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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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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下手的是他,即使对方毫不反抗,蓄意为之,他也不可能杀出眼前形神俱灭一般的情景。

这些死者多半是准备在山巅伏击,或许目标就是远威押的这笔镖。他们被悄无声息灭杀于山顶,血迹还未干涸,那么这场杀戮应该才过去不久,说不定杀人者还在山上。

杀人者是不是针对远威而来?如果是,怎么抗衡?就算有金牌镖师护卫,恐怕也难保万一。可是既然那两人带了头,哪里还有选择呢。

黄鹤求低喝一声,年轻的血气冲淡了惧怕,招呼一众同门一起压上,硬着头皮跟上了骆铃和盖幽。

峰顶出峡口方位隐现一块巨岩,巨岩五丈方圆,镇在峰峡之最顶端,四周生着茂密的松林。一条隐约可现的山路径向巨岩,山路旁一块垒石的平滑处刻着三个大字“仙人台”。

领先的盖幽来到刻着“仙人台”的石前,停下了脚步,露出凝重的神色,并且伸手拦住了还要往前走的骆铃。

骆铃与黄鹤求先后驻足。骆铃一双美目闪烁不定,黄鹤求则是心中大惊。

长风临空,岩上有人。

十人。

十人如仙,三七而分,成对峙之局。

三人那方一坐两立,盘膝而坐的是个少年郎,他面容秀气,神色清冷,眉心紧皱,挂着一点挥之不去的伤心,少年黯然而坐,膝上摆着一把黑伞,他的双手在伞骨连接处拨动,不断在调校着什么。

少年郎右手边立着一个魁梧汉子,汉子背上系刀,双手抱胸,其腮边胡须剃得惨青如刀光,眼神凌厉逼人,巍然傲立,大有一种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气魄。

与之相对,少年郎左边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英俊挺拔,体型修长如猎豹一般完美,此刻他短剑搭肩头,侧目看天际,微笑的嘴角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三人被围于仙人台内角,身后就是峭壁绝空,退几步就是粉身碎骨,可是他们并不慌张,仿佛经历了不少这种场面,早已习惯。

盖幽看到这三个人,尤其是站立的汉子与年轻人,心便向下沉,此二人他虽不识,但均是非凡高手,难测深浅,希望他们不是为了远威这趟镖来的。再当盖幽打量向七人那一方时,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惊讶。

因为从样貌、年龄、穿着、器物、气度,这七人他认个八九不离十,竟然都是显赫一方的不俗人物。

七人的位置站的参差不齐,中央位置立着一位老者,老者嘴角、眼角生出密布皱纹,皱纹嶙长相连,好似老树年轮盘满整张脸庞,面色尤为青黑,如同被天雷亟过的古木一般,老者背上拴着一把“十”字型古怪大剑,大剑剑镡奇长,几乎快赶得上剑身的长度。老者浑身散发着汹涌煞气,旁人难以接近他身边三尺之内。离他最近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一身金衣,头戴珠玉宝冠,腰系金线丝绦带,五官明朗,华贵儒雅,一把折扇在手心慢慢敲打,含有深意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对面修伞少年身上,明显对其兴趣很大。

以上两人位在中心,也最靠前,在他俩后面立着一对年轻男女。七人虽然目的相投,暂时联合,但是没有完全交心,彼此之间都有安全距离。以防范距离来说,这对男女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尺,小于一把剑的长度,算是十分亲近信赖了。那年轻男子着紧身玄衣,熊背狼腰,高大威武,卓然而立。男子手持一杆丈六方天画戟,鹰目四顾,悍然霸道;他身边的女子一袭青衣,飘然凌风,素洁面容,不施点妆,然而冰肌玉肤难自弃,天生丽质不须琢。女子细腰佩宝剑,负手观青天,颇有几分淡然出尘之意。

“仙人台”有两处突起的怪石。一块石上蹲着一个病瘦男子,瘦子长削脸庞,颧骨高鼓,薄唇窄鼻,生得刻薄寡恩的脸孔,他垂吊双手,不断喘着粗气,似有重疾在身,面上不时闪过痛楚的神色。

