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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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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忽然微乱。

他的左脚踏入一片水洼,发出的啪声变得绵长沉闷很多。

因为他这只脚再也无法抬起来。

他的脚掉在了那片水洼里。

雨街地面上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锋利细线,割破他腿上的裤子,割破他的皮肉,割破他的骨头,所以他的脚掉了下来。

不是一根无形的锋利细线,而是无数根无形的锋利细线。

于水主的膝盖从中断开,然后整只大腿断开。

然后他身上的轻甲被割裂成无数块。

他的人被割裂成无数块鲜肉。

就像熟透的果子般,纷纷从空中堕下,砸在了雨水里,发出啪啪的响声。

……

……

黄兴撑着油纸伞在雨中向着街口处的马车疾走。

他手中的油纸伞很旧,他的脸色很苍白。

他不想死。

虽然他的油纸伞很旧,整座长安城都以为他很清廉,但事实上这些年他贪了很多银子,他想活着享受那些银子带来的一切。

虽然每日巡视城门很辛苦,但事实上他很享受巡视时下属们的畏怯目光,百姓们赞叹敬仰的神情,他想活着继续享受这一切。

他认为自己是长安城的一道风→文¤人··书·¤·屋←景,想要长久。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啪啪声。

沉重的肉块落在水洼里所发出的啪啪响声,和官靴踏进水洼里所发出的啪啪响声不同,在落雨声中显得十分清晰。

黄兴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他握着油纸伞的手颤抖起来,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和车畔恭谨躬身相迎的管事,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紧紧握在手中的那张微黄纸条,已经被雨水和汗水打湿。

忽然,一蓬艳丽的火苗,从他的手中喷了出来。

又一蓬火苗,从他官袍里喷吐出来。

另一蓬火苗,从他已显老态的脸颊皱纹里喷吐出来。

无数蓬火苗,从他身体最深处喷吐出来,瞬间融化了他的头发眉毛眼睫皮肤脂肪肌肉骨骼,燃烧了一切。

……

……

雨夜的长街,昏暗湿漉。

雨伞下的人在燃烧。

片刻后,油纸伞从空中飘落,落在积雨的街道上。

伞下的黄兴,已经无声无息化为灰烬。

雨伞在水洼里缓慢滚动,伞柄微焦。

……

……

不远处某条巷内,宁缺静静站在雨中。

不知道是情绪波动太过剧烈,还是这场春雨有些寒冷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的神情有些疲惫。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阁无墙

雨巷里,宁缺看了眼湿透了的黑色院服,撑开大黑伞。

杀死那两人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要抢在朝廷尤其是军方明悟之前,先无声无息杀死对方,却有一定难度。

在油纸伞下化为灰烬的黄兴,死于他的一记火符。

于水主,则是死在井字符之下。

井字符是颜瑟大师最强大的神符,去荒原之前,颜瑟大师便把这道符意传给了宁缺,只是因为符意艰深神妙,宁缺直至前些时日从崖洞里破关而出,才真正掌握了这道符的符意。

以浩然气为引,宁缺成功施出的井字符更像是一种模拟,当然算不上神符,与师傅颜瑟施展出的井字符神奇威力相比,更是远远不及,不过要在这场春雨中,无声无息把一个人切成肉块,却是很简单的事。

在夜色中,宁缺撑伞离开西城门,他先去到皇城,找到侍卫副统领徐崇山,交接了一些事情,然后回到了临四十七巷。

桑桑看着浑身湿漉的他,小脸上流露出担忧疑惑的神情。

宁缺低声解释了几句,便去后院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开始吃饭。

烛火微摇,宁缺坐在前铺桌边,看着桑桑前年留下来的丧乱帖,久久沉默不语,想起了死在铺子对面的小黑子。

那也是一个春天,也是在一场春雨之中。

小黑子死前留下了一张油纸名单,上面是当年曾经参与过那两件惨案的人,如今黄兴死了,于水主也死了,名单上的人便全死光了。

不过还有两个该死的人没有死,卓尔没有把那两个名字写到油纸名单上,因为他和宁缺都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不需要记住,也不会忘记。

大唐亲王李沛言以及镇军大将军夏侯。

桑桑走到他身后,说道:“会不会有麻烦?”

