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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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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等元州收复之后,夷州的军队和颜鸾的军队合并,你们一起跟着老子南征北战呢。”

    话里有话,岑破荆给他斟满一碗:“我们几个当然跟着您!”

    “颜鸾小子都向老子伸手要人了,不给不行,谁叫老子欠他人情呢。”梁千烈摆手,一杯见底。

    要人?要谁?大家心里咯噔一声。

    梁千烈把迟衡的肩膀狠狠一拍:“迟衡啊,等元州安定下来,你跟着颜鸾吧。他这个人脾气暴是暴,冲锋作战是一把好手。论阵法论计谋,都比我强多了。”

    迟衡失语,难道朗将竟将他的话上心?

    不等剧烈的心跳平息,肩上被重重地捏住了,钟序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迟衡早说了,他一辈子跟着校尉,谁叫也不答应。”

    梁千烈斜眼瞅瞅迟衡:“真的?老子还以为你和颜鸾合计好了呢。”

    迟衡疼得龇牙咧嘴,抽着嘴角回答:“没有没有,校尉,我和序子……跟着你和左副校尉……就行了。”

    “哈哈哈,老子有理由回绝了,教出一个能领兵的兵容易么,翅膀都没长硬就都来抢了。”梁千烈往门外吼道,“小二,再来五坛酒,今天咱几个喝它个一醉方休。”

    迟衡狠狠把一碗就灌进肚子,火辣辣的。

    在桌子底下,迟衡偷偷地伸手握住钟序的手腕。钟序冷冷地甩了一甩,没甩掉,气呼呼地喝了一碗酒。迟衡把钟序的手心挠了一挠,钟序绷着脸,不理会。

    梁千烈眼尖,凑过来打趣道:“序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干吗呢这是?给你左哥带的书呢?”

    “早都放桌上了,左副校尉上哪去了?”

    “他啊。”梁千烈抿了一口酒,笑了一笑,“忙着呢。”

    听到这个贼贼的回答,钟序眼珠一转,没再追问。

    迟衡心想一山不容二虎,这个太守就是很碍事的人,属于不会解忧只会添乱的那种,无论梁千烈还是左昭都不会让他在夷州作威作福。梁千烈性子烈,左昭的性格比较阴,肯定私底下有动作,无需太担心。

    梁千烈提着酒又给大家轮了一圈。

    连吃带喝,迟衡肚子发胀,如同有两条龙在吞火一样火烧火燎,他偷了个空跑出来。

    偌大观星楼没几个人,迟衡溜达了一圈找不见茅房,见院里有棵大槐树枝繁叶茂,似乎可以遮蔽一下。他晃悠悠地过去,四处望了望,掀开衣服尿了起来。顺流而下,胀胀的地方慢慢小了,肚子舒舒服服的,小风一吹,心旷神爽,甚是惬意。

    迟衡仰头吹起了小调。

    就在这时,听见轻脆脆的一声:“吓!”

    迟衡手底下一抖。哪里来的人声,还是女人的声音?赶紧把小鸟收了进去,衣服摆平,尴尬地退了好几步。槐树那边转出一个女子来,只见她生得柔弱,腰肢款摆,一袭翠衣,半隐半露。

    迟衡尴尬了,欲要道歉。

    那女子拭了拭眼角,反而款款下拜:“请恕奴家眼拙,惊扰了军爷。”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泪珠儿连成串坠如星雨。

    怎么见自己就哭得这么惨?

    迟衡手足无措,想劝也没词。所幸女子很快收了声,道了数声歉,低着头离开。

    迟衡被这一哭扰了心思,他心软,最不忍心见人哭哭啼啼,那女子衣着轻薄,但面相极为清秀纯朴,不像风尘女子,应是观星楼里卖唱养家糊口的。可叹乱世,民不聊生,哪有空闲和闲钱来听曲儿?