另一块怪石则靠立着一个青年。青年中等个子,其貌不扬,打扮如一个乡下农夫,粗布衣衫,头围汗巾,半挽袖子,青年怀抱一把长刀,下颔抵在刀把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最后一个白袍男子立于岩边,他年逾不惑,仪表堂堂,凭崖远眺,洒脱中自带威仪。男子腰畔挂着一把乌黑鎏金长筒状物,想来应是武器,除此还有一把小剑贴身别在胸襟,白袍胸襟绣着九朵流云,好像是小剑的剑穗一般,飘逸灵动。

盖幽从那老者看到最后白衣中年人,依次小声叨念着:“有光殿长老会第五长老雷沁,金鹏帮帮主展飞鹏,‘周正方圆’四大世家方家的‘小霸王’方猎无、郑家的‘剑仙子’郑潭心,千秋帮副帮主娄冬风,神刀红叶亭萧家的天才萧衍,风流阁外三堂总堂主江浪云。”

“是……是他们吗?”每听一个名字,黄鹤求的面色就变一下,盖幽念到的名字不是成名已久的名宿就是年轻一辈的人杰,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怕是一方霸主也要避退,黄鹤求再也不掩饰内心的慌乱,低声问道:“盖大镖头,他们是为了我们这趟镖而来吗?”

盖幽叹道:“希望不是,如果真是为了我们这趟镖,你能挡住吗?能避则避,实在不行,干脆给他们算了。”

黄鹤求咬牙道:“不行。人可以死,镖不能丢。远威的金牌不能砸在见龙手里。万一有事,盖大镖头你和小姐先走,我和局里的兄弟们断后。”

“不必这么紧张,岩上两拨人明摆着不对路,可能会打起来,不是埋伏我们的啦。”骆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仙人台上扫来扫去,倒是丝毫不在意撞见这种场面,她尤其打量着一身青衣的郑潭心,露出百看不厌的神情,崖上那素洁女子似有感应,转头向骆铃一笑,玉树砌雪一般清新自然。骆铃扯扯盖幽的衣袖,轻声道:“据传郑世家的年轻一辈中,郑潭心是当中翘楚,那个女子就是她?简直就是画中人嘛。”

盖幽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峰顶已经死了一批人,看那有光殿雷沁的森然杀机仍未收敛,十有八九是此人动的手。江湖传言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血流成河方才罢手。那病态汉子千秋帮副帮主娄冬风绰号“黄泉客”,亦是个凶戾的角色,死于其手上的高手不下百人。再加上悬崖边被围的魁梧背刀汉子,观其气场,冷酷凛冽,多半也是尊杀神。如果一会局面失控,这几人发起飙来,骆铃有个万一,镖物有个闪失,教他回去怎么向老盟主交代。

岩上两拨人生死相对,这个杀局是要避退的。

然而此时,岩上已经有数道目光落了过来,华贵儒雅的金鹏帮帮主展飞鹏扬声道:“下面的朋友请留步,我们七人同盟要诛灭几个恶人,方便的话,你们留下做个见证吧。”

盖幽闻言,遥答道:“上去就不必了,诸位高人,我乃远威镖盟盖幽,远威护镖过峡,依惯例巡查山峡,误入此间,既然各位有公干,我们不宜打扰,告辞。”

“叫你们留下就留下,一个都不许走,否则叫你们的镖队出不了鹰眼峡。”三人还未带队离开,蹲在怪石上的娄冬风伸手指道:“你们不服吗,以为打着远威旗号我就不敢动你们?”

背着十字大剑的雷沁亦瞥了盖幽几人一眼,哑声道:“老夫的剑已祭过,留你们不杀。你们替老夫将此间事传颂出去,就说有光殿雷沁斩杀两名蚂蚁,擒获金家逆子。”

黄鹤求被娄冬风喝指,眼睛立时瞪圆。

盖幽亦是脑门上青筋闪现,他报出远威名号,对方却根本当没听见一般。远威镖局横行天下,他是主死罚的金牌镖头,专杀劫镖的巨盗大寇,肃清一切远威的威胁。他已十分规避,还招来这种挑衅,若是平日,他必然一怒拔剑,远威不容侮辱。可是岩上的七人组实力太强,每一个人都难以量度,他还需要周护骆铃,只能隐忍。

