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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上君舞-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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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简道:“薛棠身为先锋将军,知法犯法,不斩不足以正军纪,任何人不得为他求情。若有一意孤行者,与之同斩。”
  众将闻听云简之言,一时都开口不得。
  叶莲眼看薛棠被押出去,仿似被一个霹雳打中,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燕君舞激的人不是她,而是薛棠。他就算准了薛棠心软,知道薛棠宅心仁厚,会不忍见她受此奇耻大辱,算准了薛棠会承受不了最终不战而退,甚至还算准了云简不会徇私枉法。
  于是他不动一兵一卒,除掉了东宁这位新崛起的少年将军。
  叶莲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忽然趋前一步,道:“大将军,请容卑职进一言。”
  云简道:“讲。”
  “卑职以为,我们可能是中了西肼人的诡计了。”
  云简冷如寒冰的脸上微有一丝松动,眸光微凝,道:“中计?”
  叶莲连忙点头:“对,两军尚未交战,便斩先锋将军,只怕正合了西肼人的心意,还望大将军三思。”
  云简略有迟疑之色,叶莲所说不假,她不是没想过,若是其他人她便也饶了,偏偏是她儿子。
  丁洌见她犹豫,趁机上前又道:“还望大将军三思。”
  他如此一说,帐内其他人也都跟着出声,一人道:“卑职方才默占了一卦,阵前斩将是为大凶,大将军万万不可行此险着。”那是军中的占卜师,每次征战之前司占卜吉凶天象。
  众将闻言是大凶,忙又一起进言:“还望大将军收回成命。”
  云简沉默片刻,终于道:“既是如此,那便暂留薛棠一条命,明日继续出战,若再敢临阵退军,定斩不饶。”说完此话,她轻轻吁了口气,紧绷的心弦方松弛了下来。
  薛棠被推至法场,却未如某些人所愿被当真处斩。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至西肼主帅帐中,紧随而来的是东宁使者送达的战书,约于第二日午时再战。
  真正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燕君舞拿着那战书,百般不肯相信,皱眉恨恨地咬牙:“云简竟然徇私包庇……哼,女人就是女人,简直视军规法纪当儿戏。”
  慕容蓑摇扇微笑:“也可说是聪睿过人,人家识破咱们的用心了。”
  燕君舞不以为然地轻嗤,出神半晌,却道:“明日对阵,可再唱什么曲子好?”
  慕容蓑笑道:“主上,此计用一可奏效,再而三便不经用,恐会事得起反,弄不好还会引起悬都那边的猜疑,兵贵神速,明日起便再玩不得了。”

  输赢

  一夜忽忽过去。
  午时三刻时分,两军再度在大坪对阵。
  阳光下甲衣生辉,战旗猎猎,到处都是兵刃利器折射的刺眼光芒。
  鼓声震天而响,这一次西肼再没玩什么花样,三记鼓声一过,既遣将出战。
  最先出来叫战的是昨日出口笑骂东宁无人的原五,东宁应战者为任之水。
  马蹄翻飞下一时尘沙滚滚,一片黄色烟尘里,只见二人长枪大刀在半空中你来我往,锵锵声不绝于耳。约莫厮杀了五六十个回合,只听原五惨叫一声,应是被任之水伤着了哪里,竟然打马便逃。
  任之水纵马去追,行至半途,西肼战营中飞驰出一骑将他截住。
  来者一身黑衣战甲,正是西肼主帅燕君舞。
  他一冲至任之水面前便挥剑连刺,任之水虽说勇猛,说到武艺却远不是燕君舞的对手,不过数招便露了败象,危急中丁洌拍马疾驰上前,将任之水换下。
  眼见丁洌杀到,燕君舞眸光一寒,挥剑便朝丁洌劈面斩下。
  丁洌带马后退,举剑堪堪将那一剑格挡在外,但燕君舞力沉如山,他险些就承不住,差一点被按仰在马背上。
