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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之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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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宜中得报大惊,忙到大堂之中,正瞧见翁应龙坐在椅上喘气,便道:“应龙,汝怎会这般光景?”

  翁应龙一见宜中来了,却似孩童遇见父母一般,当下涕泗交流,便将自己这数日遭遇一并说出。

  宜中见兹事体大,不禁眉头紧蹙,道:“应龙,那贾太师现在何处,汝真的不知么?”

  应龙道:“自兵败后,我与宋京千找万找,就是不见太师人影,否则我又如何狼狈若此。”

  宜中点点头道:“应龙,汝马上便去沐浴更衣,在此处无须客套,吾这便唤人整治酒菜与汝压惊,到时咱们慢慢再说。”

  应龙一脸悲戚,忽道:“与权兄,贵府中的门子好没道理,竟百般羞辱于我,又是一顿好揍,汝一定要为我出出这口鸟气。”

  宜中见翁应龙满面委屈,竟似又要掉下泪来,却也不禁好笑,便唤来管家陈贵道:“那老王好生无礼,你唤家丁们速去将他捆了,好好打上二十大棍,替翁先生出了这口恶气。”

  陈贵唱了声诺,转身去了,可怜那老王,平日里狗仗人势、横行霸道惯了,今日却得罪了小人,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最好的txt下载网

末路(二)
待翁应龙沐浴已毕,又换上一身新衣,却才有点人样,又见宜中备下一桌好酒菜,便也顾不得往日斯文,只顾狼吞虎咽了一气。

  宜中待他吃饱,才道:“应龙,举国精锐一朝尽丧,汝倒还吃得下。”

  应龙暮然一惊,忙道:“那大事自是贾太师、孙步帅他们决断的,在下只是一介幕僚,出谋划策而已,与权兄,汝这话却是何意?”

  宜中淡淡一笑,冷冷道:“那满朝文武本就恨太师入骨,唯今更欲生啖其肉。俗语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纵然吾知道汝冤枉,应龙汝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翁应龙一张白白的面皮本就青肿未消,现下更是涨得通红,只听他颤声道:“要说太师平日最器重之人,自是你与权兄,现下要说牵连,与权兄怕是更甚。”

  陈宜中哈哈大笑道:“吾平日虽与太师亲近,其实却是忍辱负重,只求清君侧,为国除奸,此番苦心人皆不知,可叹啊可叹,何况芜湖惨败,吾并未随军,又怎会有什么干系,应龙,我与汝看几样东西罢。”

  说罢,陈宜中忽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递与翁应龙,应龙打开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汗流浃背,原来册中赫然记着贾似道平日收受贿赂、卖官鬻爵、巧立名目贪赃之细节、款项数目、以及经办人等,里面自然记着不少翁应龙的名字。 

  陈宜中微微一笑,又取出张文书展开,道:“汝且看看,这又是什么?”应龙仔细观之,正是吴兴当日在刑部大牢中的供状,内中详记着江婕妤一案始末,并有画押为证。

  翁应龙浑身发抖,面色陡又转白,道:“与权,汝……汝要做什么?”

  宜中不答,却突然反问道:“应龙,汝要死要活?”声音嘶哑,内中暗含杀机无限。

  翁应龙见他嘴角挂着冷笑,满面阴鹜之气,不由心中一寒,只觉可怖之极,腿脚竟不觉软了,忽然“扑通”跪下,哀声道:“当然是要活路,与权,汝可看多年之交,定要救我一救。”说罢便“砰砰砰”嗑起头来。

  陈宜中听他如是说,脸色转和,便将翁应龙扶起道:“应龙,并非吾无情无义,那贾太师实是罪大恶极,神人共愤!你我若是再茫然行于歧途,大祸降至矣,不如尽早打算,方可保住性命,或许还能安享富贵。”

  翁应龙颓然坐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罢,罢,无毒不丈夫,与权兄有何计较,小弟定当相从。”

  宜中道:“贾太师集举国精锐北上,竟能一触即溃,用兵必有失当之处,汝速将其中备细道来。”

