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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了,就别再来找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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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点头,如景善若吩咐的那般去做,小人便跟她索要几件东西,一是金器,二是水,三是木叶。
金器好办,景善若身上有几个铜板,正好可用。
水则是由小人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皮水袋来,指点着阿梅往岛内深处去寻水,后者半个时辰才取了一袋泉水回来。
第三件就简单了,小人身高不够,但景善若就没问题——折下几片树叶即可。
东西备齐,小人把铜板覆在马腹上,拿水淋过一遍,再用叶子包裹其伤处,果然立竿见影,小马轻嘶一声,立了起来。
“哇呀,好了!”阿梅欢喜得拍手。
小人道:“莫要喧哗!我是看在你诚心悔过,才原谅这一回的!要是你叽叽喳喳地吵闹,把海鸟引来,叼了人去,我可不会搭理你俩!”说完,它一仰头,牵起小马便要走。
“啊,稍等。”景善若急忙叫住它,“这位小仙请留步,我想询问一下,岛中可有适合我等凡人的居处?”
“遍地皆可!”小人答说。
阿梅插言道:“就算没有人烟,那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有?你说那海鸟叼人,是怎么回事啊?”
小人道:“仙岛外侧有两座耳屿,海鸟便居于其上,个个似人形外生双翼。海鸟凶猛善战,吃食所择皆是荤腥,是以,蓬莱洲上除了花草树木,无其他活物可以繁衍生息!你二人来此,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定也会被海鸟发现的!”
“如此凶险?”景善若吃了一惊。
小人又说:“便是有洞穴藏匿又如何,能躲到几时?终究逃不了一死。”
景善若道:“多谢小仙提点,我俩在此处只是耽搁数日,并不会待得太久……希望可以平安无事。”
“哼!”小人不予置评。
阿梅可怜兮兮地问:“小仙爷,既然岛上都是花草树木,可不可以告知哪些是有灵性的,不能乱吃啊?我可饿了,但又怕再咬着谁、伤着谁呢!”
她这么说了,小人便正眼看她,指着树下韭菜般的草叶说:“此物可食,饱腹上佳。”
阿梅回头看了景善若一眼,见后者微笑点头,便欢喜地对小人作了个礼:“多谢小仙爷指点!多谢小仙爷指点!”
小人受了礼,清清嗓子:“凡人到此便是客,地主之谊而已,何必言谢。”它说完,挺直腰板,得意洋洋地牵着马儿走入草丛中,不见了。
阿梅拔了那草递给景善若,再寻得一株同样的,入口嚼了嚼,只觉其味清爽怡人,没嚼几下便有饱腹之感,当真神妙。
景善若却没有胃口进食。
“少夫人,怎么不吃呢?”阿梅纳闷。
“我是想到那位小仙所说的海鸟……”景善若道。
阿梅扯着草叶,说:“要是给瞧见了,逃是逃不及的,但怎样才不会被发现呢?少夫人,想破脑袋也没有用啊,不如先填饱肚子了!”
景善若笑道:“嗯,阿梅说得对。你我先去水边吧,渴了也好就近取水喝。”既然龙公子将她放在这岛上,对那些海鸟,他要么是不知情,要么是有应付的办法……但要是他没有经过仔细调查,只因海将的事勃然大怒,就在中途随便把她丢在一座岛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我应当想法,确保自己安全才行。”景善若轻声道。
“咦?”阿梅没听清,“少夫人,你说了什么?”
景善若到泉水边,对阿梅神秘地笑了笑。
只见她取出贴身收藏的那卷道经,略翻看了一下,突然毫无预兆地松开手!
那道经哗啦一声落入泉水中。
“啊!”阿梅惊叫。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人自水中现身,腾空而起,手里牢牢攥着那本经,手背上都冒出青筋了。
“你做什么?”来者咬牙切齿道。
阿梅一见对方相貌,立刻叫了起来:“三少爷?”
越百川没有搭理阿梅,兀自愤怒地盯着景善若:“你是忘记本道君说过的话了吗?竟敢浸湿经卷!”
