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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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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是星星,闭眼是颜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真他又梦见了颜鸾,这次的梦十分绮丽,颜鸾俯卧于秋野之上,白的是白蘋,红的是红蓼。一袭薄裳只盖住了腰部以下,肩膀与背部只有清霜倾泻。迟衡口干舌燥,站于颜鸾身旁纠结,见他一动不动,大着胆子摸了一下他的肩膀,凉凉的,肌理柔韧,只摸了一下都叫人面红耳赤。
颜鸾惊醒,回头看他。
迟衡忐忑蹲下来:“朗将,天凉了,我为你盖上衣裳吧?”
一双睡眸朦朦胧胧,颜鸾勾起一个迷惑的笑,极为随意地答道:“才打了胜战,浑身都热得冒汗,又黏又腻,你何不为我脱了呢?”
63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六十三】
啪!
迟衡睁开眼。
浓浓的血腥味四溢;他猛然捂住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狂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额头、腹部、手心全是汗;回想那个梦;让人真是……迟衡狠狠掐了一下虎口;太郁闷了,好好的怎么就醒了?
满手的鼻血,真没出息。
一个梦就喷鼻血了,腹内的那团火烧得哔哔啵啵;迟衡弹了弹许久没有这么硬过的地方;又高兴又郁闷;明明刚才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好吧,别的不敢想,摸一下那段腰也好。
现在梦也醒了,血也流了,肯定是回不到梦里了。
摸了两下,越发硬了,迟衡还要搓揉,忽然想起不是自己的房间,蓦然住手了。左思右想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悄悄起来,走到院子。一弯月牙迟迟,天上那颗最亮的“将星”还荧荧发亮。
真想飞奔去炻州啊,一刻都不想停留!
浑身的火还在烧,迟衡拿起大刀顺势抡了起来。清风明月相伴,他将刀法都练完,仍觉得浑身的力气没处使。想起颜鸾点评过的刀法,遂认真地回想,将他说的那些短处,都尝试着换一种招式弥补。
合着清秋的露气,一边琢磨一边练。
越练越娴熟,十分开窍,不知不觉天色大亮,迟衡一招“飞流三千”向虚空一劈,一划,地上落叶震起飞舞,干脆利落,收刀!
啪!啪!啪啪啪!
击掌声响起,容越赞叹道:“厉害!好厉害的刀法!”
迟衡擦了擦额头的汗,出了这一身大汗,浑身舒坦多了,腹内的火不知何时也已平息。迟衡打了清水开始洗漱,容越追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要和他比试,手里拿着一根青龙戟,跃跃欲试。
“我从不和朋友比。”
容越不乐意了:“比一下怎么啦?又不是让你狠命地杀,再说了我也不是草包,哼,你没见识过我的厉害……”说着把那青龙戟比划了两下,果然是平地生疾风,很有两下子。
可迟衡只推脱自己下手不知轻重,说什么都不比,任容越在一旁上窜下跳。
容越气呼呼地说:“你这人最没意思了,干什么都要人拽着才答应。钓鱼也是,比试也是,爽爽快快不行啊,又不是要你命!”
迟衡笑笑,也不解释了,兀自跑去马厩牵马。
容越更不高兴了,撩起袖子大声地说:“迟衡,比是不比!你这人,真没劲!在我们紫星台呆几天怎么了,我就不信那什么统领能怎么招!”
“不是统领,我得回炻州。”
“炻州?你不是矽州的副将吗?这一南一西相去几千里,你倒是会找借口啊!”容越一手扣住马嚼,一手叉腰质问,怒气冲冲,一副不好好解释就要打人的样子。
迟衡哭笑不得,只得把来龙去脉与容越一说。
跟说书一样,容越听得一愣一愣的,将信将疑:“所以,你要回什么朗将那边去?不管罡明城了?辛辛苦苦跑这么几千里,就为了替元州解围?”