  当下翁应龙便将贾似道如何暗遣宋京议和,私许称臣纳贡,如何毫无作为,兵败时又率先逃跑之事全盘说出,并写成文,签字画押。

  宜中道:“如此最好,应龙,吾自会设法将汝名从方才所观之册中除去,今后吾等共谋大事,同享清福,却不甚好。”

  翁应龙当初投靠贾似道也不过为追名逐利,又哪有半分真诚仁义,此时更知陈宜中深不可测,心中畏惧已极,忙点头称是,又说了许多平日奉承似道时的肉麻话,当下二人把酒言欢,直喝到深夜。

  第二日为旬休之期,没有朝会,陈宜中却一大早出门,备轿去了佑圣观桥东的福王府,直到午后方归,颜色却是甚喜。

  翌日五更光景,那大庆殿外文武聚集,俱在准备早朝,只是人员不整,稀稀拉拉,全因丁家洲惨败后,元军压境,人心离散,数日之间,竟有不少官员挂印逃跑,不知所踪,诚为史上之奇事哉。

  黄镛连日为国劳心,不觉有些疲累,正自来回踱步散心,舒活筋骨,便在此时,陈宜中忽然凑上前来,低声道:“器之兄。”

  黄镛正没好气,冷然道:“参政大人有何吩咐。”

  宜中道:“当日送阁老外任时,兄长曾言道己身未变,与权却非当日之与权了。”

  黄镛不由疑惑道:“是又如何?”

  宜中小声道:“其实自宝佑以来,弟之心从未有变,昔日种种皆有不得已处,今日兄长便可明了。”说罢忽然握了握黄镛的手,快步离去。”

  黄镛饶是聪明,却也不明所以,一时怔住。

  此时朝臣们纷纷骚动起来,都道:“快迎千岁。”

  黄镛望去,只见福王与芮一脸笑意,正从人群中走来,须知他贵为天子祖父,乃当朝第一宗室权胄,若非别有要务,平日里鲜有上朝。

  黄镛正要过去,忽见跟在福王身后的侍卫有点面熟,仔细观之,竟是周洛。

  要知周洛当日与江万里等赴秀王酒宴时,黄镛又并未参加,是以未曾相识。后来襄阳城破,周洛来到临安投奔福、秀二王,经陈文龙引见,从此相交,黄镛又感佩于周洛忠勇,便多有来往。

  陈文龙见到周洛,也是心生蹊跷,便上前道:“英华,你怎么来了?”

  周洛道:“却是好事,大人一会便知。”

  待得早朝开始,先有左丞相王爚奏报,言参知政事曾渊子、礼部侍郎文及翁、同签枢密院事倪普三人不知去向,谢太后大怒,斥道:“本朝养士三百余年,未尝有所怠慢,岂料一朝国家有难,竟都避之不及,畏敌如虎,却读的什么圣贤之书。”

  众官见太皇太后暴怒,也深知言之有理,个个便都跟着痛骂起那些逃官来。

  此时,福王忽然回首对身后的陈宜中一使眼色,低声道:“与权,准备妥当否?”

  宜中点点头,出班奏曰:“国家蒙难,大臣不顾社稷安危,竞相逃遁,固然可恶之极,然究其因,皆太师贾似道之故也!”

  此言一出,顿如平湖里投入巨石一般,众官一时都愣了,须知这虽是其中许多人数十年来心中所想,只是又何敢开口,更不料此言竟从被似道视为心腹的陈宜中口中而出。

末路(三)
宜中见无人说话,继而朗声道:“微臣斗胆,在此参太师贾似道五恶,一为欺君罔上,瞒报军情;二为诬议后宫,陷害忠良;三为乱朝廷祖宗之法,私相授受,中饱私囊;四为私自曲款议和,出卖社稷;五为用兵无方,率先逃遁,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

  说罢,陈宜中取出记着似道多年来贪墨情状的小册,并吴兴与翁应龙二人的供状,递与陈简,一齐转呈与谢太后。

  谢太后随手翻来,越看越恨,直至将手中之物怒掷于堂上,斥道:“如此贼子,安能历事三朝,位列执宰!”

