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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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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宫瑞认得清楚,那是豹娘子手中短枪,想来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北宫瑞急忙张目四顾,只见豹娘子与自己相距不到十步之遥,此刻手中惯用的双枪都已不见,持一柄长刀力战不休,面前十多个良吾部士卒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身陷重围。

    北宫瑞原本绝望待死,眼下侥幸逃得一命,惊魂甫定。不知哪里又生出来的力气,奋力爬起身来,在地上四下乱抓,一手抄起一柄长刀,另一手却不知从哪里捞出半截断矛——此时激战已久,地上都是双方死伤将士,也落下不少兵器;北宫瑞不分好赖,抓到什么就随手抄在手中;朝着围困豹娘子的良吾部士卒就扑了上去。

    围攻豹娘子的良吾部士卒早就认定了豹娘子的身份,此刻满眼都想着立下大功,眼睛哪里还看得到别处?北宫瑞又是情急拼命。顿时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刹那之间,只听到一连串急促而带着惊讶意味的惨叫声,背对着北宫瑞的两人先是人头落地,断颈处热血似泉涌一般从腔子里喷出来,喷了北宫瑞一头一脸。北宫瑞眼也不眨,刀砍矛刺,瞬息间连杀三四人,生生从包围圈里打出一个豁口来。

    豹娘子得了北宫瑞的援手,不由jīng神一振。趁着机会从缺口处跳出圈外,也不恋战。扯起北宫瑞就走。这个时候,北宫瑞已然是杀红了眼,眼前只看得到敌人,哪里肯退?一翻手臂就想甩开豹娘子的手,不想豹娘子毫不含糊,左手扯着北宫瑞衣袖不放,右手上长刀一翻,刀背猛地在北宫瑞伤腿上用力一敲。

    北宫瑞没想到豹娘子会对自己下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觉痛入骨髓,双腿几乎就要瘫软下去。豹娘子看着较弱,气力却不小,拉扯着北宫瑞向后急退,同时口中连声高叫:“火,举火!”

    话音刚落,只见山头一片火光闪耀。随即就有无数的火把从天而落,落到两军交锋的前线。

    火把是从两家联军的防线后方落下来的,黑夜里,半空中好似下了一场流星火雨一般。火把落下。遇草即燃。一两个火把或许不显眼,但是成十上百的火把同时落下,火势相连,几乎顷刻之间就连成一片。再加上良吾部落本就是举火攻山,被杀死的士卒也有不少火把落在地上,一时间火势愈大,立时就隔断了两军交战的前线;一些倒霉的落在火势之中赶不及出来,被烧得哭爹喊娘,惨叫声响彻云霄。

    豹娘子扯着北宫瑞连连后退,堪堪避过火头,看着身前升腾起来的一堵火墙,暂且得了喘息的机会,面上也稍稍轻松了几分,不再是厮杀之际的狰狞神sè。

    北宫瑞仰躺在地上,不顾大腿上传来的剧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只觉万分侥幸。两家残部刚刚上山,豹娘子看了山上地形便定下了举火烧山之计;早先豹娘子将山头营地设在向yīn的北侧,那里草木不多,又趁着两家交战的空隙,下令将山头上杂草枯木大半清理了出去,稍加清理就不惧大火蔓延,堪堪可以避过火势。而白rì交战时负伤的将士都被安排在山头准备火种,只等豹娘子下令,便立时举火。也多亏了良吾部落同样是举火攻山,满山遍野的火把,让豹娘子事先准备在山头的些许火种并不显眼,才会在关键时候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北宫瑞扭头去看豹娘子,眼中多有钦佩之意。北宫瑞知道,若是换成自己主持防务,不说能不能想出此计,即便能够想到,其实也未必敢用。熟悉山火之人都知道,山火一起,往往火势趋高,上山火比下山火要烧得更快,若非豹娘子事先准备,加上此山山势之利,只怕点起火来也是烧了自己。而从豹娘子一番安排来看,她熟知军情与地势倒在其次,关键的却是一种寻常男子也不及的气魄,要紧的时候,豁得出去,敢把自己置于险地,甚至朝自己下手——别的不说,适才举火焚山,虽然事先已经有了交代,自家其实还是有一些人来不及逃出,与良吾部落人马一起被烧死在火中。

    “幸亏那姓吾的不曾想过用火,若是一开始他们就点起火来烧山,只怕咱们不被烧死,也要被熏死了。”北宫瑞挣扎着拄着半截断矛站起来,心有余悸地说道。

    北宫瑞说者无心,豹娘子听者有意,当时神sè一凝,半晌才冷笑道:“大火一起,玉石俱焚,烧死的人只剩得一截焦炭;那吾诃子不亲眼看到我们的尸首,只怕他也是不会安心的,怎么肯放火呢?”