宁缺说道:“就算……那位老将军能猜到,他也不能把我如何。”

桑桑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

以往杀御史张贻琦或陈子贤时,宁缺总要调查很长时间,然后确认朝廷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时,才于无声处响一道惊雷。

城门郎黄兴和于水主是当年将军府灭门惨案里的重要角色,宁缺已经调查了很长时间,但他选择今天出手,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冒进。

“朝廷里有些人已经猜到是我做的。”

宁缺把桌上那张丧乱帖递给桑桑,示意她收好,说道:“如果我今天不抢着动手,以后可能就很难有机会动手了。”

桑桑接过书帖,说道:“明天如果还要去将军府,我陪你去。”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已经传信到书院,到时候有人陪我。”

……

……

第二日清晨,酸辣面片汤的摊子都还没有摆出来,便已经有几名大唐军部的官员来到了老笔斋外,叩响了铺门。

宁缺早已准备好,推门而出,看着昨日在朱雀大街上见过的那名官员,说道:“将军又要请我过去谈话?”

那名官员的神情比昨日要显得冷漠很多,简洁说道:“请。”

昨日刚在将军夜里被许世将了一军,紧接着出府之后便去杀了两个人,这等若在大唐军方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今天会被许世将军再次召见,宁缺绝对不会感到意外,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今天谈话的地点不是将军府,而是大唐军部。

数辆马车离开临四十七巷,顺着朱雀大道向北直驶,过了建神坊,有一大片极清静疏旷的林子,马车往林子里拐了进去。

宁缺掀起窗帘向外望去,隐约可见密林后方有一大片平坦的草甸,看上去就像是塞外的风光,不禁略感惊诧。

大唐以武立国,南征北战,军部辖着四大边军各郡厢军还有羽林军,乃是帝国威权最重的部堂,在异国人的心中更是世间最可怕的地方。

这是宁缺第一次来到军部。

他没有想到朱雀大道旁竟然还有这么一片草甸平林,看似简单朴素,但在地价日贵的长安城里,实际上却是豪奢到了极点。

他也没有想到大唐军部竟是毫无森严气象,无高墙箭楼静衙,只是隐在青林草甸间的数十幢独立的楼阁。

乌檐明瓦的楼阁或高或矮,看似无序却错落有致地坐落在草林之中,各楼之间有直石铺成的马车道相连,看上去静雅清幽而不失大气。

数辆马车在草甸密林间的石道上飞驰,速度奇快,石道上的官吏们闻声而避,纷纷投去疑惑的异样目光。

马车在青林深处最高的那幢木楼前停了下来。

宁缺走下马车抬头望去,只见这栋木楼有三层,顶楼有阁,同样的乌檐黑瓦,只是檐粱的风格与草林间军部其余建筑不同,檐线微弯如刀,红梁直若铁枪,一股强悍直接的气息从楼阁里渗出。

三楼阁间,那位身着朝服的老人正扶栏远眺,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日的谈话在将军府,老人穿的是寻常家居便服,那场谈话便是私下的谈话,今日却是在大唐军部,老人穿着朝服,这场谈话便不再是私下的谈话,而是一场非常严肃甚至危险的问话。

宁缺走进木楼,在那些忙碌着整理卷宗和各边军情的军官吏员间走过,拾级而上登楼,随着环境渐静,便来到了顶楼阁中。

昨日落了一场雨,暮春的浮华粉腻意被一扫而空,阁间的空气异常清新,有风微寒穿入阁中,拂在脸上骤感清爽。

随着微寒的春风,许世将军微寒的声音响起。

“你可知道军部为何有阁无墙?”

宁缺缓步向栏畔走去,走到老人身后,摇头说道:“不知。”

许世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因为我大唐军人的使命是御敌于国境之外,若让敌人打进长安城里,包围了军部,那大家通通拿刀子割喉咙自杀算了,还打什么打?既然如此,军部为何还要围墙?至于这楼阁,则是要告诉所有的大唐军人,要有登楼阁怀天下小天下的气度和眼光。”

宁缺说道:“原来有此深意。”

许世看着他的眼睛,寒声说道:“我大唐不惧外敌,只惧内乱,最坚强的堡垒,必然都是从内部先崩溃的。”

宁缺说道:“将军此言亦有深意。”

“没有什么深意,我说的话意思很浅显。”

许世冷漠说道:“昨日与你那番谈话,便是要告诫你,大唐需要稳定,不能生出内乱,你应该要以大局为重,要懂得尊重律法……宁缺,你是书院二层楼的学生,想来不会连我这些话的意思都听不懂。”

宁缺说道:“将军昨日的教诲令我深受震撼,昨夜回老笔斋后,便让侍女拿出唐律秉烛夜读,果然大有进益。”

许世见他依然如昨日那般惫懒相对,内心深处的怒意渐渐蕴积,苍老脸颊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平静,淡淡问了一句话。

“昨天暮时,黄兴与于水主死时,你在哪里?”