  福王见时机成熟,亦奏曰:“当日襄阳被困,吕文焕曾数度遣使进京,贾似道却百般相阻,唯恐先帝知之,后为江国老识破参劾,竟又使人冒充使者,并伪造印信,欺瞒圣上,现下当日真使者正在殿外相侯。”

  全太后忙道:“既如此,快速速唤他前来觐见。”

  未几,在两个黄门引路之下,周洛来到殿内御座之前,叩头行礼道:“微臣原襄阳府兵马副都监周洛参见陛下,参见皇太后、太皇太后,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太后见周洛生气昂然,勃勃雄武,全无半点沮颓之气,心中已有几分欢喜,便温言道:“爱卿久历沙场,为社稷出生入死,真是辛苦了,快快平身吧。”

  周洛长跪不起,含泪道:“襄樊既破,微臣不能为朝廷守土安民,实在有负圣恩,愧对社稷,请陛下降罪。”

  太皇太后赞道:“真忠臣也!襄樊城破,非汝一人之责,可速速平身。”周洛流泪叩首,这才起身。

  福王道:“英华,你且把当日贾太师如何阻你进宫,拖延军情一事,尽数道来,不必有所顾虑。”

  周洛抹抹眼泪,咬着牙,把自己当初上京求援,如何求见似道,如何与江国老、嗣秀王等人相识相遇,并襄樊二城奋战坚守五年之情形全部说出。

  那朝中大臣亲贵们久在京师太平之地,日日出没于豪宅深宫之中,虽天天议论边情,谁却又亲耳所闻过这般惨烈战事,于是当诸人听到张顺、张贵、童明、张在岳等不屈而死,牛富与城共亡,范天顺自尽等种种情状,都不禁都掉下泪来,大殿中登时呜咽一片,连谢太后、全太后都忍不住痛哭失声。

  陈文龙当即出班奏道:“臣当时便识得周洛,亦知此情,多曾与江国老等上疏奏报,只可恨那贾太师不知使的何等手段,竟一再蛊惑先帝,又捏造江婕妤污秽之名,逼的江国老离朝外任。”

  黄镛亦慨然奏曰:“贾似道之奸恶罄竹难书,普天下之下人人皆知,臣以为不杀不足以平四海之愤。”

  福王、陈宜中、孙嵘叟等纷纷附议,刘良贵、潘文卿、陈伯大等陡见此变,却是各个惊得变了面皮,噤若寒蝉。   

  吕师孟见风使舵,大声道:“贾似道这个奸贼!请太皇太后与陛下即刻下旨,诛其九族!”

  谢太后虽怒不可遏,却毕竟谨慎,思前想后道:“贾似道之奸恶虽彰于天下,然此人终究为三朝勋旧,本朝开国三百年来,终不杀士大夫,哀家怎可坏了祖训?何况此人现今全无下落,不知生死,便先定个抄家流放如何?”

  陈文龙性急,差点气得跺脚,道:“此人几乎断送社稷,现下局势又是非常,若然不杀又何以明正刑典,安抚天下。” 

  福王亦道:“似道败坏国本,祸害苍生,太皇太后不可心慈。”

  谢太后听得如是说,不禁一时难以决断,分外踌躇。

  陈宜中当年因弹劾丁大全而落难,本来仕途堪危,全蒙似道相助提携,才能青云直上,身居要职。然而他数年来处心积虑,全然不顾知遇之情,深究其心,又哪里是为了维护什么江山社稷、天下公义,只不外乎“野心”二字,须知权如毒药,一旦沾染,不免至死方休。虽是如此,人终非草木,宜中之心亦多少有愧,此时见太皇太后犹豫不决,又见似道行踪不明,或许早已葬身乱军之中,纵便苟活于世,想来也难以翻身,念及此处,却也不愿把事做绝,便道:“贾似道虽奸恶,毕竟历事三朝,辅弼多年,当日鄂州城下,遑论手段若何,毕竟曾退鞑虏,致有微功,现下既不知去向,臣以为,不妨先封其家,去其党羽,待查明其生死下落后再行定夺。”

  太皇太后颔首点头道:“陈参政所言甚是,便可依此而行。”

