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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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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越头疼:“可垒州临夷州炻州,根本没法扩,只能向上夺玢州。”

    “我去说服炻州。”

    容越和岑破荆一起惊讶地看着迟衡:“什么?”

    “如今炻州是由纪策统领的,炻州和垒州的境地一样,同属颜王军所以不能同室操戈,但纪策应该也不愿意让炻州归属段敌和梁千烈,所以僵持着。”迟衡说着大家都知道的现状,“但炻州也挺不了多久,北是元州夷州,西是西南王诸郡。而且,纪策是很好的军师,却绝不适合统领千军。”

    容越给他满上:“你能说服他?”

    迟衡喝了一碗酒,长叹一声:“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说服纪策。颜王军分裂时,他愤而离开,蜗到炻州,肯定是和那二人都闹僵了。而且他手底下没有过硬的将领——真没有想到,颜王军就这么散了,只有祸起萧墙,才能散得这么干脆彻底啊。”若他地下有知,不知该如何难过。

    “连横了炻州之后呢怎么办?下一步攻西南王吗?”

    “不,等着段敌撑不住了。”迟衡支手。

    三人借着酒劲说了一晚,岑破荆最先躺倒,被护卫抬进了屋里睡觉。容越借着最后一股清醒道:“迟衡,当年是你把我带出紫星台的。离开时,你说让我守着,说要不了一年就行了,结果呢,一眨眼一年半……罢了,不说了,破荆的信都给我说清楚了,人死不能复生……”

    哐当一声,迟衡一下子将碗捏碎了。

    容越沉默一下,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因为天底下均知颜王军已经散了,咱们再打着颜王军的名号也不行,我一直不同意将垒州军并入梁胡子的千军,因为我不服他,但我也没打算一人独享,当初一起打下垒州,如今你们回来,垒州就是咱们三人的。”

    迟衡还没回答,容越身子一软钻进了桌子底下。

    就这,手腕还握得紧紧的。

    迟衡甩也甩不脱,没办法只得一口气将他拦腰抱起。容越身段是一等一的好,没有赘肉,但是骨头重,抱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问护卫:“他睡哪一个房间?”

    护卫将他引回内寝。

    迟衡一看卧室就忍不住笑了,雪墙净地,窗明几净,卧室那书架分明就是与紫星台一般无二致。看来,即使再无道性,再怎么叛逆,再怎么觉得那里枯燥无味,熏染了十几年,渗入骨髓。

    迟衡将他放在床上,被子盖好。

    容越的手却一点儿没有松开,口里嘟囔,含含混混中有一句是清楚的:“迟衡,别犯傻,没有想不开的,兄弟们都等你!”

    窗外月清花明,迟衡将容越的手反手握住,放在额头。

    许久,容越终于睡着了,迟衡起身离开,才走出房间走入院子,就见石桌前坐着一人,月下独酌,长发垂下,飘然如谪仙,迟衡一愣:“庄期,你也在?”

    庄期本在元州城,后来一乱他自然来到垒州。

    迟衡摆衣坐下,和岑破荆是随意,但和庄期一起却立刻很是不自知。要了两个酒杯,为庄期倒上,二人温文尔雅各自饮了一杯。庄期还是那么少话,什么也不问只是喝酒。

    迟衡已经醉了七八分,不由得趴下。

    以为他睡下,庄期才说:“师父说你命&#o39;带&#o39;桃&#o39;花&#o39;一&#o39;点&#o39;煞,如正午灼日,亲之则暖,太近则灼。那天,算出二星伴月一星陨,我以为朗将是月,你是星,所以快书给你,生怕出意外,但还是迟了。”

    迟衡握拳于心口。

    “但会出意外并不是因为你的煞,凡事都有定数。颜鸾命定英年早逝,而你可以长命百岁。师父说,你命里会遇上许多对你极好的人,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需要。”迟衡抬头,冷冷的说。

