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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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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易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轻声说道:“我不勉强你。”他起身离塌,烛光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莫莫的脸。他背着手踱到窗前,看着窗外树影摇曳,声音悠然传来:“你回去吧。”
沉实的殿门重又开启,天色漆黑一片,她正琢磨着怎么回去,见金鸾在一小道上来回焦急踱着步,见到她忙迎了上来。
“我们回去。”莫莫觉得累,只想早点躺下。
第二十一章 候门深似海 (三)
青城叶府,府门大开,几个家丁丫鬟拿着掸子,仔细地挥去沾染门上的灰尘杂物。园内堆满了桌椅屏风,香几橱柜,要不是在炎热的六月,过路人还以为是大户人家新春除尘。
一家丁好奇地看着张粉彩瓷屏太师椅,刚想挪动屁股坐上去试试,被旁边的丫鬟挥着帕子赶了下来。一个小丫环端着个青瓷花瓶,小心擦拭着,不料磕到了抬过来的嵌玉几,哗啦一下碎成了几片。府里管事的王妈见状,一愣,要在平时,不说杖罚,也要厉声责骂,这会儿她却展开不常见的笑脸,对着吓得哆嗦的丫头和声说道:“碎得好!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冲喜!”转眼又拉下脸来低声说:“赶紧的,收拾干净!”
“杏儿!把王妈找来,我要去绸缎铺!”叶夫人兴高采烈,眉眼间神采流动:“留春!记得叫人把这园子给好好收拾了,要不染一尘,一尘不染!太傅府虽不比皇宫,可也不能让宫里人小瞧了咱!”丫环们应声而下,穿梭来回于庭院长廊,忙碌着手里的活儿,每个人的脸上都慎重而喜悦,叶府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老爷呢?”叶夫人刚迈出大门,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
“夫人,老爷在石井园内歇着呢,和往常一样。”王妈毕恭毕敬地说,也是一脸喜悦。
“这老头子,该忙的不忙,不该忙的瞎了眼似地乱转!”叶夫人嘟囔着,“这么大的喜事儿,他连句话都没有?”
“老爷就交待了一句话……”
“什么话?”
“老爷说,一切从简……”
“从简?我看他是整天呆在石井园被烟熏坏了脑袋!他以为这样的喜事天天有啊,今个儿又钻那园子里去了,也不怕晦气!”
“老爷公务缠身,难得空闲,府内的事儿全靠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老爷心里清楚着呢。”王妈轻声慢语,低眉顺眼。
“那倒是。”叶夫人也不多说,没了往日的计较,出门和王妈上了马车,喜事临头,她做梦都在笑,老头子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府内的家丁仍然忙碌,来来往往于各庭院间。这几日没下雨,阳光明媚地洒满园子,暖暖地融入这欢欣的氛围。
莲园里欢笑连连,莫莫和碧莲玩着棋,金鸾和珍儿在旁站着。园里过风时,丝绸罗衫飞扬,几笔飘逸柔和的暖色映衬了粉红碧绿,清冷的水榭添了灵动的姑娘们,霎时变得婉转亲和。
一阵丝竹声幽幽传来,轻盈虚飘,古琴箜篌齐奏,时而急促,时而委婉;一曲终了,又有琵琶女声缠绵,清丽可人。
“王爷今日兴致不错。”碧莲左手敛着芙蓉袖,右手轻掂一棋子,落棋有声,“戏子优伶一来,这里就热闹了。”
“说是王爷要带到皇宫里的丝竹班子。”一旁观棋的珍儿道。
