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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了,就别再来找我-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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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龙公子撑着脑袋,不知怎样跟景善若解释才好。
他只得笑笑,劝景善若先去睡下,说自己还想出去走走。
披着外衣,龙公子出了屋,没惊醒已经睡着的小丫鬟。他沿着檐下走了几步,到廊内,回头,沿着廊柱爬上了屋顶。
蹑手蹑脚地,龙公子踏着房瓦,走到自家卧室的后墙,倒挂于屋檐处,伸手往里掏。
只听见细微的咔咔声响过,他收回手,腕上赫然勾着一条碗口粗的幼龙!
那幼龙睡得正香,被他拉出来之后,无意识地沿着他的手臂盘起身,把脑袋放在他手掌里,继续打着小小的鼾。
龙公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抱住幼龙,将其送回侧屋的摇床中,轻轻推了推,见他睡得香喷喷地,才回卧室去歇下。
“——就是如此了。”
翌日,龙公子对明相道:“上回阿梅来说,龙儿夜里睡不着,又常常会消失不见,我便留神了。原来是每夜到父母窗外,才能安然入眠。”
明相道:“既然如此,将摇床置于父母床帐外……听说民间凡人是如此做法。”
龙公子瞥了明相一眼,道:“治标不治本。”
两人还欲再谈谈,朱砂却疾奔而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啊公子爷!”
“发生何事?”
“夫人去府外摘花了!小公子他醒来之后找不到夫人,大哭起来,怎么劝都劝不住!已经是哭得直抽直吐了!公子爷,赶紧回去看看!”朱砂噼噼啪啪地一口气说完,也不顾尊卑,伸手就把龙公子往外推。
还没推动呢,眼前一空,就见龙公子飞奔出去了。
刚出了建筑,龙公子就一个化龙再接一次化人,转眼抵达儿子房门外。明相与朱砂还在一里外的雅轩里愣着呢!
龙公子冲进屋门,抬眼就看见阿梅正抱着小龙儿哄,小孩脸色都青了,唔唔地张着口,身上直抽搐。
“公子爷!快来看看小公子啊!”阿梅惊慌地喊道。
一把夺过儿子,龙公子急急地拍着他的背心:“龙儿!龙儿!”
小孩儿用力咳嗽一阵,好不容易才缓过气。他一转头瞧见是爹,小嘴一瘪,先打了个嗝,随后又哇地一声哭起来。
龙公子也手慌脚乱起来:“龙儿莫哭,要什么、你要什么,爹爹给你弄来!”
“……娘没有了,呜哇……”小孩儿一边抽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娘不见了……”
“……”龙公子愣了愣,急忙扶着小孩双腋将之举起,露出笑脸劝道,“爹爹在啊!不哭不哭,你阿娘一会儿就回来的!”
小公子哭得筋疲力尽,脱力地望着龙公子,却语出惊人:“骗人!……娘被坏人杀掉了!”
龙公子吃了一惊,道:“龙儿,你说什么?”
小孩儿盯着他,闷声闷气道:“爹爹你护不住阿娘……坏人还在外面……”
龙公子转首看向阿梅:“龙儿在说什么?”
“公子爷,阿梅也不知道!”阿梅摇头。
不等龙公子理清头绪,那小龙儿已经耐不住性子,自己化作了龙身,吃力地蹦下地,往门口游去。
“龙儿,站住!”