宁缺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片刻后回答道:“我在逛街。”

许世问道:“昨天暮时,天降大雨,你逛的什么街?”

宁缺说道:“我喜欢淋雨。”

许世问道:“昨日在西城门,是符师动的手。”

宁缺说道:“真是胆大妄为。”

许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世间符师数量并不是太多,尤其是长安城里的符师,天枢处都有记载。”

宁缺看着他,微笑说道:“那得让天枢处赶紧查查,符师数量虽然少,但我想也不止一个两个,查起来或许比较麻烦。”

许世说道:“你也是位符师。”

宁缺回答道:“我会的东西确实不少。”

“据报昨夜命案发生时,有个背着黑伞的黑衣年轻人,出现在西城门。”

许世静静看着他身上那件黑色的书院院服。

宁缺说道:“我身后还背着一把大黑伞,说起来倒像是我当时去了西城门,可惜喜欢穿黑衣的年轻人也很多。”

许世说道:“但穿黑衣背黑伞的年轻符师,世上除了你还有谁?”

宁缺看着他问道:“将军是怀疑我杀死了那两位官员?”

许世没有任何客气,说道:“不错,因为你说不清楚你当时在哪里。”

宁缺忽然开口问道:“将军这是在审案?”

许世冷冷说道:“莫非本将军没有这个资格?”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现在还是渭城一名小小军卒,将军自然有资格审我,只是书院初试之后,我已经由军籍转为民籍,即便我有嫌疑,也只能由长安府来审,将军还确实没有这个资格。”

许世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奉陛下旨意,宫中与军部兼辖着天枢处,你如今是天枢处的客卿,我如何审不得你?”

宁缺从腰带里取出天枢处客卿的腰牌,轻轻搁在阁畔栏上,说道:“我昨夜去侍卫处问过,陛下前天已经同意了我退出天枢处的申请,只是这块腰牌暂时还保留在身上,如今我不要这块腰牌,将军便审不得我。”

许世没有想到宁缺竟然提前做出这等手脚,眉头深皱然后渐渐舒展开,带着嘲弄不耻神情说道:“你果然不敢让我问你。”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又在哪里?

德高望重威深的大唐军方领袖,苍老的脸上忽然露出嘲弄不耻这等略显轻佻的神情,并没有让宁缺觉得对方身上多了些普通人的世俗气息,反而他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缓声应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将军先前言及军部有阁无墙之深意,深得我心,我大唐雄霸天下,任外界风雨如何,都不会崩坍,只是担心祸起于城墙之内,将军如果坚持要审我,在外人眼中,只怕是帝国军方试图压制书院。”

他说道:“我知道将军并无此意,但切不可给大唐的敌人传出这种错误讯息,所以我不愿让将军审,将军也不能审我。”

“宁缺啊宁缺。”

许世面上的神情尽皆敛去,看着他冷漠说道:“如果你不是这般百般抵赖,而是有所担当,或许我还能赞你是条汉子。”

宁缺应道:“若能做个敷粉的词臣,倒也不差。”

许世说道:“你决意要挑战我大唐军方?真是个妄自尊大的狂徒,你以为你真有这种资格?”