景善若无辜地缩了缩肩膀,小声回答道:“人、人家只是手滑……神仙你能把经书取回来,实在太好了……”
越百川见她如此,便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降下地,将经书交还与景善若,道:“往后要当心!”
“嗯……”景善若乖乖地点头,末了,她抬眼打量越百川,羞涩道,“神仙,既然已经来了,能请顺便帮个忙么?”
“何事呢?”越百川老老实实地问。
……
当晚,蓬莱岛上多了一座典雅秀美的庄园,谷仓堆满米粮,屋顶各处亦坐满恐吓飞鸟的檐兽。
欢迎来到蓬莱!
一夜无梦,景善若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天色大亮后才醒。她赖在温暖安逸的被褥间,睁着眼躺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紧闭着的雕花窗户。
窗外传来沙沙声响,不时和着洒水声,像是有人在扫地。
“阿梅?”景善若出声唤道。
扫洒声停了,阿梅在外欢快地应说:“诶!少夫人,阿梅这就来了!”
外屋传来门帘掀起的响动,紧接着,阿梅从屏风旁边转出来,手脚麻利地将珠帘拢到两侧,勾住。
“少夫人早!”阿梅笑嘻嘻地说着,就捧了叠放在架内的衣物,移到床前小案上,一件件服侍景善若穿好。
景善若道:“你大清早的忙什么呢?不说这新宅子干干净净地,就算要人打扫,百川不是还变了仆佣给你我使唤的么?”
阿梅望着她,认真地说:“老夫人教阿梅,跟着少夫人便要灵醒些,不须人吩咐自个儿寻活计做,阿梅自然是不敢忘记的!再说了,少爷才拿石头变出十人而已,这多大一宅子呀!阿梅安排下去,各处都用人,便不够使了……就算人手足够,我也不放心让石头人来伺候少夫人啊,那不笨手笨脚的么?”
景善若噗嗤笑起来:“哎呀,我是为你好,你却一口气将话都答尽了。”
阿梅红了脸,惴惴地跟着景善若到妆台前面:“少夫人,阿梅一开始干活,就想着要是夫人问起该怎样答复,于是方才一不小心全倒出来了……”
忍着笑,景善若夸奖阿梅几句,让她帮忙梳发。
阿梅的手艺挺好的。她五指轻轻握住景善若的发尾,仔细地篦过一遍之后,精心绾了个与女主人脸型相衬的发式,再将发饰一一安置妥当。
一面忙活,阿梅一面欢喜地开口道:“少夫人,少爷可真是有心啊!你瞧这些珠宝首饰,该有的样样都不缺,样样漂亮得紧。阿梅从没见过这般精细的簪子呢!”
景善若看了首饰盒子一眼,不予置评。
“少夫人,你说少爷什么时候回来住啊?”阿梅兴致勃勃地问。
“他回来做什么,这儿又不是他的家宅。”景善若托了托发髻底部,满意地望着铜镜中的影像,“阿梅,你要记得,此处宅邸,是神仙赠予你家夫人的,既然已经赠出,便与他无关了。”
“咦?”阿梅诧异。
景善若转首,笑吟吟地对她说:“一定要记得喔。吩咐那些仆佣看好家宅,有客人来时,须得按礼通报,待我愿意见了,才能让人进来——这一则,对谁也不例外,包括越·百·川。”
阿梅愣愣地点头,再想不对劲,又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三少爷他……”
景善若伸出指头,点了点阿梅的鼻尖,笑道:“往后也不许唤他三少爷,知道么?人家得道成仙了,咱可得尊称一声仙君啊!”
