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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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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这般的高手亦出动了。
但是彻底剿灭蚂蚁窝?
青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深入纠缠下去,弄不好大部分的批武林精英还会被蚂蚁窝蚕食掉。
他曾时运不济,贫困潦倒,依靠出卖武力过活,做过一些和杀手无甚差别的事情。他接触过这些活在黑暗世界里的杀人专家,深知这些人的可怕。因此,当黑衣劲装青年看见两名神剑山庄的剑客竟然采取活捉而不是当场格杀的战术时,他再也无法引而不发,青年迅猛的超过前头的刀客,刹那就追上了紧随领头大汉的白衣少女。
青年抽出背负的一双短锏,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少女魅白的衣衫华丽如夜月凌波,精致的面容亦引人怜爱,然而青年的眼神却充满了嘲讽,女人的美貌难道和智商成正比么?不知道是那个大家族跑出来的小嫩雏,黑夜白衣,插标卖首做到这个地步也真是无药可医啊。
月光弹虽然尚在半空漂浮,但是其光芒已经逐渐黯弱,刀剑格挡溅起的火花开始啄眼。神剑山庄两名剑客剑式一展就繁复似网,分别封住了两只蚂蚁的去路,要与即将赶至的同道形成合围之势。
俞二与剑客甫一接触,撇头便走,带刀狸猫拼着后背挨上一剑,猛地冲至周毅身边,然后两人一齐抢进对面神剑山庄剑客的怀中。
两把刀在神剑山庄剑客的胸腔里撞出残忍声响的时候,黑衣劲装青年正好赶至。
一个照面,两名蚂蚁均挂彩,神剑山庄剑客则死掉一人。
只好顺势合围,缓图之了。
黑衣劲装青年离两名杀手距离不足一丈,他伏身侧弓步,一锏立遮面孔,一锏斜曳草地,目光炯炯的盯着两名杀手。余下的一名神剑山庄剑客也在惊怒之余,拦住了蚂蚁的前方去路。其余四人也相继赶至,散成一个圆圈围住了杀手。
满脸络腮胡子的周毅目光在追击者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黑衣劲装青年的身上,阴森道:“俞老二,这小子懂行,和那妞儿一起留在最后。”
与周毅背靠背的俞二舒张臂膀,感受背伤造成的影响,眯着眼睛点点头。
黑衣劲装青年心头噼啪燃起了火苗,这两只蚂蚁也太嚣张了,仗着诡计多端就想以二拼六?无异于做梦么!他断然喝道:“小心,附近还埋伏着几只,大家切勿留手,一股气先解决了这两只。”
金华门的汉子沉声应和道:“卓兄弟说的没错,别想着留活口,这帮蚁贼下手忒毒辣。大伙无须顾忌,齐头上吧。”
神剑山庄剑客脸色阴霾。师弟的剑术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却瞬间就被杀死,蚂蚁的危险性令人不寒而栗。剑客的眼神在其余几人的面上溜了一圈,相互微微颔首沟通了心意,他便挺剑刺击,第一个抢先攻了出去。
白衣少女与使钩的男子自两旁夹攻,还有一名年轻侠少亦仗剑侵进。
金华门的汉子也立刻配合出手,汉子的武器是一条熟铜长棍,长棍斜劈,劲猛的棍风压倒了荒草。
两名杀手比荒草更早倒伏。
翻滚之中,俞二的佩刀在昏暗的杂草丛若有若无的闪烁,守而不攻,周毅则突然甩出了五把飞刀,五把飞刀分别袭击五个敌人的心腹要害,又快又准。
这种生死一线间的翻滚,两只兵蚁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兵蚁接触各种困难任务,他们搏杀的目标多是被环卫森严的大人物,一半以上的战斗都曾陷入过极端不利的局面,可是成熟的杀手不会临阵慌乱,一切的举动均经过近乎冷血的判断。