    北宫瑞不明所以,看了看豹娘子。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加多问。眼前虽然以大火隔断山头,暂时阻住良吾部落攻势,但是不论北宫瑞还是豹娘子都心知肚明,山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只不过是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眼下历经血战,山上能站得起来的人只怕剩不下一百个,等火势一弱,良吾部落再次来攻。到时就是众人的死期。

    山头草木稀少,火头一下就过去,不论是被扑灭还是避过去,都没有给山头上的两家残部带来什么损失;但是从山腰往下,正是向阳一面,草木茂盛,火势就不是一时半刻会熄灭的了。眼看着火头一点点向山下移动,豹娘子脸sè越发沉静,一言不发地向山头而去。

    山顶上。李嗣侯似乎仍在沉睡;他的头脸被毛皮紧紧包裹着,只露出眉眼口鼻。耳朵更是被堵得死死地,震天的厮杀声都没有将他吵醒过来。他的母亲依然半倚着马鞍,阖目垂首,似乎也已睡去。

    豹娘子看着眼前的母子二人,只觉得心头渐渐生出一点暖意,也不愿上前吵醒二人。只是定睛再看一眼,顿觉有些不妥;上前伸手一探,李嗣侯的母亲早已没了鼻息,却不知是何时逝去。

    豹娘子鼻头一酸。强忍着眼泪,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抱出李嗣侯来;只是手才伸了出去,心下却是怔然,缓缓又将手收了回来。

    “罢了,左右活不过天明,这孩子命苦,就让他留在母亲怀里。让母亲带着一起走,或许到了地下也能安宁。”豹娘子的目光落在小嗣侯的小脸上,只见他一张小脸红扑扑地,眉眼间似乎还带着笑意。不知是梦中见到了什么好事——却浑不知生母已然逝去。

    豹娘子正在感伤,突然听到山腰处渐渐起了喧哗声;顿时心头一惊,以为良吾部落又来攻山。但是想想又觉不对——适才看山火火势,不应该这么快就熄灭,良吾部落如何能冒火而来?

    豹娘子心头惊疑不定,霍地站起身来,遥望山下;但是这处营地乃是朝北的向yīn地,看不见南坡的情形。豹娘子心急,举步就走,几步赶到南坡顶上,抬眼先看到山下火势仍然不小,不由先松了一口气,却对山腰处的喧哗声愈发狐疑。这个时候,再仔细辨听,豹娘子却渐渐听得明白,那喧哗的声音并非惊恐或厮杀时的喝骂,竟似乎是欢呼声居多,声音总掩饰不住的欢喜气息。

    “这个时候欢喜什么?”刚刚才见到李嗣侯母亲死去,豹娘子心头沉重,听到莫名的欢呼声,不仅狐疑,更多了几分怒意。

    正在这时,北宫瑞一瘸一拐地奔来,手中原本当拐棍用的断矛也不见了踪影;明明腿上有伤,身上还有一道新添的刀口,鲜血仍不时从衣下渗出,但是却不妨碍他疾步飞奔,在豹娘子看来,他几乎就要飞起来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豹娘子恚怒,劈头就是没好气地喝问。

    北宫瑞却恍若未觉,他神sè兴奋异常,结结巴巴地向豹娘子高呼道:“良吾部退兵了……退了……援兵……援兵……”北宫瑞兴奋莫名,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起来,一边说,一边将手指着山下,又指了指西南边,最后两只手臂都挥舞起来,几乎连人都要跳起来。

    豹娘子心头巨震,疾步奔上高处,放眼而望,只见山下原本整肃的良吾部营地里,果然有了动静;原本连片的篝火阵中,分出一队队人马,分头东行;火把组成的长蛇蜿蜒向东,竟似真的要陆续撤走。

    再看西南面,天地交接处隐现大片的火光,渐行渐近,不一时就汇聚成一条澎湃的大河,朝着这个方向汹涌而来。

    “婶婶,咱们得救了,得救了……”北宫瑞越说声音越是低沉,“一定是於菟……於菟来救咱们来了……”北宫瑞话音一顿,眼睛一闭,整个人软绵绵地,就朝地上瘫了下去。

    豹娘子大惊,上前探视,所幸气息尚存,豹娘子顿时松了口气。再一想,豹娘子就明白,这小子原本身负重伤,先就失血过多,刚才骤然见了援兵,自觉得救,想是心情激荡,又骤然松下紧绷的心弦,终于支撑不住。