阿梅揉揉鼻子,嘟囔道:“阿梅知道了……”
梳洗妥当,阿梅服侍景善若用完早膳,两人一齐开开心心地到各处院落去“探险”。
越百川变的宅子里当真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小到笔墨纸砚,大到山水造景,贱有鸡舍鸭塘,贵有彩凤画舫,就连梨园班子用的百种戏服都准备好了,挂在仓房里。
只一样不好,到处安安静静,没有活物。
——连仆佣都是石头变的,面无表情,木讷得紧。
满眼新奇地走了半晌,越行越深,两人才发现自个儿竟然迷路了,好容易才找着一名石头仆人,让对方领着她俩回寝院。
用过午膳,阿梅请出文房四宝,替景善若在凉亭里布置好,供后者作画消遣。
这仙岛上气候宜人,压根不见冬末那煞人的寒意。景善若玩耍一阵,见日头正好,便到花苑里散步,顺便晒晒日光。(话说她最喜欢懒洋洋地晒太阳了……)
片刻之后,她仰着头,在枝叶间发现一物。
“阿梅、阿梅!”景善若连声唤着,“你来看看,那是什么?”
阿梅正在做绣工打发光阴呢,见主人喊了,赶紧放下,从亭子里跑出来:“来了来了,是蜂窝么?少夫人可要离得远些才行啊!”
“是蜂巢倒好了,宅子里哪有活物来着?”景善若指着那树枝上的东西,对阿梅道,“你看那晶亮亮的珠子,似有铜钱大小,奇怪不?难道是这树上结的果子?”
阿梅定睛一看,也觉得好奇,便差人取了梯子,攀上去将那珠子取下。
“不是长在树上的,或许是三少爷……呃不、是仙君大人放置的饰物。”阿梅说着,将珠子交到景善若手中。
景善若把玩一番,便又放在石桌上了。
近黄昏时候,石头仆佣通传,说有人来访,求见宅邸主人。
“这岛上不是没人住的么?”阿梅纳闷,再问详细,得知对方报说是邻国特使,更觉得诧异——这哪门子出来的邻国啊?
景善若让众人准备好接待贵客,便到大厅等候所谓特使入内。
谁知她手边的一盏茶都凉了,对方还没到厅里来,一问,石仆又说正在路上,已过影壁、或已至中庭……
敢情这是来了行动不便之人?
不对啊,这才几步路?就算是抬,也该抬进大厅了吧?
主仆俩纳闷地等候着,又过片刻,石仆报说访客已至厅外。阿梅到门口张望,却不见人影。
此时,她脚下突然有人声大叫:“当心啊!莫要踩着特使大臣!”
阿梅一怔,随即低头。
只见门槛外面齐刷刷地站着一排小人,全都是一寸多点的高度。领头之人衣着华贵,戴了精致小巧的冠帽。后边四人一组,抬着小小的黑漆木盘,木盘上放的是珠宝和豆腐干大小的绫罗绸缎。
刚才那个扯着嗓子喊的,是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小人,他扛着面大旗,上书“木”字。仔细看看,扛旗的人正是昨天差点被阿梅吃掉马儿的那家伙。
“嗄?”阿梅愣住了。
石仆蹑着脚上前,严肃地把两座一拃长短的小木梯架在门槛上,于是小人很有风范地一掀前摆,踏着梯子上了门槛顶部,再蹭蹭蹭矫健地沿梯下到大厅内。
阿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行人翻山越岭进大厅去。
那扛旗子的小人走在最后,便转头对阿梅抱怨道:“你们也真是的,为何一路上修这么多沟壑阶梯?爬得我骨头都快断了!”
