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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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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三人进了夷州,夷州的北边与封振苍相扛,早被糟蹋得不像话。稍微往夷州城这边,才复归宁静。燕行只字不提分开,岑破荆提醒道:“燕行,你府上是北上玢州?我们南下夷州了。”

    燕行讶然,看看二人从容道:“夷州?也不远,一路同行甚好。”

    岑破荆啼笑皆非。

    燕行一直很从容淡定,好似他本来的行程就是如此。见他一副既像世外高人又像不谙世事的模样,迟衡私下与岑破荆道:“燕行恐怕是一向与世隔绝,自己一人苦练剑法,不知世界之大。现在一见咱们俩刀法好,能让他悟到剑法,悟上瘾了所以舍不得走。劝是不管用的,反正无害,跟着就跟着吧。”

    岑破荆无语:“这能是随便跟的嘛?就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

    燕行恣意随性,从不在意也不顾忌他人的目光。所以尽管岑破荆十分纠结,数度委婉说出劝离的话,燕行浑然不觉。

    反而是岑破荆不说了,某一天,燕行自己忽然说:“近几天颇有所得,我要找个地方练一练剑,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而后倏然不见踪影,把岑破荆气得哭笑不得。

    一路上,迟衡都没有歇着,除了将岑破荆所知的全部了解之外,更了解其他世事。兵荒马乱的,只要是关于打战的风声都跑得特别快,各种传闻都有,而封振苍的名字听得尤其的多。

    其时三月末,暖风和煦,暖香随风而来,不知不觉靠近夷州城,在一处高地上,远望山峦如嶂。再不愿面对也得面对,岑破荆问迟衡:“迟衡,你想清楚了吗?梁胡子是咱的恩师,待咱们不薄,将军的位置还是有的。”

    迟衡回答得冷静:“身在乱世,要么择明主,要么自立为王。明主,除了……朗将,我不会再认任何人!梁胡子领兵作战没有问题,但他没有能力成为运筹帷幄的一方霸主,从夷州被封振苍压得毫无反击之力也能看出。他是我的恩师,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他的恩情,我永远不会与他为敌,日后若遇上,我会跪地谢罪!”

    岑破荆感慨万千地说:“你呆的时间短,心能硬得下来。梁胡子对你对我可真是好得没话说,我于心不忍。不过,你说得也对,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梁胡子?过门而不入实在说不过去!”

    “万一他挽留呢?”

    “……”

    “他若开口让留下,我是无法拒绝的,一旦应承下来,必然要全力以赴。恩师是一码,追随是另一码,一旦决定,就不能反悔,否则就是不仁不义。所以,我不进夷州城!”

    “咱们投奔容越也是寄人篱下。”

    迟衡信心满怀:“容越不一样,咱们过去垒州,对容越来说不是多两个将领,而是像鼎一样一下子能把霸主之位撑得住。岑破荆,你是愿意跟着梁胡子,还是愿意咱们一起打天下?”

    岑破荆深呼吸了一下,嘿嘿一笑:“我找了大半年,可不是为了现在分道扬镳的!”

    骑在马上,迟衡远望夷州城的城墙,看城墙之上,颜王军的旗帜依旧随风而飞,然而,斯人已去,世上已无颜王军,不由得心中涌上一股酸楚。

    迟衡鞭马鞭得很快。

    岑破荆倒还是极为流连,半天策马赶上,饶是如此,还频频回头怅然而望,直到再也不见夷州城。

    越过夷州,翻过夷山,就到了垒州之地,初入垒州迟衡就先收获了一大堆战报,比如玢州军十万大军压境,垒州岌岌可危。问路人,均只知垒州是颜王军的,垒州是容越为主的,却没有多少人知道颜王军已不再是颜王军。

    迟衡二人快马加鞭,飞奔到了垒州石城。

    饶是千里马,也费了一个来月,二人早已蓬头垢面,风尘仆仆。其时,天已入夜,石城还是石城,却已不再是岑破荆迟衡的地盘了。护卫都是陌生面孔。但听了二人报上名,立刻将二人引进府邸。

    容越住的是骆府。

    骆府富丽雍容,不知道多少门楼多少房舍,多少假山多少游廊,总之说不尽的巧夺天工。

    不多时,迟衡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健步而来,人没见到,爽朗激动的声音先传来。

    “迟衡、破荆!”