    豹娘子唤过北宫瑞的亲信侍从来,将人扶去一旁照料伤口;豹娘子自己却怔怔地看着远处那一条接天连地的火龙,久久不语。也不知沉默了许久,直到山下良吾部兵马几乎撤尽,豹娘子才回过神来,却没有往别处去,而是举步又回到李嗣侯母子身边。

    看着死去的这位母亲,豹娘子心头愈发沉重;适才她没有抱起李嗣侯,这时却再次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母亲怀里抱了出来。久久注视着小小的面庞,豹娘子眼圈不禁发红,良久才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说道:“妹妹放心去吧,这孩子,不论如何,我总要养他chéng ;rén,不论如何,总要先活着,哪怕再不能有他父亲那样的富贵,只要太太平平长大就好。”

    豹娘子似是对逝去姐妹的承诺,又似是自言自语,谁也不知道,就在刚才那长久的沉默当中,她的心里下定了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糊涂(一)
    第一百二十二章 ;糊涂(一)

    同山头的狂喜相比,山下的吾诃子满面怒容。欢迎来到阅读 ;。。远远眺望着渐行渐近的大军,再听着山头上一片声的欢呼,吾诃子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妇人之仁,养虎为患!”吾诃子的嘴里翻来覆去将这八个字念了十多遍,仍自不肯罢口。远处赶来的大军虽然还看不清楚旗号,但是从那一片如龙的火把,吾诃子就可以揣知,来得兵马绝不少于五千之众;远近数百里地面,能够出动这样一支大军的,唯有他的那个好妹夫岑於菟能出动如此规模的兵力。

    吾诃子身边,宕渠远远看了看一步步靠近过来的大军,面上亦是难掩的不甘之sè;此时听到吾诃子喝骂,便开口劝道:“主人,不如先不要撤兵;虎将军到底是我们良吾部的姑爷,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主人出兵攻打北宫家与李家残部,是为了斩除后患,不仅是为了自己,于他虎家军也是有好处的。主人将这个道理与姑爷说明白了,劝他一同发兵,彻底攻灭了北宫家与李家余孽,岂不是好?就算劝不动他,再走也不迟。”

    “我知道你不甘心,死了这么多儿郎,功亏一篑……”吾诃子头也不回地愤然说道,“我又何尝甘心;可是那岑於菟既然发兵来了,就等于明白告诉我,他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允许我攻灭那两家余孽。否则的话,他只需按兵不动就好;若是没有外援,山上那些人又岂能活的过明天?”

    “可是……”宕渠兀自不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眼下我却不能见他了!这里到底是他地盘,我不告而兴兵,他若默许了还则罢了,如今既然表明态度不许,我见了他难免尴尬,倒不如不见,把这个事情糊涂地蒙混过去就好。左右我出兵时将良吾部落旗号都收了起来,到时候坚决不认,总好过两家撕破脸皮。”吾诃子说时仍自愤愤不甘,“早知道,白天时就纵火攻山,就算到时候分辨不出尸首,也总好过明明白白地让岑於菟把人收拢过去。”

    吾诃子心下愤懑,又是在自家忠仆面前,言辞之间不免失了谨慎,最后一句话说来,宕渠先是一怔,随即心头剧震,愕然看着吾诃子的背影,心下渐生寒意。

    “主人说的话什么意思?难道今rì兴兵攻灭北宫与李家余孽,并不仅仅是为了斩除后患,稳固湟中;暗中其实还有遏制姑爷的意思?”宕渠心中波澜起伏,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北宫家与李家都是湟中各部旧主,若是为敌,自然不免生出事端,妨碍我们收拢湟中各部人心;可相对的,若是他们诚心相助,却对己方安抚湟中各部大为有利。只不过,论起交情来,两家人都与姑爷一方更加亲近,此番他们两家也是投顺了姑爷……难道说,主人是的用意,竟是为了斩除姑爷一方的臂助?”

