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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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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程学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明朝尊师重道,几曾见过敢这样和先生顶嘴的学生啊?竟然拿着他年过半百却只是个秀才这个短来骂他。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程仲这话真是恶毒之至啊。
“如果先生觉得学生的话太长了没有听明白,学生可以再说一遍。”程仲微微一笑,寸步不让。其他的孩子都已经惊呆了,这程仲平日里连话都说不条理,四个字的句子对他来说都嫌长,中间还要换一个气呢,没有想到骂起人来竟然口若悬河连草稿都不用打啊。
此时此刻,程学毅竟然冷静下来了,这样的反应决不应该出现在程仲的身上,难道平日里痴痴傻傻的模样是装出来的?难道这程仲的天资竟然比程廉还要好上一筹?希望他不只是徒具口舌之利。
想到这里程学毅的强忍一口气:“好,好,好,好你个程仲!今日如果你对不上这副对联,这族学你也不用上了,我也没本事再教你,早早的让你母亲将你接了回去!”
“如若学生对出了下联呢?”程仲反问道。现在他就和程学毅顶上了,程仲也无所谓,反正这书已经不准备再读下去了。看着这老东西的嘴脸就作呕!不就是个小秀才吗?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你如果对出下联,那就是我程学毅有眼无珠,老朽也无颜再呆在这族学之中,误人子弟!”程学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被自己的学生骂得狗血喷头,读书人的脸面往哪里放哟。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学生都傻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偏偏看着又十分的过瘾,心中隐隐的都还有一丝的希冀:如果程仲对出了下联,看平时道貌岸然的先生到时候怎么收场。
“请先生出上联。”程仲说道。
“听好了,这上联是:雏凤学飞,万里风云从此起!”程学毅说道。他根本就不相信程仲能够对出下联,虽然也曾他听说过有些人天纵奇才,但是他还没有亲眼见过。
“雏凤学飞,万里风云从此起?”程仲微微沉吟了一下。
程学毅冷笑一声,在他看来,程仲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
“学生的下联是:潜龙奋起,九天雷雨几时来!”
不仅工整,而且意境气势丝毫不逊,所有人都傻了……
程氏族学距离程家的茅草屋大概三四里路的样子,倒也不远。
程仲穿过广富林市缓慢的往回走,虽然不比后世的高楼大厦,但是不管是泥墙草盖,还是红墙灰瓦都让程仲感觉到新鲜。
程仲轻易接出了下联,让程学毅差一点呕血晕厥,最终羞愤而去,学堂也因此早早的散学了。
其实以程仲的心智本来不会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但是一来恼程学毅话说得刻薄,二来他也没有想过继续走读书科举这条路,也就无所顾忌了。
整出神间,程仲感到背后一痛,却是三、四个孩子拿着土块丢他。见他回头也不害怕,一边拍手一边嬉笑着叫:〃大傻子、大傻子……〃
程仲不由苦笑。后世的他虽然说不上是绝顶聪明,但也是村中唯一的大学生,飞出的金凤凰,没有想到到了这里自己竟然成了傻瓜,这反差也着实太大了点。
程仲当然不会和五六岁的孩子一般见识,他微微一笑,突然大声吼道:〃再敢丢老子一下,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狗爪子!〃
孩子们吃了他这一嗓子,害怕起来,纷纷跑远了,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竟然还吓的哭了起来。
孩子的母亲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抱起孩子说道:〃走,跟妈回家去,咱不和傻子玩,当心长大了像傻子一样,那可就作孽了。〃
说着还拿眼深深的“挖”了程仲一下。
程仲心中冷笑,和自己一样就叫作孽?自己这到底是是啥形象呀?算了,也别和粗鄙的村妇斗嘴了,犯不着,更关键的是真要斗起来,自己也未必能赢。在骂人这件事上,很多女人可都是与生俱来,无师自通的。程仲就见过一个女人骂自己的老公三个小时,愣是连一个词都没重!
