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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 卫幽 卫幽-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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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灏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说柔妹在诫堂得了重病,近日天冷,若是这样拖下去,她自来娇贵,怕是也要受不住。若我一死,能抵得住她的罪过,那还要求你们将她放了出来。” 沈棠的唇角扯出勉强的笑容来,“父亲对您的柔妹,果真情比金坚,便是戴了绿帽子,也要维护她到底,这让女儿不要说才好。”
  沈灏用尽全身的气力撑了起来,拉住沈棠的衣裳,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却赤红一片,眼泪不住地滴落,“柔妹是做了,但如今她也受到了惩罚,我不求你能善待她,只求留她一命,毕竟她还有松儿啊!松儿可是你的弟弟!” 沈棠冷冷地笑道,“你放心,便是你不说,秦氏也不会死的。我们不像你们,能够随意将他人的性命践踏在脚下。” 沈灏似乎是松了口气,脸色渐渐显得平和安静,“我若是死了,你们定然会放过柔妹,他果然没有说。” 沈棠闻言大惊,“他……他是谁?谁跟你说过?” 但回答她的却是可怕的寂静,她颤抖着探出手去,沈灏的鼻息已停。 就在这时,莲莲匆忙赶了来,满脸是泪地说道,“夫君,,郡主没了。”
  沈棠沉沉地对着沈榕说道,“这件事另有蹊跷,将他的随侍都找来一一审问,看这几日来还有异样之处,这书房内也要仔细查看。这几天他是几时进的饭食,吃了多少剩了多少,一共饮过多少酒,是酒,各多少,全部都要查清。” 等吩咐完了,便按照规矩,将郡主和沈灏双双病逝的消息送进了宫里,然后等到天亮又至各个有殷勤的府邸去报丧。 这样两个本来好端端的人,忽然之间同时病逝的事情太过罕见,一整个京城都哗然了,有好事者便将永宁伯被扔出侯府那事传了出去,不多时便生出了好几个版本来。
  有的鉴于秦氏对沈灏原配所出的一对儿女常年来的迫害,便说沈棠回门那日,秦氏因嫉妒她嫁得好,便在席间对她数度奚落,荣福维护这个女儿,因此与秦氏闹了冲突,秦氏暗恨便着人对荣福下毒,被后打入诫堂。沈灏为后院之事烦心,借酒消愁,昏沉中又不曾注意开窗透风,小厮们玩忽职守,便让他中了炭毒,以至枉死。
  又有人说,秦氏从前虽是平,气派威严犹胜正妻,后来荣福来了,她的地位骤然下降,早就对荣福不服气了,因此买通了会巫术的婆子,令她对荣福作法,被后投入诫堂,荣福本以为解了巫术,对己害,但谁料到永宁伯前来兴师问罪,或是催动了巫术,引得荣福急病身亡,沈灏因为心情不好,加上继妻病逝,伤心交瘁之下,也倒下了。 但版本虽多,总的来说却都是将矛头指向秦氏。
  皇上下了圣旨,赐沈灏谥号为贞烈,在众多熟悉沈灏的人眼中,这谥号十足是一个笑话。痛失爱女的景阳王不出预料地大闹了一场,并且认定了荣福是沈灏和秦氏联手害死的,凭据,刑部自然是不会随意定罪,但秦氏谋害论却越发不胫而走,私下里惹来许多对当年那段旧案的揣测和猜想。 因为临近年关,沈灏和荣福只不过在侯府停了五日,便就匆忙出殡落葬,由于景阳王的坚持,荣福的墓穴另点在了别处,不与沈灏合葬。
  第二百零一章 变数
  景阳王静默地看着荣福的棺木落葬,想到她这两年来所受的苦,眼角终是留下了感慨的泪花,但他还是很快擦去了眼泪,刚毅地转身,坚忍地离开。
  荣福自然不在棺中,她此刻正躺在南郊别庄的绣房内,在沈棠亲自看护下悠悠转醒,景阳王的暗部早就在下葬途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换下。
  沈棠将药汁喂入她口中,笑着说道,“我已经让碧笙去煮粥了,你五日不曾进食,一开始不能吃得太硬太油腻,等过两日才能恢复饮食。”
  荣福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她的神情却十分兴奋,“我父王还没有来吗?”