明月弹熄灭,天地恢复了黑暗本色,面对应接不暇的围攻,暗器无疑是最好的应对选择。
遭到短刀袭击的五个人除了黑衣劲装青年临危不乱,立起短锏巧妙的崩飞了短刀,其他四人均出现了僵滞乃至惊惶的格挡动作。两个杀手近身搏击还不防御,突施飞刀,这是换命的搏法。
仗剑侵进的侠少是追击者里最年轻的一个,同时也是最没有心理准备的一个,闪躲不及便负了轻伤,短刀擦胸而过,侠少伸手一摸,满手的濡湿。
使棍的汉子不在飞刀攻击之列,他抡动厉啸的熟铜长棍,全力追砸地面滚动的蚂蚁。黑衣劲装青年破了飞刀,倏然突前一步,没藏于荒草之中的拖地短锏发动,猛撩周毅的脑门。周毅施放飞刀,全身皆是破绽。青年这极其隐秘的一锏就欲要了蚂蚁的命。
至于另外一只蚂蚁么,那蚂蚁既要避让神剑山庄剑客的刺击,又要招架金华门汉子的长棍,被牢牢压制,稍后也走不了。从速杀死这两只蚂蚁,然后再解决后方的隐患,今夜的事便到此为止,接下来再会发生什么冲突,那是世家与豪强们掌控的事情,与他一个江湖浪客无关,他扬名此役,及时抽身,可矣。
按照武学常理,生死搏杀的一刻应该心里放空,无欲无求。青年却想得太多。杂乱不澈的心海和杀红了的眼睛一样,都落了武道的下乘。
超脱了生死,看淡了生死,才能主宰生死。
但青年阻止不了滋生的念头。
他迫切的想听到杀手脑壳应锏而迸溅的声音。锏未落实,青年放开的感官捕捉到了一线风声。说是一线,是因为有某件锋锐事物撕裂了空气。因高速而导致形状模糊的凶器自后闪袭,瞬间掠过金华门使棍汉子的脖项。
长棍失控脱手,项上人头滚落。
俞二似是早有预知,根本没有防御汉子追击的棍式,转换佩刀封住了青年扫向周毅的短锏。
斩首的鲜血蓬然溅上黑衣劲装青年的脸庞。
暗夜昏冥,没有颜色只有温度,面上点点血斑释放着热度,也饱含着羞辱与愚弄。青年心底的野心之火迅速冷灭。
误判!
本来他认为既算蚂蚁的单体实力稍强,可也强不出多少,毕竟己方人多势众,足够拿下这两只蚂蚁。但是进入生死搏杀,蚂蚁战力直线飙升,竟飙升到连他都没有把握战胜的地步。三只蚂蚁的配合更是诡秘难测,背后那人如此快、如此悄无声息的就赶了上来,形成了夹击。
追击者以八对三,却是片刻丧三伤一。
战斗貌似仍有胜利的希望,然而黑衣劲装青年知道剩下的包括他在内的五个人根本无法有效利用人数的优势。
又一锏落空,良机稍纵即逝,黑衣劲装青年的心彻底凉了。
周毅与俞二虽然被包围,但是追击者的联击没有默契度可言,个个心神大乱,难以构成真正威胁。
金属链锁响动,后来的杀手一手兜挽着尽头坠着铁砣的长长锁链,一手执着淌血的短柄镰刀,他收拢着武器,死神一般迫近。
驿站追击者之中出现了第一个逃亡的人。
中了飞刀的侠少一直倒退,就那么心惊胆颤的脱出了战圈。胸膛的刀口愈发疼痛,而且传来丝丝不详的麻痒。他少小学成,十八出道,江湖历练五载,靠着师门长辈的扶持,如今已经小有名气,侠少总觉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怎么能死在这里。
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划伤死在这里!
十丈外停着一匹逃散的惊马,侠少赌博式的向惊马狂奔,但他赌错了,周毅刀上的毒素浓烈霸道,这一狂奔犯了大忌,毒素随着流动的血液快速渗进脏器经脉,麻痹肿胀的感觉充斥着全身,侠少未到马前便一头栽倒,再起不能。
形势急转直下,恐惧的传播速度绝不会输给毒素。
那使钩的汉子只言不发,飞速遁逃。黑衣劲装青年亦转身而逃。扭头的一刻,青年瞥见神剑山庄剑客的利剑被周毅夹于腋下,俞二的利刀骤闪,已是取下了剑客的首级。而那白衣少女似是呆住,持剑站在原地不攻击也不逃走。
这愚蠢的女人是吓傻了吗?