“皇宫?亲兄弟不分家,皇宫王府都一样。”碧莲轻笑:“莫莫,该你了。”
“这曲子好生熟悉。”莫莫心生好奇:“金鸾,你去瞧瞧,是什么样的丝竹班子。”金鸾早想看热闹,应了声步出莲园。
乐声忽远忽近,似是从东面传来。“在翠锦园吧。王爷平时不喜热闹,今个儿还真如林姑娘所说的,来了兴致了。”金鸾嘀咕着,抄过花草小巷,往东走去。
“林老爷这边请。”长生的声音从长廊处响起。
“林老爷?”金鸾停下步伐,“碧莲姑娘的父亲林尚农?”只见长生伴着一蓝色的影子拐过长廊,消失了。
“得志商人!”金鸾吐吐舌头,“肯定没啥好事儿。”
丝竹班子又奏响了一曲子,明快亮丽。金鸾见两女伶官抱着琵琶,迎面走来。
第二十二章 候门深似海 (四)
林尚农危衣噤坐,微闭着眼睛,脸上神情淡漠,山羊胡须流露着商人的精明决断,深蓝色寿字锦袍衬着朱红太师椅,光彩流离,却也隐隐透着长途跋涉后令人疲惫的风尘气息。
赵易正坐于殿上,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玉帛礼单,细细过目。旁边站着一位束玉制发冠,着玄色宽袖长袍的官员,袍上一仙鹤飞舞祥云之上。
“王爷,”官员俯首低声道,“经下官核对,林家这次奉上的银钱宝物,全列在这单子上,即时已悉数入国库……”
“晋州的情况如何?”赵易眼不离单子,淡淡地问道。
“据下官所知,胡人几次三番扰乱民生,不过皇上英明,派索将军率领勇猛之师击退胡人,晋州现在民生安乐,祥和太平。”官员一派陈词,眼瞄过端坐的林尚农。林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赵易收了礼单,对官员说:“有劳刘大人了。”官员微笑合礼而退。
林尚农忽起身施礼:“王爷,林家能为朝廷效力,是林某的荣幸。晋州乃林某故土,生于斯,长于斯,安乐忧患不足为逃避之由,”林尚农稍一停顿,“只是林某有一心愿,小女碧莲身弱性烈,还请王爷多担待。林某告辞。”林尚农躬身行礼,转身出了大殿,步履稳健,背影却稍显佝偻。
赵易神情逐渐凝重,又拿过礼单,若有所思。
莲园里荷花绽放,莲叶翠绿葱葱,映衬髹着朱漆的水榭。亭榭里的姑娘们罗衫拂地,软音笑语,续着棋。
金鸾兴冲冲地进来,直奔水榭:“我在路上碰到两伶官儿,她们说要是可以,来唱一曲儿给姑娘们听。”
碧莲抚着一棋子,也不抬头:“那让她们进来吧,来支小曲儿热闹一下也可。”
金鸾领了她们进来。一伶官年龄稍大,约摸十七八,着葱绿水袖棉衣裙,另一伶官年纪颇轻,梳着双环髻,抱着琵琶有些怯生。
“刚才的曲子,”莫莫说道,“我觉得在哪儿听过。”
“小姐说的是这首曲吧,”大伶官抱着琵琶坐下,“待春桃为小姐献上。”
“……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椹。
于嗟女兮!与无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伶官的声音清丽婉转,不带忧思,或许悲歌哀婉,唱于世人千遍,早已不如初时含思凄凉。
鹤唳山下,日出之时,疯癫道人辗转哀怨的唱腔,像阵急风闪过莫莫的心里,叶仲宁的影子滞留于某个清晨,他温暖的胸膛,温存的吻,低柔的语调,浅显的笑意,如被巨石激起的波澜,让她浑身一颤。
“这曲子唱的什么意思?”碧莲没有觉察莫莫的异样,问着伶官儿:“这般哀怨。”
“这是《氓曲》,时下流传民间,算是女子心声,说的是,”大伶官脸一红,低声答道:“姑娘呀,不要与男子痴情;男子痴情,还可以解脱;姑娘痴情呀,可没法解脱呀。”
金鸾和珍儿咯咯笑着,一旁的小伶官也扑嗤笑出声来。
“你们就这么唱给皇宫里的嫔妃们听?”碧莲打趣道。
“姑娘见笑了,”大伶官笑着说,“我们只是随了丝竹班子来的,今日有幸唱一小曲儿给姑娘们听。”
“王爷为什么要带你们进宫?”金鸾追问。
“因为公主要出嫁,王爷请了丝竹班子奏乐庆贺。”
“昌乐公主赵楚楚,”碧莲轻呼一声,“早听说昌乐公主要出嫁,嫁的是哪户人家贵公子?”