龙公子呼喝一声,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幼龙的尾巴,将其倒拎起来。那幼龙拼命挣扎,嗷呜嗷呜地叫唤着,可惜死活也扯不出自己的尾巴。
他说了些什么,阿梅听不懂,但是龙公子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赶到的朱砂与明相,也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得面露怜悯之色。
龙公子怔忡。
他反转手腕,把幼龙拎到自己眼前,随后将之抱在怀里,爱怜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脑袋。
“没事了,龙儿,敢伤害你阿娘的坏人已经被抓住了,爹爹明日就去把那坏人咬死。”他轻声安抚着,生怕说得响亮了些,惊吓到小孩,“有爹爹在,阿娘和龙儿都不会再遇到危险了,爹爹向你保证。”
“……”幼龙在他怀里钻了钻,泪眼婆娑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龙公子只是点点头,抱着幼龙坐下,轻轻地哄着对方。
景善若带着仙草童子等人从府外回来,他们刚去了一趟“飞来山”,问候岳先生安好,并且给它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下回也带小公子出来玩嘛!”道童笑嘻嘻地建议。
景善若莞尔:“我见他睡得正香,怕扰着他了,便没有抱出来。”
回到景府,在路口处安排石仆带众小仙去吃午饭,景善若哼着小曲,拎了花篮回居处。
主屋没人,侧间倒是有响动。
她探头进去一看,只见几个人全都围在摇床边,小心地看着床内。
——出了什么事?
景善若吓了一跳,急忙快步入内。
朱砂见她回来了,开口道:“小公子,夫人回来啦!”
只听一声尖细的欢叫,一条幼龙从摇床内腾空而起,飞扑向景善若。
“哇啊!”
景善若怀里抱着花篮呢!幼龙刹不住脚,“唰”一声就把自己给丢进篮子里去了,他在篮子里面翻腾一阵,“噗哇”,猛地竖起脑袋来。发觉自己口中叼着一枝鲜艳的花儿,幼龙一愣,急急忙忙吐掉,随后游上母亲的肩头。
小风生兽飞过来,瞧见这条幼龙,便伸出爪子,想试探性地挠一挠他。不料龙尾巴一扫,那风生兽顿时被拍飞了好几尺远。
龙宝宝扬起头,冲母亲短声叫着。
景善若不解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向龙公子。
后者笑起来,道:“龙儿听说了去昆仑的事儿,闹着要同你我一道前往。”
“不行哦,龙儿得在家里,替爹娘好好看家。”景善若立刻微笑着拒绝。
幼龙失望地鸣叫着,连连摇头,又卖力地顶着母亲的脸庞,用软软的龙角去磨蹭母亲的耳朵。
“夫人,就让龙儿去吧。”龙公子道。
景善若望着夫君,为难地说:“昱,你又不是不知,这一趟去昆仑是为何事……”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将龙儿带在身侧。”龙公子严肃地回答道。
景善若不解。
待到傍晚,明相才悄悄地告诉她:“景夫人,以公子爷看来,小公子十有八九,是降世之时饮到了生母的血……”
“哎?”景善若愣了愣。
回想当时情形,确实很有可能,甚至是在蛋里的时候,就不小心喝到了吧?但是……“有要紧么?”
“龙是极富战斗力的种族,饮生母之血乃是祭礼之一。一般而言,是机缘无奈,母龙战死在龙蛋旁,遂以自己的血催化幼子降世,避过大劫……”明相叹气道,“这般生养出的龙子战力极强,骨子里是忘记不了血腥之气的,虽然敏锐好强,多能成就大事,但终究戾气过重,不仅伤人、也累己啊……”
景善若大惊:“啊!那么说来,龙儿也——”
“正是如此。”明相道,“小公子虽然知道夫人你还在世,但因记恨着血仇未报,便如弓弦般时时紧绷着自身,致使他虽生得孩童面貌,心性却与大人无二。方才公子爷与小公子长谈一席,小公子虽然对公子爷放下了戒备,但仍难宽心。老夫以为,小公子心内沉重负累,怕是得眼见大仇得报才能释怀哪。”
龙儿心性如何,景善若并未察觉有异,但既然龙公子与明相都觉着不对劲……她必定是有什么地方疏忽了吧,真是粗心大意。
景善若暗暗自责一番,道:“老人家,你认为龙儿随我与昱上昆仑去,会是个法子?”