黑衣青年管不了那么多了,摆在身边的不是英雄救美的机会。堵住去路手握飞镰的杀手才是出现的三只蚂蚁之中最有杀伤力的。他可以与前两只蚂蚁周旋,而二十步外探囊取物般摘人头的持镰者不是他能应付的。
青年的心念剧烈动摇,无计可施。
使钩汉子不择路的向着夕照溪的方向逃了,白衣少女则是个根本指望不上的菜鸟,没人能帮上忙,倘若遭到蚂蚁的前后夹击,今夜必定曝尸荒野。
然而迎面走来的杀手忽然停下了脚步,杀手侧着身躯,杀机与注意力似是转向了后方。
远处,金赤的光渲染着荒凉的草野。
走火了。
或许是四散窜行的燃烧马驹点着了密密杂草,远处呈现一片星火燎原的状态,愈演愈烈的火焰撬动了垂压的夜幕,人的视野骤增,火光里赫然出现了人影。
不止一道的人影。
夜风吹起持镰人的乱发,露出一张冰冷沧桑的疤脸,他望着火光隐约存在的影子,默默数了数,掂量片刻,以周毅、俞二恰可听见的音量说道:“撤吧,让他们明白限度就行了,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什么区别。”
持镰人说完这话,也不等周毅、俞二的反应,更不管黑衣青年与白衣少女,漠然闪身远去。
第四二章燃夜(二)
俞二无声的嗍着嘴,他无疑很忌惮持镰人,而这忌惮中又隐带着意见,尽管心底对持镰人并非十分服贴,但是带刀狸猫行动上却表达了果断的附和,他当即表态道:“周,撤吧!”
周毅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今夜最鲜美的一块嫩肉他还没有吃到嘴里。作势欲走的屠夫转眼返过身来,舞刀漫刺白衣少女。周毅双手短刀划出细繁的亮线,全数奔着少女的四肢筋脉而去,短刀攻击如果落实,不会致命,但是肯定残脚废手。
“鼠辈敢尔!”远方火光里兀地传出一声勃怒暴喝!
随着这声震四野的暴喝,一直不动的白衣少女柳眉倒竖,玉靥现出些许急躁与不悦,手中利器毫不迟疑的挽起了绚丽剑花。少女的剑法远远没有达到心剑一意的自如境界,一看就是照葫芦画瓢的模仿,缺乏自我的风格,但是招式间依然有蕴有几分大气玄奥,而她手中的宝剑更是锋利无匹,周毅的一双短刀撞进防御严密的剑网里,瞬间寸寸碎断。
周毅未料竟吃这般小亏,阴暗的本能几乎瞬间爆发,然而他瞅见了冲破火幕、飞掠而来的人影,不得不闭合了忿忿尖嘴,立即撤离。只是临去时,屠夫狠狠的盯着两名残存的追击者,尤其看向白衣少女的目光淫邪中带着酷虐,简直像是要将其肢解了一般。
黑衣劲装青年本来欲去,此刻停下了脚步,赶紧向白衣少女一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卓立,不知小姐芳名?”
凡俗里,陌生男子主动询问妙龄女子的姓名是件犯忌讳的事情,但在武林之中就没那么多的讲究。
白衣少女还剑入鞘,颇有礼貌地回道:“远威威远,在下骆铃。”
卓立心中一动,原来是远威镖盟。
远威这面金字招牌响彻中原,虽然镖盟老盟主骆千河隐退归田,但是声威仍然显赫,至今远威镖盟的盟主之位都是空着的,据闻骆千河唯有一女,骆千河对其疼爱非常,视为掌上明珠,现在看来,眼前这位就是远威镖盟的大千金了。
“原来是骆大小姐,久仰大名,卓……”
“铃儿!你让我一顿好找啊。怎么擅自脱队,并且不留口信,跟谁学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卓立的一套客气话没有说完,就被后来者的劈头责问打断,当然这番话是冲着骆铃的。风火赶至的中年人中等个头,相貌堂堂,稍显瘦削的国字脸隐含着怒气,虎眼圆瞠,看上去气势逼人。
骆铃面对中年人的质问,不情不愿的回了句:“杨叔,您怎么追过来了,我的口信不是留给盖幽了么。”
中年人气道:“胡闹!盖幽已被我重罚,你赶紧随我走。”