    想得越多,宕渠的额头上冷汗越多,在山火映照之下,晶莹泛光,最后心头猛地一惊,垂目低首,再不敢看吾诃子的背影。

    “主人如此做,或许也是为了良吾部落好;两家虽是联盟,又是姻亲,可若是一方太过强势,终究难以长久……”宕渠在心里不停地为吾诃子找着理由;他到底是良吾部落的老人,对吾家两代首领忠心不二,适才他想到深处时,惊觉自己竟对吾诃子生出不满之意,顿时悚然自省,此刻心里仍是惴惴。

    “只是,这个事情可不能叫大小姐知道,否则,让他知道两家生了嫌隙,正不知该如何伤心?”宕渠想起自己看着长大的大小姐吾麻,心里不免又多了些凄惶之意。

    却说从远处赶来的虎家大军之中,岑风也正自凝目远眺,远远望着正在起火的山头,还有山头下那一片耀眼的火光。此时,他的脸sè异常yīn沉,目光冰冷;一队队人马打着火把从他身边驰过,他却恍若未决,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成公英守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搭档,满面忧sè,却并未出言开解,因为他明白,有些事情,须得岑风自己拿主意,旁人却是不好过问的。

    过得半晌,岑风不知想通了什么,凝声下令道:“传令,大军靠近山下十里,放缓脚步,不得紧逼。”

    成公英闻令,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糊涂(二)
    既然得到了将令,岑风麾下人马应声放缓了脚步,相隔十余里,目送着山下那支“旗号不明”的兵马从容远去。。。 ;:成公英偷眼看了看岑风,心里微微赞许,当初那个混不吝一般的老虎崽子,终究是老成了许多,遇到事情也不再是一往无前、不管不顾的xìng子,却学会了考虑周详。

    眼下能不与良吾部落翻脸,还是不要翻脸的好。总归吾诃子攻打北宫家与李家,并没有亮明旗号,哪怕遍地尸首不可能清理干净,要查清身份也不甚难,但是明面上还是装一装糊涂来得好。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成公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入夜之时,岑风派出哨探探查西北方向,查的的就是北宫家和李家的营地。不料斥候才出城五六十里,就与一帮“身份不明”的游骑遭遇,两下里见了一仗,虎家军的哨探没占到便宜,领队的伯长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破羌城是主将驻地,却被人摸近到五六十里范围而不知,这本就是斥候的失职。于是忙不迭地就把消息传了回来。

    岑风心有成算,别人不知,他却岂能不知那伙游骑的身份?一想到大舅哥的做法,岑风当时心里着实憋足了一口气。明明两家说好,安夷城以东是我岑某人的地盘,怎么你不声不响就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刀枪?而且,北宫家和李家既然依附到我的帐下,就决不能容旁人随意处置。哪怕要动手铲除掉,也该是我来动手。打狗还得看主人的不是么?

    气头上的岑老虎不假思索,当即下令出兵。但是走了一路,等心里的怒气渐渐地平复下去,岑风心里慢慢地冷静下来,多了几分思虑,也多了几分谨慎和顾忌;最后兵临前线之际,岑风终于想得透彻,下了缓行的军令。

    大军姗姗来到山脚下,岑风看过战场,才知道此前的战事究竟有多么惨烈。同时也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再晚来半个时辰,怕是就只能给北宫家和李家的人收尸了。

    豹娘子引起的山火从山腰直烧到山脚,随后又向四周蔓延。岑风到了山下,立时下令众军救火,他自己挂念着北宫瑞等人的生死,当时就要上山,却被成公英拦了下来。

    “於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能轻易上山;还是派人上去,将豹夫人和北宫少主两位请下来相见更好一些。”

    岑风眉头慢慢蹙起。凝成一个川字,瞪视着成公英。但是成公英同样是神sè郑重,伸手拦在岑风马前,寸步不让,丝毫不为岑风的怒容所动。

    岑风寒着脸问道:“为什么?说明白些,阿瑞不但是我的朋友,说来也与你相熟,怎么就要防着他了?经过这一次变故,眼下北宫家和李家的人几乎都要死绝了。还有什么好防的?”

    成公英正sè道:“正因为两家受创太重,所以才不得不防!”

    岑风长眉一挑,隐隐猜到成公英言下之意。

    “今rì这场变故,虽说没有对外明言,但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向两家动刀兵的人是谁。这种时候,两家人心中仇怨之心正重,於菟你却是那一位的姻亲。难保两家人不会迁怒于你。你此刻上山,岂不正是自投死地?”