    容越几乎是冲了过来,砰的一声拳头狠狠击在迟衡胸口。

    肋骨一疼。

    迟衡笑着挥手过去与他对击两拳。一年多不见,容越还是那么狂野不羁,脸庞张扬着狂妄和自信,不过眉眼轮廓可深了一些,许是刚睡下,衣裳还是那么放肆地敞开,腰际的青龙露出一爪。

    容越领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后院,瞬间空阔了许多,没什么花哨的假山清泉,只有青藤架上木香花开,翠色一片上白色点点,岑破荆忍不住嘟囔:“外面都富丽堂皇,怎么进了你的院子,一下子就变得素净了很多,而且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迟衡环视一圈笑了:“像紫星台的味道。”

    紫星台是道观,所以整洁清静、景色清幽,这个后院有异曲同工之妙。容越大笑:“可不是刻意弄成这样的啊,就是看这个院子比较宽阔。”虽然生性里没有一丁点儿清静为本,但耳濡目染,不知不觉有些东西已经潜移默化了。

    三人围坐在一方石桌。

    一壶酒。

    三人对饮。酒是花酒,香气袭人。容越也不问迟衡这一年去哪里了,倒酒就狂灌迟衡三大碗,只把迟衡灌得求饶,最末拍案而起,和容越对灌三壶,胡说海说了一气。

    三壶过后,容越将碗放下:“破荆,你想清楚了?”

    岑破荆笑道:“你说呢?”

    容越转向迟衡:“迟衡,你也想清楚了?”

    迟衡酒气上蒸迷,他这一年清心寡欲,粗茶淡饭,偶尔喝个酒也是清酒,哪里受得了这种入喉甜下肚劲的劲酒,脑子却是清清楚楚的,反问道:“你又想清楚了吗?”

    容越笑:“我没有第二条路。昨天,我给梁胡子最后一道书函,明明白白说,垒州是只属于朗将的颜王军,不会投靠任何人。不过,垒州也不好过,我守得很艰难,前两天,我才驱散了封振苍派来的一拨大军——封振苍是疯了。”

    容越的手指蘸酒在桌上画了几条弧线。

    “迟衡,破荆,你们无需担心。垒州的颜王军,不像别的地。这里的兵都是咱们招的,我亲手练的,将领都是迟衡当初提拔上来的——我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是归属段敌还是归属梁胡子,我都不情愿,既然他们自立旗杆,咱们为什么不行!”容越将壶顿在石桌上,眼看迟衡。

    迟衡把酒碗一推:“凭一个垒州,立不住。”

    “你不愿意?”

    “你知道吗?郑奕一年内连吞了安州泞州,封振苍也吞了偌大的睦州。封振苍最心急的是什么:把夷州吞下,但他一口气吞不下;郑奕最心急的是什么:把元州拿下,但他鞭长莫及。所以至少半年之内,梁胡子和段敌还能硬扛住的。但是,若长此以往,封振苍一定能吞掉夷州的——因为封振苍下辖三州,而梁胡子只拿夷州在硬扛着。”

    “咱们也只有一州。”

    “州多州少不是胜算的必要,梁胡子根本就没有连横也没有向外扩张的策略,只是硬扛,能扛的过去吗?段敌也一样,只是疲于应付。如果垒州也一样,生拼硬耗,肯定是耗不过的。而且耗的时间越长,封振苍的胜算越大。”

    容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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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迟衡话锋一转:“知道霍斥为什么一直无法壮大吗?原因就在于他最初不肯舍弃夷山;后来又被颜王军压制住了;时过境迁;优势有时会变得拖累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垒州这个地方,虽然富庶;但偏居一隅不适合据守;只能守,很难往外攻;而且一旦失守只能节节败退,这是当年骆惊寒十年也冲不出去的原因。”而比如泞州;它不富庶;但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退可守进可攻;地利绝佳。

    容越头疼:“可垒州临夷州炻州,根本没法扩;只能向上夺玢州。”

    “我去说服炻州。”

    容越和岑破荆一起惊讶地看着迟衡:“什么?”