“虽然我不明白将军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宁缺微顿,说道:“我是夫子亲传弟子,代书院入世,继小师叔之后行走天下,我实不知,自己没有怎样的资格。”

许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负着双手走到栏畔,居高临下望向草林外的长安城,说道:“你也曾经是名军人,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我大唐军人职责之所在,所以不要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随着这句话出口,一道极强大漠然的气息,从将军微微佝偻的身躯间散发出来,把他的人与周遭的天地完全隔绝。

楼阁间流转的清新林风,骤然间无声无息停止,栏外青色林梢也停止了摇摆,先前那些被风拂落的赘叶,也在草间停止了滚动。

从宁缺的视线望过去,阁楼栏外的所有事物,在这一瞬间变得静止不动,就像是被画框限住的一幅风景画。

他自己也已经成为了这幅风景画里的一部分。

只有栏畔那位老人,与这幅风景画完全隔离,他仍是自由的。

楼阁间的天地气息,已经被栏畔的老人完全控制,静止不动,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只要他愿意,他便能碾杀此间的一切。

面对着那个看似萧索佝偻、实则强大恐怖到了极点的老人背影,宁缺沉默无语,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唐军方第一人。

这等修为境界,竟是隐隐然已经超出了武道巅峰的范畴。

宁缺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对抗如此强大的境界,只要许世微一动念,周遭凝固般的天地元气,便会把自己瞬间碾压成粉末。

冰冷的汗水渐渐湿透衣背,打湿了身后那把大黑伞。

他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平静。

风景画中,只有栏畔的老人是自由的。

好在老人似乎还想听他说些什么,所以宁缺的嘴也是自由的。

“我昨天进了皇城。”

宁缺看着栏畔老人的背影说道:“陛下带我去了小楼。”

他知道像许世身为大唐军方领袖,绝对知道皇宫里的那幢小楼意味着什么,果不其然,老人身上那件朝服衣袂摆动了一丝。

他继续说道:“昨日去将军府前,我先去了一趟朱雀大道……”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许世问道:“朱雀……认主了?”

宁缺说道:“是,所以将军您应该清楚,如今是我在负责这座长安城的安危,如果您真是替大唐考虑,要履行一位大唐军人的职责,那么您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试图杀死我。”

许世负着双手,站在栏畔看着远方,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带着几丝遗憾和愤怒喃喃说道:“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宁缺沉默不语。

许世转过身来,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我之所以调查你,正是因为我不同意陛下把阵眼杵交到你的手中,实话与你说,我与颜瑟乃是多年故交,但我觉得他看错了你,同样夫子也看错了你。”

宁缺真没有想到这位大唐军方领袖居然与师傅有深厚的交情,他愈发不能理解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微微挑眉说道:“为什么?”

“因为你持身不正,因为你寡情冷血,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我大唐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绝对不会与这座雄城同生共死。”

许世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宁缺再次沉默,不得不承认许世对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昨日在朱雀绘像之前,他曾经豪情万丈,默默立誓想守护长安城和大唐,然而在内心真实誓言之前,他依然把自己的生命摆在了最上面的位置。

沉默很长时间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许世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向您保证,至少我会尽自己的全力。”

许世说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宁缺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让您相信?”

许世说道:“因为你不值得信任。”

宁缺反问道:“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信任?”

许世说道:“像你师傅颜瑟那样,看似嬉笑人间,实际上却懂得什么叫做正义,什么叫做敬畏。”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我师傅已经死了,而且虽然您与他相交数十年,但我并不认为您足够了解他,师傅他从来不是一个维护正义的人,他也不知何为敬畏,他只是明白什么叫做责任,而这我也明白。”

许世说道:“你的手上染了太多血,你没资格握住那根杵。”

宁缺说道:“昨天在将军府中您问我天启十四年,御史张贻琦死时,我在哪里?城东那名老铁匠死时,我在哪里?茶师颜肃卿死时,我在哪里?今天在这楼阁中,您问我昨夜黄于二人死时,我又在那里。”

许世冷冷回望着他。

宁缺平静问道:“您问了我很多句我在哪里,我也想问问……当年夏侯在燕境屠村,数百无辜者化为焦尸时,您在哪里?当年夏侯坑埋三万降卒时,您在哪里?当年宣威将军府血流成河时,您……又在哪里?”

听着这连续几个问题,许世瞬间似乎变得苍老了几分。

楼阁里的气息略有疏松,楼外的风景再次活了过来。

宁缺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许世的身前,继续说道:“我的手上确实有很多血,将军您的手上或许真没有什么血,但不代表你的手就比我的手干净。”

“如您所言,我当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从来不关心世上有什么丑陋血腥不公平,只要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或许我确实没有资格握住那根杵,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质疑我握杵的资格。”

“至少将军您不行。”

“当初夏侯能够置身事外,那些屠村的将军校尉毫不惩罚,朝廷的说法是没有涉案的证据,依据唐律无法问案,事实上你我都清楚,那只是因为夏侯对大唐有功,东北边军对帝国有用。”

宁缺说道:“既然朝廷坚持唐律第一,那么将军如果要审我与那些命案之间的关系,请先找到证据,不然以后请不要来烦我。”

许世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他冷漠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复仇?”