“说是叶太傅的公子叶仲宁。”伶官住了声。
莫莫早已泪流满面。
“莫莫!你怎么了?”碧莲惊呼,“珍儿,带她们下去领赏钱。”两伶官起身告辞。金鸾一时不知所措。碧莲拉着莫莫的手,急切地问:“你怎么哭了?”
“想起一些往日旧事罢了,”莫莫接过金鸾的丝绢帕子,转身出了莲园。
第二十三章 侯门深似海 (五)
莫莫沉沉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见金鸾守着床榻,眼里满是不安的神色。天色已经黯淡,她仿佛做了个悲伤的梦,悠然醒来后,哀伤蔓延,又点点退去,梦里的人物故事清晰如昨,只是和身边人再无关系罢了。
“小姐,”金鸾来到榻前,端着茶,小心翼翼地,“好些了吗?”
“做了场梦,”莫莫起身,“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姐要是饿了,金鸾这就备膳去。”
“我不饿。”莫莫披上紫绡翠纹上裳,来到窗前。远处夕阳西下,琉璃洒金,红火的光芒染遍厚重的云朵。云团拥簇,似女子绾起的一个个发髻,雍容华丽。长发如云,云似青丝,压着天空沉沉地宣誓着夜晚即将来临。
“绾云居。”莫莫轻叹一声,“这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吧。”她收了神,看着园内草木依旧,三三两两的婢女仆人从园外甬道穿过,或匆忙,或怡然,各司其职。
“小姐,听说当初建园的时候,一日傍晚,也是这样的晚霞,一石匠见景色美妙,一时兴起,就刻了‘绾云居’三字。”金鸾滔滔不绝,“王爷倒也没怪罪,这园名就这样定下来了。”
“也许他是思乡心切,才刻的字。”莫莫心一恍惚,想杨柳村离王府行程何止一两日,此刻,落日也正照耀着岸边的杨柳吧,浮光点点,余辉悠悠。
“说是晋州过来的工匠,也是,连一工匠都思乡,难怪碧莲姑娘整日闷闷不乐。”金鸾撇撇嘴,才住了声。
碧莲……莫莫转念一想,自己不道而别,现在该过去看看她。
莲花的清香在园内外迂回缠绕,池内明晃晃的粉红碧绿在逐渐褪色的日光中仍然清晰可辨。莫莫刚踏入园中,碧莲就迎了上来,带过一丝微凉的风,如她微凉的手指,滑过莫莫的手臂,一缕冷意。
“我在等你。”碧莲的声音同池内随风翻动的莲叶,飘忽不定。
屋内亮了烛光,稍显暖意。碧莲坐于鼓椅上,双眼淡红;百花裙轻垂于地,散开光华。
“莫莫,我爹来了,”她手指如玉,摩挲着青瓷茶杯,眉间紧蹙,哀怨更甚,“又走了。送来了他引以为豪的珠宝金银,又转身回去了。”
“莫莫,你觉得这王府怎么样?”碧莲忽又怪异一笑,“金砖玉瓦,雕梁画柱,荣华富贵?”
“王府……有些冷清。”莫莫不知如何应对,碧莲的怪异让她不适。
“冷清?”碧莲一挑眉,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带着满口的揶揄嘲弄:“王府永远不会冷清!相王英武神明,过不了多久,满府满院的莺莺燕燕,脂浓粉香,歌舞升平。又一派人间奢华,太平盛世!”
“王爷他对你……”莫莫看着碧莲,心里漾起痛意。
“他对我是好。”碧莲平静下来,看着她,眼里浮光闪动,“他让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让我爹也这么认为,她女儿将会嫁一个至尊荣华的好人家。享尽人间富贵奢华。可我心里明白,”碧莲一咬牙,泪珠滚落腮边,“他心里没有我!他对我是……怜,是利用。他在利用我!莫莫,”碧莲按耐不住情绪,低下头啜泣,“我爹真傻,自古商不与官议……富可敌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空!”