  燕君舞面色如冰,冷冷望住丁洌道:“念在咱们师徒一场,我放你一马,去换你小师妹来。”
  丁洌红着眼挣扎着道:“师徒?从您破城那日起,我们就不再是师徒。”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学的东西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丁洌咬牙反臂一格,霍地将燕君舞压下来的剑震开,而后挺身而起,道:“战场之上只有国恨家仇,没有师徒父子。若师父大人要跟我算不敬不孝之罪,那只有另找时间私底下解决。”
  燕君舞嗤然冷笑:“何必另找时间?哼,我现在就解决了你。”他目中光芒大炽,下手果然再不留情,一剑剑挥下,招招都欲致丁洌于死地。
  丁洌自知不是他对手,却还是奋力苦撑,来去间已过数招。丁洌略微诧异,照理他根本敌不过燕君舞二十招,今日居然竟与他拆了三十多招还能勉力应付,他隐约觉出是有什么不对,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接近第四十招的时候,丁洌终于被一剑拍落马下。燕君舞的长剑斜劈而下,半途剑锋转向,朝他当胸猛拍而下,长剑夹带劲风,却不及想象的凌厉,丁洌只觉胸口一滞,下颌处一阵刺痛,再一转眼人便从马上翻下,重重摔在了黄沙中。
  不等他起身,燕君舞手中长剑已然抵中他胸口,却并不刺下,抬头眼望东宁疾奔过来抢人的数骑人马温颜笑道:“叫你们那位姓叶的女将军出来应战,只要她能赢我,我便放了他。”
  丁洌在燕君舞手中,众人已无法抢到,又怕他一剑刺死丁洌,却都不敢再往前去。
  燕君舞哈哈大笑,这时他的近身护卫也已赶到,三五人一起上前,很快将丁洌五花大绑起来拖去了西肼阵营。
  燕君舞带马在当地转了个圈,笑道:“怎么,还不肯出来?东宁盛传的女英雄就这点胆量?”他端坐马上,目光定定望住对方阵营中的一点,久久都不转开双眸。
  她一身戎装骑马立于女兵营之首,正静静坐在马背上注目朝他这边看。隔得太远,他看不出她眸中有什么情绪,只知道她在拔剑,然后她催马缓缓驰了出来。
  越来越近,燕君舞终于看清了她。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木然一片,双唇紧抿,一双眼幽黑不见底,沉沉郁郁,好像并没有看他,却在将要驰至他马前的一瞬迸出火花,而这一刻,她手中长剑“唰”地劈下,没有半点迟疑就斩向了他。
  他轻带马缰,后退之际,挥剑迎上,两剑在空中交击,绽出火星点点,然后“嚓”地一响,交错而过。
  燕君舞很快掉转马头,返身的瞬间,叶莲也已兜了个圈子自那一头转回来,再次催马冲过来,挥剑朝他刺来。
  “你没用孤岑剑?”两剑碰在一起,发出锵的一声响,燕君舞微皱起眉问。
  她根本就不理他,跟着一剑又斩过去,锵锵锵锵,一瞬便交击数下。
  燕君舞一边接招一边低声道:“你穿戎装还有点味道,不过……”他唇边绽出一抹古怪笑意,“我更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他的语声就在耳边,暧昧无比地从叶莲耳际一擦而过。
  叶莲眉头微攒,仍紧抿住唇一言不发,眼里却有刻骨恨意渗出。
  燕君舞就知道她恨他,剑锋毫不留情自上斜削而下,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他很快地仰身避过,心里也生出恨意,腕上加了几分狠劲回剑反击。
  两剑激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巨大的撞击力,令叶莲虎口一阵疼痛,手上一松,那剑便要脱手而飞。
  燕君舞唇角泛出一抹狡笑,眼里有得意之色,却不想叶莲手腕蓦地下压,只是一恍,便又将剑紧握在了手中。
  “不能输……绝不能输。”
  叶莲暗暗咬牙,重新握紧剑柄的刹那,扬剑平拍,蓦地便朝燕君舞胸口抽去。他有了准备,横剑便将此招化去,含了几分讥嘲道:“学的不错,原来你还记着我教你的剑法,是不是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这剑招名叫送君千里,确是他曾教过她的。可留在叶莲记忆深处的却是那个大雨天,他用这一招将她一剑抽倒在地,然后告诉她:“你败了,要走,什么时候打败我再说走的话。”