远远的,程仲已经望见到了那一扇虚掩的院门。院子是用捡来的树枝夹起来的,房子是用水和着泥再加上草堆起来的,低矮的很。房顶则是玉米的秸秆和草铺就的,家中只剩下母亲刘氏和程孝直捡来的女孩程涟忆,当真是名符其实的寒门了。
自从程孝直死后,这个三人栖息的寒门院落已经很少有人光顾了,上次有活物上门还要追溯到一个多月前,一条饿狗偷吃了东西后被赶得慌不择路钻了进来。
但是让程仲意外的是,今天竟然有客人上门了,而且还带着两箱子礼物。
他心中一喜,这几天他可是连一顿饱饭都没吃,更是连一点肉腥味都没闻到。弄得他现在眼都有些绿了。
现在好了,终于有人上门送吃的了,想想也是,程孝直毕竟做过一任县令,虽然最后被撸了,人也没了,但是这门生故旧总该有几个。况且,听刘氏说,程孝直为人仗义疏财,也曾资助过一些贫困的学子,说不定这些人中就有一些金榜题名,现在回来报恩的呢!
程仲从后世穿越而来,早就知道人走茶凉,但是现在毕竟是大明朝,世风不至于这么差吧?
程仲本已酥软的腿一下子又有劲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家里赶去,同时心中想起来了后世一个著名的广告:〃饿货,一饿就腿软。〃这饿了,还真是腿软呢!
第4章 退亲
上门的是刘氏的弟弟刘金山的婆娘王氏,对于刘氏来说,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她目前除了程仲和涟忆之外最亲的亲人了。不仅如此,刘金山的女儿和程仲订了娃娃亲,说起来两家还是亲家,所谓亲上加亲了。
“是妹妹呀,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看我都没有准备。”刘氏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上去说道。
“怎么?金山没有来?”刘氏往王氏的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刘金山的身影。刘金山是个惧内的货色,平日里王氏到哪他就要跟到哪的,今天倒有些反常。
王氏生就了一张橄榄形的脸,颧骨高耸,唇角挂着一颗硕大的是非痣。对于刘氏的热情视而不见,神情倨傲的说道:
“那个没有出息的窝囊废今天没有来。”,然后冲院子外招呼了一声,说道:“你们把东西抬进来。”
“舅奶奶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呀。”程涟忆喜形于色的说道。她还以为是王氏带了礼物上门呢。
但是刘氏却感觉到了几分不对。
果然,看到王氏的两个儿子抬进来的掉了红漆的箱子,刘氏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
离着老远,程仲便听到母亲刘氏高亢的声音。
程仲一愣,刘氏信佛,而且脾气极好。即便广富林市的村民颇有些忘恩负义的作为,刘氏都能坦然面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流露,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什么让刘氏都急眼了?
〃弟妹,两个孩子的亲事在孝直在世的时候已经定好了,当时你也是非常同意的,现在孩子们大了,也到了完婚的年纪,怎么突然要退婚呢?你这样做也太,也太——〃刘氏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将“没有信义”几个字说出来。
〃哟,这还能怪到我的头上了?〃一个尖厉的女声响起,无论是气势还是分贝都完胜刘氏。想来便是刘氏的弟妹王氏。
〃帮帮忙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家闺女生的那叫如花似玉,生来就是阔太太的命。再看看你们家,看看这房子,啧啧啧,这还是人住的吗?还有你那儿子,蠢得都赛过了猪,哪一点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你!〃刘氏顿时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仲儿天资并不聪颖,你并非不知,从前你不是还说仲儿性情敦厚吗?怎么……怎么如今变的如此说法?〃
〃性情敦厚?〃王氏双手掐腰,摆出一副狠戾模样说道:〃亏你说得出口,那不过是我宽慰你的话语罢了,以他的脑袋恐怕傻子都要比他强三分!配我家女儿,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氏的话仿佛一把把尖刀字字句句都刺在刘氏的心头!刘氏的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程涟忆连忙扶住,忍不住的说道:〃舅奶奶,话可不能这么说,想当初可是您死乞白咧的上门非要攀这个亲的,说什么表亲结亲,亲上加亲;说什么少爷性情敦厚,是你顶顶喜欢喜欢的第一等人才!还说什么如果能得此东床快婿,让你立马死去都能含笑九泉!这些话犹在耳边,怎么舅奶奶又换了如此的说法?这人嘴的两面皮翻转的也太快了吧?〃