莫莫轻抚着她的背,任由泪水朦胧了双眼。
几日后的某个深夜。
夜黑如漆,灯火飘落如豆。莫莫上了停在侧门的马车。夜色笼罩下的王府无声无息,突兀的檐角像是驻守的怪兽,静悄悄地注视着夜间过往的一切。
“姑娘要去哪里?”马夫声音略显苍老。这声询问却让莫莫迷茫,是啊,去哪里,二娘和爹在哪里,自己能去哪里,此刻竟如此想念他们。
“青城叶府。”莫莫的回答让泪水终于肆虐,情丝难斩,思念决堤,心里深处最想见的仍然是他。
马车向西驶去。
天光半亮,马蹄响起了熟悉的踢踏石子声,青城到了。莫莫让马夫停在叶府附近的一条甬道上。清晨的露水让人有些凉意,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街面。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叶府,她在犹豫,要不要去,去了做什么。路面湿冷,站久了就有凉意。路旁半躺着一老乞丐,破旧不堪的裤袍底端露出通红瘦小的脚踝,身上倒披着件半新的布衫,看样子是好心人佘的。老乞丐见莫莫站在他面前半天不动,徐徐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阴阳怪气地:“姑娘给点米面干饼,充充这把老骨头的饥!”
莫莫见老乞丐向自己讨吃的,回过神摸摸身上,除了个荷包,别无它物。她解下荷囊,取了点碎银子,放到他手里,歉意道:“我没带吃的,拿这个买点吃的吧。”
老乞丐接过银子,躺下了。忽又起身,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莫莫,声音仍然怪异:“姑娘是叶府的客人?”
“不是。”莫莫无意多说,向前走去。
“也是,叶老头怎么会有这么和善的客人。大儿子死了。二儿子娶了公主,福泽祸殃,轮回报应啊!”老乞丐说完仰面躺下,扯了根草叼在嘴里。
“谁死了?”莫莫回了头,走到他旁边问道。老乞丐的话让她又惊又怕。
“叶老爷的大儿子,叶伯宁。”老乞丐丢了草,神秘兮兮地用手掩了口,低声道:“早些年就死了,叶夫人见儿子死了,也跟着去了。现在的夫人是原来的二房,脾气大着呢。嘿嘿!风水轮流转,眨眼就当了皇亲国戚!”老乞丐说完就不再理莫莫了,躺下蜷起身子哼起了小曲儿。
莫莫听完愣了半天,将信将疑。就当是疯人说疯话吧。她迈开步子,绕过叶府高深的围墙,来到正门。
看一眼就走。她心一横。
叶府的大门紧闭,新换的喜字灯笼像是对远方来客说,府内的主人还在拥襟而眠,美梦佳人相伴,红灯香烛罗华帐,富贵浮云剪不断。莫莫的心里有个声音响起:你来干什么,人家是公主,荣华富贵极品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算什么,一段露水缘份罢了。
一个鹅黄的身影从府内缓缓而出。“罗姑娘!”留春见到她,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路过,”莫莫的笑容有些疲累,一整夜的颠簸让她身心俱疲,见到留春,心里没那么沉了,总算没白来,让她见了个人。“我马上就回去。”
“王府离青城远,罗姑娘进府歇歇,见见老爷夫人也好。”留春挽留道。
“见到你我就开心了。我现在回去。”莫莫说完转身过去,泪水止不住。如果随她进去了,见到了他,又如何,自己何苦泛起那些往日旧事,就让它们随风逝去吧,离得越远越好。
莫莫重新上了马车,悲伤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胸口,心里却下了决断,再回首时,那抹鹅黄不见了。
“去关西。”
第二十四章 胡骑鸣啾啾 (一)
马夫犹疑了一下,还是挥动鞭子,不声言语,赶着车继续前进。莫莫觉得有些冷,裹紧了羽纱春锦披风,靠着车内的壁辕,沉沉睡去。
通往关西的官道并不平坦,年久失修,这几年过往的行人也越来越少,野草荆棘顽固地扎根在山道。马车在颠簸中向前驶去,莫莫几次被磕醒,觉得头痛欲裂,手指冰冷,摸摸前额,烫得吓人。
受了风寒了。她苦笑。让自己给折腾病了。
当她再一次从迷糊中醒来,马车已经停下。朦胧间睁眼,红光隔了帘子映入车内,是傍晚的霞光吗?竟睡了这么久。转念一想,感觉又不对,红霞不会飘忽不定。莫莫虚汗淋漓,连抬手都费劲,她掀开了帘子:不远处火光通红,四处摇摆的火舌舔噬着夜的黑幕,肆虐地吞噬着欲逃亡的生灵;物品烧裂的噼啪声和焦味合着隐隐传来的呐喊哭泣,夹杂着刀剑利器的碰撞声,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耳膜,犹如身置地府。
莫莫大惊,刚想叫马夫调转回去,一把明晃晃的剑已架到脖子前,
“出来!”