  他就这样无耻食言,然后狠心废了她的武功。
  前尘旧事,新仇旧恨,一瞬尽皆涌现,叶莲目中有火苗窜起,心头山呼海啸般呐喊:“打败他……一定要打败他。”
  燕君舞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因为叶莲忽然间把手中的剑朝他扔了过去,她是念念不忘,念念不忘的是杀他。剑凌空飞下,朝他心窝刺下。燕君舞恨一声,挥剑将半空中朝他射来的那把剑挡开,长剑飞开,嗖嗖嗖在空中翻转,最后“噗”地一响,扎入一丈开外的个沙窝子里。
  叶莲袖中却在这刻另有剑锋掣出,迅雷不及掩耳般刺向他胸口。
  燕君舞眼中有讶异之色,那是孤岑剑。
  他甚至忘了躲闪,厉芒刺眼,呼啸而来。
  削铁如泥的宝剑,任是铁衣寒甲也一样穿的透,剑尖在铁衣上划出刺耳金音,而后透甲而入。
  噗嗤——
  利刃刹那洞穿他右胸,跟着便迅速拔出,冷风霎时便灌了进来。
  他从马上一翻而下,咚地一声,狠狠砸在了沙砾堆中。
  叶莲没有跟着上前,勒住马立于当地静静看住他,她终于开了口,但眼神迷蒙,竟有恍惚之色,好像在梦呓:“我打败了你,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她低下头,看到手中低垂的孤岑剑,剑尖上有绯红的一点,正往下缓缓滴落。
  这把剑到底还是沾了他的血。
  燕君舞的亲兵护卫几乎是一瞬间便簇拥上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将他围在中央。
  东宁阵营中有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形成巨大的声浪,猛烈地扑过来。
  叶莲却仿佛没有听到,她抬目定定望住他,唇角有笑意一点点绽开,却在盛放的一刻敛了去,唇角抽动,似有痛楚之色。
  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她眼中便波平如镜,仿佛这一切都与她全无关系。
  “你——赢——了。”燕君舞一字一字道,呼吸紧促,说得十分困难。
  叶莲凝目盯着他道:“是,我赢了,那你就该履行诺言放了丁师兄。”

  
  休战

  长风浩浩,卷起无数尘沙。
  绣着巨大“东宁”二字的猩红大旗迎风招展,仿佛一把猎猎燃烧的火炬。
  叶莲就站在那面大旗之下,平和安静,安静的好像根本就不曾经历过方才的血腥厮杀。
  燕君舞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输了,她不担心他的伤势,不在乎他的生死,甚至都不恨他。
  “小叶莲……”他慢慢吐出那三个字,咬牙,“你真狠心。”
  叶莲沉默,片刻后缓声道:“这一剑我是替穆师兄、小桃、小红姐姐她们刺的。”仅仅只有一剑,实在是太少,还有她自己跟已经故去宝儿的那两剑,还有很多无辜枉死之人的许多许多剑,要真那么算下去,他可以被她扎成筛子。
  燕君舞再没有说话,护卫们已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警惕万分地朝后退去。
  叶莲道:“瀚海王殿下还不放丁师兄,是打算再度食言吗?”食言也不稀奇,这个人从来说话都不算数。
  燕君舞在斗篷里微微睁了下眼,深吸一口气,低低吩咐:“放了那个姓丁的。”
  差不多是亲兵护卫队保护着燕君舞归入西肼阵营的同时,丁洌被西肼人扔了出来。
  游利青迅速指挥人马将丁洌救了回来。
  那个人总算言而有信了一回。
  随后西肼鸣金收兵,当日的战斗便告结束。
  长岭军营一片欢腾,胜利的喜悦令东宁将士备受鼓舞。叶莲被赞誉为东宁第二位女英雄,颇多溢美之词,不一言表,一时间名声大噪。
  全军士气高涨,只待大将军云简下令,便向西肼大营发动攻击。
  正当东宁整肃军情,准备痛击西肼之时,西肼军中却派来使者。
  来人是燕君舞手下大谋士慕容蓑,此来是为求和,虽是求和却另有条件,要在两国正式议和前要叶莲前去西肼军中见燕君舞一面。
  薛棠闻言大怒,拍案道:“做梦,叫他死了这份心吧!”