手持方天画戟的方猎无扬声道:“远威的朋友,我等今日尊奉朱崖号令,在此擒拿金寒窗,顺便一并诛杀蚂蚁窝的杀手。两位前辈的意思是请你等做个见证,没有别的想法。”

方猎无出自四大世家,四大世家均与远威镖盟有些往来,所以说话比较客气。

经方猎无这一提点,盖幽联想江湖传闻,不由醒觉过来。他看向那黯然而坐的少年郎,心道此人莫非就是那个闯出弥天大祸,后来逃至蚂蚁窝的金家少年?

“方公子客气,朱崖领袖江湖,既然各位依朱崖号令行事,我等自该做个见证。”盖幽向方猎无拱了拱手,回话亦很客气,然后吩咐黄鹤求打出安全信号。

片刻,盖幽望见对面山顶也浮起一缕蓝烟,这表示关二娘那头没有发现敌踪,唯一可能的埋伏都在此山,却让雷沁杀光了。如今山顶尽在控制,峡底鲁松的车队进发有序。盖幽注视着金寒窗,暗忖此子袭杀朝廷大员,惊动武陵山庄,逃窜蚂蚁窝,许久没有被拿下,诸般事迹传遍江湖,而他身边的人就是蚂蚁窝的杀手?不知是蚁窝的什么阶层,蚂蚁窝一向神秘无比,不露行迹,就算盖幽这样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也没有认出高行天与陆无归的来头。

岩上雷沁陡然喝道:“高行天,谁指使你刺杀我殿孙鹤长老?乖乖供出幕后指使,爷爷便给你个痛快,否则将你大卸八块,挖心剖肝。”

娄冬风闻言,冷冷插道:“雷疯子,姓高的人头是我的,他杀了我大哥,我要亲手必报此血仇,你等着捡现成就好。”

“你们废了他可以,但要留下一口气。我还有话问他,此獠狙杀我家族中人,我势必要揪出幕后是谁买凶。”方猎无也横插一言,坚持说道。

展飞鹏笑道:“展某算是一方地主,一会儿拿下金寒窗,就交给在下处理,如何?”

七人同时出现在鹰眼峡,却非一路结伴而来。展飞鹏早先和江浪云偶遇,两人算是同行。他这一番话是冲着江浪云去的,希望拉个盟友。

风流阁外三堂总堂主江浪云凭崖远眺,闻言不改姿容道:“风流阁地处中南小隅,攀附不上武陵山庄这棵大树,虽对大司马敬仰至极,愿为朱崖尽点心力,但是我不抢金家少年这个功劳。我阁副阁主死在高行天手下,江某专为复仇而来。”

展飞鹏主动揽下金寒窗这个烫手山芋,其他几人并没有站出来反对。展飞鹏笑着拱手,完全把金寒窗视为囊中物。

七人为金寒窗而来,看上去尊奉武陵山庄,行侠义道,但他们岂会没有私利与顾忌。金寒窗的背后有两大实力深厚家族存在,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均有意无意将金寒窗推给其他人处理,赚个参与有份的名声便好。

他们盯上的是高行天。

不管是有光殿、四大世家,还是神刀红叶亭、千秋帮、风流阁,他们恨透了这个杀手。此人刺杀过他们所在势力的重要人物,其罪当诛。无论谁杀了高行天,回去都是大功一件,甚至高行天的首级已经和千秋帮帮主之位挂了钩,该帮达成一致,谁杀了高行天谁就登上空缺很久的帮主之位。

金鹏帮与高行天素无瓜葛,金鹏帮帮主展飞鹏却是个颇具野心的人,他一心打金寒窗的主意。金鹏帮盘踞凉州,帮徒过千,堂口几十,是个大帮。但是金鹏帮的前景就到此为止了,西北的地界有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为大罗教,一为无双门。想求发展的话,没有任何帮派可以绕过西北双雄,西北双雄压的凉州其他门派根本喘不过气。展飞鹏有心成为归入大罗教,即使不通,成为大罗教的附庸帮派,也可以接受。他知道大罗教为了结交金家,费了很大功夫,更对金寒窗有着非常复杂的想法。展飞鹏琢磨着若擒下金寒窗,那么拜帖就好投了。