    胡乱想了几句,他走回酒楼。

    观星楼建筑得极为繁复,隔得老远才有一盏暗灯,迟衡摸了好几间,见房间都锁着,才恍然走岔了。迟衡回头循着人声找过去,谁想楼外的树太过繁密,遮了月色,离喧闹声越近楼里反而越暗。

    迟衡醉了五分,脚也发软,摸索着墙壁前行。

    正颤巍巍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军爷,您醉了,要奴家扶吗?”

    是人是鬼?

    迟衡一惊,前方一个暗灯前一个飘忽的影子立在前方,他差点要一手劈过去了。额头冷汗一出,恍惚觉得这声音似曾相似,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哭的翠衣女子。

    迟衡摇了摇头。

    女子却款款走过来,低着头径直将他搀住了。

    脂香扑鼻,迟衡脚底一软,倚在墙边动弹不得,连连摆手:“姑娘,姑娘,不用了。”

    那女子不松手,低低地说:“奴家名小怜,也不是风尘众人,军爷,若是不嫌弃……今夜,是良辰,不如……”断断续续的,似也羞不可抑,脸却低得要埋进迟衡胸口一般。

    她腰肢又细,身子又软,往迟衡胸口一倚,迟衡惊得差点摔倒在地。

    一个激灵酒醒大半,迟衡随手一推:“不用了。”

    哪里能承受得了他的力气,小怜惊呼一声向后倒去,眼见脑袋就要磕在墙壁,迟衡一个健步上前,将她的腰端直揽住拽过来。小怜的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圈,稳稳地落在迟衡的怀中。

    这一惊一定,小怜面色发白,抓住迟衡的手再不肯放。

    推是不敢再推了,生怕一推又要出人命,迟衡咬着牙说:“小怜姑娘,你快起来,我要走了。”

    听了这话小怜又泪如下雨,抽噎着反手抱住迟衡的腰,就是不放手。

    这一招把迟衡拿住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怀里的姑娘,心想还真是水做的女子这眼泪说来就来,无冤无仇的怎么这么大的委屈呢?

    他看了看周围,黑灯瞎火。

    犹豫之际,忽然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三步并两步窜过来一样的快。陌生来人?迟衡急忙将扶住小怜的肩膀,将她轻轻一推推出了怀抱。

    小怜啊的一声哭出声来。

    “混蛋!敢欺负我姐姐!”一个声音凭空而来。

    呼!

    一个重器飞了过来,迟衡头一偏。那东西直直打在窗子上,砰的一声破窗而出。

    迟衡惊魂未定。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气呼呼的小孩,十来岁模样,破烂烂的衣裳盖不住全身,露出灰不留丢一截小腿,脸蛋鼓鼓的,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迟衡。

 17〇一七

    【十七】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气呼呼的小孩,十来岁模样,衣裳破烂烂,盖不住身子,露出灰不留丢一截小腿,脸蛋鼓鼓的,甚是蛮横,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迟衡。

    “呸!混蛋!”那小孩大声地呸着,骂完直愣愣地冲过来——竟是用头来撞迟衡。

    谁混蛋?谁倒是做了什么?迟衡好笑地想拦住他。

    嗵——

    哎呦一声,迟衡应声跌倒,懵懵地坐在地上,想不到竟被一个小孩给撞倒了,喝酒喝多了么两腿发软的缘故么?撑着额头无辜地辩解道:“我没欺负!”

    “骗人!我都看见了!”小孩气愤地指着他鼻子。

    迟衡无语,摸了摸肋骨,剧烈的抽疼,吸一口气都渗渗的疼。不会给撞断了吧,这小子的脑袋是铁打的吧?

    “姐姐的衣服都被撕破了,你赔!”小孩大声喊道。

    哪、哪有啊?这是□裸的血口喷人!迟衡给骂得差点噎死,目光移向小怜姑娘,只见她捂着胸口——想来是怕被弟弟看见太过袒露的风光,却被弟弟误会了。迟衡赶紧求救地示意她赶紧解释解释。

    谁想小怜姑娘只是低头,不说话。

    小孩依旧叫嚣着“赔!你赔!不赔别想走!”