  话音刚落,景阳王便撩开珠帘进了来,他坐到榻前捏了捏荣福的脸蛋,难掩激动地说道,“虽然棠儿再三安慰,但这几日来我这颗心却是一刻都不曾放下过,如今看到你好端端地在我面前,这才能安了心。”
  荣福发现景阳王的眼角尚有泪痕,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地唤了一声,“父王……”
  景阳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不必说了,今夜先睡个好觉,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去西疆。”
  沈棠一惊,“王爷是要跟郡主一块走?皇上那里,怎么肯答应?”
  作为赵氏宗室中绝对有权威的长者,又是拥立赵慕的有功之臣,在羽翼未丰的今日,皇上是绝对不肯放景阳王离开的。
  景阳王轻抚胡须,笑着说道,“我也曾以为会拖一阵时日,许是因为痛惜本王丧女的心情,皇上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转头对着荣福说道,“你大哥得了金印,继位为景阳王,他向来英果明达,你大嫂又是个贤惠懂事的,王府交给他二人,我能放心地跟着你一块去西疆。为了王府操劳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会会老朋友了!”
  沈棠见他们父女情深,心中不由生出苦涩来,她拉着荣福的手说,“自此之后,你我相隔万里,下次再见时也不知是何年何夕,更不知道是何种光景,我只盼你能够和陈大哥相依相守,幸福一生。”
  荣福一时动容,眼中流转着晶莹的泪光,但她却爽朗一笑,“傻丫头,不过万里之遥,又不是天各一方,你是人所瞩目的世子妃,举止进退多行一步都不得,但我从此却不再是郡主了,若是想你得慌,我就来京城看你,又有何妨?”
  景阳王也道,“我儿赵善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将来你若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可以去找他,我早就交代过他,他定能为你效犬马之劳。”
  第二日,景阳王以散心为由,轻车简骑带着化妆成小厮的荣福离开了京城,朝阳下,城门前,沈棠挥别这世最知心的好友,心中很是不舍,但却更多祝福,荣福终于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和生活去了。
  而自己呢?安远侯府尚未理清干净,瑞王府更是一团乱麻。
  沈灏的丧事过后,便该是新任安远侯的请封,安远侯府的情况有些复杂,若不是沈源过世时,沈枫并不满十五,是轮不到沈灏承世子位后来袭爵的,但爵位这种事情,不是买卖货物,尚有个讨价还价,一旦错过了,就再无回转的可能。
  因此,便算是沈榕还不满十五,但身为沈灏唯一正经的嫡子,又素来与皇上亲近,受太后疼宠,朝中众人都认为这爵位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不会也不该再出什么意外了。
  但圣旨下达,皇上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以沈榕未满十五为由,又将安远侯的爵位还给了沈枫,此举一出,满城皆惊,便是突降光环的沈枫也只是惊吓而丝毫不见欢喜。
  沈枫脸色沉重地将圣旨递给了沈榕,“二弟,这事是你做的吗?”。
  沈榕很是坦然,“我倒是想,但却不是。”
  得到圣旨之后,沈榕是错愕的,他确实曾夸过海口说要将爵位还给沈枫,但后来经过各种历练,知道这事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便歇下了心思,一心想着要将沈氏发扬光大,沈氏强,则沈枫强,如此也算是一个补偿。
  但他胸怀宽广,内心其实是不愿意拘泥在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之中,一辈子做个内敛深沉殚精竭虑的侯爷的,因此在片刻错愕之后,竟然生出些隐隐的欢喜来。
  初时,他还怕莲莲因为地位骤变而感到不快,但莲莲同样充满兴奋的双眼却让他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下来,莲莲眨着晶亮的眼,鼓着肉嘟嘟的腮帮子问道,“这样,我们是不是纵游九州四海,甚至可以去西疆看看你洒过热血的地方了?”