此时,王氏和刘氏的争执已经吸引了不少邻人前来探头观望。反倒是正主儿程仲被堵在外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程涟忆人不大,但是声音却不低,清脆的童声模仿着王氏当初说话的形态和口气,立马让围观的人信了几分,不由对王氏出尔反尔的行径和当初的无耻有些不齿。
她们哪里知道程涟忆人小鬼大,刚才的那番话八分真,两分假,虽然大部分是王氏曾经说过的,可是含笑九泉之类却不曾说过。
〃你个小贱蹄子,我和你家主母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再敢胡咧咧看我不撕裂你的嘴!〃王氏虽然泼悍,但是嘴皮子功夫却属一般,面对程涟忆的伶牙俐齿,只能抱以武力威吓了。
〃先前涟忆敬你是舅奶奶,是哥哥未来的岳母,自然不敢乱说话,可是你看看你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件还顾及自己的身份?既然你先不要这个脸,那涟忆何必要给你呢?〃程涟忆的小嘴皮子极为利索,说的话也颇为在理,让王氏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当着这么多人,轻易也不能真的动手,只能又将矛头转向性情温厚的刘氏。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子的奴婢!就凭这样的家风,我就不能让我的闺女嫁过来受苦!实话告诉你,我是顾着往日的情面才来退亲,否则早就一纸诉状将你们告上的县衙大堂,到时候你不光要退亲,还要丢人。〃王氏继续以势相压。
刘氏默然垂泪,她知道闹成这样,这个亲今天是退定了,即便自己不同意王氏也不会将闺女嫁过来。以程家现在的窘境,恐怕仲儿真的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程家一门自此而绝,以后可怎么还有脸去见老爷于地下呀。如果不是顾念程仲,刘氏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舅奶奶,你有本事就去县大堂去告呀。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我们家老爷以前就是县尊大人,对于律条,涟忆多少也知道一些。哥哥不嫌弃你家闺女蒲柳之姿,当初也是交换了婚书的,现在你先出尔反尔,真要到大堂上告叼装,恐怕反要吃大老爷的板子。〃
程涟忆说的在理,不管程家是什么样的光景,两家是缔结了婚约的,真想毁约恐怕确实是要吃板子的,众人不由纷纷点头。
但是王氏却丝毫不惧,反而很轻蔑地说道:〃缔结婚约的时候,你们隐瞒了那个病秧子是傻子的事实,就凭这一点县老爷便要判你们欺瞒之过。再说了,你以为现在的县老爷还是你们家的呢!不怕明白着告诉你,县城的郑大官人已经托媒人上了门。你要是老老实实把婚书退给我倒也罢了,我也顾念往日的情面,不难为你,说不定还会周济你几分。如果真的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想要死赖到底,哼!郑大官人在华亭县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到时候你们什么都捞不到不说,还要受皮肉之苦,牢……牢……啊对,牢狱之灾。〃
最后什么皮肉之苦,牢狱之灾分明是有人教她,否则以王氏的水平恐怕最多也只能说出吃板子,蹲班房这样的话来。
王氏的面色惨然,默然不应。
程涟忆愤愤的说道:〃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周济!当初干爹在世的时候,是谁三天两头上门拿东拿西?大到金银钱财,小到照明的灯油,你从我们家拿的东西足够养活几十条看门狗了,却没有想到这狗养肥了,却学会反咬主人了。再说这聘礼,当时我记得真真的,干爹派人送去的聘礼是足足八个大箱子,十多个壮劳力抬到你们家的。看你今天退回来的呢,只有两个箱子,你两个儿子轻轻松松的就抬了过来,我还想问你,剩下的六个箱子的东西哪里去了?难不成都喂了狗不成?〃
这一席话骂得王氏面红耳赤,不由大声嘶吼道:〃谁拿你们家的东西了,你个小贱人胡扯八扯,老大、老二,去给我狠狠的打这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下贱胚子。〃
王氏这次是带了两个儿子前来的,除了抬送聘礼,当然也是一种威吓。老大、老二虽然智商比当初的程仲也强不到哪里去,但是胜在孔武有力。
刚刚斗嘴,他们俩都插不上嘴。此时听到王氏的指令,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向翠儿围堵了过去。
此时,程家内外围了不少乡邻,但是见到两个汉子要动手欺凌一个弱小女童,竟然没有一人出头阻止。
程涟忆虽然伶牙俐齿,但是毕竟年龄还小,此时见到两人向自己走来,不由心中害怕。
正在这时,人群外响起一声断喝:“住手!”