  慕容蓑也不生气,他涵养素好,虽受白眼无数,却还是从容自若,言道:“两国自交战以来,死伤无数,且连年征伐,耗费巨大军资,国库空虚,赋税沉重,受苦的始终都是黎民百姓,云大将军就忍心看贵国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挣扎而不顾?”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且对方彬彬有礼,云简也只能以礼相待。况且此人所言不假,自两国交战以来,东宁已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军费开支巨大,早晚要动摇国之基本。
  只是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不就是西肼那位瀚海王么?亏他还好意思派人前来和谈。
  云简道:“是否修好还要看我主圣皇的意思,云简做不得主,还需将贵国的意思转达至朝廷再谈。”
  慕容蓑道:“大将军明鉴,为表诚意我家主上特命我献上东珠十颗、美玉一百,貂皮千张、珍贵药材千斤,还望大将军笑纳。自今日起,我大军屯守穆尔,绝不犯边境一步。”
  云简点头道:“如此甚好,议和之前暂时休战,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休战期间,若你军中有人扰我边境,定杀不饶。”
  慕容蓑温然道:“大将军放心,我家主上治军严谨,必不会容此发生。只是,叶典军之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薛棠冷冷打断:“求和的是你西肼,并非我东宁,你们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慕容蓑皱眉道:“薛将军这就不对了,两国议和重要的是诚意,若论资格那就没有可谈之处了。”
  “那就不谈。”薛棠气冲冲道。
  “薛将军。”云简侧目看薛棠一眼,出言制止了他,又对慕容蓑道,“此事还要看叶典军的意思,她若不肯去,便强求不得。”
  说着便问叶莲的意思:“叶典军意下如何?”
  叶莲本是坐着的,听到大将军问话,便忙站起,躬身道:“叶莲但听大将军安排。”
  她这么说便是不愿意了,却把问题又推了回去。
  云简微皱起眉,却又忍不住想笑,转头对慕容蓑道:“慕容大人,此事还需缓一缓,改日我再给你答复。”
  慕容蓑颔首笑道:“也好。”虽如此说,却还是不肯罢休,忽然转头对叶莲道,“叶典军饱读诗书,可曾读过这一句话?君子以国为先,宗祖次之;居官以民为先,子孙次之。”
  叶莲目不旁视,只不言语,心头却翻覆起来。
  慕容蓑又道:“叶典军深明大义,想来不会因一己之私误了国家大事。”
  叶莲抬头看他一眼,便又转开眼去,仍旧默然。
  慕容蓑只好向云简告辞:“慕容蓑此行任务已完,就此告退回营复命,还望两国早日和谈,从此和平相处,再不使黎民百姓受苦。”
  云简不动声色回敬:“我东宁历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贵国不涉足我边境,便可国泰民安。慕容大人巧舌如簧,还是好好规劝你家主上安心养伤,再莫做那害人害己之事。”
  慕容蓑恭恭敬敬对她行一礼,笑道:“慕容蓑谢大将军教诲。”转而又对叶莲施一礼,朗声道,“我家主上随时恭候叶典军大驾光临。”
  说罢再不停留,一笑而去。
  慕容蓑一走,帐中便炸了锅,游利青拍着桌子大骂:“什么狗屁东西?在这里指指点点的,真想一刀剁了他。”
  其他将领也都愤愤不平,跟着游利青一通乱骂,直到云简咳嗽声起,方收声噤口。
  军务已毕,云简挥退大部分将领,只留叶莲、薛棠、丁洌在座。
  “叶典军……还没有想好?”云简和颜悦色笑问叶莲,“还是根本就不想去?”