    岑风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我出兵救了他们,阿瑞不会不讲道理。就算他要记仇,也只会记得吾诃子。怎么会找上我来?你说的实在没道理。”

    成公英厉声道:“北宫瑞只是一人,山上又不止北宫瑞一人做主?再者说,虽然是於菟你出兵救下两家,但是你终究是吾诃子的姻亲,以吾诃子今rì所为,两家人未必还会信任于你。”成公英的话音冷地像刀,话里透露出来的意味同样冷酷地像刀,将人与人之间的所谓信任、感激等等善念割得粉碎。

    成公英想得很多;北宫家与李家骤逢剧变,损失惨重之下,会不会迁怒还在两说,更重要的是,万一两家惊恐之下,将岑风一并怀疑进去,会不会对岑风生出疑忌之心?人在惊恐之下,往往会丧失理智,做出不可预测之事;比如说,万一他们疑心虎家军也是来吞并两家人马,见了岑风轻身上山,会不会为求自保,突然先下手为强?不说杀人,就是把岑风扣押起来,也足够让虎家军大乱一场。种种疑虑,让成公英不得不强出头,阻拦岑风上山。

    岑风瞪着成公英坚决的脸庞,只觉胸膛里烧着一团火,几乎要将全身烧得炸开来一样。身份转变之后的憋屈,糊涂处置放走吾诃子的愤懑,本就让岑风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出发;成公英对他故友的冷酷怀疑就像是印子一样,终于将岑风胸中怒火彻底引燃。

    “我岑於菟做不出怀疑朋友的事情来!”岑风怒指着山头说道,“就凭山头那么点人,也想要杀我?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起这个心思——我亲手撕了他们脑袋下来!”

    岑风大动肝火,成公英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岑风,厉声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也从不怀疑朋友,他们的下场又如何?”

    岑风被说噎得无言以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努力想把胸中的怒气吐出来;成公英虽然说得直白、冷酷,丝毫不留情面,但是字字句句都在理上。岑风毕竟是老边教养长大,不是那种不知好歹,听不进道理的人。

    见岑风已经有点接受了自己的说辞,成公英也不为已甚,放缓了语气说道:“於菟,不是我不信任阿瑞和豹夫人,只不过眼下你的确不适合上山去。而且我让你请他们下山来,也是为了他们两家好。”

    “什么意思?”岑风虽然勉强接受了成公英的劝阻,但是话间仍没有什么好口气。

    成公英正sè道:“北宫家和李家,都是湟中旧主;可如今既然要依附于你,就决不能再持着湟中旧主的念头。从今往后,他们只是虎家军中一员,不再是什么湟中旧主。於菟你身为主将,亲自引兵来救援自己的属下,难道身为部属,不该主动前来拜谢,反而要你屈尊去见他们?我让他们下山拜见,就是要让他们表明态度!”

    岑风听着成公英这番义正词严的说辞,心里活像吃了苍蝇一般地腻味。成公君华,你把我的朋友都当成什么了?

    “如果他们没有下山来呢?你不是也说,他们有可能怀疑我,所以,他们也有可能不敢下山来,到时候怎么办?”岑风冷笑道,“难道你叫我到时候杀了他们?”

    成公英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他们不下山,就说明他们并非诚心投顺;不论死心怀疑忌,还是心怀叵测,这等人纵然不予铲除,也万万不能留于麾下,成将来的心腹之患!”

    成公英猛地抬高了声音,正声道:“於菟,你要明白,你如今不单单只有那几个朋友需要照顾!”

    岑风原本正要发怒叱喝,但是成公英最后一句话却宛若一道惊雷,将岑风猛地打醒,也将他心头怒火迅速打消。

    四周数十步内,虽然还有不少侍卫亲军,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丁点响动。岑风身周十余丈内,气息凝滞,好似胶住了一般。

    岑风的目光突然黯淡了几分,微微喘着气,自嘲一声:“莫非,今后连朋友都做不得了?我连朋友都不能有了吗?”岑风的目光有些茫然,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睛看着成公英,像是在询问,但是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祈盼之意。

    成公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谁能没有朋友?只不过,你今后身份不同,只要在你的麾下,纵然是朋友,也必须先有主从之别,而后再论朋友之交。”

    岑风不是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过去,他曾经觉得成公英为人谨慎jīng细,是他的好助力,他也十分欣赏成公英的处事冷静;但是今夜,此时此刻,当成公英的冷静突然变成了冷酷之后,他突然生出无比的厌烦。岑风知道,成公英没有错,但是他仍是忍不住地厌烦。