金寒窗低头修补锦瑟伞,心无旁骛,少年五指拨弄着密密条条的伞骨,锵然声音响透风中,如同信手弹筝的古之伤心人。

郑世家的郑潭心微启檀口,柔声道:“传言靳雨楼于暮望城郊外搏杀高行天,两人在护城暗河之中战成了两败俱伤。不过,就算高行天伤重属实,此人也不是那么好杀的,何况他还有一个陆无归,你们太早争执了。今日今时任谁杀了他都是一样,大不了斩下头颅,彼此相借。”

展飞鹏一敲折扇,赞道:“好个彼此相借,郑仙子,蕙质兰心,所言甚是,便先杀了两只蚂蚁再说。”

高行天负刀而立,锋芒已露,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利刃,气势迫人。他漠然看过展飞鹏,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然后缓缓开口道:“小六,你不要动手。”

陆无归笑着摇头道:“高兄,快刀有时也斩不了乱麻,此间不可力敌,你旧伤未愈,他们人太多了,这些正派总是喊着除恶务尽的头号,行群殴之事,龌龊的很。”

高行天面现一丝冷嘲,漫不经心道:“人多又怎样,我要杀人,谁能阻我,这群饭袋杀掉一两个,如同探囊取物。”

这三人面对围困还能如此冷静,悠然而谈,无疑没有把岩上的截杀者放在眼里。展飞鹏恼怒道:“两个蚂蚁窝的狗杂碎,死到临头,你们也只能说些大话罢了。”

陆无归哈哈一笑,懒洋洋道:“咬人的狗不叫。你沉不住气,做什么狗啊。就凭你这种货色也要捉拿寒窗?你可知棠夫人已到了西北!”

棠夫人自然就是唐门“八琼”之首的唐棠,展飞鹏闻言,面色变了一变,他扇指陆无归,狠狠道一声:“陆无归,敢对我这么说话,你是着急去投胎啊。”说吧,他踏前一步,就要动手。

雷沁沙哑阻道:“且慢,都不要出手,这两个人由我来杀。我今日只为斩杀蚂蚁而来。”

骆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岩上的情况,低声语道:“蚂蚁窝的人很豪气,看来杀手的气度也不差啊。”

“高行天……陆无归……小姐,蚂蚁窝可是当今三大杀手组织之一,这两人又是其中的精英,实力仅次于蚁王,怎么会差。”盖幽知道眼前的杀手不凡,但没想到竟是高行天与陆无归。这两人在最新的杀手通缉令上,一个名列第五位,一个名列第十三位,声名卓著,但是却很少显露形迹。蚂蚁窝如果丧了这两个人物,会不会产生异变呢?同样,岩上那七人若任何一人有个闪失,会不会让他们的门派震荡呢?想及此,盖幽喃喃道:“小姐,不管有何事发生,请你一定紧随盖某左右。”

骆铃美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岩上,似乎未听到盖幽的警示。

第三二章鹰眼峡(下)

怪石上蹲伏的娄冬风缓缓站直了身躯,他身形瘦弱,但是个头很高,像是一只插在怪石上的风中竹竿,他阴声道:“雷疯子,你让开,我曾发誓一定要亲手摘下高行天的首级以慰我大哥在天之灵。你不是想杀人么,剩下两人随便你杀。”

“人由我来杀,帮主宝座由你自己去争。老夫知道你千秋帮的规矩。”雷沁探手向后,便取十字大剑。

娄冬风面色阴沉,自石上一步走下,就到了雷沁的身边。

雷沁手把剑柄,扭头森寒的盯着娄冬风。

此刻,雷沁面上年轮状态的皱纹如同有了生命,似烟气蒸腾一般诡动,仿佛罗刹恶灵。雷沁的独门剑法名唤转轮剑,此剑术凶煞无比,修到精深处,相由心生,杀伐狠厉。

娄冬风毫不示弱的瞅着雷沁,其眸中凶光闪动,沉声道:“高行天我一定要亲手杀掉,亲手才行。”