    赔?敲诈的?迟衡心啪哒一声落下,反而笑了,大大方方地把袖子甩了两甩:“我没银子,我也没欺负你姐。不信,你问她。”

    小孩看向姐姐。

    小怜噗的一声笑了,执一方手绢掩饰心口:“小阙,这位军爷喝多了,姐姐给他指路呢。”

    名叫小阙的小男孩愤愤不平,嘟囔着:“我看见了,他刚才推你。”

    最初是推了一把,最后明明是扶而已,再说黑咕隆咚的这小孩怎么就看见了呢?迟衡一手摸着肋骨,一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两腿还因微醉而发抖。

    小阙打量着力不从心的迟衡,再看看姐姐,不甘不愿地说:“怎么不欺负一下,我的冰糖葫芦又没了。”

    小怜脸色一僵。

    迟衡醒悟,看小怜的衣着和模样,应是常被人轻薄,被看见后便给小阙零食。小阙年纪小天真无邪,哪里懂得姐姐的辛苦,直道有好吃的。不由同情地看了看小怜,怜悯顿起,从腰间摸出仅有的碎银,往小阙手里一塞:“拿去买宵夜。”

    小阙喜上眉梢,高高兴兴拿着碎银给了姐姐。

    小怜从碎银中捻出一颗,递回他。

    看着弟弟兴高采烈蹦出去,小怜低低道了一声谢,额前长发飘落一缕,迟衡总感觉她又落了一些眼泪,心中难受起来。小怜还要来扶他,他立刻义正言辞:“我能走,多谢!”

    小怜没有勉强,跟在他背后慢慢走着。

    走一走,肋骨反倒不那么疼了。走了好大一段路,回头就不见了小怜。不见这个麻烦,他心里还惦记上了。

    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一个弱女子,又是哭又是投怀送抱,总是怪异。

    他照了原路返回。观星楼没多少客人,有一个阁楼听上去很是热闹。迟衡轻轻地走到那个阁楼旁,听见悠扬的琵琶古琴声,有女子浅吟低唱,恰似春分初晴,黄莺晓歌,分外动听。

    那女子停下,叫好声哄然满堂,还有一人道:“此曲甚妙。不知太守意下如何?”

    迟衡一惊,这声音分明是左昭,他怎么在这里?

    迟衡侧身进去,屋里挑着暗红色的灯,绮丽昏晦。他躲在深色屏风后边,又隔着些藤条椅子还有柜子,十分隐蔽。

    这阁楼大,桌子上只坐着六个人,太守在正中,左昭在一侧,旁边还有四个男子陪同。桌子外弹琴弹筝唱曲儿的也有四个,皆是女子,着得桃红杏白。翠衣小怜正在最外面,低头抱着琵琶。

    太守捻了捻胡须,矜持颔首:“不错。”

    左昭冲着小怜招了招手,笑意吟吟:“要我说,唱得好,还是不如弹得好。夷州最妙的琵琶莫过于小怜姑娘的《霜林醉》,清秋遗风,声声动人。”

    小怜知趣上前,双眸剪剪秋水:“校尉谬赞了,山野小曲,何足挂齿,太守不弃,请容奴家为太守奏一曲,见笑了。”

    说罢,顿了一顿,一双玉手轻拢慢捻抹,琵琶声起,声声透冷,冷透寒秋。

    所有的人侧耳倾听。

    太守越听越专注,偶尔在小怜脸上悠一曲,似赞赏。小怜亦含情脉脉,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微微一转如含秋波,嘴角含笑,全然不似刚才的凄苦。

    琵琶之后,又是觥筹交错。

    如此这般,几个曲子之后,太守说次日诸事烦扰,还需早日回去,又说今日之筵太过奢侈,今后不可再有。

    左昭连连称是,笑说:“太守教训的是,左昭谨记在心。”

    叫四位女子下去,小怜走在最后。

    左昭又似漫不经心地说:“小怜姑娘府上与衙门府一路之隔,太守若是听得惯夷州的野曲,随时叫来就是,就不像今天这样隆重了。”

    太守点了点头。

    小怜微笑,回身款款下拜:“小怜荣幸之至。”

    与左昭交代几句之后,太守与那四名陪行男子起身离去了。人去阁空,左昭右手支颐,望着桌面静静地沉思,脸上的笑渐渐冷了,变得肃穆且凝重。

    越安静,越不安,迟衡局促地等了半天,不见左昭动弹,遂转身出来。

    听见声响,左昭讶然回头,往椅子上一指,长舒一口气,“迟衡?坐着吧,为太守接风洗尘的宴席,面子里子都要顾上,可真累人。不是和千烈喝酒吗?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路上,遇见小怜姑娘,就进来了。”

    “小怜?我就说她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你们是旧相识?”