    庄期低头猛饮一口酒。

    迟衡一口闷下,一言不发,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转入骆府的园林假山之中寻不见地方,走一走腿就软了,就地坐下,背靠一颗歪脖子树下,伸长了腿,歇了不多时,但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烈火焚心,焚得经脉欲裂,很快蔓延到手足和全身,像被地狱之火焚烧一般浑身焦灼,烧得嗓子都哑了喊也喊不出声来。

    灼红的眼前浮现出地狱中的许多血红的鬼影,发出风啸一般的尖叫,一个一个带着尖牙利爪向他扑过来,长长的红指甲直直地刺向了迟衡的心。

    个个惊悚可怖,迟衡难免心生畏惧。

    而且心口被抓得非常痛。

    带着万丈火焰迟衡连滚带爬,试图摆脱那些厉鬼,但是两腿却发软爬也爬多远,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燃着火焰瞬间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迟衡的肩膀。

    痛入骨髓。

    迟衡拼命甩了好几下也没甩掉,眼见着那口舌吐血、凶神恶煞的鬼脸就要凑到眼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迟衡忽然伸手扣住厉鬼的脖子,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摔,那厉鬼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几滚。迟衡一鼓作气,运起千万力气,一腿踹过去,只见那厉鬼咔嚓一声,腰竟然被生生踢断了。

    瞬间,风啸的尖叫停了下来,那些鬼影也停了下来,只有熊熊烈火还在向上蒸腾,不多时烈焰焚过,将那厉鬼吞噬了。

    迟衡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拳头。

    血腥飘散。

    不知烧了多久烧得迟衡视线模糊,烧得目之所及只有灼烧后的灰烬,一阵凉风袭来,灰飞烟灭,清水一颗一颗滴下,滴在脸上、身上、手上、眼里,清凉一片,仿佛人间复生,迟衡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床前好几个人站着。

    容越欣喜若狂:“醒了?”

    迟衡艰涩地眨了眨眼,眼珠慢慢转动,意外地看见安错。

    这么久没见,安错脸上的稚气褪去许多,面目清秀,皱眉凝思很像那么回事,但一见迟衡转眼珠,立刻变得激动了,一笑就露出小虎牙,倒还是笨拙得可爱。

    迟衡艰难地吐出一句:“别给我胡乱喝药!”

    安错的脸啪嗒一声掉了下来,一撇嘴:“哼,由不得你了!”

    一旁听见动静的岑破荆挤了上来,一拍手掌:“迟衡,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醉在树下就算了还染上风寒,莫非寺庙里把你呆得弱不禁风了?”

    安错鼻子眉毛全皱在一起:“行了行了,人醒了就好,你们都赶紧出去我要细诊。”

    病人面前,郎中最大。

    岑破荆等人闻言哗啦一声全散开了。

    安错将额头发热的毛巾拿下,换了一条冰凉凉的上去:“我从没见一个人烧成这样还能不死的,看见了没,毛巾的水都冒热气。”

    迟衡哑着嗓子:“水。”

    安错给他一口气灌了一壶水,迟衡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才停下,喘着粗气说:“安错,把我的刀拿来放在枕头边,还就不信邪了!”

    “你做梦打架了吗?做梦也能映出病症,别不好意思说,有人老梦见被狗咬了腰,后来就诊为肾亏。”

    “梦见跟鬼打架!”

    安错一双汪汪的眸子乌溜溜:“输了赢了?我猜一定是你赢了,因为鬼也怕恶人。”

    恶人?迟衡一僵。

    安错依旧没有知觉,兴致勃勃继续:“就我诊断来说,是你阳气太盛,而且压抑太久了,所以面黑唇青病来如山倒。不过还是庄期说得准,你一回来就带了一身煞气,可能是诸多鬼缠身。而这一年里之所以平安无事,是青竹寺将你身上的煞气震住了,现在没有佛,所以诸鬼横行。”

    迟衡不信:“胡说的事。”

    安错立刻拿出一串白珠串道:“看见这串摩尼宝珠没?是青竹寺和尚给你的吧?看宝珠里面都不是通透的,而是一缕一缕黑丝了!”