  所以此刻,沈榕可以真诚地笑着对沈枫说道,“这爵位本来就该是大哥的,皇上下这道旨意,虽然有些奇怪,但总算是拨乱反正,解了我一段心事。”
  沈枫却摇了摇头,“你我不过是沈氏的一个枝叶,谁做这侯爷并不重要,我担忧的是皇上此举的用意。他明明知道,你执掌沈氏的暗部,却将爵位不按常理地给了我,这是要引得我们兄弟反目啊!”
  沈榕经之提醒,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来。
  他低声说道,“姐姐嫁给了誉哥,身后有瑞王的支持,莲莲的身后是忠勇伯和卫国大将军,而我手中又掌握着沈氏的核心,若是我有心反抗,大哥你就成了徒有虚名并无实权的傀儡。”
  沈枫点了点头说道,“而我母亲与泰安侯不和,我的身后一点势力也无,在这种境况之下,要想扭转颓势,就不得不依靠外力,若是此时有人助我,那你我兄弟必有一争,自相残杀之下,沈氏难免元气大伤。”
  他面色凝结,“历朝历代,皇上都会严防外戚,我不曾想到皇上竟然选在此时下手。”
  沈榕沉沉地说道,“大哥谨记先祖的教诲,深知沈氏只有抱成一团才会永固生存,而我其实更想做个驰骋疆场的将军,以军功拼得自己的荣誉,封妻荫子。但别人却并不知道我们兄弟的心思……”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管这次皇上是何居心,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
  沈榕第二日一早便去了瑞王府。
  馨菲院内,沈榕面色微凝,“莲莲昨日回了一趟忠勇伯府,听说皇上瞧上了永宁伯府的三小姐,这几日就要送进宫去,按着皇上从前的脾性,秦三这样扭捏的小性子,根本就入不得他的眼去,除非……皇上已经和永宁伯府达成了什么协议。”
  沈棠想到永宁伯府的可疑,眉头紧蹙,“沈松还是遍寻不着吗?”
  沈榕点了点头,“他常去的那几个赌场都派了人盯着,素来和他有些交往的那些人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他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他又摇了摇头,“我思来想去,若是绑架,实在想不到沈松有哪点值得绑的,但若不是绑架,又是什么呢?他人虽然混了一点,但也不过就是沉迷赌博罢了,若是欠了别人巨款,这都那么多天了,怎么也该派个人上门来要钱。”
  沈棠所有所思地静默半晌,才问道,“秦氏呢?”
  沈榕撇了撇嘴角,“在家庙中养着呢,医正说她精神不好,不过是忧伤过度,心神受损罢了,并无大碍,过些日子就好了,在她身边看着的俱是郡主留下来的嬷嬷,不会出什么事的。至于柳花巷那,也着人看着了,若是有什么异动,我们马上便能知晓的。”
  沈棠点了点头,“太后已经有二十来日不曾接见命妇了,我递了几次牌子上去,都不曾应允,皇上又突然是这样的态度,我心里很是不安,你记得时刻要将玄铁护甲穿在身上,用外头的食物酒水前先含一颗玉露丸,凡事小心。”
  沈榕“嗯”了一声,又忽然说道,“我以为到手的爵位丢了,我还是心甘情愿丢的,姐姐会有些不高兴。”
  沈棠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从前这爵位正好落到了你身上,按照常理是推拒不得的,你若不要,便宜的还是沈松,但沈松那样的人,又怎能担当起沈氏的大任?我总想着,这世道艰难,你我失去了母族,只有依靠父族才能立足于世,不为人所欺,只有身居高位,才能获得相对自由,我希望你过得自在一些,因此才殚精竭虑替你筹谋。”
  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又经过烽火锤炼,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便是没有侯爵之位,也能傲立世间。这样的你,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榕终于轻松地笑了起来,“姐姐,你真好!”
  沈棠却忽然以袖拂扫,将几案上的杯盏尽数跌落,她厉声说道,“竟敢欺我姐弟至此!”