  退朝之后,黄镛执宜中手道:“与权忍辱数年,毕其功于一役,今朝扳倒巨贼,愚兄不及多矣,汝千万莫要见怪。”

  宜中拍拍黄镛的手道:“小弟当年便承器之兄赐教,受益良多,此生只愿为国除奸,为民请命,方不辱吾等昔日“六君子”之名,又怎会责怪兄长。”当下二人捐弃前嫌,尽皆欢喜,然而黄镛终究太过老实忠直,又哪里料到陈宜中这般深沉的心机。

  不几日,朝廷便查封葛岭太师府,那廖莹中未曾随似道出师,现下却倒了大霉,先挨了顿板子,继而被打入天牢。刘良贵、潘文卿、陈伯大、曹孝庆、徐卿孙一干人等亦是革除功名,相继下狱,唯剩殿前都指挥韩震,因手握禁军,一时不可轻动。

末路(四)
那道士富春子滑溜,一见道路不对,便暗中偷藏了府中不少字画珍宝,带着妙静、妙春两名俏尼远走高飞,逍遥江海去了。

  树倒猢狲散,太师府中仆役、女姬、乐工等见富春子如此这般,便有样学样,纷纷偷拿钱物,四散而去,直至朝廷封宅时,那多宝阁中珍品竟所剩无几。

  陈宜中极想乘势取走叶氏,却又怕落人口实,弄个为色卖主、无情无义之名,只得强自忍耐,却又暗中使人相告叶氏,不日便当接她出府。

  过了几日,宜中忽对翁应龙道:“廖莹中现在天牢之中,只是不肯松口,却整日叫着要见汝一面。”

  翁应龙忙道:“在下今后自当与与权兄共进退,与廖莹中等再无干系。”

  宜中叹口气道:“话虽如此,大家毕竟相交一场,却不可负义如此。应龙,汝今日便去狱中,好好劝劝莹中,只要他肯伏罪,本官自不为难。”

  翁应龙初觉此乃小事,本想答应,忽见宜中眼色之中,目光森然,不犹心中一惧,顿时预感不详,不由踌躇起来。

  宜中见他面露犹疑为难之色,便淡淡地道:“应龙,那刑部目下正缺一个主事,吾本欲荐汝,奈何朝中口舌纷纭,汝若不立些功劳,此事又如何可行?”

  翁应龙一听,自然转忧为喜,又见宜中面上一团和气,只道是自己方才多虑了,便连连作揖称谢,又道:“与权兄如此厚恩,小弟自当效命。”

  是夜,翁应龙照着陈宜中的安排,入天牢欲见廖莹中,岂知忽然窜出数名差役,二话不说,上前就捆。

  翁应龙大骇,正待要喊,嘴巴上先挨了几下竹板,直打的鲜血迸出,满地找牙,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接着又被囚入一幽暗小室,潮湿闷燥无比,此后便无人再来理会与他。

  翁应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终于醒悟,自己不过为陈宜中一棋子耳,却因所知甚多甚详,方遭此噩,其实一切早在宜中计算之中。

  未几朝廷下旨,翁应龙斩立决,廖莹中、刘良贵、潘文卿、陈伯大、曹孝庆、徐卿孙等人分别流放。临刑时,翁应龙虽口不能言,心中却怨恨陈宜中已极,便暗自拼命咒骂,又悔恨自己有路不走,却偏偏来投靠此人,竟落个被灭口的下场,倒还不如廖莹中能苟活一命。

  那殿帅韩震见似道一党尽被除灭,却独独漏了自己,心中不禁发毛,私下里与部下李大时等商议后,便上书朝廷,言北虏难敌,请议迁都,暗中却布置兵力,准备在沿途杀掉众大臣,挟持谢、全二太后、幼君并吉、广两王。

  偏偏那李大时手下有一兵士,曾因上司醉酒时枉遭毒打,因而怀恨在心,便暗中通报给陈宜中知道,宜中虽然惊慌,却也临危不乱,忙去寻福王商议,福王道:“吾秀王皇弟府中有谋士张梦发,十分精通谋略,可让他出个计较。”当即便遣人唤来张梦发,告之其事。