    迟衡揉着脑袋:“这是我的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

    “放在你包裹里面的。”

    迟衡琢磨了一下,依稀想起某一天恒素曾说过,要辟邪,还给了一串旧檀木佛珠,但专注修路,迟衡就把佛珠往旁边一扔也也没在意,后来恒素就爱坐在自己身边敲木鱼念经。

    摩尼宝珠也许是离开时恒素藏在包裹间的。

    迟衡转目,发现整个房子都挂上了桃木,还有一些降魔杵,桌上摆了镇宅神兽,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是庄期弄的吗?”要不要这么像江湖道士啊!

    安错一撇嘴:“哪能是庄期啊,只有你枕头底下的符才是庄期画的,这些全是容越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摆的。张嘴,喝药。”

 159一五九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迟衡闭紧了嘴巴。

    安错知错就改谦虚地说:“我知道;三年前把你折腾美了,放心;我已不是两年前的安错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容越他们。”

    越说放心,越不放心;迟衡道:“你先说,这药是治什么的;驱鬼的?”

    “去!我又不是紫星台道士;就是下火的凉草而已。其实你现在的病,跟我那年胡下的药也有关系。”安错很诚实;愧疚不已;“那个药性是厚积薄发的,本该在一年前就发作,发热的症状就是现在这样——呃,比现在严重,你克制力不错。但是呢,还是因为你在寺庙,清心寡欲,所以遏制了病的发作。现在你一出寺加上多日颠簸,一高兴、一喝酒,病就如山崩地裂的来了。”

    迟衡瞅他:“说来说去还是你埋下的祸根,有治没?”

    安错信心满怀:“当然有治!而且你的身体很好,没有大碍,不宜用药物针灸去刺激。这样,我给你开几服普通凉草药,就当喝水就行了,调理个半年,保你什么都没有。”

    “你的药真的是凉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由不得迟衡不质疑。安错岂能不知,立刻拍着胸脯说:“你是不是在入寺前,体内常有热火在烧,**过剩,而且精&#o39;久&#o39;不&#o39;射?岑破荆说你经常练刀来发泄,是不是啊?”

    迟衡一脸窘迫:“有吗?”

    安错身为一介郎中,什么病没见过?什么病说不出口?什么样羞涩的病人不得撬开口来问?理所当然地反问:“诶,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吗?治病如治水,宜疏不宜堵,你练刀只能压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你在青竹寺应该平静了好些时候,也许还是那里水土……和心情的缘故。所以,放心,你是身体过热,跟鬼不鬼的没关系,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的没事鬼。”

    安错顺手将枕头边的镇鬼神兽放到桌上。

    迟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提安错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往后的几日,迟衡还是夜夜梦见周遭烈焰恶鬼横行,但他已经不再畏惧了,但凡有鬼敢缠上来,他立刻手挥大刀砍过去,将恶鬼们杀得鬼哭狼嚎。就算手中无刀,他也徒手做刀,连踢带踹,打得那叫一个兴致淋漓,醒来后还意犹未尽。

    此事暂且不提。

    颜王军是元奚王朝的颜王军。皇帝诏令天下,已经令颜王军归属郑奕了,所以颜王军已不复存在。容越也是个豁达的人:“垒州是咱们一起打下来守住的,现在,颜王军的旗号是不能打了,得想个新旗号,也让大家知道,谁也别想打垒州的主意。”

    “改旗易帜?颜王军到底是……朗将的颜王军。”岑破荆看了看迟衡。

    迟衡说:“他,早就想改了。”

    三人沉默。

    “不,颜王军是皇帝赐给颜王的,不是他的,他只是奉命接手,进而统领到如火如荼。皇帝的诏令一直是他的枷锁,他根本就不想受制于昏庸的王朝,改就改吧!”迟衡缓缓说。

    迟衡、岑破荆二人均没有异议,苦思冥想了一宿之后,将什么三龙军、重刚军、龙虎军都想过了,容越最末一拍脑袋:“三三得九,乾元用九,就起名乾元军得了!”