“嗯。”明相对此十分肯定。
玄洲岛那边表示,因为昆仑那边主动要求调解双方恩怨,故而,关游已经被押解到昆仑去了。若是这回带龙儿往昆仑去会谈,应该能使其亲眼见到恶人被镇压的情形,打消他心内深藏的恐惧和焦虑。
明相道:“待小公子从昆仑回来,老夫再择个时日,替小公子开坛祈福罢……”
“也好。”景善若点头,“那蓬莱洲之事,暂时就交给老人家你了。请千万防备着归墟之龙,莫要给人钻了空隙。”
“夫人请放心。”
第二天,景善若与龙公子醒得极早。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今日的重要,默默起身穿戴整齐,准备唤儿子起床。谁知,景善若刚一开门,就见幼龙兴奋地浮在台阶上,还背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袱——那粉色包袱皮里面,装的是他早早叠好的更换衣物。
“龙儿等不及了。”景善若笑道。
幼龙欢呼一声,钻进娘的怀里,转首瞧着父亲化成龙形的样子。
看见自己的龙爹是如此巨大又强壮,幼龙惊讶得瞪大了眼,双瞳里全映着父亲的模样。
待龙公子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幼龙也背了他的小包袱,从娘怀里钻出,一脸认真、像模像样地昂首飞在父亲身侧。
——然后,没飞出半里地,他就累得嘤嘤嘤嘤地飘回娘怀里睡觉了。
严惩
飞入昆仑地界之前,幼龙被寒风好好地冻了一番,缩在娘怀里直打瞌睡。景善若也缩在龙公子的鬃毛之间取暖,她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犄角上哗哗地结出霜花。
靠近仙山,便见云层上有人来接。
仙官挥动拂尘,扫开笼在龙公子身侧的暗色云霾,随后作揖道:“请问来者可是鼎王公之子与蓬莱洲景夫人?”
龙公子傲然点头。
“请随在下来。”那仙官微笑着,将一家三口带往昆仑山内。
龙公子与景善若是去过昆仑的,不过只到了第一层的昆仑堞而已。这回元华大帝设宴,是在昆仑第二层的仙君福妙宫,不仅安排引路仙官相迎,还特意叮嘱其带领龙公子从昆仑一层游上去,沿路欣赏美景。
幼龙这也算是头一回离开景府到别处做客,因此他精神百倍,好奇地缠在父亲犄角上,左右张望。
景善若怕儿子累着本就不算太好的眼睛,几次招呼他下来歇着。幼龙一个劲地摇头,还兴奋地用小爪子猛挠阿爹的龙角,指着瀑布什么的东西大叫,努力示意母亲也快看。
途中经过一处宽阔的平原,周围皆是仙林草地,唯有此处寸草不生。
仙官介绍说,这里原本是上古时候临渊道君的仙邸,自道君离去后,府内全由机关人照看,如同等待主人回归一般。近年道君重返仙山,便将这宅邸移去他处使用,故而此地算是荒芜了。
言毕,那仙官突然纳闷起来:“说起来,许久没听闻临渊道君的消息,莫非是一直在上昆仑地界修行,不曾下山?”
龙公子对此不感兴趣,扬了扬龙须,催促对方快些行进。
到昆仑一二层交界之处,仙官叩得天门开启,诵读请柬之后,天门内有人高声通传进去。片刻,天梯缓缓降下,恭迎贵客。
在一处仙居稍息片刻,等做父母的替儿子穿戴整齐,福妙宫便来人引他们前往,说是玄洲岛的人已经早几天到了,正等着元华大帝牵个线,好教双方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握手言和?
龙公子看了小龙儿一眼。
后者紧紧抱住景善若的颈项,神色坚决。
景善若避过此言,平静道:“仙官请带路。”
对方只得呵呵笑着,将一家三口往福妙宫引去。
途中,龙公子抬首望向天空,道:“怎会有龙族气味?”