    “如今炻州是由纪策统领的,炻州和垒州的境地一样,同属颜王军所以不能同室操戈,但纪策应该也不愿意让炻州归属段敌和梁千烈,所以僵持着。”迟衡说着大家都知道的现状,“但炻州也挺不了多久,北是元州夷州,西是西南王诸郡。而且,纪策是很好的军师,却绝不适合统领千军。”

    容越给他满上:“你能说服他?”

    迟衡喝了一碗酒,长叹一声:“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说服纪策。颜王军分裂时,他愤而离开,蜗到炻州,肯定是和那二人都闹僵了。而且他手底下没有过硬的将领——真没有想到,颜王军就这么散了,只有祸起萧墙,才能散得这么干脆彻底啊。”若他地下有知,不知该如何难过。

    “连横了炻州之后呢怎么办?下一步攻西南王吗?”

    “不,等着段敌撑不住了。”迟衡支手。

    三人借着酒劲说了一晚,岑破荆最先躺倒,被护卫抬进了屋里睡觉。容越借着最后一股清醒道:“迟衡,当年是你把我带出紫星台的。离开时,你说让我守着,说要不了一年就行了,结果呢,一眨眼一年半……罢了,不说了,破荆的信都给我说清楚了,人死不能复生……”

    哐当一声,迟衡一下子将碗捏碎了。

    容越沉默一下,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因为天底下均知颜王军已经散了,咱们再打着颜王军的名号也不行,我一直不同意将垒州军并入梁胡子的千军,因为我不服他,但我也没打算一人独享,当初一起打下垒州,如今你们回来,垒州就是咱们三人的。”

    迟衡还没回答,容越身子一软钻进了桌子底下。

    就这,手腕还握得紧紧的。

    迟衡甩也甩不脱,没办法只得一口气将他拦腰抱起。容越身段是一等一的好,没有赘肉,但是骨头重,抱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问护卫:“他睡哪一个房间?”

    护卫将他引回内寝。

    迟衡一看卧室就忍不住笑了,雪墙净地,窗明几净,卧室那书架分明就是与紫星台一般无二致。看来,即使再无道性,再怎么叛逆,再怎么觉得那里枯燥无味,熏染了十几年,渗入骨髓。

    迟衡将他放在床上,被子盖好。

    容越的手却一点儿没有松开,口里嘟囔,含含混混中有一句是清楚的:“迟衡,别犯傻,没有想不开的,兄弟们都等你!”

    窗外月清花明,迟衡将容越的手反手握住,放在额头。

    许久,容越终于睡着了,迟衡起身离开,才走出房间走入院子,就见石桌前坐着一人,月下独酌,长发垂下,飘然如谪仙,迟衡一愣:“庄期,你也在?”

    庄期本在元州城,后来一乱他自然来到垒州。

    迟衡摆衣坐下,和岑破荆是随意,但和庄期一起却立刻很是不自知。要了两个酒杯,为庄期倒上,二人温文尔雅各自饮了一杯。庄期还是那么少话,什么也不问只是喝酒。

    迟衡已经醉了七八分,不由得趴下。

    以为他睡下,庄期才说:“师父说你命'带'桃'花'一'点'煞,如正午灼日,亲之则暖,太近则灼。那天,算出二星伴月一星陨,我以为朗将是月,你是星,所以快书给你,生怕出意外,但还是迟了。”