  梦发思量片刻道:“那韩震定计已久,想来准备已足,纵然朝廷不议其奏,想必此人也会孤注一掷,定在临安也寻出些事端来。虽是困兽犹斗,吾等若以力相拼,不免自损八百,不如先下手为强,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可以如此如此……”言罢,定下一计。 

  几日后,宜中忽以商讨迁都事宜为由,约韩震过府议事,却在大堂门后伏下两名力士,各持四十斤重大铁椎一枚,又于衙中遍布高手,皆扮成仆从堂吏模样,防患未然。

  那韩震毕竟武人无谋,以为陈宜中害怕元军气势,已决议迁都,便只带两三个从人,大摇大摆进了衙内,却见陈宜中正端坐政事堂中,似在观览奏折。

  这政事堂本为宰相办公之所,参知政事虽是副相,原本亦不得进。本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为抑制丞相赵普独揽朝政,便大大提升参知政事实权,又命与宰相轮流执事于政事堂,由此以为定律,延续至今,那日当值者却正是陈宜中。

  韩震怎知有计,便大踏步走进堂内,叫道:“参政大人,下官来了。”

  陈宜中待他走近,忽然作色厉声道:“韩殿帅,汝知罪否?”

  韩震大骇,口中刚吐出一个“我”字,那门后两个力士忽然跳出,双椎齐下,当场将其打的脑浆迸裂。

  这几下兔起鹘落,韩震的几个随从看得呆了,待缓过神来,便纷纷跪倒于地,口称“饶命”。

  陈宜中不慌不忙,从桌上取出道圣旨,大声曰:“韩震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本官奉旨行事,不得不杀之,首恶既除,余皆不问,尔等不必担心。”

  韩震虽死,那李大时却是精细,当陈宜中邀韩震议事时,便嗅出路数不对,苦劝之下,见上司仍是托大不听,偏欲单刀赴会,便暗中派遣心腹跟着,直至府衙门口。

  那探子见韩殿帅一进去,大门便忽然紧闭,紧接着里面竟传出欢呼声来,情知不妙,忙回营内通报,李大时料定韩震出事,便咬咬牙,竟率本部兵马反出殿前司来,直扑大内,一路宣称要除奸臣,清君侧。

  所幸张梦发谋划甚是精密,李大时一部刚杀出来,便碰上殿前副都指挥使张彦率部而来,那张彦虽为韩震副手,二人却一向不睦,前者反倒与陈宜中交情不浅。

  当下张、李二部禁军人马便混战一处,杀的难解难分。就在此际,周洛、王仙各持兵器,率着福、秀王府的卫士家丁拍马赶到。此二人一出,便是数千元军都难抵挡,更何况是那临安禁军,不多时,李大时抵敌不住,便率着亲兵直奔殿帅府,取走韩震家眷,自出嘉会门去了,张彦等虽是追了一阵,却始终未能赶上。

  李大时逃出临安后,自知死罪不免,便率部转奔江北,投奔伯颜。 。。

末路(五)
正当那临安时局翻江倒海之时,贾师宪正在扬州李庭芝府中,虽然保全性命,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又深怕朝廷降罪。

  李庭芝自是慷慨重义之人,非陈宜中可比,其心中虽不满似道,却因其当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始终难忘,每日里不只让似道好吃好住,又时时好言相抚。

  那通州副都统制姜才投奔庭芝后,思忆当日之败,对似道及孙虎臣深恶痛绝,直愤然欲杀之,惹得二人更加惊惧,常常走避。

  一日庭芝于府衙设宴,慰劳众军将幕僚,亦请了似道与虎臣与席,姜才一见,怒不可遏,拔剑便上,口中大叫道:“好奸贼,还我将士命来。”

  庭芝急忙喝止,诸将亦是拦的拦、劝的劝,方才未出大事,这一切,却全被庭芝府中主管机宜文字陆秀夫看在眼里。

  陆秀夫,字君实,楚州盐城长建里人,自幼才思敏捷,七岁便能成诗,十九岁中进士,尽得乡中之美誉。

  李庭芝镇守淮南后,极力招揽天下英才,便礼聘秀夫为幕僚,后见秀夫处事周全细致,为人又老成谦和,便愈发器重,直提拔他做到府中主管机宜文字。

  当时宴罢,秀夫便道:“贾师宪举全国之兵而至惨败,四海以内莫不怨之,又料定朝廷亦定会追究其责,故此而来,实为避祸也,相公却不可为私恩开罪于天下。” 

  庭芝道:“君实,汝之所言吾如何不知,怎奈那阿术与博罗欢合兵,封锁江淮,四境皆陷,仅剩维扬一处矣,又如何遣使赴京,将详情上奏?”