“哦?是帝君邀请的另一批贵客,想来,鼎王公子也是认得的。”仙官笑道。
“狱王。”龙公子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了风中淡淡的气味。
景善若一惊,随后走得紧了几步,靠在龙公子身侧。
引路者说:“鼎王公子果然敏锐,正是下界归墟龙潭的狱龙王没错。”
龙公子停住脚步,不再往前。
仙官回首,拱手解释道:“请鼎王公子莫要误会帝君美意。帝君虽然高居昆仑,却宅心仁爱,关心下界疾苦怨懑,此次邀请狱龙王前来,是为在调解玄洲岛与蓬莱洲恩怨同时,也一并化解归墟多年积怨。”
“哦?”龙公子冷笑,“昆仑帝君,心眼甚广。”管得宽。
仙官彷佛没听出他语带嘲讽,犹自笑说:“是啊,元华大帝心系苍生,济世为本,昆仑上下众仙皆是敬佩不已。故而,即便帝君道行不过万年,也仍被推举为下昆仑之首,执掌众仙门道门牛耳……”
龙公子懒得再搭理对方。
他转首,从景善若怀里接过小儿,单手抱着,再腾出一只手来,牵了夫人的手同行。
在龙公子这方看来,若要解决归墟之乱,首要之事,便是狱王爷让出归墟王城,允诺再不进犯,其次,或许还得进行各种赔罪与补偿,最后,双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显然,第一条就不会为对方所接受,所以没啥好谈的。
龙公子早有打算,等解决了玄洲岛关游的事儿,再大张旗鼓杀回归墟去,把事情全都了结。
——哪里轮得到那昆仑的元华大帝来管这事儿?
景善若跟着龙公子往上去。她想了想,轻轻地转动被夫君握在掌心的指头。
“嗯?”龙公子回头。
示意其附耳过来,景善若悄声道:“我觉着,那帝君之心颇有可疑。”
龙公子道:“或许想以归墟之事为条件交换……”
“狱王爷肯么?”景善若不以为然。
龙公子沉默。
“不过是为了豆芽之事而已,若只调停太玄仙都与景府的矛盾,还算是无可非议。”景善若蹙眉,“扯了归墟龙族入内,究竟有何居心?”
“夫人怎样看?”龙公子轻声询问。
景善若道:“……我不想出席了。昱,咱这就以与狱王爷交恶为由,抽身回蓬莱洲,如何?”
“这——”
两人正窃窃私语,龙公子突然一转眼,就瞧见了小龙儿。
他正咬着指头,默默看着悄悄商议的父母,小脸上满是担忧与焦虑。
龙公子一愣,随即对景善若道:“不成,这回我一定要出席,并且将那小仙置于死地。即便是仙家不愿伤其性命,我也要他打回原形,再不能作恶!”
小公子闻言,睁大眼,紧张地望向母亲。
景善若见龙公子如此坚持,便也点头,道:“嗯,昱,我听你的。”
他俩的儿子这才松了口气,安静地抓住父亲的衣料。
景善若知道龙公子是为何坚持,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发顶。
此时,龙公子瞄了瞄走在前面的仙官与仪仗众仙,趁众仙都没瞧着他们,飞快地亲了景善若一下,道:“夫人放心,有我在,大不了一言不合,打出昆仑去!”
景善若禁不住笑起来,道:“不可以冲动胡来。”
“是、是是。”龙公子点头。
到得福妙宫内,一家人在侧殿里又等了一刻钟时间,才被引进主殿。
入殿时候,龙公子抬头一看,只见归墟狱王爷带了一名随从,早早落座于殿内左首席位,次席则是玄洲岛众仙所据。主位台阶高得很,前面挂着丝帘,将内中所坐之人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相貌。
对于此等安排,龙公子立刻就心生厌恶了。他暂时隐忍不发,与景善若一道,缓步行至右首入座。
蓬莱洲一行大小三人刚一进来,狱王爷就瞧见他们了。他立刻发出难听的笑声,向次席的玄洲岛人高声介绍龙公子,大赞这位龙贤侄英勇神武,说自己不及其万中之一。
相较之下,玄洲岛那边以仙伯真公为首的一群散仙,却一直笼罩于愁云惨雾之中,根本无心思与狱王爷接话。
真公彷佛又老了许多,他只可怜兮兮地望着景善若,眼神里满满地,都是哀求。
景善若知道老人家是希望自己放过仙豆芽,但是仙豆芽伤害她的幼子在先,作为母亲,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对方。
而且,其人是否罪有应得,是小龙儿健康成长的关键,三人此行目的便是如此。
她绝对没有发一时善心害儿子一世的道理。
景善若暗暗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真公的脸。
见最好讲话的景夫人都如此表态了,老神仙面露绝望之色,伤心地抓紧了手里的拂尘。
众人坐定。
小龙儿依着母亲,紧张地看向对面众人。
景善若握着儿子的手,温和地一下下轻拍着,默默安抚其情绪。
而龙公子则不管旁人视线,自顾自拢住袖子,拨弄身侧摆放的香炉,冷着脸,将燃得过浓的香气挥散开去。
“昱?”景善若试探着问。
龙公子简短答说:“仙家恶俗之气。”说完,把香炉推得远了些。
待席间三方该问候的问候了,该冷眼的冷眼了,那丝帘之后的元华大帝才清咳一声,重申今日邀请众人前来的用意。
帝君的发言,最后结语是这般:“……若三方化干戈为玉帛,还下界海域宁静安乐,也不失为人间佳话啊!”