    迟衡握拳于心口。

    “但会出意外并不是因为你的煞,凡事都有定数。颜鸾命定英年早逝,而你可以长命百岁。师父说,你命里会遇上许多对你极好的人,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需要。”迟衡抬头,冷冷的说。

    庄期低头猛饮一口酒。

    迟衡一口闷下,一言不发,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转入骆府的园林假山之中寻不见地方,走一走腿就软了,就地坐下,背靠一颗歪脖子树下,伸长了腿,歇了不多时,但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烈火焚心,焚得经脉欲裂,很快蔓延到手足和全身,像被地狱之火焚烧一般浑身焦灼,烧得嗓子都哑了喊也喊不出声来。

    灼红的眼前浮现出地狱中的许多血红的鬼影,发出风啸一般的尖叫,一个一个带着尖牙利爪向他扑过来,长长的红指甲直直地刺向了迟衡的心。

    个个惊悚可怖,迟衡难免心生畏惧。

    而且心口被抓得非常痛。

    带着万丈火焰迟衡连滚带爬,试图摆脱那些厉鬼,但是两腿却发软爬也爬多远,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燃着火焰瞬间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迟衡的肩膀。

    痛入骨髓。

    迟衡拼命甩了好几下也没甩掉,眼见着那口舌吐血、凶神恶煞的鬼脸就要凑到眼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迟衡忽然伸手扣住厉鬼的脖子,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摔,那厉鬼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几滚。迟衡一鼓作气,运起千万力气,一腿踹过去,只见那厉鬼咔嚓一声,腰竟然被生生踢断了。

    瞬间,风啸的尖叫停了下来,那些鬼影也停了下来,只有熊熊烈火还在向上蒸腾,不多时烈焰焚过,将那厉鬼吞噬了。

    迟衡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拳头。

    血腥飘散。

    不知烧了多久烧得迟衡视线模糊,烧得目之所及只有灼烧后的灰烬,一阵凉风袭来,灰飞烟灭,清水一颗一颗滴下,滴在脸上、身上、手上、眼里,清凉一片,仿佛人间复生,迟衡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床前好几个人站着。

    容越欣喜若狂:“醒了?”

    迟衡艰涩地眨了眨眼,眼珠慢慢转动,意外地看见安错。

    这么久没见,安错脸上的稚气褪去许多,面目清秀,皱眉凝思很像那么回事,但一见迟衡转眼珠,立刻变得激动了,一笑就露出小虎牙,倒还是笨拙得可爱。

    迟衡艰难地吐出一句:“别给我胡乱喝药!”

    安错的脸啪嗒一声掉了下来,一撇嘴:“哼,由不得你了!”

    一旁听见动静的岑破荆挤了上来,一拍手掌:“迟衡,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醉在树下就算了还染上风寒,莫非寺庙里把你呆得弱不禁风了?”

    安错鼻子眉毛全皱在一起:“行了行了,人醒了就好,你们都赶紧出去我要细诊。”

    病人面前,郎中最大。

    岑破荆等人闻言哗啦一声全散开了。

    安错将额头发热的毛巾拿下,换了一条冰凉凉的上去:“我从没见一个人烧成这样还能不死的,看见了没,毛巾的水都冒热气。”

    迟衡哑着嗓子:“水。”

    安错给他一口气灌了一壶水,迟衡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才停下,喘着粗气说:“安错,把我的刀拿来放在枕头边,还就不信邪了!”

    “你做梦打架了吗?做梦也能映出病症,别不好意思说,有人老梦见被狗咬了腰,后来就诊为肾亏。”

    “梦见跟鬼打架!”

    安错一双汪汪的眸子乌溜溜:“输了赢了?我猜一定是你赢了,因为鬼也怕恶人。”

    恶人?迟衡一僵。

    安错依旧没有知觉,兴致勃勃继续:“就我诊断来说,是你阳气太盛,而且压抑太久了,所以面黑唇青病来如山倒。不过还是庄期说得准,你一回来就带了一身煞气,可能是诸多鬼缠身。而这一年里之所以平安无事,是青竹寺将你身上的煞气震住了,现在没有佛,所以诸鬼横行。”

    迟衡不信:“胡说的事。”

    安错立刻拿出一串白珠串道:“看见这串摩尼宝珠没?是青竹寺和尚给你的吧?看宝珠里面都不是通透的,而是一缕一缕黑丝了!”