莫莫下了马车,四处的火光让她睁不开眼,迎面冲来的热浪夹着腥气让她呼吸困难,头痛愈发厉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窄领紧袖的男子,刀剑在手,脸上横着一道疤,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大肆屠杀后狰狞的神色,看着莫莫,竟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邪邪的让莫莫心里一颤。是胡人。
“大王子,是个女人。”一小卒谄媚地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莫莫,眼里的肆意让莫莫觉得恶心。
“我要带她回去。”被称作大王子的男人收了剑,大笑几声,纵身上了马。马匹不安于火光,长嘶一声,撅了蹄子。旁边是同样装束的一男子,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不语,火光映红了他年轻的脸,带过一丝忧伤犹豫。莫莫这才看到倒在车边的马夫,早已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一急一怕,竟昏了过去。
意识迷糊中,莫莫觉得自己远离了烦热喧嚣,周围逐渐清冷安静,颠簸的马背和男子温热的臂弯使她想起了已消失在某一夜的甜蜜,他带着她驰骋于如水夜色,幸福满满。
公子……
赵楚楚倚坐在雕凤紫檀椅上,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小抿一口,又放下;淡紫轻丝鸳鸯锦月牙裙衬得肤色白腻如脂,包金兽首白玉镯陡然滑落至纤素玉臂,丹碧澹澹,风情婉转。
“你说,你和他说了些什么,”赵楚楚杏目含怒意,又近乎委屈地责问跪于地上,一言不发的留春,胸口隐隐作痛。她刚嫁入叶家,叶仲宁就不冷不热的。今早慵懒醒来,鸳鸯卧于罗绡帐底,原以为身边人会给自己一个问候的笑容,一如所有新婚夫妇,而他却淡漠如陌。这丫头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越身上马,扬长而去。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她越想越委屈,滑落的泪水湿了面颊。
“长公主……”叶夫人手足无措,昌乐公主自从嫁入府来,贤淑端庄,礼仪周到,原以为叶家的福祉到了,可自己的儿子却不拿这当回事,整天闷闷不乐,闭口不语。这要是得罪了长公主,怕是叶家麻烦不断啊,想到这里,催促着站在身边的杏儿,“快去把老爷找来!”
“你倒是说啊,留春!”叶夫人急得直跺脚,这丫头虽懂事能干,可性子倔得很,不想说的打死都不说。
“留春什么都不知道。”留春还是这句话。
“老爷来了。”旁边一丫头轻声道。叶太傅闻声赶来,步履匆忙,瘦削的身子在青色长袍下显得有些单薄。
“也许她是不愿意对我说,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赵楚楚站起身子,看着留春,眼里含了哀怨。
“长公主……”叶夫人几乎要落泪。
“公婆大人不必着急。”赵楚楚淡淡地笑着,似是安慰,“仲宁是我的夫君,夫妻间自然不会有什么事隐瞒。我只是担心他,留春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为难了。等仲宁回来,我自会问他。”说完转身回房,月牙裙曳地,背影落寞。
“他到底去哪里了?”叶夫人带着哭腔,惊悸有余。
“早上,罗姑娘来过。”留春这才小声说道。
“又是那丫头,”叶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盯着留春,“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说是路过,也没进府。”
叶老爷长叹一声,眉头紧锁,万千思绪弥漫开来,竟忘了言语,挥挥衣袖,大步离开。
“老爷!你去哪里?”叶夫人急切地喊道。
“石井园。我累了。”叶老爷的声音如枯叶落地,疲惫不堪,蹒跚身影掠过长廊,消失在尽头。
叶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没了声,把旁边的杏儿和留春吓了一跳。
“夫人?”