龙公子耐着性子等元华大帝说完落落长的开篇之语,将双指曲起,意思意思地叩叩桌面作为发礼。
众人看向他,便见他言简意赅地开口道:“关游呢?”
真公等人面色一白。
捋着拂尘尾部,真公叹气,低首道:“鼎王公子,逆徒劣行斑斑有目共睹,老夫不作辩解,惟愿公子怜其年纪尚轻,给老夫那徒儿一个改过自新的……”
“人在何处?”龙公子冷着脸问。
真公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龙公子肃然道:“伤我妻儿,岂能轻饶。交出此人,再谈它事!”
见他如此坚决,玄洲岛人只得应着声,道:“鼎王公子,我等已遵从帝君安排,将少主交给下昆仑看管……”
龙公子便转首,向丝帘中的人索要凶手。
狱王爷见了,哈哈笑道:“哈哈哈哈,贤侄当真心急!你蓬莱洲当真遇见如此恶劣之人,王叔也深感遗憾!放心,帝君向来做得了公正,不会偏私!”
“那恶人,不是从归墟出来的吗?”龙公子眼带寒光,瞥向狱王爷。
“唉呀唉呀,贤侄这是哪里的话?归墟怎会有此等凶险小人?便是有,也早给王叔赶出去了!”狱王爷大笑。
龙公子正待发作时,景善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提点道:“讨人要紧,此事宜不与狱王爷纠缠。”
闻言,龙公子点头。
再向元华大帝索要人犯之后,对方终于松口,答应将关游带出,并言若其仍不知悔改,自己可作个公正,将恶徒当场治罪。
说完,大殿正中突然凹陷下去,一座金鼎从天而降,稳稳地坐于众人视线之中。转眼之间,大鼎底下就燃起了熊熊真火。众人虽然坐得近,但却不觉一丝炙热。
元华大帝道:“鼎王公子,若本座将恶徒仙脉灵识统统炼化,不教其再回世间生息,你可息得心怒了?”
龙公子肃然点头。
“如此惩戒,实在太重!徒儿年幼无知,即便有错,也是为师教导不善!还望帝君念在小仙出世不易,念在老夫多年照管玄洲岛不遗余力……饶过徒儿一命!”真公大惊。
不死不休
元华大帝在帘内,平静地回答道:“仙伯,是否给你徒儿一个改悔的机会,并非本座能做得了主。若苦主不肯饶过,纵是本座再怎样有心怜惜,也无济于事。”
闻言,真公无助地看向蓬莱洲一席。
景夫人低首替幼子整理着衣襟,龙公子则直直地盯着元华大帝处,两人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
真公黯然垂首叹气。
此时,众人听得元华大帝言道:“事已至此,请鼎王公子放心,本座自然给你作个公道。——带犯事小仙上殿!”
景善若神色一凛,悄悄捉紧了儿子的手。
几位仙官带着关游入了大殿。
那小仙被关了一阵,却并未受到怎样恶待,穿戴整齐,鬓发未乱,神情也依然倨傲不驯。
刚上得殿,还没等元华大帝说话,关游就挑衅地望着景善若,开口道:“怎么,终于做不得伪善模样了?”