  叶莲还没来得及答话,薛棠便霍地站起来,大声道:“就不能去。”
  云简横目瞪他一眼,斥道:“你住嘴,坐下。”
  薛棠只得坐回去,却不肯闭嘴,仍旧坚持己见:“燕君舞诡计多端,谁知道打着什么注意?倘若叶莲到了西肼军中被他扣下,可怎生是好?”
  丁洌附和道:“薛将军所言不差,我也不主张叶典军前往西肼军营。”
  云简皱眉思索,正踌躇时,却听叶莲道:“大将军,卑职还是去一趟,探一下对方虚实也好。”
  薛棠惊得跳起来:“叶莲,你这是要送羊入虎口么?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逃出来……你怎么能……”
  “将军,叶莲心里有底。”叶莲很快出言打断他,“我不会有事。”
  薛棠张了张嘴,却又无话,人缓缓坐下去,眼望叶莲,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烦一时忧,一时痛一时苦,却是无奈,只怔怔望着她,望了一阵却面露喜色,道:“我陪你一起去。”
  丁洌道:“我也去。”
  叶莲摇头道:“薛将军、丁领军都有重命在身,此去不便,另派人手随我去吧!”
  云简转目看看儿子,思虑片刻道:“就让棠儿陪你去吧!丁洌留下,陪从亲兵不能太多,但要武艺高强才成,把精兵营里那几个武林高手都带上。”

  悔悟

  西肼大营是由原穆尔行营扩建,背倚穆尔山脉,扎成一个偃月城营。
  营地中壁垒森严,通过两道营门,进入前营。在那里,叶莲、薛棠一行十几人被要求下马,与在此相侯的慕容蓑一起进入中军大营。
  慕容蓑引着众人走到一处有重兵把守的营帐前,却忽驻足不前,微躬了身对叶莲道:“叶典军请先行。”
  叶莲微怔了下,心知燕君舞就在里面,这个时候顾虑再多都是白搭,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当下也不多言,举步便往内走。薛棠在后跟上,却不妨帐前左右两排护卫忽然将手中长朔一横,两相交加一处,竟将他挡在了外面。
  当先两人高声道:“主上有令,只见叶典军一人,其余人等概不相见。”
  “岂有此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薛棠冷笑,自知跟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便要硬冲进去。
  而那两排护卫就是不让,长朔“当当当”瞬间交叠成墙,不容他迈进一步。
  叶莲还没有进去,回过头来隔着长朔叠成的障碍对薛棠嫣然笑道:“将军不必担心,客随主便,便听候主人安排吧!”
  薛棠急道:“可是……”他怎能不担心?燕君舞那样无耻的人,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叶莲轻颔首道:“不要紧,我不会有事。”
  慕容蓑亦上前宽他心道:“薛将军用不着这般紧张,我家主上伤势沉重,不会对叶典军怎样,他只是想跟叶典军单独说几句话,不方便有其他人在场。”
  薛棠沉声不语,只定定望着叶莲,眼看她转身慢慢步入,而后消失在帐幕内。
  慕容蓑见他不再坚持进去,便松了口气,陪笑道:“薛将军别生气,请随我去迎宾大帐,已经设好宴席,就等各位入席了。”
  薛棠冷冷看他一眼,道:“不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慕容蓑碰了一鼻子灰,想了一想,道:“也好,天气闷热,帐篷里不够清凉透气,便摆个露天席罢。”说着便命亲兵搬来几幅屏风,就在帐前围成四方,铺红毯落案几,竟果真在露天里摆起宴席来。
  叶莲还没出来,薛棠不好太早跟他们翻脸,见慕容蓑招呼入座,便也就入内就座。只是对桌上吃食酒菜却看也不看,更不动其上杯箸,他如此,随行而来的十几个精兵便也不动,一干人的心神全在大帐那边。
  慕容蓑只好与另几个作陪将领自斟自饮,笑道:“薛将军是担心这酒菜里有毒么?”