  沈榕耳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知道外头有人经过,他不由附和着说道,“姐姐帮我!”
  等到脚步声消失之后,他才不解地问道,“姐姐的耳力什么时候比我还好了,竟然先我一步就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沈棠的嘴角浮起笑容来,“我的耳力不行,但鼻子却十分敏感,那人身上有药味。”
  第二百零二章 阴谋
  瑞王府中只有王妃院中的人身上常年带着药香,但不管是叶嬷嬷还是江蓉蓉,都不可能不经通禀就擅入馨菲院,那便是说方才躲在门外意图偷听的是这院里的丫头。
  沈棠沉吟片刻,然后说道,“瑞王府情势有些微妙,我说话行事须得步步思量,谨慎行事。下回若是有事,咱们要么约在外头,要么你就让莲莲来。”
  瑞王府后院是个什么情况,沈榕自然清楚,瑞王妃健在,也并未发话要让姐姐理家,姐姐便是有心想理个清楚,却也是无从下手的,他想了想说道,“不若我再去南阳王府找一趟三叔?他虽在城防卫,但却自来得皇上信任,也许他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沈棠却摇了摇头,“擎弟封了南阳王,三叔心之所向便不再只有沈氏一家,南阳王府的安危或更令他挂心,你若是主动去寻他相问,也许并不会有何用处,反倒不好。”
  她想了想,“之前曹府附近有一座宅院,是原来陆翰林的居所,他蒙皇上恩旨告老还乡,便急着要将宅子兑出。我瞧那宅子就与曹府隔了一户,位置也好,价钱也实在,手头恰好得了一注横财,便将宅子买了下来,小修了一番。你和莲莲若是愿意,过几天就搬过去吧。”
  陆翰林的宅子甚是别致清幽,沈榕还曾跟着曹大人去拜访过,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他心中考虑的却更多一些,“圣旨已经下了,我和大哥迟早是要分家的。只是,我若是搬了出去,四弟和两位姨娘却有些为难了,还有秦氏……”
  他眉头微蹙,“沈灏死得甚是蹊跷,该盘问追审的都已经问过审过,却并无收获。若是我们搬离了侯府,那岂不是就再没有了弄个清楚明白的机会?”
  沈棠低低地叹了一声,说道,“是大伯母做的。”
  沈榕万分惊讶,“什么?是大伯母?”
  大伯母莫氏端庄贤惠,素来又对他们姐弟和蔼可亲,自从大伯父过世之后,又一味地退避人后,整日吃斋念佛,他很难相信慈和的大伯母,竟然就是沈灏咽气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个“他”。
  沈棠沉沉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能够号令仆从,又将事做得那般滴水不漏的,府里一共能有几人?秦氏自然不必说,她那几日重病沉疴,又被关押在诫堂。柳姨娘若是有心,也能算她一个,但她对沈灏既然无爱,自然也就无恨,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更何况四弟还小,失掉了沈灏这个父亲,凡事便要艰难许多。”
  她淡淡地说道,“但大伯母不一样。她掌管侯府事务多年,积威深厚,又素来懂得收买人心,多的是愿意替她卖命的人。沈灏若是不死,大哥永远都没有机会,沈灏若是死了,大哥还尚有一线希望。大伯母向来眼光毒辣,也许先我们看出了朝局的变化,于是兵行险招,赌了一把。”
  沈榕面色微凝,“她赌对了。”
  沈棠冷笑着说道,“便是赌输了,也对她没有什么影响,我们没有证据。况且,她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若是沈灏没有为了秦氏而牺牲自己的心思,又怎会真的自戮?”
  沈灏对秦氏的感情,虽然愚不可及,但确实是发乎内心,不管秦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管秦氏对他的欺骗和背叛让他显得多么可悲可笑,他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原谅她,并且以自己的性命去维护她。
  沈榕一时有些怔忪,沈灏再怎么该死,他都不愿意看到他是以那样的方式,死在那样的手段上。
  他低低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大伯母……都是一个凶手,难道我们就要算了吗?”