    迟衡说:“听着跟一群道士要造反了似得,文绉绉了点儿,不过想一想又很有帝王之气,就它了!岑破荆,你看如何?”

    把岑破荆问得直翻白眼:“你自己说的,像道士。”

    乾元军,就这么定了!

    三人的关系却不像以前那样有层级关系,而变成了三人均衡,但无论从名义还是实际上看,垒州军肯定还归容越掌控。他让两人巡一下军,迟衡却摆手:“咱们三人得分工了,岑破荆领兵先挡着封振苍,容越负责搜刮地皮招兵买马,我要去炻州,打通扩展的路。”

    容越说:“为什么不是夷州?”

    岑破荆拍了拍他的肩膀:“夷州是梁胡子,迟衡和我去,都只有被收编的份。时不待我,让迟衡赶紧去炻州吧,垒州挺不了多久的。”

    容越不服气:“你这话说得,我都挺了一年多了。”

    嘴上虽硬,容越岂能不知个中道理,他与岑破荆将分工细细一划分,迟衡在一旁看着,偶尔说几句。

    后一日,容越召集垒州的将领们摆了几桌接风宴,大多是旧面孔,见了岑破荆和迟衡都很激动。容越顺势将垒州军改旗易帜为乾元军的事与众将领一说,众将领摩拳擦掌,说,既然岑将军和迟都统回来,都好说。

    宴席上容越一高兴,给自己、岑破荆、迟衡全都封成将军,也不要什么名号了,一个容大将军,一个岑将军,一个迟大将军。

    众将领纷纷起哄。

    且不提这一顿宴喝得轰轰烈烈,迟衡醉了七八分,醉眼惺忪中,依稀还是旧日光景,闭上眼,又在梦里和恶鬼好一番恶斗。

    四月,初夏,桑叶老,麦花香。

    迟衡启程去炻州,临行前安错跑过来给他塞了一大捆药草,郑重地说:“迟衡,这一大捆凉草药,每天都要泡水喝,千万不要断,药性虽然慢了点儿,但合你的心意,不会过犹不及。”

    迟衡质疑地看着草药:“你这是喂猪啊!”

    药都是一副一副,谁见过一喝这么一大捆的?迟衡不是不屑,而是不信,他早对安错的诡异药房产生了深深的不相信。安错更加郑重了:“你一定要喝,你现在身体内旺火已经压不住了,要是不喝的话,呵呵……”

    迟衡扯出一根药草,枯枝一样,根是紫色的,平淡无奇,遂困惑地问:“不喝怎么的?”

    “不喝的话,你看一头母猪都会觉得秀气。”

    迟衡笑喷,安错神色肃穆。

    迟衡没当回事,敷衍似得捆在马背上。他捆得松,马跑得跟脱缰了一样,颠簸没几下,都颠散了,药草一根根落下,迟衡浑然不知,等后来发现时,剩下没几根,他索性全扔了。纵马驰向炻州,一路上风景如旧,他无暇眷顾,飞快到了武知县忽觉不对劲。因为武知本是炻州的地盘,但所见兵士略异,他执马一问,惊了,竟然是霍斥夷山军。

    迟衡将往事回想,顿时了悟,霍斥为什么愿意出兵垒州,因为朗将给他的许诺。

    而迟衡一直不知道许诺是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给了霍斥地盘,介于炻州和垒州之间的武知县虽然一穷二白,但辽阔土地,足够霍斥发展夷山军了。

    不可能,朗将怎么可能养虎为患。

    而且这么长时间,根本没见霍斥有动静,而且容越从未提及此事。迟衡转念一想,立刻执鞭一转,所幸,霍斥没有把自己隐回夷山,三日后迟衡不算太费劲地见到了霍斥。

    霍斥暴击了一下他的后背,笑了:“你小子,还活着啊!”