  秀夫道:“现下陆路虽然不通,却可东出泰州府,再由通州府入海至临安。”

  庭芝略一思索,亦觉将似道私匿此处极是不妥,便即刻修书遣使由泰、通入海,直往京师去了。

  那泰州府便是今日江苏省泰州市,通州府为南通市,由通州入东海,不几日便可南行至杭州湾,直入临安。

  那维扬使者入朝后,满朝方知贾似道下落,谢太后便命王爚、陈宜中等拟旨,斥责似道欺君误国之罪,并罢其官,命归朝听候处置,又去孙虎臣步军指挥使之职,贬为知寿州府。

  几日后,使者带回朝廷诏令,孙虎臣倒是不敢怠慢,即刻便准备赴任,贾师宪却惊魂不定,生怕有祸,便谎称自己有病,须调养整治,只是不敢入朝,庭芝明知其伪,却也终究念当年恩惠,并未将他强行执送京师。

  四月间,孙虎臣收拾已了,便择日上路,却再无昔日“步帅”的排场,李庭芝只派几个老兵相随伺候。

  扬州南门外,相送者唯似道一人,虎臣拜泣曰:“今日一别,此生恐再不复见太师矣。”

  似道亦是老泪纵横,扶起虎臣道:“功名皆成空梦矣,吾今日不过一布衣老朽耳,哪里还是什么太师。虎臣,时下战局纷乱,汝一路需得小心。”

  二人同是天涯沦落,一时尽断肝肠,惜别后,孙虎臣上马而去,贾似道一人立于郊外田埂中,闻着蹄声渐远,暮地里只觉一阵凄凉。 

  虎臣走后,似道却又是盘亘拖延了数日,转眼已是五月光景,陆秀夫按耐不住,便进言道:“自朝廷降贾似道罪,诏命入朝已近两月,相公再不可犹疑,否则失忠孝于朝廷,不是人臣应当所为。”

  庭芝沉默半晌,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自古孝义难全,今番却顾不得昔日之恩了,君实,汝可便宜行事。”

  陆秀夫自然遵命,当下便亲往相见贾师宪,道:“自太师避难而来已有数月,朝廷一再有命诏回,李帅念昔日之恩,延缓日久,终未曾相逼,太师可自知么?”

  贾似道叹道:“非吾要有违朝廷诏命,为难于庭芝,实是身染顽疾,不便动身也。”

  秀夫笑道:“太师托病之计,下官昔时也多有所闻,今日此招早已用老,纵便再拖得几日,终有何益?”

  似道见陆秀夫窥破自己心事,不觉又羞又恼,怒道:“庭芝何在?老夫倒要亲自问问他,平日竟是如何教麾下区分尊卑之别。”

  秀夫哈哈大笑道:“贾太师,汝如今已为白身,却还有何尊卑可讲。”说罢,忽然面色一变,声色俱厉道:“贾师宪,汝身事三朝,位列执宰,然每日里除游山玩水、促织狎酒外却还做过什么?那襄樊被困数载,汝欺君罔上、谗害忠良,匿而不报,及至城破,江汉终不保矣。今岁大举全国之精兵,竟一触即溃,又率先逃遁,置万千将士生死于不顾,今日却有何面目在此苟延残喘?老匹夫,须知天下人人欲杀汝而后快!”