“呃、抱歉。”阿梅不知说啥好。
“罢了罢了!往后留意便是!”那小人挥挥手,大步赶上自个儿的队伍。
景善若坐在主位上,惊讶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群肉芝小人。
领头的贵胄小人上前行礼,开口道:“这位夫人便是宅邸之主么?本官是木缘国绶仪使,见贵处起了豪宅,特来拜会宅邸主人。”
“……”景善若回过神,道,“原来如此,大人请上座。”
刚说完,便想到似乎没有适合那小人身高的座椅……
石仆却又上前,一脸肃然地取出个盒子,盒内有小小的漆木家私,包括桌椅等。不消眨眼功夫,小家具便都在厅里摆放妥当了。它再拿镊子夹了一套茶具出来,一样放在袖珍的案桌上。
阿梅也过来,像是被石仆传染了一般,端起茶壶,谨慎严肃地往杯子里点了一滴茶水,见杯子已满,没有溢出,这才松口气,退到旁侧。
“多谢夫人以礼相待。”使臣端坐在小椅子上,乐呵呵地说,“木缘国众生安乐好客,世代居于蓬莱洲上,既得佳邻,自当登门一贺乔迁之喜。以下礼信,乃是敝国国君所赐,请夫人清收。”言毕,便让随从献上那些礼品,那扛旗的小人急忙上前,唱报礼单。
阿梅小心地用指尖接过小木盘,踮着脚退到一旁,生怕一个使力,就把那盘子给捏碎了。
景善若道:“贵国君主实在客气了,妾身感激不尽。初来乍到,本应先至贵处登门拜访的,奈何家宅新迁实在忙碌,一时竟抽不开身……还请大人向木缘君主转达歉意。”
“无妨,我主宽厚,哪里会计较如此小事,夫人不必挂怀。”
使臣哈哈哈笑着,与景善若闲谈起来,问过来自何方,再问姓氏,便决定往后都以景夫人相称。
石仆在花厅备好酒席,请景善若与来客移步,双方在一个时辰内先后到达宴会场所(……),景善若用正常大小的餐具,小人则都用迷你器具,席间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端着酒杯,那使臣问:“景夫人,昨夜岛上落了许多一人高的大球,不知贵府有否捡着几颗?”
“一人高?”那可会砸死人的吧?
景善若怔了怔,再看肉芝国的人均身高,顿时明白对方说的应该是:天上掉了些铜板大小的小球……“这嘛,倒是不知有没有一两颗落入寒舍,怎么,有甚要紧的么?”她问。
“若夫人拾得了,请售予本官如何?”那使臣压低嗓门,道,“非关国事,单是出让给本官个人——若能得夫人割爱,本官愿重金相酬!”
龙公子登门到访
重金什么的,景善若倒是没有心动。
小人能拿出的财物……恐怕份量多不到哪里去,何况她现在宅子里还专门有一间仓房是堆金银珠宝的,故而,对酬金之类的许诺,景善若自然没啥期望了。
“听大人说得如此神秘,那‘大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东西啊?”她好奇地问。
那小人也没想要瞒着她,便坦诚地回答道:“听闻是仙人籽。每过七十载,那些修炼成仙的忘恩负义之徒,便会将数十粒仙人籽撒播到岛上,若由着它落入泥里,就会长出花仙草仙来!届时各位大神仙便来挑拣,选合眼缘的花草小仙,带上昆仑去做仙仆。”
“哦?”景善若感兴趣地说,“那可有趣。”
“哪里有趣味了?蓬莱洲本就浮在大水之上,地气不足,再让仙人籽吸了地气用以生长,原本就繁衍于此的花草木事,祖脉岂不受损?”特使小人坚决道,“故而,敝国一见天上落了仙人籽,便以全国之力,收集种籽,将其贮藏在四面皆是石头的山洞里!决不能再让仙家窃走本岛的地气了!”
景善若点头:“原来如此,果然是要紧之事。”
小人慷慨一番之后,端了小酒杯,抿上一口,又低声对景善若道:“但又有传闻,拿那仙人籽切碎泡酒,搁上二十年,酒水便有返老还童之效,洒在新死的花草根茎上,更可起死回生啊!”
“啊,当真是妙物。”景善若对小人道,“大人放心,我是凡人,哪敢沾染此等仙物。若是寒舍内能拾得几粒仙籽,定立刻通告大人,请大人派亲信来取。”
小人听了,笑得双眼似月弯,当夜,喝了个酩酊大醉。
一群肉芝小人,除了扛旗子那位,全都醉得不轻。景善若本想留客,但扛旗的小人说不赶紧回去,只怕天亮之后木缘国君主见人未归,以为豪宅主人来意不善,造成误会可就不好了。
于是阿梅提了个漂亮的花篮,将诸位小人都请进篮子里,由扛旗的指路,她负责送众人回去。
没一刻钟她便返来了,笑嘻嘻地跟景善若说,原来那木缘国就在旁边的矮林子里。
——小肉芝人盖的屋子,都在山石背面挡风的地方,用灯照着看,一座座高不过膝,亭台楼阁俱全、精巧得很。道旁还有开垦农田,引水造渠,种植各种作物,一件件物事也都是细小可爱的模样。她一路看得新奇,当真是开了眼界。
主仆两人又谈论一阵才觉着困,遂开开心心地去歇下了。
翌日,景善若吩咐石人去赠些回礼给“邻国”国君,这才想起了昨天捡到的那珠子,便让阿梅去找了出来。
“怎样看也是玉石器物吧?”阿梅研究半晌,不解地说,“这玩意儿当真能种出神仙么?”