“我并不是正义的使者。”

宁缺说道:“我与夏侯将军之间也无私怨,只是因为他在荒原里得罪了我。”

许世说道:“这种说辞谁能相信?”

宁缺说道:“我不需要让别人相信,只要夫子和陛下没有意见便好。”

许世说道:“你以为陛下会一直宠信着你?”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这与宠信无关,只不过我想陛下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情,大概也会认为我这些事情做得很对。”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已经足够多了。

所以他转身向楼梯走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世忽然叹息了一声。

“你很冷静,我可以想见,日后你可能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甚至比轲浩然更加优秀,那么你也有可能比他更加危险。”

宁缺听着身后的声音,停下脚步,想到皇帝陛下在宫里说过许世此生纵横沙场不败,却在小师叔手下吃过很大的亏,难道自己真的要替师长承担后果?

他转过身,看着栏畔的许世,终于烦了。

“我敬您是镇国大将军,所以我才言辞恳切、态度诚恳与您说了这么多话,如果您真要撕破脸,把唐律这块遮羞布不要,那先前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唐律不是遮羞布,是大唐的根本。如果你保持着这种看法,那么我更不能让这件事情再这样继续下去。”

许世看着他平静说道:“不违反唐律,我还有很多手段让你消失无踪。”

宁缺说道:“我很期待。”

然后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再像前面几次那样,引些佛道中人来挑战我,您应该清楚,那样用处不大。”

许世说道:“你真以为柳亦青输给你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挑战你?”

宁缺说道:“至少像您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想必是不会来挑战我的,因为您丢不起那人。”

便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我丢得起这人。”

宁缺转头望去,只见楼梯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微胖男子。

那男子微笑说道:“我叫王景略。”

宁缺望向栏畔的许世,摇头说道:“有些俗了。”

第二百三十章 不要脸之争,以及吹牛

宁缺很满意自己先前在阁中的表现,一番言语直接让许世感慨伤怀,无心亦无力再继续审问,然而他没有想到,言语之后等待自己的果然是这样一个局面。

看着王景略从怀中取出由天枢处核发的挑战公证书,他心想这真是毫无新意,果然又是要打一场,真的很俗套。

而且如果说一开始许世便准备用军中强者,直接把自己打落尘埃,那么以他的威望地位,何必还要与自己说那么多话?

难道许世还真指望用言语让自己感动涕零,深感悔悟,从而向军部投案自首,承认那些人是自己杀的?这种想法也很俗套。

不过不管这件事情俗或不俗,王景略已经站在了他身前,神情很温和,眼神很坚定,想打一架的意思很明显。

宁缺没有见过王景略,但他听说过王景略,任何敢自称知命以下第一人的家伙,都值得警惕,而且他从师傅颜瑟处,听说过一个故事。

两年前春风亭雨夜时,他在横二街杀人,王景略在街心马车里等待,两人本来应该相遇,却被一道井字神符切割开来。

“我学会井字符了。”

宁缺看着王景略很高兴地说道,不像是炫耀,而像是报喜。

王景略喜不起来,神色愁苦说道:“我被陛下踢到大将军麾下,据说也是颜瑟大师的意思,我对大师感激不尽,你何必拿大师来羞辱我。”

宁缺说道:“我说的是真话,哪里是想羞辱你,话说既然大家怎么说都有些缘份,何必非要打?”

王景略举着手中那张纸,叹息说道:“这是我大唐军方十年来从天枢处办的第一份挑战许可文书,你说不打可能吗?”

宁缺望向许世,嘲讽说道:“推动外人来挑战我倒也罢了,如今居然让军中强者出手,莫非老将军您忘了我们都是唐人?”