    “不,今天第一次见。”迟衡挨过去坐下,皱着眉,吭哧了半天:“小怜是青楼女子吗?”

    左昭一愣:“不是,酒楼卖唱的。”

    “那你怎么、怎么让她和太守……”迟衡咬了咬嘴唇,似恨又挑不出合适的话,“她又不是青楼女子,你这样,她的清白……”

    难怪小怜刚才会哭得那么伤心,莫非是因为被强迫服侍太守?

    虽语无伦次,左昭转眼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细眼一眯,笑了:“你大可放心,我可没有逼良为娼,事先可都跟她们说明白怎么回事的。”

    迟衡无可反驳:“她是个好女子!”

    左昭的手在酒杯沿转了一圈,慢悠悠地说:“她当然是好女子,刚才的都是好女子。这么说,你怕是不懂。我且问你,假如你陷入敌阵之中,恰在这时有一个人横扫千军来救你,其他三个头领,你觉得来者会是谁?”

    不明白左昭怎么突然转了话题,迟衡想了一想:“岑破荆。”

    “为什么?是因为破荆与你关系好吗?曲央和红眼虎与你关系疏远吗?”

    迟衡摇摇头:“不是,他们都会来救我,但采取的方式不同。曲央会选择偷袭,红眼虎会选择循规蹈矩地率队攻击敌人。而破荆,是那种会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的人。”

    左昭笑了:“所以,不是你决定了他们。而是他们自己选择了结果,你只是等待而已。”

    迟衡云里雾里,点了点头。

    “我问你,小怜的琵琶是弹得最好的吗——算了,这个我替你回答,她的技艺只能算是中等以上。这么说吧,她长得倾国倾城吗?是夷州城里最美的吗?”

    只算是中等以上姿色吧,要倾国倾城,恐怕得回炉重来,迟衡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比她美的很多,青楼里就可以找出很多来。这四名女子容貌均不是最上乘,也不是最有灵气。可为什么我偏偏挑了这四名女子?不是我选择了她们,是她们自己,让我选择了。”

    迟衡瞪大了眼睛,难道小怜是自愿的?

    左昭温和一笑:“她们从没有说什么自愿,也没说不自愿。她们并没有穷到食不果腹,亦可嫁入平常人家。但她们的眼睛告诉我,这不是她们要的,她们需要更有挑战的生活,说更锦衣玉食也好,说更不凡也好,总之是绝不甘于随遇而安的。所以,我挑了她们。”

    迟衡失语:“……青楼女子,不是更合适吗?”

    “你不懂。决定的,不在于她身处的位置,而在于她的心。我要的,不是……”左昭戛然而止,“总之,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强迫任何人。”

    纵然纠结,但迟衡愿意相信左昭。

    左昭话锋一转说:“迟衡,你的刀法不是进展最快的、不是最精到的、也从没有向我们说过誓死效忠王朝之类的话。但为什么我和梁千烈都看好你呢?因为你的所为告诉我们,你值得我们栽培。不止是我们选择,也是你自己的决定,虽然你自己还懵里懵懂。”

    迟衡心被狠狠敲了一下。

    “是因为我的刀狠吗?”迟衡忐忑地问,他对自己出招的凶狠始终很介怀。

    “想什么的!”左昭忍俊不禁,“我和千烈最头疼的就是你心太软,还担心这次袭击会不会出乱子,还好你面对敌军没有心慈手软。”

    迟衡心慈,但却没有手软。

 18〇一八

    【十八】

    回到宴席上时,钟序、曲央和红眼虎都已被放倒了。

    岑破荆则半趴桌沿,半溜桌脚,扯着梁千烈的袖子胡言乱语:“迟衡,你可得长点心!你不要总是朗将啊朗将的挂嘴边,别以为都不知道你那点儿的心思,就你那眼神,一眼都能看到,呃,你心底去。再说钟序吧,是挺矫情挺难伺候的,但一脚踏两船的事,你能干得来不?能干得来你干去,干不来就老老实实逮着一个茅坑拉!”