  薛棠凝目看他一眼,道:“我是替慕容大人担心,主帅寝帐前置宴,只怕罪名不轻。”
  “多谢将军体恤。”慕容蓑微笑,“有外客到,自然以待客为重,其他为次。”
  薛棠冷笑道:“把客人拦在外面设个露天宴席,也叫待客为重?”
  慕容蓑面上有尴尬之色,只讪讪的笑。
  大帐内宽敞而华丽,分设内外两帐,外帐中设着紫檀木书案,是处理军务之处,内中却是燕君舞就寝之所,中间以数幅云母石屏风隔断。一应陈设用具极尽奢华,倒像是直接把燕君舞的寝殿搬来了这里。
  叶莲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咳嗽声,一声声辗转反复。她一步一步慢慢朝里走去,木红底如意锦纹栽绒毯很厚,踩上去绵软无声,叶莲却觉自己像踩在刀尖上,举步维艰。
  帐内焚着香,香气清淡,和着沉郁苦涩的药香漫溢开来,隐约还夹杂着些什么古怪的气味。
  叶莲闭目静了片刻,闻出那是血腥气。
  然后她心一横,转过了屏风,于是就看到锦帐堆中半卧着的那个人。
  他似乎真的伤的很重,面色苍白,神情恹恹,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就那么直直望着她,郁郁失神。
  叶莲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离卧榻十来步远的地方站住,再不往前。
  “叶莲……”燕君舞有气无力地唤她,“你总算肯来看我了?”
  叶莲微转开眼望向别处,没有只言片语。
  燕君舞不由苦笑,道:“你为什么不走近些……你还怕我?我被你刺穿了肺,如今也没力气对你怎样,你还怕什么?”
  叶莲终于转目看了他一眼,面上却是冷冷的,问道:“听说瀚海王殿下打算与我国修好,这可是真?”
  “听说?”燕君舞叹气道,“当然是真,你总是信不过去我。”
  叶莲眼中有不屑之色,道:“出尔反尔不就是殿下的拿手好戏?”
  燕君舞语塞,稍顷勉强笑了一笑,道:“这一次不会了。”
  叶莲点点头,然而那眼光那神情却分明是不以为然的。
  燕君舞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相信他的话。
  叶莲缓缓往后退了一步,道:“瀚海王殿下说要我来见你一面,既已见过,那我也该走了。”说着已经转身,快步往外便走。
  “叶莲。”燕君舞蓦地抬高声音,话音落下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叶莲脚下微顿,待听到他咳嗽声止,才又迈步。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么?”燕君舞咬着牙道,“还是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你打败了我?打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怕我?”
  “我怕你……我是怕你,你这样的……”他这样的魔鬼,谁能不怕?叶莲眼中微热,略顿了下,接着反问,“我不该恨你吗?”
  燕君舞沉默,片刻后道:“你是该恨我,我知道我做了许多叫你伤心的事情,破黑雕城,杀薛青田、杀穆少雪……逼你委身就范,可是这些事我都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那一箭……那一箭……”
  他抬手蒙住眼睛,却仍清晰地看到那一箭射出去,呼啸着将她穿透。
  “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后悔……扶中说你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每夜每夜地梦见你,梦见我们的孩子,可是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
  他的语声微哑,仿佛包含着无尽苦涩,说的那么动情,叫人不由自主跟着悸动。叶莲有一刹那都被感动了,听到“孩子”二字时,几乎就要落泪,却硬生生逼了回去。
  “叶莲,对不起……”燕君舞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那么久,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错,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却一直不肯承认,所以当“对不起”这三个字出口后,他很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他喃喃道,“叶莲,你能原谅我吗?”