第5章 霏霏连阴雨
这一声“住手”正是出自程仲之口。
刚刚他在人群外听程涟忆痛斥王氏只觉得十分畅快,同时也对程家的遭遇愈发的可怜和同情。
程仲穿越而来,对程家的过往知道的并不多。后世人们常说人心不古,可是穿越到了明代才发现这古人的心也不比后世好什么呀!
见到王氏要两个儿子动手欺凌**孩子,程仲以为围观的乡邻会出头,起码会劝止。虽然王氏的两个儿子块头不小,但是围观的人中也不乏五大三粗的汉子,倒也不用惧他。
但是让程仲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样的情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头。
不得已,程仲只有自己出头了。
别说对付王氏的两个儿子,以他现在的身板,一对一也是有输无赢的结局。他该如何化解这样的困局呢?
“哟哟哟,我当是谁呢!”王氏轻蔑的说道:“原来是这个病秧子,前两天听说病的要死了,竟然又活转了过来!真是作孽,这个样子还不如早死早干净。”
王氏一直没有退婚的原因其实是指望程仲撑不到完婚的那一天的,这样两家的婚约自然作罢,而她呢也保全了名声和聘礼,却没有想到程仲竟然又活了过来,此时见到活蹦乱跳的程仲,王氏的气不打一处来。
“住口!”刘氏厉声喝道,此时她的温和荡然无存,仿佛一只护犊的母老虎,浑身的毛发都扎拉开了。她是担心程仲的身体刚刚痊愈,如果受到这样的刺激会重又犯病。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刘氏冲到程仲的面前说道:“回去告诉刘金山,我没有他这个弟弟!”
又转身对程仲说道:“仲儿,外头风大,当心着凉,赶紧回屋去。”
程仲却搂住刘氏的肩膀,嬉笑着说道:“些许寒风当什么事?舅母还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我没给她养老送终,怎么敢早死呢?”
虽然在笑,但是程仲的双眸冰冷,盯得王氏心中一阵阵发毛,这个程仲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她很快又将这个可笑荒唐的念头摒弃了,高声说道:“大伙都听到了,也好做个见证,她答应解除婚约了,自此我女儿和他们家的痴呆儿再无丝毫的干系,嫁娶自由。”
“你哪只耳朵听到干娘答应退亲了?”程涟忆又不由说道。
“你这个小贱人还敢说话,老大老二,给我撕烂她的嘴!”王氏哪里容许程涟忆来破坏自己的好事?连忙喝令两个儿子去阻止程涟忆。
“谁敢?!”程仲一声暴喝,抢在了程涟忆的身前,怒目瞪着王氏的两个儿子。
看着身前略嫌孱弱的背影,程涟忆愣住了,自从程孝直故去之后,这个家就失去了主心骨,一日日败落下来,以至于她小小的肩膀也不得不为家中的生计扛起重担。而家中唯一的男人却是一个拖累,如果不是他病恹恹的整日不能断了汤药,程家也不至于如此窘迫。程涟忆虽然叫着程仲哥哥,但是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才是姐姐,而程仲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弟弟,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程仲会像今天这样奋不顾身的护着自己。
“你个小病秧子,老娘今天就代你死去的老爹教训教训你,老大老二,他要是敢不让路,给我连他一起打,还反了天了!”王氏仗着郑大官人的势和两个儿子的力,嚣张的说道。
“对,对,”程仲接着王氏的话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来,往这里打,反正我这条命本来就剩下了半条,你们再加几下送我见了阎王倒也干脆,就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殴死人命会判个什么罪?到时候黄泉路上拉两个垫背的,倒也不会寂寞。”
程仲这么一说,王氏这才想起来,对呀,这程仲从小身子就弱,要是真的被自己两个儿子打死了,那可是要杀人偿命的,郑大官人即便再有势力恐怕也保不了,不由连忙喝止了两个儿子,说道:“老大老二回来!”