    迟衡揉着脑袋:“这是我的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

    “放在你包裹里面的。”

    迟衡琢磨了一下,依稀想起某一天恒素曾说过,要辟邪,还给了一串旧檀木佛珠,但专注修路,迟衡就把佛珠往旁边一扔也也没在意,后来恒素就爱坐在自己身边敲木鱼念经。

    摩尼宝珠也许是离开时恒素藏在包裹间的。

    迟衡转目,发现整个房子都挂上了桃木,还有一些降魔杵,桌上摆了镇宅神兽,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是庄期弄的吗?”要不要这么像江湖道士啊!

    安错一撇嘴:“哪能是庄期啊,只有你枕头底下的符才是庄期画的,这些全是容越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摆的。张嘴,喝药。”

 158一五九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迟衡闭紧了嘴巴。请使用访问本站。

    安错知错就改谦虚地说:“我知道;三年前把你折腾美了;放心;我已不是两年前的安错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容越他们。”

    越说放心,越不放心,迟衡道:“你先说,这药是治什么的,驱鬼的?”

    “去!我又不是紫星台道士,就是下火的凉草而已。其实你现在的病;跟我那年胡下的药也有关系。”安错很诚实,愧疚不已;“那个药性是厚积薄发的,本该在一年前就发作,发热的症状就是现在这样——呃,比现在严重,你克制力不错。但是呢,还是因为你在寺庙,清心寡欲,所以遏制了病的发作。现在你一出寺加上多日颠簸,一高兴、一喝酒,病就如山崩地裂的来了。”

    迟衡瞅他:“说来说去还是你埋下的祸根,有治没?”

    安错信心满怀:“当然有治!而且你的身体很好,没有大碍,不宜用药物针灸去刺激。这样,我给你开几服普通凉草药,就当喝水就行了,调理个半年,保你什么都没有。”

    “你的药真的是凉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由不得迟衡不质疑。安错岂能不知,立刻拍着胸脯说:“你是不是在入寺前,体内常有热火在烧,欲望过剩,而且精'久'不'射?岑破荆说你经常练刀来发泄,是不是啊?”

    迟衡一脸窘迫:“有吗?”

    安错身为一介郎中,什么病没见过?什么病说不出口?什么样羞涩的病人不得撬开口来问?理所当然地反问:“诶,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吗?治病如治水,宜疏不宜堵,你练刀只能压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你在青竹寺应该平静了好些时候,也许还是那里水土……和心情的缘故。所以,放心,你是身体过热,跟鬼不鬼的没关系,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的没事鬼。”

    安错顺手将枕头边的镇鬼神兽放到桌上。

    迟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提安错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往后的几日,迟衡还是夜夜梦见周遭烈焰恶鬼横行,但他已经不再畏惧了,但凡有鬼敢缠上来,他立刻手挥大刀砍过去,将恶鬼们杀得鬼哭狼嚎。就算手中无刀,他也徒手做刀,连踢带踹,打得那叫一个兴致淋漓,醒来后还意犹未尽。

    此事暂且不提。

    颜王军是元奚王朝的颜王军。皇帝诏令天下,已经令颜王军归属郑奕了,所以颜王军已不复存在。容越也是个豁达的人:“垒州是咱们一起打下来守住的,现在,颜王军的旗号是不能打了,得想个新旗号,也让大家知道,谁也别想打垒州的主意。”

    “改旗易帜?颜王军到底是……朗将的颜王军。”岑破荆看了看迟衡。

    迟衡说:“他,早就想改了。”

    三人沉默。

    “不,颜王军是皇帝赐给颜王的,不是他的,他只是奉命接手,进而统领到如火如荼。皇帝的诏令一直是他的枷锁,他根本就不想受制于昏庸的王朝,改就改吧!”迟衡缓缓说。

    迟衡、岑破荆二人均没有异议,苦思冥想了一宿之后,将什么三龙军、重刚军、龙虎军都想过了,容越最末一拍脑袋:“三三得九,乾元用九,就起名乾元军得了!”