    这话听着忒恶心人了,迟衡冷汗直流。

    梁千烈乐得快钻桌子底下了,双腿往空椅子上一搭,招呼左昭:“左昭来听听,这几个狼崽子快把老子逗死了,比咱们以前还好玩!那厮滚蛋了?叫老子说,改天找几个人,捆成粽子扁得人模鬼样,从哪里扔哪去得了,这么费劲干什么!”

    左昭瞄了一眼:“能把天下的人都捆完不?”

    梁千烈笑嘻嘻地把他拽到座位:“能把天下的心都操完不?看你眉头都快皱秃了!早叫你别跟那老王八呆着,和他说一句老子能短十年命。还有那几个唱小曲儿的呢,也不给咱留两个听听。”

    “美得你!要听自己敲个破铜锣去!”

    虽无丝竹助兴,难得浮生偷闲,两人你打趣来我抬杠,不知不觉,都已逍遥醉去。

    次日,梁千烈调整了军队部署,将黑狼与夷州驻兵分开了。夷州普通兵士依旧在原地训练,百位黑狼则被移到衙门府旁的四个大院落里驻扎下来,一队一个,齐齐整整。梁千烈特地吩咐,所有的人若非特殊原因,不得擅自离开,平日练兵为要务,其余等待命令。

    天气十分炎热,说话都嫌嘴巴烫。迟衡想,等日落之后再让兵士们训练,不受这烈日之苦,便让各位自行休憩。

    他则想寻钟序去,才出院落就听见喝叱声。

    正是曲央所在的院落,他好奇地推门进去,只见整个院子如北风扫过般肃杀,二十个清一色的灰衣兵士手执弯刀,紧握刀柄,个个昂首挺胸,小腿绷得笔直,连呼吸都似憋在肚里一样。

    站在最前方的曲央面对众人,目光肃杀,对着一个兵士呵道:“你是豆腐做的吗?一踹就倒,你能干什么!说,你能干什么!”

    兵士大声回答:“杀人!”

    “现在这样,你能杀死谁?”曲央声色俱厉,往地上一踢,一把刀呲溜溜转了几圈,停在兵士脚下,“捡起,冲我来!”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迟缓。

    那兵士犹豫了一下,慢慢拣起了刀,目光冷下,如一个黑夜里的刺客一样冷静。右手握住刀柄,伸直了腰,退后两步,步伐像猫一样,轻而稳,绕着曲央转了一圈,寻找着最适合的刺杀角度。在曲央左前方一丈的距离,他站定了。刀在手中变换了姿势,以背后拿刀的姿势,刀柄向下,刀尖向上,寒光凛凛。

    兵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太阳下,呼吸屏住的炽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兵士忽然右脚上前,弯刀豁然挥起,疾如闪电,倏然一道光芒飞过曲央的胸口,由胸口直下腰部。

    迟衡大惊,正要呼出口,曲央在光芒闪过的刹那一条腿踢出去。

    咚——

    兵士应声倒地,手抱着膝盖,痛不欲生,汗如雨坠,但却一哼不哼,始终咬着牙关,额头的青筋都爆出了。

    “你们,刚才都看清了吗?”曲央冷冷地说。

    “是!”齐齐的回答声,响遏云层。

    “他怎么会倒下!”

    沉默。

    曲央厉声地重复:“回答我,他为什么会倒下!”

    终于一个兵士声音洪亮:“他太慢了。”

    “还有呢?”