景善若道:“不知呢。说是能生出花草小仙,昆仑上的神仙便是从这些小仙中挑选仆从的。”
阿梅好奇地眨巴眼:“种出神仙之后,可以求金银财宝和好姻缘么?”
“你要啊?”景善若取笑她说,“来去将道经翻一翻,取了笔墨往上边乱涂,便自然有神仙会下凡来算账了——哪里还用得着费时费力地去种啊?”
阿梅连忙吐舌道:“三少爷、呃不、是仙君大人、阿梅可不敢惹啊!”
景善若笑笑,将珠子握在手心里,只觉得一阵阵暖意从中溢出。握得久了,甚至还隐约能感到仙籽内部的搏动。
“这大概是当真能种出活物来的……”她轻声道。
“那咱们就种一下试试看了!”阿梅欢喜地提议。
景善若说:“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照料花草……”要是种死掉了,那可是暴殄天物呢。
阿梅兴奋地拍拍胸口:“包在阿梅身上!阿梅替老夫人伺弄过不少花草呢!”
景善若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也觉着有期待,便将珠子交予她去处置。
那仙人籽一沾泥土,便像是有自个儿意识般,呼哧哧地往深处钻去了。阿梅原本是弄了个花盆来种的,没一会儿,那花盆底部竟然出现了一处凸起。
阿梅将花盆摔开一看,仙籽紧紧贴在花盆底,已经嵌进去了大半,简直像是要将瓦片给挤裂一般。
景善若见了,就说:“阿梅,将之种在地里吧。看它如此渴盼生长,你怎么忍心再造障碍呢?”
“嗯!”阿梅把种子往尚未松土的泥地里一搁,就见其断线风筝般蹭蹭蹭地钻下去,头也不回,消失在地洞深处了。(这是什么比喻……)
阿梅便找了根杆子,插在地洞边上,标示出那家伙是从这儿下去的。她在洞口旁蹲了半天,连吃饭都抱着碗盯那洞口,可没见其一点动静,很是失望。
又过了两天,沿着那珠子钻下去的泥洞,一根黄蔫蔫的豆芽探出头来。阿梅大叫着把景善若拉过去看。
两人在这仙岛上本就过得无聊,见种的仙籽发芽了,都很在意、也十分欢喜。阿梅小心地照料那“仙豆芽”,豆芽也争气,见天就往上蹿,一日时间,便长到半人高,抽出了几片蒲扇大小的圆叶。
阿梅给它修了一圈专用小篱笆,然后在篱笆外面供上香炉和水果,景善若还抱着琴对豆芽君弹奏,让它“从小受仙人一般的熏陶”。
再过几天,龙公子也终于平定了归墟里面的乱事。他软绵绵地躺在宫里歇息,享受香气和珠玉供养,于是日子继续平淡奢靡……
朱砂端着几片新香进殿,然后出去了。
明相捧了明细账簿进殿,然后出去了。
公子昱舒适地眯着眼,这样安静得像要化成灰一般的生活,才是他所爱的啊……
--只是,似乎忘了点啥?
他躺了一会儿,竟然睡不着,于是破天荒地在榻上翻了个身。
朱砂听见内中响动,急忙入殿来,问:“公子爷,有何吩咐?”