    迟衡说:“听着跟一群道士要造反了似得,文绉绉了点儿,不过想一想又很有帝王之气,就它了!岑破荆,你看如何?”

    把岑破荆问得直翻白眼:“你自己说的,像道士。”

    乾元军,就这么定了!

    三人的关系却不像以前那样有层级关系,而变成了三人均衡,但无论从名义还是实际上看,垒州军肯定还归容越掌控。他让两人巡一下军,迟衡却摆手:“咱们三人得分工了,岑破荆领兵先挡着封振苍,容越负责搜刮地皮招兵买马,我要去炻州,打通扩展的路。”

    容越说:“为什么不是夷州?”

    岑破荆拍了拍他的肩膀:“夷州是梁胡子,迟衡和我去,都只有被收编的份。时不待我,让迟衡赶紧去炻州吧,垒州挺不了多久的。”

    容越不服气:“你这话说得,我都挺了一年多了。”

    嘴上虽硬,容越岂能不知个中道理,他与岑破荆将分工细细一划分,迟衡在一旁看着,偶尔说几句。

    后一日,容越召集垒州的将领们摆了几桌接风宴,大多是旧面孔,见了岑破荆和迟衡都很激动。容越顺势将垒州军改旗易帜为乾元军的事与众将领一说,众将领摩拳擦掌,说,既然岑将军和迟都统回来,都好说。

    宴席上容越一高兴,给自己、岑破荆、迟衡全都封成将军,也不要什么名号了,一个容大将军,一个岑将军,一个迟大将军。

    众将领纷纷起哄。

    且不提这一顿宴喝得轰轰烈烈,迟衡醉了七八分,醉眼惺忪中,依稀还是旧日光景,闭上眼,又在梦里和恶鬼好一番恶斗。

    四月,初夏,桑叶老,麦花香。

    迟衡启程去炻州,临行前安错跑过来给他塞了一大捆药草,郑重地说:“迟衡,这一大捆凉草药,每天都要泡水喝,千万不要断,药性虽然慢了点儿,但合你的心意,不会过犹不及。”

    迟衡质疑地看着草药:“你这是喂猪啊!”

    药都是一副一副,谁见过一喝这么一大捆的?迟衡不是不屑,而是不信,他早对安错的诡异药房产生了深深的不相信。安错更加郑重了:“你一定要喝,你现在身体内旺火已经压不住了,要是不喝的话,呵呵……”

    迟衡扯出一根药草,枯枝一样,根是紫色的,平淡无奇,遂困惑地问:“不喝怎么的?”

    “不喝的话,你看一头母猪都会觉得秀气。”

    迟衡笑喷,安错神色肃穆。

    迟衡没当回事,敷衍似得捆在马背上。他捆得松,马跑得跟脱缰了一样,颠簸没几下,都颠散了,药草一根根落下,迟衡浑然不知,等后来发现时,剩下没几根,他索性全扔了。纵马驰向炻州,一路上风景如旧,他无暇眷顾,飞快到了武知县忽觉不对劲。因为武知本是炻州的地盘,但所见兵士略异,他执马一问,惊了,竟然是霍斥夷山军。

    迟衡将往事回想,顿时了悟,霍斥为什么愿意出兵垒州,因为朗将给他的许诺。

    而迟衡一直不知道许诺是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给了霍斥地盘,介于炻州和垒州之间的武知县虽然一穷二白,但辽阔土地,足够霍斥发展夷山军了。

    不可能,朗将怎么可能养虎为患。

    而且这么长时间,根本没见霍斥有动静,而且容越从未提及此事。迟衡转念一想,立刻执鞭一转,所幸,霍斥没有把自己隐回夷山,三日后迟衡不算太费劲地见到了霍斥。

    霍斥暴击了一下他的后背,笑了:“你小子,还活着啊!”