许世望着栏外的风景,沉默不语。

自从崖洞破关之后,宁缺的修行境界神速般提升到洞玄上境,不然哪里可能施出那般强大的一刀,然而洞玄上境依然在知命之下。

面对着号称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他没有信心能够战胜对方。

“我不接受挑战。”

宁缺说道:“虽然书院入世,似乎就有接受挑战的义务,但你是我大唐军人,事情传出去后,我丢脸,你也丢脸。”

王景略说道:“我说过,我丢得起这人,自然也丢得起这脸。”

“论不要脸,你哪里是我的对手。”

宁缺看着他说道,然后走到楼阁栏畔,望向对面的草甸青林,喊道:“那件事情你到底办完没有?”

话音落处,一个比王景略要胖很多的青年男子,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他连连搓手,双脚挪得比大家闺秀还要慢,很明显不想进楼。

宁缺冲着他喊道:“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那年轻胖子怒极,抬头对着楼上喊道:“你就不怕我被人打死?”

宁缺看了一眼不远处栏畔的许世,说道:“某些人自矜身份,哪里好意思对你这样一个死胖子下死手。”

……

……

噔噔噔噔脚步声响起。

陈皮皮气喘吁吁爬上楼来,走进阁中,先向着栏畔的许世恭谨行了一礼,然后望向王景略说道:“你得先和我打一场。”

王景略看着身前的陈皮皮,想着新年那日在长安府里接的那一指,脸上的神情愈发愁苦,无奈说道:“怎么又是你?”

宁缺解释说道:“整个书院二层楼,我只好使唤他一个。”

王景略苦笑说道:“知命以下无敌,终究是知命以下……我不是十二先生的对手,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向十三先生请教一番。”

陈皮皮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纸,把圆乎乎的手指伸到唇边舔了舔,拿出最上面那张递到王景略的眼前。

“天枢处的挑战许可书。”

“这份许可书核发签章的时间比你那份早。”

“我这里有六十二份天枢处核发的许可书,每份都比你那份早。”

“所以你就算要和宁缺打,也得先和我打完这六十二场再说。”

王景略怔住了,接过那叠文书翻看了一遍,即便他天不怕地不怕,那日在长安府里被陈皮皮一指击倒,依然不怕,但此时终于怕了。

失败并不可怕,但如果是连续六十二场失败呢?

陈皮皮这时候并没有用书院不器意使出天下溪神指。

但王景略觉得自己已经中了六十二记天下溪神指,很有呕血的冲动。

宁缺望向栏畔的老人,说道:“我本以为将军您不会用挑战决斗这般俗的方法,但为了万全之计,我还是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依据唐律编外卷第四章之相关规定,任何想要与我决斗的军中强者,首先都必须过我十二师兄这关。”

“如果您不想王景略天天吐血,最终变成人渣而死,那么最好不要尝试。”

王景略的脸色愈发难看。

陈皮皮走到许世身前,再次恭谨一礼,说道:“二师兄托我给您带句话,书院严禁干涉朝事,那么朝廷最好也不要干涉书院的事。”

自从陈皮皮出现之后,许世一直沉默。

身为大唐军方第一人,他自然不会在乎陈皮皮,但他要对书院后山中的某些人保持一定程度的尊敬,比如那位很二的师兄。

“帮我带句话给二先生。”

许世说道:“如果书院里的人已经干涉了朝事,又该如何?”

陈皮皮稍一沉默,然后说道:“二师兄猜到您会有此问题,他说就算如此,也应该交由书院来自理,当然,如果您能找到书院后山中人干涉朝事的证据,那么他会禀明夫子,再与朝廷商议。”

……

……

走下楼阁,走在草甸平林散布的军部小楼间。

陈皮皮忽然说道:“许世将军是个好人。”

宁缺看着马车石道前方的一棵大树,说道:“伪善之人。”

陈皮皮摇头说道:“不是。”

宁缺说道:“貌似正义凛然,实际上不知和了多少稀泥,不是伪善是什么?”

陈皮皮说道:“夫子曾经说过,如果本心向善,只是为大势而在局部稍作退让,那么只能说其人锋锐有失,却不能妄言其伪。”

宁缺踢走路上被马车轮碾出来的一块碎石,说道:“就算是世间最善最正义的大好人,如果对我不好,那就是坏人。”

陈皮皮思忖片刻后说道:“似乎也有道理。”

宁缺忽然抽了抽鼻子,疑惑望向他问道:“你为什么流了这么多汗?”

陈皮皮后背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

他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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