骆铃一听就急了,嗔怪道:“我来这儿,本就骗了盖幽,你还罚他做什么。五个金牌镖头,我就知道杨叔你看不上他,总找些原由为难他。”
中年人气也无奈,怒也不能,唯有和颜笑道:“好,好,你跟我回去,回了我自饶了盖幽。”
“杨叔你骗人。你早罚过了盖幽,我回去有什么用?回了,我怕今后连短镖也走不了,只能在账房里当个闲人了。我不是你们养的金丝雀。”骆铃柳眉倒竖,不搭这个腔。
中年人名唤杨仪,乃是远威镖盟三位副盟主之一,是镖盟上下人人敬畏的对象。不过杨副盟主现在也不好使,骆铃平日乖顺,但是一朝起了脾性,除了骆千河,真是无人可以管束。
这时,一个甜甜婉婉的女子声音插言道:“杨大侠,既然骆小姐想历练历练,眼下正好闯荡一番呢。”
与杨仪一同赶赴来的有三个人。
发言的女子身材娇小,肌肤白皙,容貌精致美好宛似瓷娃娃一般,她提完建议,嘴角扬起,笑盈盈的看着杨仪和骆铃。
杨仪被骆铃呛得好生尴尬,闻言又暗暗皱眉。
且说远威上次西北之行对镖盟内部造成的影响。西北任务虽然达成,但是完成的过程非常不顺,尤其是首次出师的骆铃长时间与大部队脱离,一直与杀手混迹,着实让人提心吊胆。看管好老盟主打下的这份基业很重要,保护好老盟主唯一的后裔也很重要。力主锻炼骆铃的镖盟第一副盟主谢守辛在高层会议上坦诚决策失误,让出了一部分手中权力。从此骆铃远离了一切可能发生危险的任务。此次骆铃走镖之时再次擅自脱队,一经上报就惊动了远威镖盟高层。镖盟副盟主杨仪碰巧身在冀州首府朱弦城,杨仪闻讯便抛开公务,紧急赶至蚂蚁窝方向。他在焦县撞上大队武林人士,打听到了骆铃的下落,又得这位郑家的剑妃子亲自带路,终于追上了骆铃。
现在郑翠娥发出联手的邀请,杨仪眼光扫过一起赶至的另外两人。
旁边的年青人相貌质朴,耷拉着眼皮,若非环胸抱着一口好刀,就与一个困乏欲眠的村夫无甚区别。剩下的那位中年人银冠束发,霜染的鬓角,白雪似的长袍,姿容雍雅,好整以暇。
神刀红叶亭萧衍,明月府总管田中道。
这两个人名气均不小,而且俱是杨仪眼中少数实力远超名气的低调人物,再加上郑世家的剑妃子,蚂蚁窝即使是一处龙潭虎穴,也可以在护住骆铃的情况下略窥一二了,另外杨仪亦有撩拨蚂蚁窝阴沉面纱的打算,这对估断经行此处的行镖路线颇有价值,冀、青两州是中原腹地,但是远威镖盟的冀青行镖路线向来让他提心吊胆。
“蚂蚁窝为祸武林久矣,应该尽速铲除,还一方清净,听闻郑世家、红叶亭、明月府倡此义举,远威镖盟钦佩之至。既然今夜恰逢其会,杨某愿尽一份力量,只是铃儿初入江湖,经验尚少,我主要担心铃儿的安全。”杨仪娓娓而道,丝毫未提耽搁的公事。
郑翠娥抿嘴浅笑,走到骆铃跟前,亲近的挽住少女玉手,臻首靠着骆铃香肩,喜孜孜道:“我会全程照顾铃儿妹妹的,杨大侠放心。今夜只是探一下外围梨花沟,不会深入险地。但是如果遇到不长眼的,也不介意给蚂蚁窝一个回击,不能让蚂蚁们太嚣张了。”
两美姝夜风里款款相依,宛如一对如胶似漆的姊妹花,虽然其中一个的表情显得不太自然,而另一个则是自然得过了分。
郑世家的女子个个出类拔萃,可谓巾帼盖须眉,都说郑家新生代最出色的要数三把红颜剑。三把红颜剑以郑潭心为首,剑仙子的江湖评价极高,隐为郑世家年轻一辈的翘楚。而另外两把红颜剑:剑妃子郑翠娥、剑公子郑瑞盈同样不容小觑,公认的剑术高超,亦是万千江湖少年郎的梦中情人,单论名气的话,杨仪暗忖恐怕自己也比不了,他笑笑,不再推搪,应道:“就依郑女侠。”
明月府总管田中道负手在旁,一直未发话,直到杨仪与郑翠娥谈妥,才冲着杨仪欣然道:“多了杨兄相助,真是意想不到的幸事。不瞒杨兄,此行除了我们几人,夕照溪还埋伏着千秋帮的精英斥候,恶蚁们平日依仗水险警戒,现在则不足为戒了,时机运用得当,说不定还可以截到刚才那几只恶蚁。”
论年龄,摸到天命之年门槛的田中道比杨仪还要年长些,两人江湖地位也差不多,田中道称杨仪为兄只是拉近双方关系。杨仪闻言蹙眉,马上回道:“田总管,千秋帮地坤堂在此?”