    “托霍大哥的福!”

    霍斥上下挑眉:“你小子比我都高了!不过这精气神不够啊,嘴唇都发青,怎么搞的,让照川给你看看。”

    迟衡没有多寒暄,单刀直入。

    霍斥很豪爽:“既然颜王军已名存实亡,我就不瞒了,当年我承诺:一助颜鸾拿下垒州,二秘密投于颜王军之下,但明里仍保留夷山军的称号。因为,颜鸾说,他受人所制,等到能与朝廷公开反抗时,再将夷山军纳入颜王军之内。可惜,天妒英才,壮志未酬,他没撑到那一天。”

    迟衡木然。

    霍斥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事已去,多提无用。他承诺:拿下垒州之后,将武知县等三个县秘密划拨给我,让我有地儿发展夷山军,所以今天就是你看到的——他想得周全,因为这三个县和夷山一脉全被夹在夷州、炻州、垒州之间,我翻腾不出他的手掌心。”不过,颜鸾已逝,所有盟约冰封瓦解。

    沉默了许久,迟衡说:“那你现在,在等什么?”

    “等梁千烈兵败。”

    梁千烈不弱,霍斥硬拼硬只能两败俱伤。如今梁千烈据夷州与封振苍对抗,霍斥乘梁千烈最虚时而攻入,可以说趁火打劫。迟衡琢磨了一下:“你为什么不攻炻州和垒州?垒州我知道,有容越,老交情还知己知彼,不好下手,炻州呢?”

    “炻州有纪策,当年是他和颜鸾一起来说服我的,我做不到背信弃义。”

    正是太拘于道义也是他困于夷山的缘故。

    霍斥用剑挑了挑灯花,感慨地说:“我当初费了很大劲说服自己投入颜鸾的麾下,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

    “霍大哥,假如梁千烈兵败你趁虚而入,攻下夷州大部。可要面临的是更为强大的封振苍,他正在势上,你能确保胜得了他?就算扛住了封振苍,西边的元州被郑奕吞噬,你又当如何?”

    霍斥瞥了一眼:“你说说。”

    “我知道夷山军的优势和弱势,优势在守,劣势在攻。但你既然出了夷山,再没有夷山之险可倚仗。而且郑奕和封振苍假如狼狈为奸,联手来攻,一个夷州都不够吃。”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霍斥反手将剑插入剑鞘。

    “垒州军已经变成了乾元军,迟衡特来告霍大哥一声。不管是颜王军、垒州军、还是乾元军,里子都跟没两样的,霍大哥若愿意,和乾元军携手抗敌,不失为一条出路。”

    霍斥笑:“乾元军?谁当头?”

    “容越。”

    “为什么不是你?”

 159一六〇

    【第一百六十章】

    迟衡挑眉一笑;避重就轻:“承蒙霍大哥瞧得起;当头的还是容越。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容越、岑破荆和我三人一起;我也是能做得了主的。实不相瞒,垒州也被封振苍压制得不行了,如果垒州一败;封振苍就更嚣张了。霍大哥;元奚战乱已十年;分久必合,你也不得不承认,在颜王军占了夷州时,夷山军就失了先机,再不抓住最后一线希望被吞噬也是难免。”

    霍斥沉吟:“你倒是会说。”

    “不;我只是摆事实。我知道霍大哥不愿意居人之下,但世事迫人,霍大哥何不尝试与我们连横呢。当前,炻州也将和乾元军合并……罢了,这就不细说,因为炻州垒州都曾是颜王军,好说。”迟衡一句掠过。

    “你是说,纪策愿意归属乾元军?还是怎么的?”霍斥困惑。

    迟衡眸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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