景善若不应他,只静静地看着对方。
元华大帝朗声道:“阶下罪人,你不依仙家条训,擅创魔教、误凡间向道子弟,更一心为恶、伤及无辜,意欲夺龙族后嗣性命……如此张狂枉法,你可知罪?”
“是否有罪,还不都是你们一口所言?”关游昂首回答道,“以我看来,却是你等阻我碍我是非不分,伪作大道唯你独尊,到如今,还腆着脸谈什么公义!”
真公听得大惊,急忙道:“徒儿住口!帝君设宴为你开脱求情,你怎能无礼顶撞,当真糊涂!”
“为我开脱?”关游哼了一声,“我何罪之有?他容不得新教,难道是我过错?我与景夫人私怨,又同他何干?几时轮到昆仑仲裁与留情?”
“放肆,住口!”真公急得手直抖。
元华大帝闻言,叹息道:“阶下小仙,你师父苦苦哀告,只求饶得你一命,谁料你不知悔过,更大放厥词,不将昆仑放在眼内。如此一来,便是本座有心庇护,也无力回天哪。”
“少惺惺作态,说那些漂亮话给谁听?”关游道,“人被你拿下,要杀要剐随意便是了,我只恨未能替拙荆报仇雪恨,枉此一世为人!”
景善若听得气愤,转首看了看龙公子,见其默不作声,只用手背撑着脸颊,便也没有吭声,低头看看龙儿。
此时,不知为何,小公子靠在景善若手臂旁,也正昏昏沉沉地半闭着眼,没了方才那副紧绷的模样。
“龙儿困了么?”景善若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小孩儿愣了一阵神,似乎听不太明白母亲在说什么,只是往她怀里蹭,寻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便阖眼入眠了。
景善若有些纳闷,将孩子搂住,转头再望向阶上。
却见元华大帝长叹一声,道:“本座设下仙鼎,本只为震慑所用,谁料你执迷不悟。罢了,福妙仙宫不可沾得污秽,诸位随本座移换处所罢。”
话音刚落,仙宫大殿转瞬消失无影,景善若发觉众人出现在山峦顶峰之上,周遭山形陡峭可怖。席位四面竖起低矮屏风,那硕大的金鼎依然立在正中央,底下是一层层仙家法阵纹绘。此时,金鼎之下的热浪才一阵阵地扑过来。
抬首一望,四面山巅皆有重兵,插的是血红旗,焚的是刺鼻柴烟。
仙境里还有这般令人不安的地方?景善若抱紧了儿子。
“小仙,”元华大帝在屏风后言道,“此是你最后一个机会,诚心悔过,求得苦主谅解,或许本座尚能留你一条性命!”
关游道:“何必再谈?我敢作敢当,顶天立地,还怕死不成?”
真公痛心道:“徒儿,你为何如此倔强,偏要求死?”
“师父,复仇不得,徒儿一心只愿归无。”关游转首,对真公说,“若说有何遗憾,便是恨时不我与,大事不成!既然不成,留我何用?”
“你、你年纪尚小,懂什么大事,知什么志向!”真公指向徒弟,喝道,“还不快快向景夫人长跪叩首,求得谅解,随后与为师回玄洲岛去闭门思过!”
“不可能!”关游竖眉,看向景善若,道,“即使我低头求饶,这女人肯放过我吗?”
景善若坐在席上,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你并无悔过之心,我为何要谅你?”
关游闻言,转身面对她,道:“那若我有呢?”
“若你有悔意,犯下如此过错,应当甘心领受惩戒。”景善若直视对方,道,“上苍有好生之德,我见你师父全力为你赎罪,心中也不忍。看在仙伯面上,我认为可以接受你之刑罚稍减,毁去这数年经历,重新做一枚仙家种籽。”
她说完,又看了夫婿一眼,担忧对方不同意。
但龙公子并无表示,只是撑着头部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昱?”景善若察觉异样,轻轻推他,对方毫无反应。
此时,关游听了她的言语,骤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废我灵识,教我再去做一株无知无觉的花草,便是天大的恩德?”