    “照你说的做吧,你去安排。”岑风意兴阑珊地说道。

    从小到大,岑风的朋友着实不多。北宫伯玉、李文侯、滇吾虽然与他平辈论交,但是到底年岁太长,最多算是同道、袍泽,几人相处,更多的是互相欣赏,所以关系比旁人更亲密许多,但是并不能算是他的朋友。

    小一辈人物当中,边家庄中只有一个边续,边家庄之外,就是傅干、北宫瑞、还有成公英等寥寥数人而已。但是边续与他之间,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主仆之别是不可改变的,边续自己也时时谨记恪守本分,在岑风面前从不敢放恣,相处时多了几分拘谨;同样的,边家庄里同龄人再多,也做不得他纯粹的朋友。而在边家庄之外,他仅有的两三个朋友里边,小傅干因为傅燮之死,与他已然有了难以弥合的裂痕,所谓友情只怕早已不复存在;而成公英在老边逝后,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辅臣而不是朋友;眼下这一遭,恐怕北宫瑞也不免要心生龃龉了。

    “老子兴旺发达了,却连朋友都找不见一个了……真他娘地活见鬼——什么玩意儿!”岑风暗自痛骂,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骂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恳
    不说岑风自己心情大坏,却说成公英派人上山相召,不多时,豹娘子就亲自下山,从容拜见岑风;虽然不见卑辞谄容,但也是意态恭顺。 ;。。见豹娘子如此明识大局,成公英心中除了暗自赞赏,同时更多了几分戒心。

    “这个女人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却是寻常男子都有所不及。这样的女人,偏偏又是李文侯的遗孀,在李家与北宫家中名望也重,今后对她须当更加小心一些。”成公英既是以岑风辅臣自诩,面对一切可能出现的隐患,他都自动自觉地jǐng醒于心,半点不敢轻忽。

    岑风却没有成公英那么多心思,只是看到唯有豹娘子一人下山来,不由心生不安,追问道:“阿瑞呢,怎么不见他人?”其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豹娘子轻声道:“虎将军不必担心,阿瑞于战事中受了伤,不过都在皮外,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并无xìng命危险。刚才将军援兵赶到,他兴奋过头,牵动伤势,此刻仍在昏睡。”豹娘子心细,看出岑风对北宫瑞关切之意毫无虚假,心中欣喜的同时,又担心岑风不放心,于是用了“昏睡”而不是“昏迷”。

    岑风果然松了口气,又不禁自责道:“这一次是我疏忽了;你们归附我麾下,我却没能妥善安置,还让你们身陷险地,着实过意不去。我会派人立时送阿瑞回破羌救治。你们这里还有多少伤者,能救治的都送去破羌。这里荒郊野外,不是治伤的地方。”岑风本就是心存愧疚,此刻自责,也是情真意切,一片诚挚之意。

    豹娘子见岑风态度诚恳,心下稍安,应道:“多承将军美意,小女子感佩于心。北宫家与李家连遭大难,几乎覆灭;将军相救之恩,我两家永世不忘。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豹娘子轻声道:“眼下北宫家与李家遭逢大难。若无人庇护,纵然逃得今rì,也难逃第二次,只怕难免灭族之祸。小女子恳请虎将军开恩,收容两家老小。我两家愿效犬马,稍尽驱驰之力。”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你们两家本就是归我部下,我自然会尽力,夫人又何必再……”岑风本是不以为意。随口而答,不料话说到一半。却见成公英在旁背着豹娘子目光朝自己挤眉弄眼。岑风先是一怔,随即猛地醒悟过来——豹娘子说的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之前在破羌城里,三方四家商谈,北宫家与李家归附岑风帐下,吾诃子则答应尽量寻找归还两家旧人。那个时候,豹娘子与北宫瑞所答应的归附,是承认岑风为主,出兵马供其征调——但是两家依然保有足够的自主之权。这种做法,其实是效仿当初湟中各部拥戴北宫家与李家为共主的旧例。也是凉州的惯例。小部落依附大部落为生,定期向大部落进贡,战时提供兵员,而大部落则为小部落提供保护。

    但是此刻豹娘子再提请求岑风收容两家老小,话中之意与之前可就截然不同了;她的意思,是希望岑风完全收容两家残存人口——所谓收容不过是说得婉转好听一些,真正的说法。应该是彻底的吞并。

    这样的吞并在凉州时有发生,岑风即便没有见过,也听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豹娘子居然会如此决绝,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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