田中道解释道:“高行天刺杀娄冬青、齐万恩之事,现在江湖皆知,娄听艳新掌千秋帮,为了安抚帮众,少不了要在蚂蚁窝的地界动动刀子,纵然杀不死高行天,起码也要找几只蚂蚁血祭一番,地坤堂自始至终没断了此处的察勘。我们想碰蚂蚁窝,娄听艳乐见其成,前些天,夕照溪附近已经插进了三名地坤堂斥候。”
杨仪思索道:“娄听艳不惜杀叔夺权,狼子野心的人物,是不是要提防提防?”
田中道点头赞同杨仪的谨慎,口上却贯彻着行大事不拘小节的直断,他沉着应道:“娄听艳声誉不佳,的确不是能够交心共济的同道,不过杀父辱帮之仇,不共戴天,娄听艳得了丧心疯才会连我们都一起算计。蚂蚁窝内部景貌少有人知,这些年勇闯蚁窝的人物不少,但带着讯息生还的可是一个也无,想制敌于先,少不了借助地坤堂斥候的手段。”
杨仪向田中道拱拱手,洒然道:“总管运筹帷幄,在下多虑了。”
作为临时参与者,杨仪点到为止。
娄听艳三个字从骆铃左耳进,几乎就要右耳出。伊眨了眨眼,方想起这人她认识的。谈的不就是那个登徒浪子么。骆铃是后来从别人口中知晓娄听艳身份的,除了轻浮自大,娄听艳没给骆铃留下好印象,娄听艳虽有示好,骆铃却不想结交这样的人,但是比较之下,她更受不了镖局的苛刻管束,长线的险镖不许走就罢了,连超过百金的镖物也轮不到她参与了,与其整天沉闷消磨,骆铃倒宁愿和娄听艳这种恶徒打交道。西北历练之前,骆铃机灵乖巧的性格里面还无逆反的种子,可一旦见识了真正的天空,羽翼随之而生,她怎能继续容忍一只金丝雀的无聊生活。
她是骆千河与崔楠的唯一女儿,她亦是镖局的普通一员。
她不是,她也不愿成为镖局高层争权夺势的棋子。
她想拍打着羽翼飞上天空,寻找自由,证明自己,或者只是单纯的飞向某人。
郑翠娥轻轻摇动骆铃,一双明眸隐着几分好奇。
萧衍的木然呆她能理解,梦中人本就是浮生若梦的武功路数,眼下不是呼呼大睡已是很好了。
而这小妮子却走什么神?