雷沁没有立刻答话,其面目又生变化,所有皱纹竟然一起跳跃、涌动,一张老脸已经不像人脸,比之厉鬼亦有过之而别无不及。他只嘶哑着说了两个字:“滚开。”

娄冬风忽然笑了。笑得肆无忌惮,声震山峡。就连关二娘那边的峰顶、鲁松所在的峡底都能听到这大笑,不明原因的人还以为山魈作怪。长笑完后,娄冬风清了两下嗓子,一摊手道:“很好,疯子想做真鬼,我帮你。”

两人忽然争锋,没有人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

“你们斗起来不要紧,但是就不怕高行天他们趁乱逃走吗?”

展飞鹏很想这样奉劝一句,但是这两人的冲突不是他能调解的,不仅是他,恐怕岩上其他人亦不行。敢于孤身追杀高行天的人,均是从来不弱于人的主儿,个别几人更是执掌权柄惯了,完全听不得他人说教。

江浪云立于崖边,对将起冲突的两人淡然远之,毫不关心,他凭崖远眺,目及之处不见人烟,丘陵起伏,林木茂美,天上白云悠悠,天下莽野无边,一片自然好风光。鹰眼峡凶名在外,寻常百姓是不敢在此安家的,正因如此,也造就了鹰眼峡附近苍翠秀丽的景色。萧衍则滑坐在石旁,完全进入了梦乡,青年搂着长刀如情人在怀,一会儿打个鼾,一会儿磨磨牙,睡得香甜无比。

郑潭心看了看江浪云,又扫了萧衍两眼,她知道这两人是指望不上了,郑潭心蹙了秀眉,向方猎无低语了几句。

雷沁与娄冬风的眼神已经撞出了火花。

两人倏然各自退后三步。雷沁伸手一抹,十字大剑赫然在手,娄冬风袖口则无声无息垂下一只铁钩。两人都是狂人,无视绷紧的局面,就地便要解决纠纷。

娄冬风冷道:“没有那么多时间,三招之内定生死吧。”

雷沁沙哑道:“先杀你,再杀高,两剑足矣。”

仙人岩上一时静了下来,长风啸空,再无人语。日光照耀锋利的兵刃,似乎即将折射出两道暴起的人影。

一声吼。

就在此时突地一声大吼,吼声震得山谷回响,人耳嗡鸣,林木间不知名的鸟兽一阵躁动。

方猎无抢在两人对决之前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吼。

吼声中,他横持大戟,一脚踏下。

这一踏仿佛夔牛顿足,霸王降临,仙人岩崩裂!

巨石经历无尽岁月,饱受风割日剥,本就有数道龟裂的裂隙,濒临解体,经方猎无这神力一踏,裂隙再撑不住。

仙人岩瞬间断成三大块,除了一块岩体仍挂在崖边,其他两块岩体载着人直接向下坠去。

坠下去的人自然是边缘地带的高行天、陆无归、金寒窗,以及站位靠前的雷沁、娄冬风、展飞鹏。

远威镖局几人面色剧变。仙人岩裂成的两块巨石有雷霆万钧之势,一旦砸中车队,后果无法想象!

正如盖幽等人恐惧的那样,峡底的车队正走在峡口地带,两块巨石遮天蔽日的便砸了下来。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轰然”的恐怖响动,远威的两驾马车被砸个正着,车体瞬间粉碎,骏马成了血泥。七名趟子手来不及躲避,连声惨叫都没发出,俱被砸成了齑粉。巨石堵住了峡口,远威车队被断为两截,仅有一驾马车外带十余名趟子手镖师在外,剩下人马都被困在了鹰眼峡中。