龙公子慵懒地动了动指头。
朱砂见状,知道他是在表示没事你退下吧,遂告退,出殿。
龙公子闭了会儿眼,睁开,恰好瞧见一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薄丝从顶上缓缓飘下。他便盯着那缕丝,望着它幽幽地往下落,直到它落在他的鼻尖上。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自己动手去拨开的习惯。
只是,突然一道金光闪过,他脑中像是有什么噔地一声响,顿时记起——那岛上还丢着两人呢!
朱砂再次听得殿中有动静。
她瞄了明相一眼,明相正噼噼啪啪地拨算盘,显然什么也没感觉到。
犹豫片刻,朱砂还是决定进殿去看上一看。
推开殿门,她到屏风侧面,探首一望:
所有珊瑚和金银珠宝,包括公子爷最喜欢的床榻,都变成了半人深浅的碎末。至于公子爷,则不知去向。
“嗄?”
※※※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景善若幸福地一面打秋千一面晒太阳。自从到了蓬莱洲,这日光就没有不好的时候。能过上无所事事衣食不缺的日子,若不是少有亲朋来往的话,当真便是身处人间仙境了。
阿梅新煮了茶,在亭里远远地招呼道:“少夫人,茶点在这里啦!”
“好,辛苦你了。”景善若答应着,从秋千上下来,哼了小曲往亭子那边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便觉得眼前莫名一暗,紧接着,整个天像是垮下来了般,唰地就黑了。
“咦?”
主仆俩抬头朝天空中看去,只见黑云滚滚,除此之外什么也见不着。
“难道要落雨了?”阿梅大惊,赶紧去吩咐石人收衣裳,晾晒的食物也都要收进屋去。
景善若则是纳闷地躲在门廊下,望着那黑云。
空中隐约传来隆隆声,却没有电光,或许是远处海上落雷雨了吧?刚这么想,就见黑云突然下降,且往宅邸前门方向聚集去了,就如同有人拿了乾坤袋在门口吸风喝云一般。
此时,石仆喀喀喀响着前来通报,说归墟龙潭公子昱来访,问夫人见是不见。
“原来是龙公子?”
景善若急忙叫住乱跑的阿梅,两人整理仪容,前去接待贵客。然而龙公子却不满,声明自己人身模样不是凡人能见的,命阿梅回避。
既然如此,景善若想,由自己接待龙公子就是了。
“公子请稍候。”她命阿梅将茶具送到花厅口,然后在客人面前煮茶相待。
主客之间隔着珠帘,无法清晰地看见对方,但又并非全然瞧不见。
公子昱并不多言,只是端坐在九层席上,冷着脸色闭目道:“若非朱砂频频叨念,你主仆二人之事,我本是已忘却的了。”
景善若笑答道:“嗯,多谢朱砂姑娘挂念,多谢公子关切。公子驾临,蓬荜生辉,只怕招待不周呢。”
“你这宅邸是如何得来?”
“……仙人所赠。”景善若说。
公子昱一听,便微微地动了动眉。
他不悦道:“既是已有道君照料,哪里还轮得着归墟之人挂怀?待我回宫就责那朱砂禁足三月,以免再犯,失了归墟颜面!”说罢,起身欲走。
贵公子是要哄的
景善若一愣。
龙公子似乎生气了,是自己不经意间说错话了么?
她略一回想,立刻明白症结所在,急忙唤住龙公子:“公子请留步!是善若一时糊涂,明知公子你与道君有过节,竟还提起他……请公子息怒,勿要怪罪朱砂姑娘啊!”
“我责罚归墟之人,与夫人何干。”龙公子并不领情,转身便走。
景善若见状,忙起身拂开珠帘,跟了过去:“是善若惹公子不悦,应与朱砂姑娘无关才是。我与阿梅在此相依为命,本就少人挂念。朱砂姑娘的一片善心,感恩且来不及,怎么忍心连累她受责罚……”
“哼!”