被人晃醒,骆铃扭身转头,只觉肘臂接触的地方异常柔软,不觉脸庞一热,赶忙将手从郑翠娥的肘臂之中抽出。与郑翠娥改为四手交握,面面相对,骆铃认真打量着,不由赞道:“剑妃子和剑仙子一般漂亮呢。”
郑翠娥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暗星忽然闪明,其秀眉不自觉的扬动,问道:“嗯?你见过谭心。”
骆铃嗯嗯的点头,沉浸在回忆中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崇慕的道:“一眼而已,但是过目难忘。”
郑翠娥笑盈盈道:“呵呵,我怎比得上谭心,妹妹,侬才好看呢,简直秀色可餐,让人恨不得一口吃下肚去。”
骆铃被夸得害羞,有些难抵对面的热情,郑翠娥偏又捉着她的手不放开,圆润的俏脸直凑过来看,虚张声势似乎真要咬上一口,骆铃忍不住跺脚道:“姐姐,你取笑人。”
郑翠娥抿着笑意,手指刮了一下骆铃挺翘的鼻尖,柔声道:“咱们去探一探蚁窝的虚实,你待在姐姐身边,不要脱离队伍,这里坏蚂蚁多着呢,狡猾着呢。”
骆铃见郑翠娥大不了两岁,却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哄,心中轻笑,嘴上则乖乖应声。
田中道向杨仪做了简单交代,便查看倒伏的几名追击者,蚂蚁的下手狠辣决极,追击者大部分遭斩首而亡,难以施救,查看只是略尽人事而已。
田中道从神剑山庄的尸体边站起,看着做着同样事情的卓立,问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
卓立恭谨道:“小人散野之徒,名唤卓立。总管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
黑衣青年隐忍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冲劲,也算个人才了,田中道收回目光,温和的道:“驿站损毁,人员伤亡,你留下来稳定阵脚,以接后续,我们去去就回。”
卓立低首称是,心下暗暗叹气。前往夕照溪有风险,但是回报非常高,若能跟随几位高手走上一趟,即使没有斩获,传扬出去也会身价倍增。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卓立缓缓抬头,望着田中道几人消失在夜色里。
燃烧的荒野被黑夜潜行的众人抛在身后地平线下,前方的大地因为缺乏月光的眷顾,晦暗深重。田中道领头而行,杨仪落后田中道一个身位,郑翠娥、骆铃紧随两人右侧,殿后的则是萧衍。萧衍不断打着哈欠,貌似还没睡醒的样子,行进中,骆铃总忍不住向后瞄上一两眼,看看萧衍是否掉队。
当然,萧衍是不可能掉队的。
某次打量的时候,骆铃瞅见萧衍还报以微笑,只是少女不能确定这微笑的对象是谁,或许这半梦半醒的怪人是对着他的梦中情人而笑吧。
荒原的地势还算坦荡,但是无奈夜深草长,并且随时可能面临蚂蚁的伏击,所以一行人力求谨慎,前进的速度不快。
两刻钟后,众人停了下来。
眼前草丛凌乱,地面仰脸躺着一个男人的尸体。男人四肢与躯干的连接处筋肉断裂,手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摊开,看起来像是损坏的泥偶,凄惨可怖,男人的身体没有致命伤,他断气不久,死因乃是失血过多。
骆铃捂着口鼻,看见死尸旁边遗落的利钩,轻声道:“是和我一起从客栈追出来的人。”
郑翠娥觉察到少女的不安,她拍拍骆铃的背,安慰道:“前些日子青州水龙会散了,一部分人并入了狂沙帮,还有一部分散入江湖,没想到其中的好手分水钩吴阿四折在这里了。”
确认了死者的身份,田中道与杨仪简单看了两眼死者的伤口,就率先上路。
又是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终于隐约听到了夕照溪的流水声,隔远望去,黑暗的水面偶有浮光,秋芦苇暗影缠绵,难见雁禽,河岸经常行人的地方踩踏出了小片空旷地带,那里却赫然立着两个人,其中左侧稍矮那位还牵着一匹骡马。
第四二章燃夜(三)
逼近的众人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但是如猎鹿人一般悄然减缓了速度。骆铃处在队伍中间,少女素手缓缓握紧剑柄,调整着呼吸,父亲的一段话语悄然在她的心头浮现。
“为了掩藏形迹,许多人都尝试着控制气息,但是摒绝气息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有些高手已经不再拘泥于肉体凡胎所赋予的感知,他们依据个人功法发展出来的灵觉匪夷所思。摒绝气息的效果不等同于无,如此去做只不过把自身的存在掩饰成一片空白而已。一片空白也是很耀眼的。与其辛苦的摒绝气息,还不如融于自然,当然这个方法更难实现。不过丫头,任何时候都不要自作聪明,不要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骆铃还小,她记得父亲坐在晨光透彻的窗边,言谈间以手支颔,一惯的亲切和蔼里带着少见的沉肃静思,仿佛在与某个假想敌暗暗拼斗着。
父亲的言传身教,以前骆铃一点不重视,许多话她很难理解,几乎听不懂,但是出于对父亲的敬畏和礼貌,骆铃每次表面均扮作认真倾听的样子。不像不耐其烦手把手传她剑法的母亲,父亲没有传授什么武功。骆千河只是有意无意的和女儿闲聊一些东西,顽皮的骆铃完全将之当成了老人的寂寞了,而现在回忆起那些言谈,骆铃只觉得字字如金。
现在就用的上了。
杨仪、田中道、郑翠娥、萧衍的实力皆可用一流言辞来形容,这样的四位高手一旦联合立时带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机,置身场中便与芒刺在背差不多。骆铃深深陷入这种诡异氛围,无法自拔,然而她也并不抗拒,只是尽量做到自然而然,放空心境。秋风乱折荒草,拂响河流,少女柔细的发丝弥至唇边,却不自知。
杨仪眼角捎见到后方的骆铃,见状略微皱眉,然后微微一笑。
两方大约相隔不到二十丈,互相之间没有掩护屏障,田中道等人也不发声,只是逼近。
寂静萧瑟的秋夜下,河岸边牵骡者蓦然回头。这人只是无聊回望而已,不想竟看到了五个陌生黑影的沉默接近,吓了一大跳,赶忙唤身边高大的青年一声:“有人!”