    “……”

    “慢,已经是兵法大忌。更忌讳的是,他还没出招,你们就能猜到他会做什么动作、会刺向哪里!有一百种方法避开,更有一千种机会反击,假如我手里有刀的话,他还能活吗?”

    “不能!”整齐划一。

    地上被击败的兵士已经站起来,拾起刀,默默归队。

    曲央指着他说:“你,将刚才刺杀我的招式,练三百遍,一直练到,即使让别人猜到,也绝对躲不掉。世间兵器,唯快不破,听到了吗?”

    “是!”才受到重创的兵士高声回答。

    接下来,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怠慢,每一个人的刀法都不一样,但同样的是狠厉、迅捷、诡谲。太阳下,每个兵士都晒得发黑,流汗流到嘴唇发干,也没有一个人停下。即使在曲央看不见的地方,也绝对没有一丝含糊。

    曲央行走在中间,或大声喝叱,或凝眉沉思,或逐一矫正,没有一刻停歇。

    迟衡站在树下,都觉得头皮发焦了一样,而曲央沉浸于训练之中,全然忘记了头顶烈日一样。

    直至落日西沉,曲央才立在高处,拍了拍手掌,众人听了这声音,豁然收刀,齐刷刷地跑到他跟前,排成两排。

    “今天,到此为止!”曲央的目光扫过,冷冷的,像他的弯刀掠过。

    迟衡一个寒战,寒气从脚底升上,浑身热气呲溜溜都跑光了。

    得了令,黑狼倏然散了。

    一句话功夫,整个院子就只剩下迟衡和曲央,曲央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没有了一脸冰霜:“都看一下午了,你不用练兵吗?”

    “太热了。”迟衡诚实回答,递上一碗酸梅汁。

    曲央没有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

    “你很厉害,假如再来一次比试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赢过你。”迟衡恳切地说,这样富有挑衅的话,听上去竟然也很舒服。

    “过奖了。你和我的路子不一样。”

    “你不是跟梁校尉学的吗?”

    “对。在京城,我师从一个很出名的刺客,不过只学到皮毛。”曲央简单地说,“之后,都是我自己领悟的,刀无定法,刺杀尤其没有。”

    “真厉害。”迟衡叹道。

    曲央没有接话茬,反而质问道,“不过,因为热你就不练兵吗?你能保证每一场战都是风和日丽吗?能保证风和日丽就一定能赢吗?你的兵这么吃不得苦,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

    迟衡汗颜:“我错了,这就回去练!”

    说罢,脚底抹油一样飞快跑了。

    曲央举碗的手停在半空,哭笑不得,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早没有觉悟吗?”

    日头挂在树梢,迟衡望着自己的二十个清一色的灰衣兵士,迟衡忆起当日的奇袭,心想若是元州北关兵士再强悍一点、再反击迅速一点,自己和兵士们未必能这么快脱身。

    曲央苦练每一个兵士,源于他适合一对一的暗杀对决。而自己手底的兵士呢,没有他们的狠厉阴险,又以什么立足?

    刀虽无定法,阵却有。

    迟衡将二十人分开,五人一组。他挑出其中一组做示范,自己则站在中间:“你们五个围攻我一人的话,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击打我?”

    凝想一下,一个兵士道:“同时向你刺刀。”

    迟衡点了点头:“不错,但不可能每次你们都围成一个圈,而且我也不可能毫无反抗任你们刺杀。今天我们要学的,就是在合作之下,最少的损失,最快的方法:鬼杀刀。”

    鬼杀刀一个多人阵法。最先,甲刺向敌人,刺过去后迅速撤开移向乙,敌人必然扑上来击杀,乙横过一刀,却是虚的,此时位于甲乙对面的丙丁迅速聚拢,挥刀而上。敌人此时背后虚空,必死无疑。

    迟衡演示了一遍,便让众人练习。众兵士习惯的是单打独斗,还未与他人合力过,难免甲跑得太远,乙躲得太偏,丙追不上来,丁不知所终,没两下子就乱成一团,笑的有,骂的有,补刀的有。