  似道一听,登时哑口无言,垂丧气沮,却似只斗败了的公鸡,哪里还敢有半分跋扈之气,府内那些亲兵早恨极了似道,何况这几月中不得已奉命侍候,又受惯了他的呼来喝去,此时见陆秀夫出头,便都纷纷怒目相视,皆鼓噪道:“杀此老贼,出了这口鸟气!”直吓得似道魂不附体。

  秀夫以手止之,冷冷道:“贾似道,李帅不会再见你,汝可速速安排收拾,早日回京便是。”言罢转身而出,周遭亲兵们也骂骂咧咧的走了,似道却是愣在当场,浑身犹是战栗不休。

  经此一闹,贾似道虽千万般不愿,却不敢再有迁延,准备妥当后,便启程赴通州,由海路乘船还京。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木棉庵(一)
德祐元年四月末,贾似道已入临安崇新门,却从车帘缝中瞧见一人正策马而行,认得是朝中两浙安抚使贾余庆,却不知自己亲信刘良贵倒台后,此人已迁为知临安府,便大呼道:“余庆,且住一住。”

  贾余庆回过头来,一见竟是似道,暮然一惊,却很快转过脸去便走,嘴里似乎还“哼”了一声。

  似道怒极,对左右说道:“这个贾余庆,以往日日守候于老夫府前,说是同宗,只愿认作义父,老夫当时嫌他猥琐刁滑,虽不应承,却也待之不薄,怎料现下竟这般无情无义,真个是狼心狗肺的小人。”

  他身边有个从扬州随侍而来的老军笑道:“两朝先帝昔日待太师又何尝相薄,太师竟视国家如儿戏,却又是何道理,今日却来说别人。”

  似道又羞又恼,却自苦于虎落平阳,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宫门口,那些黄门小儿一个个也冷面对之,早无昔日之恭敬,似道无奈的紧,又连连叹息世事无常。

  过了良久,宫内传旨,宣贾太师赴勤政殿,太皇太后已在此等候。

  似道一见谢太后,顿时面色惨白,拜伏于地,口中连称“死罪”。

  太皇太后叹口气道:“平身吧。”语气却极是冷淡。

  待似道起身,谢太后命身边内侍将吴兴、翁应龙的供状及记着似道平日贪墨情形的小册一并与之,森然道:“汝仔细看看。”

  似道一览,顿如五雷轰顶,口不能言,却又是跪伏于地,浑身颤栗不止。

  太皇太后道:“贾太师,依汝之罪,可该处斩么?”

  似道结结巴巴地道:“臣死罪,臣死罪。”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说:“本来朝议已定,将以斩刑论处,哀家念汝毕竟三朝老臣,免去死罪。汝府门原已被封,哀家现已命人除去封条,汝暂且回去收拾自省,等到发落一下,今后便好自为之吧。”

  贾似道泪流满面,颤声道:“拜谢太皇太后隆恩!”腿脚却酸软,只是直不起身来,谢太后摆摆手,命两个黄门将他架出。 

  似道立在殿外,又嚎啕痛哭一阵,见势无挽回,方才蹒跚而去,到了快出丽正门时,忽被人一把拉住,拽到一边。

  似道看时,正是自己昔日的心腹,兵部侍郎吕师孟。

  那吕师孟素来为似道一党,本当定罪论处,陈宜中却因其叔父文焕、从兄师夔俱在元营为将,心中不免投鼠忌器,便不再追究,也好为自己留条后路。

  “太师总算回来,却不知天翻地覆了么?”吕师孟不但不悲,面上却似有幸灾乐祸之色。

  似道泪眼惺忪,哀声道:“此间一切,吾已知之,现下死罪虽免,活罪却是难逃。”

  师孟气道:“太师,汝可知这一切是何人所为?”

  似道道:“败军之将,群起而攻之,却是无法可想。”

  师孟道:“非也,都是陈与权这厮兴风作浪。”当下把陈宜中如何老谋深算,利诱翁应龙反水,又在朝堂上尽揭似道之罪,并除其党羽,安排自己亲信等事一一说出。

  似道开始不信,后来愈听愈惊,直至怒道:“好奸贼,枉老夫平日待之若子,不想竟如此无恩无义!”

  吕师孟笑道:“吾早就觉出陈宜中奸诈,多曾苦劝,太师只是不听,可惜今日事已至此,不提也罢,太师,汝今后多多保重吧。”说罢作了一揖,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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