    “托霍大哥的福!”

    霍斥上下挑眉:“你小子比我都高了!不过这精气神不够啊,嘴唇都发青,怎么搞的,让照川给你看看。”

    迟衡没有多寒暄,单刀直入。

    霍斥很豪爽:“既然颜王军已名存实亡,我就不瞒了,当年我承诺:一助颜鸾拿下垒州,二秘密投于颜王军之下,但明里仍保留夷山军的称号。因为,颜鸾说,他受人所制,等到能与朝廷公开反抗时,再将夷山军纳入颜王军之内。可惜,天妒英才,壮志未酬,他没撑到那一天。”

    迟衡木然。

    霍斥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事已去,多提无用。他承诺:拿下垒州之后,将武知县等三个县秘密划拨给我,让我有地儿发展夷山军,所以今天就是你看到的——他想得周全,因为这三个县和夷山一脉全被夹在夷州、炻州、垒州之间,我翻腾不出他的手掌心。”不过,颜鸾已逝,所有盟约冰封瓦解。

    沉默了许久,迟衡说:“那你现在,在等什么?”

    “等梁千烈兵败。”

    梁千烈不弱,霍斥硬拼硬只能两败俱伤。如今梁千烈据夷州与封振苍对抗,霍斥乘梁千烈最虚时而攻入,可以说趁火打劫。迟衡琢磨了一下:“你为什么不攻炻州和垒州?垒州我知道,有容越,老交情还知己知彼,不好下手,炻州呢?”

    “炻州有纪策,当年是他和颜鸾一起来说服我的,我做不到背信弃义。”

    正是太拘于道义也是他困于夷山的缘故。

    霍斥用剑挑了挑灯花,感慨地说:“我当初费了很大劲说服自己投入颜鸾的麾下,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

    “霍大哥,假如梁千烈兵败你趁虚而入,攻下夷州大部。可要面临的是更为强大的封振苍,他正在势上,你能确保胜得了他?就算扛住了封振苍,西边的元州被郑奕吞噬,你又当如何?”

    霍斥瞥了一眼:“你说说。”

    “我知道夷山军的优势和弱势,优势在守,劣势在攻。但你既然出了夷山,再没有夷山之险可倚仗。而且郑奕和封振苍假如狼狈为奸,联手来攻,一个夷州都不够吃。”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霍斥反手将剑插入剑鞘。

    “垒州军已经变成了乾元军,迟衡特来告霍大哥一声。不管是颜王军、垒州军、还是乾元军,里子都跟没两样的,霍大哥若愿意,和乾元军携手抗敌,不失为一条出路。”

    霍斥笑:“乾元军?谁当头?”

    “容越。”

    “为什么不是你?”

 160一六〇

    【第一百六十章】

    迟衡挑眉一笑;避重就轻:“承蒙霍大哥瞧得起,当头的还是容越。容越、岑破荆和我三人一起;我也是能做得了主的。实不相瞒;垒州也被封振苍压制得不行了;如果垒州一败,封振苍就更将嚣张了。霍大哥;元奚战乱已十年,分久必合;你也不得不承认;在颜王军占了夷州时,夷山军就失了先机;再不抓住最后一线希望被吞噬也是难免。”

    霍斥沉吟:“你倒是会说。”

    “不;我只是摆事实。我知道霍大哥不愿意居人之下,但世事迫人,霍大哥何不尝试与我们连横呢。当前,炻州也将和乾元军合并……罢了,这就不细说,因为炻州垒州都曾是颜王军,好说。”迟衡一句掠过。

    “你是说,纪策愿意归属乾元军?还是怎么的?”霍斥困惑。

    迟衡眸子发亮,淡然笑道:“自然。天底下早都知道没有了颜王军,他也不能偏居一隅,夷州元州一旦旁落,炻州撑不了几天。我这次去炻州,就是细谈军阶分属的……这是秘事,霍大哥可要保密。”

    霍斥哈哈大笑:“果真如此的话,也瞒不了几天的啊,连横之后,你们当如何。”