  沈棠摇了摇头,“若我不曾料错,叶姨娘还有大厨房的罗娘子夫妇,都是她所害。大伯母手上满手血腥,所为的固然是大哥的前程,但却也不乏心中那份不甘。”
  一直以为牢牢握在手心的东西,权利地位名誉以及独子光明的前途,突然有一天,随着笃爱的丈夫一起随风而逝,这种被人掠夺的不甘,除非真的看透了世情,才能消弭。
  她苦笑着说道,“身在高门大户,若是心中有了执念,那手上难免是要沾血的,不管是蓄意为之,还是假借他人之手,哪里会有完完全全清白无暇的人?”
  便是她自己,不也曾因为柳嬷嬷的恶行,而故意设了个局让秦氏去钻吗?柳嬷嬷纵然是死在了秦氏手上,但她又岂能逃脱得了干系,将自己说得那样清白?
  沈榕闻言心中一凛,他忙唤道,“姐姐!”
  沈棠冲他浅浅一笑,“你放心,我无事。大伯母的事你不必插手再管了,个精细的人,你与他将府里的事宜都交接之后,这桩桩件件他迟早都会查清楚的。与其我们做这个恶人,与大哥的关系骤然急转直下,还不如让他自己发现,然后再作抉择地好。”
  她不是什么正义道德的卫道士,虽然心里也会为枉死的人感到悲哀挽痛,但一时冲动揭破真相,只会让沈榕和沈枫真的反目。
  这是个主子可以合理合法地打杀奴仆的世道,大厨房当差的罗娘子夫妇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叶姨娘虽然是妾,号称半个主子,但内里也依旧是奴。至于沈灏,不说无凭无据,便是真凭实据摆在面前,说莫氏与他有过会面,也不过就是多一桩叔嫂不忌避的丑闻而已,沈灏终究仍然算是自杀……
  沈榕离开不多久,赵誉便满身风尘的回了馨菲院。
  沈棠盈盈笑着将沾了水的帕子递过去让他擦了擦脸,一边又问道,“不是说要去将东街那几个铺子盘下来吗?怎么那么快便回来了?”
  赵誉拉她坐下,少有地用正经的语调说道,“盘了一间,剩下的交给父王身边的长随伦叔去办了。”
  沈棠见他模样,便知道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了想不由问道,“是聚雅集出了什么事?”
  赵誉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随即却笑着点头,“你真是聪敏,我看中的那几个铺子正好离得那不远,不巧又被我瞧见了几个西域人自那里进出。”
  他忽然又问道,“猜猜看,我还看到了谁?”
  沈棠心中隐隐猜到了,但却还是摇了摇头,“是谁?”
  赵誉略有些傲娇地昂起了头,“原来咱们的女诸葛也不是回回都能猜中的。是秦焱,永宁伯的嫡长孙,你应该是认得他的。”
  沈棠不由有些苦笑,她自然是认得秦焱的,而且她还清楚地知道,秦焱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情愫。
  她轻轻地将下巴搁在赵誉的肩膀上,“原来是秦表哥。”
  赵誉的眉头忽得皱了起来,“上回去西域时我就觉得可疑,这么一联系起来,便就都通了。恒王果然未死,而且不知因了什么机缘,成了西域的贵族,但他誓要皇位的心仍旧不死,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地筹划着卷土重来。永宁伯府,云州容氏都是恒王的拥护者。”
  沈棠轻轻地点头,若是如此,秦氏还有永宁伯府那些处处与西域有关的秘药就有了解释。
  不只如此,容氏的诡处也便解释地通了。
  容氏虽然昌盛,但不过却是蜗居一方,既没有爵位,便算不得正统的世家勋贵,大周朝这百年来,历代皇帝都有打压世家勋贵的心思,因此只有被废去勋爵的家族,还不曾立过新贵,除非是拥立从龙之功。
  因此容氏将历代累积的财富尽数献给了恒王,一同献上的或许还有那张藏宝图,恒王兴兵需要大量财物,容氏这献宝之举,定然能得到恒王的欢心,若是恒王得逞,容氏或许真的还能得封个侯伯之位。