见自己的话吓住了王氏,程仲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程仲一直奉行的信条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但是面对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是为自己出头,程仲做不到袖手旁观,即便要吃一顿皮肉之苦,也顾不得了,还好这王氏终究是有所顾忌。
看着嚣张的王氏,程仲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所赐,程仲记下了!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阴森的话语让王氏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但是她马上觉得自己的表现怯了威风,扫了面子,又踏上一步高声说道:“切!笑话!我最后悔的就是摊上你们这样一门亲戚,真是晦气!我告诉你,我们家的闺女你这辈子想都别想了!昨天城里的大官人已经登门下了聘礼,她很快就要嫁进县城享福了。”
“哼!嫁进城又怎么样?我哥哥是要像干爹一样读书做官的,到时候你再来求我哥哥同意这么亲事可就难喽。”程涟忆在程仲的身后伸出小巧的脑袋说道。
“你以为读书做官跟到地里挖红薯一样?就凭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金榜高中,我就抠了自己这对眼珠子!”王氏恶狠狠的说道:“别说金榜高中了,他就是考一辈子,都考不出一个秀才老爷。我呸!”
末了,王氏还在程家的门前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程仲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如此的看扁,不由愤声说道:“如果我考中秀才了呢?”
“笑话!你要是真的考中了秀才,你说怎样便怎样!”王氏轻蔑的说道。
就在一些人以为程仲会以此来挽救这门亲事的时候,程仲却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王氏吐的那口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考中了秀才,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想请你上门把你吐得这口痰再吞回去。”
“好好好,我等着这么一天。”王氏说完便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也陆续散去。不少人见了程仲今日的表现,不由暗暗呐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痴呆儿呀,难道说这个傻子开窍了?
“哥哥,刚才你真威风!”程涟忆冲程仲竖了竖大拇指说道。
“涟忆,别胡闹。”刘氏连忙喝止。
程涟忆吐了吐舌头,模样极为可爱。
“仲儿……”刘氏走到儿子的身边,欲言又止。都是自己没用,竟然连早已订好的亲事都退了,以后程家可怎么好。
“娘,我没事。”程仲却宽慰的拍了拍刘氏粗糙的手。虽然考中秀才不容易,但是好歹自己后世是个大学生,如果这一世再用功苦读,未必就没有希望,但是他现在烦恼的是,今天上午自己将程学毅得罪的死死的,现在还能上族学吗?如果被族学除名,那什么都白搭了。
现在的程仲只有奢望程学毅的气量很大,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刘氏提自己在程氏族学中做的“大逆不道”的行径。
只是,程仲也隐隐感觉到,恐怕程学毅并不是个气量很大的人。
果然,晚些时候,广富林市不大的街面上已经传出程学毅称病向族长请辞的消息。
第6章 赌约
虽然程学毅是称病请辞,但真实的原因族长程知彦很快便弄清楚了。这个程学毅分明是被程仲给挤兑得没脸见人,这是要以退为进,逼迫程仲俩开族学呢。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也算不上什么事,但是程仲是程孝直的独子!程孝直对程氏宗族贡献甚大,如果将他的儿子赶出族学,恐为千夫所指。
程知彦的儿子便是程廉,是极有希望考中秀才的。眼看着县试在即,如果程学毅此时撒手不管,那就功亏一篑了。想来程学毅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的请辞。
错,肯定不在程仲。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的判断的依据却并非谁对谁错。
事关儿子的前程,程知彦虽然犹豫却也并没有耽搁,当天便找到了刘氏。面对自己曾经需要讨好的知县夫人,程知彦有些感慨。
三年前,刘氏还雍容华贵,但是三年后,刘氏已经如同普通的村妇,粗布木钗,这三年来,她仿佛苍老了十岁。
程仲以后不能再上族学的消息如同一记闷棍打得刘氏天旋地转。
面对刘氏的苦苦哀求,程知彦只能说:如果程学毅不再请辞,他也可以将程仲赶出族学——恐怕这也是程学毅想要的结果吧?