“我到底该怎么做?”叶夫人的眼里泛了泪花,“他一有什么事情,就去那女人的灵位面前诉说,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管……现在,连宁儿也……”叶夫人终止不住悲伤,放声大哭。
青城连雨绵绵,早晨的雨把园内的花草悉数冲遍,锃亮的青石板倒影着草木,铺上三三两两不堪风雨的娇嫩花瓣。门前的灯笼坏了,红色宣纸染红了竹篾做的骨架。一丫头唤了家丁,吵吵嚷嚷地换下了喜字灯笼。路上的行人或羡其深府大院,低头私语;或漠然淡扫一眼,匆忙而过。远处古刹的钟声穿过云层,伴着几声燕鸣,巍巍颤颤地传来。
第二十五章 胡骑鸣啾啾 (二)
莫莫悠悠醒来,清墨色的帷帐绣着卷草纹垂于四周,屋内的陈设在帐外朦胧呈现。她躺在一张大床上。
异族陌生的气息。
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卷过,透过飘逸浮动的罗幔,轻轻地扑入鼻中,床头一紫铜睡鸭香炉升起几缕烟雾,似有若无。是胡萎。莫莫一个激灵,霎时清醒过来,额上一层密密的汗,头痛减轻了不少。
帐外一高大身影越踱越近,她紧张地拉着罗被,蜷缩在床角。夏侯元掀开帷帐,一张带着伤疤的脸,直直地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着,他用力地扳过她的脸,拇指在莫莫的脸颊上蹭过,留了一道红印。
“相王的女人……”他脸上的疤痕因笑容而扭曲,狰狞恐怖。
“我不是!”莫莫用力推开他,跳下床,差点趔趄,浑身软绵无力。火海一幕又在她眼前闪过,心里充满恐惧,是这个邪恶的男人劫了她,她却做着隔世的梦,想的是叶仲宁!
“那辆马车是相王府的。”夏侯元转过身对着她,如塔一样的身躯挡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戏谑,无力的恐惧在莫莫的心里蔓延开。她宁愿他拿着刀划过她的脖子,让她如其他无辜生灵一样,在火里灰飞烟灭,而不是在这个残暴的男人面前,遭受他的凌辱却无能为力。更何况,这里谁都不会来,没有人可以帮她。
莫莫闪到门前,费力地搬弄着紧拴的门闩,哐啷一声,门开了,与此同时,一年轻女子正欲推门而入。女子见了她,不急着进入,而是不慌不忙地交叉了双手于胸前,半倚半站地靠在门框,看戏一般看着屋内的两个人,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窄袖紧身的胡服打扮利落英挺。徐徐,她开了口:“大哥,她好像不愿意。”
“兰妹。”夏侯元似乎有些懊恼。
“不是我要找你,是父王。”夏侯兰不紧不慢地说。
夏侯元听后匆匆忙忙地出去。夏侯兰丝毫不理会她的大哥,径直朝莫莫走来,秀眉一抬,居高临傲般地看着她,一脸的挑衅。
“中原女子果真秀美,”夏侯兰来到莫莫身边,绕着她走了一圈,伸手撩了撩她的头发,羡慕地看着她身上的羽纱裙,轻叹一口气,片刻,眼里竟流露出无奈,说道:“我三哥为了个中原女子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整天愁眉苦脸的,现在连我大哥也着迷了。对了,你叫什么?”