    迟衡越发自信地坐下,就这桌面划起来:“元州段敌马上就撑不住了,说相助也好,旧日同袍也好,我们夺回元州都很顺其自然,一与郑奕相抗,二与矽州连横,去年我就和矽州麻行之……呃,细的我就不说了,霍大哥,连横乾元军,也就形同归属颜王军,将,都是这些将。”

    “有点意思,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迟衡脸不红心不跳:“不错,纪副使虽然不擅带兵作战,但运筹帷幄是一把好手,你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他。再者,朗将……朗将……”心抽了一下,迟衡紧了紧手指。

    霍斥望着他。

    迟衡深吸一口气:“朗将替颜王军都把路铺好了,他暗下都把棋盘布好了:比如矽州的麻氏、苦兹郡王、夷山军,原本还联合安州暗抗郑奕、连横西北诸郡压制西南王。只可惜,他出了意外,所以颜王军才分崩离析。而这些关系,都还握在纪策手里。”有些是真的,有些是编的,颜鸾确实暗布棋子,井井有条,可惜一子落,全盘散。

    霍斥凝思:“这样,你先去炻州,回来要不了一个月吧,我给你答复。”

    迟衡一抱拳:“迟衡静候佳音!”

    婉拒了霍斥的挽留,迟衡日夜兼程赶往炻州。到底是太平,炻州水清人闲,屋梁下见燕子衔泥飞来飞,田中的农人忙忙碌碌一派农忙景象。迟衡的马极快,狂奔了七八天,赶在城门关的前一刻,轻车熟路奔入炻州城。炻州城的青砖绿瓦依旧,小巷里常有花飞出墙头。

    将军府里却没人。

    迟衡找了一圈,来到了太守府,找不到纪策,先找到太守骆惊寒也一样。府前,护卫将他的马拦下,迟衡说了来意,护卫硬邦邦地说:“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迟衡知道倔强无用,便牵着马沿路走了一走。

    都是旧路,看之不忍,客栈在城的那一头,他步履缓慢地走在路上,路上无人,只有笃笃的马蹄声异常清晰,路过将军府时,他站定了,心中涌上一阵阵情愫,他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大大的莲花池。

    眼睛越来越模糊。

    他仿佛能穿透高墙看清里面的每一棵树每一支花,凝望着高墙,他渐渐失神。他想得太过认真,所以不知道在背后有人悄然而立。不知多久,他回身,一个恍惚。

    “……石韦?”

    石韦穿着镶暗红花边的黑裳,眸子里说不出的情愫:“你……回来了?”

    迟衡收回心思,将马背一拍感慨:“多日不见,石将军还是这么英姿飒爽!我来,是想找一下纪副使,不知他住哪里?”

    “纪副使和端宁侯外出,明日才回,进将军府再叙吧。”

    原来,兜兜转转,石韦又回到骆惊寒身边。

    牵着马默默地走进去,将军府处处兵戈,侍者将好酒好菜端上后悄然退下。见石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迟衡谢绝:“我近日有疾,喝不得酒,喝茶就好。”

    石韦没有勉强,见迟衡只吃素菜,问:“你是受伤了吗?吃肉喝酒都不行?”

    迟衡笑:“不是,旧疾。”

    将军府极轩敞,初夏的夜空也澄亮。

    忆起往事,迟衡问:“石将军,不知朗将的家人被安放于何处,一切可安好?”

    石韦道:“在一处偏远的山林里,战乱蔓延不到,你大可放心——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地址。最后一拨被劫的人中,其他的人6续被救出,唯朗将的大哥颜王还在郑奕手中。朗将的母亲,许是知道自己儿子出事,所以,未过多久就仙逝了。”

    迟衡黯然,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你来炻州不会就为这一件事吧?听说你在曙州……你现在在哪里?夷州吗?还是……炻州也不错,都是原来颜王军的人,你不妨留下。”

    迟衡笑了:“垒州军现在已是乾元军了。”

    石韦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可喜可贺,你是乾元军的首领了吗?”