程学毅的家坐落在广富林市的西半部,那里地势较高,雨季时也不虞出现雨水倒灌出不了门的窘境,因此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在西部居住。
被刘氏强拉着登门请罪的程仲,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自己这个穿越者当得实在太窝囊了点,背着个蠢人的名声也就罢了,早已经定下的娃娃亲也被退了,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小媳妇也没了。好不容易做了一回畅快的事情,可是自己发狠的话音还没落呢,现在又要给人家道歉来了!
刘氏拎着果品,拉着程仲上门的时候,程学毅正躺在椅子上哼哼,似乎是病的不轻的样子。
“先生身体好些了吗?”刘氏满脸赔笑的说道,同时将手中提的果品轻轻的放在程学毅身边的桌子上。
刘氏拎来的果品不过是二斤猪肉,几样蜜饯果脯而已。这在当时已经极为厚重了。平常人家是难得才能吃上一顿肉的。更何况是如此肥腻的一块肉呢?
因为穷,所以买肉喜欢买肥腻的,因为肥肉可以炸出油来。一块瘦肉即便省着吃也只能吃上两三顿,但是一块肥肉就不一样了,炼成了油,装起来,炒菜做饭的时候,放上这么一小块,素菜立马变荤食,沾染了猪肉的味道,整道菜都显得香了不少。因此一块肥肉倒是能吃上一个冬天!
本来刘氏是没有钱买这些的,不过昨天刚得了王家退回来的一些彩礼,这才置办了些勉强拿得出手的礼物。
程学毅微微睁开眼,转头看了刘氏一眼,又闭上了,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还算没被你家的小少爷气死吧。”
刘氏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这程学毅心中的火不小呀。不过他如此说话,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是要让程仲道歉认错,好“转”这个脸呢!
“仲儿,还不跪下!”刘氏怒喝道,这么做当然是说给程学毅听的。
但是程仲怎么肯向程学毅下跪,直杠杠的站着,任是刘氏怎么暗示就是不跪。
刘氏没有办法,弯下腰陪着小心的说道:“先生,仲儿年龄还小,不懂事,顶撞了您。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特来给您认错呢。您是打是罚,都凭您处置。”
说着,刘氏又瞪了瞪程仲。
无奈,程仲只能上前半步,极不情愿的说了句:“先生,我知道错了。”
程学毅只是哼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嫂子,你的礼我收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
广富林市上,程氏宗族都是沾亲带故的,程孝直比程学毅大上几岁,又是平辈,因此程学毅称呼刘氏嫂子。
见程仲如此的不知悔改,程学毅的火腾的又上来了,对于刘氏提来的礼物看也不看。一块肥肉,几袋果品就把他打发了,那他以后还有脸在广富林市混吗?总要程仲这个欺师灭祖的小瘪三在他的大门外跪上一天一夜才肯罢休,说什么都要正一正这个风气,否则以后那还了得?
对于程学毅的心思,刘氏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心疼儿子,自然不肯这么做。这一下就拧巴了。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又有人提着礼物上门了。不是别人,正是程知彦带着儿子程廉到了,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上门了。
“学毅,学毅呀。”程知彦的声音在门外就响起来了,“您可快点好起来吧,不然程氏一族的娃娃可就全毁了。”
进得门来,程知彦看到了刘氏,立刻抱怨道:“孝直家的,你看看你们家的宝贝儿子,都把先生气病了!这要是影响了娃娃读书,你们家就是整个宗族的罪人!”
听着程知彦向刘氏发难,程学毅愈发得意,不如此如何显示自己这个先生的重要?不如此如何让程仲知道犯的错误之大?不如此以后谁还把自己这个先生放在眼中?
程学毅依然闭目躺在床上,但是眉宇间的得意都展露出来了。
看着程学毅那副“无赖”的样子,程仲就气不打一处来,激愤之下程仲突然亢声说道:“先生——”
一听程仲说话了,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想听听他会说什么,包括在摇椅上“躺尸”的程学毅。
如果是以前,程学毅根本就不会在意程仲会说什么,因为他连话都说不成句,但是经历过之前的抢白之后,程学毅对程仲的感官变了。
连程廉都对不出来的对联,程仲竟然能张口就来,这绝非偶然。而且,程仲抢白自己的话,更是句句带刺,刺刺中的,那都是往自己心口上扎呀,说得他根本没从反驳,他可不以为这只是巧合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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