  也许。。。。。。沈棠心中不由有些发沉,她忽然想到,也许舅父的死因也能从这个答案里得到注解。她知道舅父一直都在追查母亲的死因,他是青衣卫的统领,本事自然也非比寻常,总是能够顺滕摸瓜,摸到永宁伯府的头上,也许他是发现了什么,在般若寺里听静虚长老那番话,舅父就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才。。。。。。
  她正陷入迷思,忽然听到赵誉越发低沉的声音响起,“西疆一战是恒王策划的阴谋,但他定不会甘于这失败,如今西域人又入了我都城,想必大周很快就要再起波澜了。”
  沈棠眼眸微垂,低低地说道,“可是,皇上却一点都不曾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反倒开始对沈氏下手了。太后尚且健在,定是不会同意皇上对付沈家,也许这便是太后称病的缘由,太后恐怕已经失去自由了。”
  皇上从前虽然算不得是个明主,但至少还不算糊涂,但登基才不过一年,就散了心神,嗅不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抬秦三入宫,与永宁伯府达成交易,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自投落网。
  说失望,自然是极失望的,当初为了自救而助皇上夺宫,这才安稳了多少时日,又要提心吊胆深谋远虑,去谋求沈氏的平安。
  即便现任的安远侯乃是沈枫,但沈氏若是被发难,阖族皆难,沈棠是出嫁女能逃过一劫,但沈榕却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的。
  她幽幽地叹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护得榕儿一世平安?”
  第二百零三章 为妾
  由于瑞王妃身子不好,王府便不像从前安远侯府那边,初一十五必然会阖家坐在一起,一同用一顿团圆饭,各院都备有小厨房,素日餐膳都是各吃各的。 因此,沈棠婚后每日只需去王妃处立一会,吃个闭门羹,然后便就回房,读读杂记游记,与文绣下下棋,听听碧笙的八卦,也就没其他的事做了。 倒是瑞王,他回京方半载,正忙于与宗室联络感情,安稳地位同时又广置产业,因此并不常常在家,但他若是得空,是必要抽出到馨菲院与儿媳一块进膳的。 但除夕之夜,万家团圆,就算瑞王府过年的气氛极淡,这数百年来约定成俗的民俗风情,也是必须要守的。 吴侧妃对沈棠的热情,丝毫不因为沈榕最终失掉了爵位而降低,自那后的几日,反倒来得更勤了,还非要与沈棠一道商议夜宴上的菜色,过年期间该如何安排。 沈棠因为对王妃好奇,又觉得吴侧妃总是话中带话,听起来就像是要告诉,因此便也随着她去,倒是听出了不少值得深思的意味来。
  比如吴侧妃绝少说起王妃,但却常常提到“世子的母亲”,还曾像太后那样说过,“赵氏的男儿都是情种,得他所爱的自然庆幸这一点,但没入他眼的,却又是另一种光景。” 这些话多少给了一点信息,瑞王曾经深爱过某人,那某人也许是王妃,但不因了变故,两个人从曾经挚爱,变成相看两厌。 但更大的可能是,瑞王深爱的那个女子,方是赵誉的生母,依据赵誉的长相,那女子左右也逃不开是忠勇伯府的人,而那个逃婚的庶出三,显然是最可疑的人选。 但这事关人伦天常,因此也只能暗中查探,徐徐图之。 除夕夜宴,腊月风寒,竟然还飘起了雪花,设宴的暖房在正堂,离得虽然不算远,但走却也要小半刻。 沈棠让文绣将早前缝制的羽绒斗篷拿了出来,与赵誉一人一件披了上去,又嘱咐文绣和碧笙莫忘记带上铜炉,等准备停当了,夫妻二人这才出了门。 吴侧妃要安排丫头们做事,自然早就到了,她一见沈棠进来,笑着说道,“世子和世子妃来得真早,外头冷吧?不少字来,快坐下,喝杯暖姜茶热热身子。” 她又转过头去说道,“蒙儿,你还愣着干啥,快跟世子和世子妃唠唠话。” 赵誉似乎与赵蒙关系不,还不等吴侧妃将话说完,便笑嘻嘻地走了,两个说起了话来,聊的虽然不过是些家常,但两个人却都显得很高兴。 这是自敬茶那日后,沈棠第一次见到赵蒙,他浑身的气质依旧是冷酷的,但许是这暖房的温度融化了他身上的坚冰,他硬朗的脸上竟然时不时流露出温情。 赵蒙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忽然开口问道,“听说弟妹懂医?” 沈棠浅浅一笑,“略懂罢了。”