  叶莲的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有一颗泪没忍住,从眼角滑了下来,顺着雪白的腮一路滚下去,坠落,嗒的一声落在脚下的地毯上,一瞬便不见,只在毯上留下一点深红的印记。
  “你不用说对不起,大家各为其主,没有谁对不起谁。”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
  燕君舞眼中有惊喜的光亮,微撑起身子急问:“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没有。”叶莲渐复平静,语声冷冷,好似寒冰一般,“我永远会记得你做的每一件坏事,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燕君舞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单薄的身姿,却倔强地挺立着。他只觉满心颓然,一时失落已极,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可以走了吗?”
  “……”
  “那——告辞了!”
  燕君舞没有再开口,她很快走出去,好像逃一般。
  不多时,营门口响起马蹄声,由慢到快,渐渐向东而去,越来越远。

  丧报

  一出西肼大营,叶莲就纵马狂奔。
  薛棠见她神色不对,忙带着一干精兵在后拍马急追。
  一行人马如风般向东疾驰,很快便出了西肼地界,到了长岭一带。
  此来西肼大营,薛棠原以为即便不被扣押,也不会那么容易脱身,总之少不得有一场厮杀,谁知竟这般轻易便被放了出来。那慕容蓑却是好说话,见他们要走,也不予阻拦,甚至还亲自随他们至前营,命人将他们一行人的坐骑好好送过来,一直看他们出了营门,方转了回去。
  叶莲始终遥遥在先,直到进入长岭才缓下马速,却并不急着回大营,而是转了个方向朝附近的一座矮山上奔去。
  薛棠怕她有什么事情,只随后跟着。
  一会儿功夫,叶莲驰上矮山,总算停了下来。
  薛棠只留了两个精兵在附近守着,却把剩下的人都派到山下去巡视,安排好后他方催马上了山顶。
  叶莲已从马上下来,正背对他站在山顶上注目凝望远方。
  薛棠勒马停住,翻身下马,一步步慢慢走至她身后。她听到了动静,却没有转过身来,仍定定望着前面一动不动。她执拗地挺着背脊,仿佛谁都不能打垮她似的,可是薛棠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他在她身后踌躇了很久,方伸过手去,轻按住她的肩,唤道:“叶莲。”
  叶莲回过头来,脸上隐约有泪痕,不等薛棠看清,她的头便迅速埋下去,贴在他胸口上。
  薛棠顺势将她抱住,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她不作声,甚至连抽噎声也没有,只肩头在微微耸动。
  薛棠心内五味陈杂,有对她的疼怜、亦有对自己的痛责,更多的却是对那个人的愤怒与仇恨,想到她如今这般伤心又是那人所赐,一股怒火便腾地冲了上来,忽然放开叶莲道:“那个畜生,我去找他算账。”
  “不。”叶莲一把拉住他,“别去……他没有对我怎样,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伤心。”她是真的伤心,原本以为已经忘记,可当他提起“孩子”二字时,她还是禁不住崩溃。
  叶莲由不住自嘲,抹掉眼泪微笑:“真的没有事。”
  薛棠半信半疑地看她许久,轻喟一声,伸臂又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嫁给我,让我保护你。”
  叶莲伏在他肩头怔怔无语,眸中微有恍惚之色,许久方点了一下头,道:“好。”
  回营后,叶莲、薛棠二人将在西肼大营所见到的情形向云简一一细报。
  云简随后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及若干谋士对燕君舞求和一事做了一番商讨。大部分将领都认为西肼包具狼子野心,求和只怕是诈,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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