大石上的几名高手各显神通,逃离险境,其中一把黑伞带着三个人影左支右绌的滑坠下来,正落在峡外的一驾马车旁。

金寒窗利用锦瑟伞翔空不是一两次了,但是带着三个人飞还是险象丛生。

甫一落地,陆无归两掌击飞了马车护卫,高行天跳上马车,随手就将马车夫丢了下去。两人携着金寒窗,劫了马车,扬鞭就走,远威一众人根本拦阻不了。

半空中一声厉啸,却是挽住崖壁藤枝没有摔落的娄冬风,他在崖壁间几个跌宕,冲下地面,雷沁与展飞鹏也先后跃出鹰眼峡,三人身形疾掠,如陌上飞鹰,紧追奔驰的马车。

远威众人乱成一团,鲁松纵出峡谷,高行天等人已劫走镖车,飞速远去。老镖头气得快要吐血,他怒目圆睁,也不管上面能不能听到,只向着左边山峰大吼道:“盖幽,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山顶的盖幽向仙人岩上仍屹立的几人恨恨道:“方猎无,此事你必须给我个合理解释。”

方猎无抱拳一礼,歉然道:“巧了,伤了远威人马非我本意,无心之过,他日方某定当负荆请罪,给骆盟主赔个不是。”

盖幽终于压不住火,愤声道:“一笔重镖,数条人命,你清楚状况吗?你赔得起吗?”

方猎无叹口气道:“那你要怎样?”

盖幽的眼神又在郑潭心的身上打了个转儿,他对细节观察入微,崖下惨剧实因郑潭心密语方猎无而起,此姝纤秀的身躯侧对岩下,美目直望高行天远去的方向,不发一言。

盖幽衡量再三,强压下怒火,恨声道:“走。”

黄鹤求、骆铃与其他远威诸人默默随着盖幽下山,心情沉痛。远威留不下方、郑二人,现在理应回去狮鹫,并不是讨说法的时候。

骆铃回望了一眼仙人岩,暗咬银牙,把几人都记在了心里。

仙人岩十人去其六。

剧变终将萧衍震醒。他醒来捂弄了一下头巾,再望着断岩危壁,吓了一跳,呐呐道:“好家伙,谁这么厉害?咦,高行天呢?”

江浪云一拂衣袖灰尘,迈步便行。

郑潭心忽道:“江总堂主留步,还有萧兄,我们四人结伴如何?想杀蚂蚁窝的精英,一个人行动不划算。”

江浪云略停步,答道:“多谢好意,江某独行惯了。”然后他纵身而起,如一只大鸟般向下山路掠去。

“萧兄意下如何?”

萧衍拍拍屁股,站起挠头道:“呃,结伴是好。不过,呃,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说完,这朴实青年一路小跑,也瞬间没入丛林,下山去追高行天去了。

方猎无皱眉道:“潭心,何必拉上闲杂人等,取高行天首级,我们两人足够。”

郑潭心摇头道:“这些人不是贪功,就是自信过度,可惜了,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再不会有。不过如果能拉上刚才两人,还是有七分把握的,可惜了。”

“高行天算个什么东西,不过采用卑劣手段杀了几个人,就被好事之徒奉为杀手之王了,我看只是个沽名钓誉的鼠辈。刚才他要是跳返回岩,我一戟劈了他。”

“你今天也撞见他了,真觉得他是个鼠辈?你要这么想,不如赶紧打道回府吧。况且他还有一个陆无归做帮凶,我不想方家有人在此殁亡。而且唐家的那位夫人也来了西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一切听你的,我嘴上说说,你却真当我七岁孩童,我方猎无会犯轻敌的大忌?”

“分不清你是逞能还是无知。你要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金寒窗就不要下手了,唐门和金家深不可测,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方猎无点点头,望着崖下忙乱的远威众,愁道:“方法不对,搞大了,还一不小心和远威结下了梁子,远威骆盟主是个英雄,平常和家主交情都不错,有点棘手难办啊。”

郑潭心冷静道:“日后远威找上门来,我和你一齐担着。”

方猎无苦笑道:“什么叫一起担着,好像我怕事一样,我对你这种说法感到很不满。”

郑潭心遥见被劫的镖车停在远处山麓,再不迟疑,她率先跃下仙人台,催道:“再不追就跟不上了。”

远威是最后一拨留在鹰眼峡的队伍。风从峡谷掠过,尖锐呼啸,凉意入骨,仲夏的时光在这里仿佛迅速倒流至严冬,峡口堵着石堆,两块特别巨大的石头底部溅染着鲜红的血迹,像是一团无声的火焰在烧。