  她深藏高明的医术,这事情虽然并没有大肆宣扬过,但的人却也不少,当日大伯父沈源病危,她献上回转丹时,那些太医院的御医们自然清楚她与药圣的渊源匪浅,后来她替沈太后疗毒,宫变那夜又认得出罗贵妃所用的毒药,人多口杂,总是会有一星半点传出去的。 赵蒙的目光微微闪动,却并没有再说。 不多久,瑞王和鲁吴便到了,江蓉蓉也扶着瑞王妃进了暖房,吴侧妃见人都来齐全了,便让丫头们开始布菜斟酒。
  酒过三巡,宴席过了大半,瑞王妃突然开口说道,“蓉蓉已经十六了,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她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实在不忍见她低嫁。但她的身份,到底还是差了一些……我又舍不得她远嫁,所以便想着蒙儿尚未娶妻,不如?”
  沈棠与赵誉对视一眼,嘴角各自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来,赵蒙虽然是庶子,但却是侧妃所生,母亲又有些份量,若是娶妻,正经的高门嫡女也是配得的,江蓉蓉那样的身份,岂能相配? 这门亲,吴侧妃和赵蒙定不会同意的,而瑞王妃又如何不知?她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将江蓉蓉推到赵誉房里罢了。 果然,吴侧妃的脸色一僵,但她并未接话,静默地替瑞王盛了一碗汤。 瑞王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他低沉地说道,“难得吃一回团圆饭,你就非得说这些扫兴的话吗?”
  王妃古井一样冷淡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冷哼了一声,“蓉蓉的亲事,会是扫兴的事?你不过是嫌弃她身份低微,配不上赵蒙罢了。吴氏的你舍不得,那我将蓉蓉给了誉儿,你总该话可说了吧?
  沈棠眉头微挑,这话在王妃心中想必憋了许久,这会总算是说出来了,她只说给,并未提及要给江蓉蓉侧妃的名分,而如今又在热孝中,若是她铁了心要做成这事,是没有理由推拒的。
  瑞王闻言脸色大变,将碗筷重重地放下,他沉沉地说道,“棠儿过门才不过一月,你便要往誉儿房中塞人,塞的还是你一手养大的侄女,你是想让我瑞王府被人非议,受尽唾骂吗?”不跳字。 瑞王妃冷笑着说道,“当年我过门还不过一月,你就又订下了侧妃,也不见你受人非议了,,当时你做的事,如今我便做不得了?” 瑞王一时语窒,“你!”
  瑞王妃转过脸来,对着沈棠说道,“你在京中,颇得贤名,既然是如此贤惠的人儿,自然是不会对我这决定有何异议的,何况你如今正在热孝之中,总该有个人替你服侍誉儿,蓉蓉愿意这样委屈,你该知足才是。”
  赵誉脸色铁青,正要反驳,却忽然感到沈棠的手捏住了他的,她笑意盈盈地望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心中忽然想到,母妃只说“给”,只说“服侍”,但却并没有明晃晃地说要作妾侍,难道还有破解之法? 他身为人子,若是就这样与瑞王妃发生冲突,可是忤逆大罪,到时候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倒还给沈棠带来骂名。 沈棠见他脸色平静了下来,这才笑着对瑞王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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