景善若被吓了一跳,抱紧儿子看向关游。
小龙儿感受到母亲的不安,虽然疲惫万分,却也挣扎着半睁开眼,朝着敌人望去。
元华大帝道:“如此,多言无益。来人,开启仙鼎!”
只听铰链摩挲之声当啷响起,那仙鼎转眼就开启了大半,外部真火熊熊,内中如血池一般,尽是沸腾金液。
关游见鼎中景象,笑道:“怎么不是断头台上走一趟,却要下锅烹煮?”
“你虽然罪大恶极,却是仙胎出身至高无比,无人可斩,唯有炼化一途,才能彰显天道。”元华大帝道。
关游笑说:“仙胎又如何,真心要杀,怎会杀不掉?此时还在宣扬仙家至上之论,可见昆仑当真露出死相了!”
“徒儿住口!”真公起身离席,到关游身侧,用力将他按得半跪。
老人家转首,向元华大帝哀求道:“徒儿大逆不道,是做师父的教导无方所致,下界散仙恳求帝君,网开一面。老若能换得帝君开恩,毁徒儿仙道根骨,留徒儿一命,给老夫一个教导其改悔向善的机会——夫愿弃千年道行,被贬为凡人,带着徒儿于尘世重新修行,以赎徒儿罪过!”
关游听闻此言,不敢相信地看向同跪在身侧的师父。
真公痛心地对他说:“徒儿,莫要一意孤行往死路上去!是师父没有教好你,师父愿意尽弃修行换你活路!”
“师父……”关游张了张口。
真公露出苦笑,道:“徒儿,不可……再令为师失望!”
元华大帝见散仙如此求告,似乎有所动摇。
他询问景善若:“蓬莱洲景夫人,你意下如何?若是怜得仙伯一片诚意,愿意给小仙一个活路,本座就如仙伯所言,将其修行尽毁,贬入凡尘……”
没等他说完,一直愣愣地望着师父的关游突然大叫:“不!”
他挣开师父奋力站起,对景善若吼道:“景夫人,我不稀罕你怜悯!”
再转首,他冲真公怒骂道:“老头子,你以为我高兴欠你情?去另收个乖徒弟罢!你我情分到此为止了!滚吧!我不要你做师父!没本事!没权势!死老头子!”
骂着骂着,他的眼泪就一滴滴地落下来了。
真公怔怔地望着他。
关游骂完,一个箭步踏上仙鼎护手,头也不回地跳了进去。
仙鼎内火光瞬间大盛,一股清香溢出,趁着热浪,漾过整座山峰,直淌向四面山崖之下。
众人震惊。
玄洲岛几位岛主皆惊呼着站了起来。
真公似乎还没回过神,只是颓然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向仙鼎底下的真火。
数位仙官上前,扶开了真公,将之交给玄洲岛众人,随后阖上仙鼎的盖子,分方位立于鼎外一丈处,结阵护法。
景善若见此变故,也被吓了一跳,抱紧儿子。
小龙眼见仇敌投入鼎内,终于放下心来,靠紧母亲沉沉入睡。
元华大帝开口道:“演变至此,实在无奈,但总算了结一桩怨仇。但愿蓬莱洲与玄洲岛从此握手言和,勿要再起干戈,扰两岛住民安宁。”
玄洲岛人沮丧不已,见已无转寰余地,纷纷离席,带着真公告辞,驾云离去。
望向众仙背影,景善若怅然叹息一声。她抱起孩子,轻轻戳了戳龙公子:“昱,我们也告辞吧。”
对方并无反应。
景善若再推了推他,他竟顺势倒伏在案桌上。
“昱?”被吓了一跳,景善若急忙查看对方情形。
只见龙公子双目微睁,眼睑在不停挣动,双唇也略略翕合着,但却发不出声来。再看他的手背,青筋冒起,似是使出了全力,却依然一动不能动,只是微微地颤抖。
“哈哈哈哈!”
见状,一直沉默看戏的狱王爷笑了:“侄媳莫要惊慌,本王那贤侄八成是累了,需要好生歇息片刻!”
说着,他便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踱到元华大帝屏风外,对内中人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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