鲁松坐着一块碎石,干裂的嘴唇叼着烟斗,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沉默无语。关二娘站在老镖头背后,她讨厌烟味,但这次表现的出奇安静,没有阻止鲁松。

围在鲁松身边的还有盖幽、骆铃、黄鹤求与惠良谷。镖局其余人等收拾着两块天降巨石造成的烂摊子,时刻准备出发。

鲁松被自己喷出的烟气呛出一把老泪,叹道:“人死了,镖没了。远威的脸丢了。”

死了七个趟子手,伤了十几人。被高行天劫走镖车一辆,赶巧押送镖物正存放在这辆镖车上。这么大的损失,近五年来都没有发生在远威身上。

盖幽面沉似水,想说点什么,但黄鹤求抢在前面,愧疚道:“师傅,是弟子害死了兄弟们。”

“他们死得其所,为镖局而死,不怨谁。”鲁松看了看有话欲说的盖幽,劝慰道:“盖大镖头,你不要自责,事发突然,不是你的责任。骆小姐,二娘,惠师弟,你们没有过错。选择走鹰眼峡是老夫的决断,这个结果,老夫负全部责任,我应该预料到这些意外,我应该守在被劫的镖车上。”

关二娘看着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老镖头,不禁一阵心酸,哽咽道:“那啥,咱今天吃个哑巴亏,咱认了,当家的,你说句话,二娘立马去把镖拿回来。”

关二娘说的是几人的心里话。

镖被劫了又怎么样,拿回来就是,远威夺回的战例不是没有,最著名的例子当属远威镖盟盟主骆千河的成名战。那一趟先丢镖再夺镖。骆千河九日夜间逆袭徐州四百里,凭一己之力,连杀十三大寇,震慑天下绿林。想起往昔战例,众人抛开惨痛的心绪,热血都沸腾起来。

“散了吧。”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鲁松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盖幽第一个反对,如果不能听到一个信服的说法,他是绝对无法甘心的。

鲁松抽着烟斗,斜着老眼,无奈道:“追下去,搭进去。如果你们五大金牌镖师齐至,再加上我们见龙,还可以追上一追,现下就算了。唉,这镖丢在西北是丢在了龙潭虎穴里,或许要惹下天大事来。”

盖幽反驳道:“我们虽远在西北,想调来些帮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必泄气,蚂蚁窝之所以劫走那辆镖车,纯属无意,他们并不是冲我们的镖物来的,追上高行天等人,讨回来就是,我们又不是与其为敌。”

“箱子里的东西太珍贵了。任何人得到手都不会送还。”

“镖物是什么?”

“……”鲁松沉默了。

“当家的,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关二娘急了。

运送镖物的箱子被看护的非常严密,鲁松一路过手,其他人都未接触。诸人知道这趟镖镖主的来头极大,镖物极珍,对具体的信息却不了解。

鲁松涩声道:“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能说。一趟镖来路你不知,去处你亦不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摆明不想让你明白任何事情。不知即为福,知之为大凶,盖大镖头,这趟镖就到此为止,见龙愿意接受镖盟的任何惩处。”

没有人想到这趟镖会神秘到了这般地步。有的镖主会隐匿身份,但是接收方也被隐去就太不寻常。

关二娘发愣道:“当家的,说到底来,我们连这趟镖押给谁都不知道?这算什么鸟事?就是镖物俱在,我们这趟镖又怎么押?不过,这镖丢的好没头脑,我忒不痛快。”

惠良谷道:“果真如此,我倒是十分赞同师兄的意见。见龙完全不清楚状况,盲目追下去没有意义,镖丢了,押镖的当然有责任,一切就按照镖书所列的条件走,这样的话,便是镖盟也没有二话吧。”

关二娘捏着拳头,怒道:“老惠,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没有骨气了,这事不追究下去,一路的心血都白费了。若是按镖书的数额赔偿,咱见龙岂不是元气大伤,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二娘,你给我收声。就这么定了。回返。”鲁松敲灭烟锅,向盖幽一拱手,道:“盖大镖头,不是见龙不尽力,实在是无力为之。”

盖幽眼中流露出失望的情绪,但是他仍不失敬意地回道:“鲁大镖头既然做了决定,盖某没有资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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