    “当然不是,乾元军的头领是容越,我和岑破荆算是他的左右臂膀,但都是这些人。”迟衡又将垒州的事、三人的事简单一说。

    石韦点头:“你们三人,倒是不错。”

    说起来,岑破荆和迟衡是从骆惊寒石韦等人手里把垒州夺来的,如今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茶,实在难得。

    旅途劳顿易累,二人对月饮茶,未过多久就歇息了。

    睡到半夜迟衡又梦魇了,梦见到处都是血淋淋,他站在一边火海中炙烤,烤得痛不欲生,尤其是心口一阵阵绞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到恨不能把心挖出来摔地上。

    辗转反侧到了天明。

    睁眼一瞧石韦坐在旁边,一脸忧虑,迟衡就知道自己又把人吓到了,一摸身上全是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起身,舒展了一下骨头,展了展腰背,清风袭来,脱了火海,浑身轻松无比,迟衡没事人一样,故意跳了一跳,笑道:“没事,一到夏天就容易做噩梦了,把你吓到了吗?”

    早饭除了点心,还有一大碗乌黑的茶,石韦道:“郎中说你火气太旺,没什么大碍,一天三餐喝这种茶就好。”

    味道很熟悉,迟衡闻了一下知道是寻常药草。

    石韦姿容很是俊美,却毫无女气,尤其是一身黑衣尤为挺拔,迟衡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看得石韦侧过脸去。迟衡连忙收住眼捏住鼻子咕咚咕咚一口灌下。

    却说才喝完。

    就听见悠扬而熟悉的一声:“迟衡?来了炻州不找本侯就罢了,本侯站了半天都跟屏风一样,也不见你看一眼。”

    迟衡扭头,对上了骆惊寒一双若水杏眼,如水波一样,扇得心里瞬间起波。

    迟衡忽然捂住眼睛。

    骆惊寒连忙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迟衡死死闭眼伏在桌子上,郁闷地咬牙切齿:“三年前遇上了一个庸医,吃坏了药,现在旧病复发了!”且不提骆惊寒又是打趣又是逼问,也没问出个一二三四。不过至始至终,迟衡都不太敢看石韦和骆惊寒二人。

    安错那句话萦绕心头。

    ——“你看一头母猪都会觉得秀气。”

    这可糟了,难怪最近,自己看谁都觉得相貌端正,迟衡后悔不迭。可是安错的那种草药哪里找呢,迟衡揪住郎中问,郎中把疑似的药都摆了出来,全部不是。

    迟衡一咬牙,忍忍算了,反正呆不了多久。

    有骆惊寒的指引,迟衡迅速找到了纪策。初一见面,迟衡愣了一愣,他想不到纪策会那么憔悴,削瘦得肩膀都凸出来了,即使如此,脸还是带着笑意,纪策眨了眨眼:“迟小子,这一年你都去哪里了!”

    迟衡默不作声。

    “傻了?怎么不说话?连人话都听不懂了?”纪策偏了偏头,笑了,眉梢一道细细的纹。

    迟衡鼻子一酸:“纪副使,你瘦了很多。”

    “瘦怎么了,瘦有风骨,瘦了才能道骨仙风,你呢,上哪里弄得眼睛都是青的?不过,看着倒是又高了——二十不会再长个子了吧?”纪策笑眯眯站着,手指在书卷上轻敲。

    熟悉的动作。

    迟衡无法强颜欢笑,遂直视他:“纪副使,颜王军散了,你准备在炻州一直呆着吗?你瘦了很多,朗将在的话,他一定会很心疼的,他以前对你……对你那么心疼。”

    纪策一顿,嘴角再度弯起:“臭小子吃哪门子醋?”

    “……”

    “没事尽吃什么干醋,颜鸾听到这话一定要气活了,我和他真要有什么还能轮得到你?还不让人有个竹马竹马!我和他自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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