高大青年面容宁和,瞭望着河面以及漆黑更远方,其手掌早按于腰畔长刀之上,闻言弯翘的拇指无聊拨了一下刀柄坠着的玉佩,懒散应声。
示警之人与身边带刀人年龄仿佛,也是个青年,其头戴堕翅幞头,身着银边绿袍,腰扎乌带,足登长靴,一副官员打扮。年轻人的脸面保养的异常干净,既挂着蓬勃朝气亦带着官场浸磨出来的威势,可是江湖阵仗他毕竟不熟悉,年轻人愣愣看着身边的同辈,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顷刻便洒然大笑起来。
那边领头行进的田中道见状眯了眼睛,收敛了几分杀机,巧妙渡声道:“明月府田中道携同道探察折羽山,不知二位是敌是友?”对方磊落,田中道也不遮掩,三两句话直接抛过去,挑明了关系。
“在下御史台青云路谏言蔡书鱼。”官服打扮的年轻人扬声答了一嗓子,然后指着身旁高大的同辈,续道:“这位是来自无量海的楚项舞楚大侠。”
田中道皱了眉头,他看见杨仪、郑翠娥的眉头亦不舒展。
一个朝廷的谏官?一个无量海的武者?
要把这两者勾连到一起,不是那么的容易。无量海群岛从未被纳入中原帝国的版图,它也没有统一的世俗政权,无量海的权利之杖掌握在一个江湖性质的议会手里,议会之下乃是诸多松散的海域自治联盟。虽然中原与无量海民间武林的来往都很频繁,但是由于上层缺乏对等的存在,便谈不上官方联系。
似乎看出了田中道的疑惑,蔡书鱼沉声道:“近些年来,此处方圆两百余里的地域被称作蚂蚁窝的江湖恶势力盘踞,变成了不法之地,这个蚂蚁窝未报备官府,未得朱崖认同,有何权力建立帮派?可耻可笑的是,对此均有责任的幽、云、青三州竟然推来搪去,弃之不问、不管、不报,滑天下之大稽,丢尽了朝廷的脸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折羽山怎敢自成一境!蔡某忝列谏言,发遣青云路,自当恪尽职守,详察下情,以达圣听,荡除……”
蔡书鱼说着说着就有几分激动,恍似置身殿廷慷慨陈词一般,他身边的高大青年忽然咳了一声,以作提醒,蔡书鱼看了一眼同伴,再睹见这位的无动于衷,摇头苦笑,才道:“蔡某家叔与项舞的父亲乃是生死之交,在下与项舞亦打小相识。此行若无项舞守护,本官断不敢深入至此。”
官道田中道熟悉一二。
他看眼前小子的打扮像个谏官,言辞更是谏官的那一套腔调。须知明月府下属行会产出诸多日用物品,其中灯具、香烛、火器等物件因为得了明月府独门秘法的缘故,品质优异,官府乃至宫中都有采办。作为一府总管,田中道少不了与各类官员打交道。他明白谏官是仕途上升最快的几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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