龙公子并不接受这样的说辞,于是,景善若无奈又道:“求助越百川之事,我本也犹豫。想他那日与我断得决绝,如今我有求于他,不是自损颜面讨没趣?只是岛上凶险,听说还有吃人的巨禽……我实在很害怕,无奈之下,只得请他下凡来相助。”
龙公子听了,便停住脚步,微微侧回首。
景善若再接再厉道:“归墟中突发变故,虾兵蟹将冲撞公子洞府,定是受了别的龙神指使纵容。公子前去平乱立威,乃是正事,善若哪敢耽搁……”
她说到这里,龙公子突然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言道:“便是夫人求助,我也不是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君,此则想法,尽可免了!往后有事,你仍旧上香求告仙人去罢!”
景善若冷不防被他一凶,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抬袖半掩着唇,垂首不语。
龙公子没再转头,更没继续往外走。他气鼓鼓地叱责过一通之后,等不到景善若的回应,见她低头不吭声,也没望着自己,便直瞪住她,冷着眉毛等待答复。
过了一会儿,景善若还是没抬头。
给这么一磨,公子昱心中那股子烦躁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由的忐忑感。
他将不那么有底气的视线移开,作势欣赏墙上那些平时绝不会入眼的字画,偶尔偷瞥回来一眼,瞧瞧景善若的神情。
而景善若郁闷片刻,见龙公子还没离开,便又小心地试探说:“善若口拙,惹得公子频频发怒,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何谓频频动怒?”像早就等着她出声一般,龙公子反应极快,立刻斥道,“归墟众族之中,偏属我是脾性最平和的了。”
“真、真的啊?”景善若诧异地抬头。
那些龙神一个个都这样难伺候?难怪海里的虾兵蟹将也是脾气坏透了的。
龙公子昂着头道:“哪有谁人敢在我面前放肆,何来比较?只是朱砂这样说了,我便听着罢了。”
景善若哭笑不得,暗忖:朱砂眼里龙公子当然是十全十美的了,这种证言不可信啊……
“唉,总之都是我的错,公子亲临,却招待不周,惹贵客不悦了。”她说着,侧身让到一旁,“公子若不嫌弃,就请允许我再奉上一杯赔罪茶吧?”
龙公子见有了台阶下,便寒着脸回到座位上。
待景善若也坐了回去,龙公子戒备地瞅着茶杯(啊这是什么真难喝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远离些许,道:“景夫人,你言说岛上巨禽威胁,是何来历?”
“哦,是从木缘国民处听闻的。”景善若将小人告知的情况向龙公子说明。
龙公子听了,不在意地动动指头,道:“改日我命其离开便是,谅妖族也不敢造次。”
“那就太好了,我与阿梅都给吓得不轻呢!多谢公子援手!”景善若欣喜道。
龙公子得意之下用指背碰碰杯子,但又立刻回过神,飞快地收了手。
他清咳一声,板着脸说:“今日前来是为朱砂查探情形,既然景夫人在岛上住得习惯,我便命其住口了——那丫头成天念叨,扰我清静,实在是给明相宠得极坏。”
景善若听出他有告辞的意思,急忙道:“公子为何不带朱砂小姑娘一同前来做客呢?我那小侍阿梅与朱砂姑娘结识之后,接人待物都学着了些,人也机灵起来了。要是能再看两位小姊妹玩在一处,我也欢喜的。”
她这是真心诚意地在邀朱砂作客,但听在别人耳中侧重点却会不一样,更何况,是听在少与人来往的公子昱耳中。
龙公子见她这样说,果断拿来与自己的托辞相比较,得出了十分敏锐的结论。
他看着景善若,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阿梅姑娘也思念朱砂?她俩若真契合,倒是不坏。”
“是啊。”景善若也没多想,回以莞尔一笑。
“可以,”龙公子便当场拍板,爽快道,“下次登门,定携朱砂同路。”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探出指头,碰了碰茶杯的外壁。杯中茶水立刻化作雾气,消散开去了。
于此同时,龙公子动作一滞,表情也突然僵硬起来。
景善若觉得有异,纳闷地唤了声:“公子?”
龙公子缓慢地摆摆手,撑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公子,怎么了?”景善若急忙起身跟上前。
“无妨……归墟尚有要事,夫人改日再会……”龙公子挤出这么一句话,脸色已经转青了。没等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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