“罗莫莫。”莫莫觉得眼前的姑娘虽有些傲气,但没有敌意,她进来也算是救了自己一次。
“人如其名,柔柔弱弱。”夏侯兰一笑,干净明亮,“你发了烧,昏睡了两天,迷迷糊糊地还叫着谁的名字。”
“我要回去。”莫莫想说的就这一句。刀疤脸的狞笑在她心尖一晃,血光剑影的。
“那不行!”夏侯兰脸一沉,收了笑容,“可不能让你回王府,何况……不过,”她脸上神色缓了缓,“你要是不愿意呆在我大哥的屋子里,我可以让你换个地方。毕竟,我不喜欢我大哥勉强你。你跟我来吧,”夏侯兰转过身子,“我父王要见你。”
夏侯渊坐于案前,低头蹙眉,火焰纹梨花木案几上舒展着一卷宗文,盆里的炭火窜红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映着他鬓角的几缕白发,黝黑的脸上神色严肃;他铜甲袍服披身,冠鸟熊皮,翻起的衿袖镶于银饰,闪过盈盈光辉。
夏侯元恭敬地站于旁边,双手抱拳,禀报着:“父王,没有任何消息。”
夏侯渊闭了眼,眉头越加紧蹙,深深叹了口气,问道:“听说你劫了个相王府的女人?”
夏侯元毕恭毕敬,脸上的刀疤似乎也顺从了许多,并不惹眼:“在通往关西的官道上碰巧遇上的。”
“我要是阳儿的消息!不是让你放火屠人,逞一时之快!”夏侯渊发了怒,甩了手里的案卷,眼神咄咄逼人,“更不是让你去劫美色,何况这次劫的是相王的女人!”
夏侯元一时没了声,可又不甘心,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三弟,夏侯枫似乎不在意父亲和兄长的对话,静静地坐在那里。夏侯元面露无奈,随即据理力辩,语气倔强又显得中气不足:“二弟就是在关西失踪的,十有八九是中原人所为!这女子想必熟悉关西一带,或许能够带来消息。”
“父王,我带她来了。”夏侯兰娇媚一笑,厚底高靴蹬过毛毯,清风般旋到夏侯渊面前
第二十六章 胡骑鸣啾啾 (三)
莫莫缓缓步入,轻薄的羽纱裙依稀笼起一团光晕,微风拂动,闪过流彩烁烁。夏侯渊眯着眼,看着眼前朦胧的人影。中原女子的打扮,罗衣轻裳舞动,隐约带过花草的清香。他直愣愣地看着她。
“父王?”夏侯兰抓着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父王在想……”夏侯渊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对跟前的小女儿是满眼溺爱:“父王老了,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东西了。”
明灭不宁的火光挥散着闷热,晦暗的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人,看不清他的脸,莫莫隐约间能感到他眼里的光芒,他在看她。刀疤脸则收了戾气,垂着手站在那里,完全不见了屠林血腥,反之神情有些拘束畏缩。
“父王,待我问她。”夏侯元躬身行礼后,大步来到莫莫跟前,脸上又复了狰狞神色,“你是关西人?”
莫莫点点头,恐惧的心里泛起一丝鄙夷。
“是你们那里的人杀了我二弟!”夏侯元双目圆睁,面色可怖,双手铁钳般地钳住了莫莫的手腕,使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只见过胡人杀人。”莫莫忍着痛,眼睛对视着面前的这个壮汉,燎燎火海又在她脑海里闪现,在她心里翻腾。
夏侯元有些羞怒,一把扯过虎尾鞭,在莫莫面前晃了晃:“看你嘴硬。我再问你一遍!”
“元儿!你给我住手!”夏侯渊伸手喝道。
“我只见过,你杀人放火!”莫莫冲他喊了句。眼前的男人懦弱于权威,施暴于平民,现在对她威风凛凛又如何?就算他杀了她,也只能说明他的无能罢了!
夏侯元恼羞成怒,手起鞭落,生生地划过莫莫的背部。羽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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