    迟衡也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嬉闹。

    暮色渐起,众兵士皆已饥肠辘辘,但看他面色如铁地笔直站着,渐渐的都收了声笑,有模有样地练了起来。虽然还是磕磕绊绊一派生涩,却一丝不敢含糊。

    这一练下去就练到了夜色深深,等他们到了食堂,见其他人都在百无聊赖地等着。

    “明天你们先吃就可以了。”小桌上,迟衡十分歉意。

    岑破荆顿了顿筷子,夹起一个馒头塞嘴里,唔唔说:“哪能?只要还是一个灶,我们也不能让你吃凉的。”

    红眼虎呼啦啦喝了一大碗的粥:“娘的,稀饭咸菜和满头,淡出鸟来。老子的肠子都饿断了,明天说什么也吃完再练,一个一个不要命怎么的!”

    岑破荆覆到迟衡耳边说:“听他瞎说,他带兵都是半夜起来罚练的,谁跟谁谁比啊。”

    都憋足了劲,要压同伴一头。迟衡笑了,吃完抹抹嘴就要离开。

    岑破荆说:“迟衡,你要找序子去吗?校尉特地交代了:咱们别去衙门府那地儿了,太守在,是非多。”都是年轻人,呆着呆着都混熟了,岑破荆也没把钟序当外人。

    迟衡顿时失落了一下,坐了回去。

 19〇一九

    【十九】六月下。看试几枪旗

    梁千烈放权由他们折腾,岑破荆几个反倒如鱼得水,大约是经了元州那场初战,越觉战场无情,唯有身怀利刃才是保身之唯一。练得比以前都狠了,吃完饭都乘着月色继续让黑狼们练刀。

    迟衡则独自琢磨以何种阵法协作,才能在战场之中取得绝对胜利。

    他揽阅的军书兵法极少,梁千烈又没时间跟他细说,只由自己领悟。当下能问的还有钟序,可那什么破太守在,左昭和钟序都围在他身边听候差遣了,一天压根儿见不到人影。不知不觉迟衡走到了衙门府的墙外,高墙森森,隐约听见内有丝竹声乐。

    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迟衡抬脚要走,忽觉不对劲,仔细一瞧,左边那石狮子脚踩绣球,口含圆球,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上前一看,是个小孩,趴着睡得正香。

    迟衡上前拍了拍:“小孩,醒醒,怎么睡这里了,大人呢,还不回家去?”

    那小孩揉了揉眼睛,先是一喜,看清迟衡后,脸垮了下来:“你是……坏蛋哥哥呀。姐姐还没出来吗?”灰扑扑的脸蛋,鼓嘟嘟的脸颊,无辜的眸子转啊转,模样儿熟悉,正是那天晚上遇到的小孩小阙。

    迟衡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快下来,姐姐在里面?”

    小阙点点头,摸了摸亮在外面的肚皮,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姐姐还说要带好吃的,我一直饿着呢。”

    见了面就是吃,除了吃还是吃,迟衡好笑地敲了敲他蒜头一样的鼻子:“你姐姐还得好一会儿,大哥带你去吃,说吧,想吃什么?糖葫芦?”

    小阙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缺牙:“笨呀,糖葫芦早没了,我要吃馒头,肚子好饿。”

    迟衡牵着他,月色之下,清凉如碧。

    “小阙,你几岁了,姓什么?”

    小阙欢天喜地捡起一颗石头,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一个字:“我姓辛。姐姐叫辛怜,我叫辛阙,哥哥姓什么?”

    辛阙,缺心?迟衡笑了,弯下腰,端端正正写下:迟衡。

    “迟……?”小辛阙歪着头。

    “哥哥叫迟衡,小阙以后叫我大哥。”迟衡一笑,小辛阙也笑,笑得天真无邪,肚子咕咕两声,打破了宁静。

    到了街道才叫苦不迭,家家关门闭户,小贩早收摊了。大半夜还挑着灯的只有青|楼|烟|柳之地。迟衡转了两圈没见一个卖吃的,辛阙早饿得走不动了,没法,他只好闯进一个客栈,惊醒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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