什么叫就?解围比什么事都重要。
容越也不拽着迟衡,拖着青龙戟坐在圆石凳上,闷闷不乐。看他变得这么沮丧,迟衡丈二摸不着头脑,虽说自己钓鱼很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吧?遂推了他一把,调笑说:“今天陪你钓最后一次鱼,教你点诀窍,保管以后桶满筐满。”
容越拿青龙戟戳着地面:“谁要学钓鱼。”
迟衡乐了。
“算了,你既然急着回,我也不强留,吃完饭就送你出去。”容越一狠劲给地上戳出一个窟窿,“师父昨晚还跟我说,你和我们的气象不同。我们紫星台是修性的地儿,你命中煞气很重,清浊不容,相冲着呢。”
煞气?迟衡一滞,问容越怎么叫煞气重。
容越却满不在乎:“没关系,有煞气是好事,一帆风顺成不了最大的事。”
迟衡更困惑了。
容越偏偏说不清楚。就在纠结不清之时,不知何时到来的庄期说:“至富至贵者,都命中带煞,你无需多虑。‘煞星逢贵,能伏诸煞,’所以只是坎坷一些而已,并不是常人所理解的大凶。”
虽不明,迟衡放下心来。
庄期一身仙气袭袭,如羽化成仙一样。迟衡觉得自己一身血腥味,“清浊不容”,特意离他远一点。容越则生性洒脱,很快就不计较了,问迟衡军营里都有些什么趣事,迟衡就将元州一战与他细细地说了。
容越面露倾羡:“打战听上去也挺有意思的,是吧?”
“也很残冷。”
“你说我在你们军中能排第几?”
“军中不只以武艺来排行,你没有打过战,不好说。”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见急切的马蹄声阵阵传来,听声音至少十来匹马,还有盔甲相撞的声音。迟衡最先察觉,惊问容越:“这附近有跑马场?”
庄期沉吟:“恐怕是来祈福的。”
紫星阁与这边是一墙之隔。自古是吉祥之地,常有人来上香祈福。时间久了,不单平民来,连有些将领也会来祈求凯旋而归,所以庄期不以为怪。
迟衡心里一紧。
偷偷越墙,果然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将领领着十余个部下来的,风尘仆仆,那装束分明是泞州将士的装束。看来,泞州的反攻来了,不知麻行之准备好了没,得赶紧回去报信才是。他们能来到紫星台,却与紫星台的地理有关。紫星台在罡明城以东,算是泞州的领地。
本以为他们祈福完就走,可那群人并没有离开。
一片喧嚣声中,只听那将领一声大吼:“怎么说话的,老子这一卦怎么就是凶多吉少了?”
情知不妙,庄期走进阁里。
容越迟衡赶紧跟过去。
那将领率着兵士将一个年轻道士和一个七八岁的道童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道士已经吓得满脸发白,道童也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只将道士的长裳紧紧拽住。
庄期将卦象一看,果然是大凶之卦,沉吟道:“土崩,山陷,败退无余……”
那将领是个鲁莽之人,话没听完就满脸青筋,满头硬发炸起,将卦夺过来往地下狠狠一甩:“什么狗屁卦,你们这一群吃白饭的,尽知道用凶卦来骗香火钱,知道老子是谁?知道老子要打哪里?!”挥舞着拳头,怒不可遏。
容越怒了,上前将庄期往身后一护:“呸,谁骗香火钱,不信就别来!”
他这一句惹得炸毛将领更怒,伸手要揪容越的衣服。容越身子一侧,把他往后一推,竟把将领推得踉跄退了三步。他身边的部下纷纷围上来:“大胆!敢冒犯我们司理参军!”
原来是位参军。
参军站定,怒发冲冠,挥拳打向容越。
容越大脚一踹,径直踹到参军的膝盖骨上,只听见咔嚓一声,参军跌落在地,抱着膝盖痛得满脸通红。两个回合都受辱,参军恼羞成怒,手一挥:“兄弟们,给老子把这骗钱的地方砸了。”
那兵士们一个个手拿矛和戈,仗着人多果真砸了起来。一人手快,竟然一挑长矛,那神龛给打落了,直接砸在旁边摇签的道童身旁,道童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当即吓哭了。迟衡急忙上前将道童抱起,跑出紫星阁,交给紧跟在后的年轻道士:“快走,赶紧离远点儿。”
等迟衡回去时,里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参军一边砸东西,一边骂骂咧咧,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一句:“狗x的,都给我砸,全砸了,破像也砸个稀巴烂!”阁楼里的神像都被推到两三座了,布幡扯了下来,贡果撒了一地。
而那边,容越已经气得脸皮发紫,在角落里挥舞着青龙戟。
可他被团团围住,又得护着身后的庄期,哪里抵得过十来个人,只有负隅顽抗的份。兵士的戈矛屡屡逼近庄期,看上去异常凶险。迟衡心里一揪,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兵士们一滞,迟衡趁机抡起大刀。
比容越的处处留情不同,迟衡的刀刀见血光。
见他动了真格的,兵士们都惊了,纷纷围了过来。迟衡刀快,腿脚更快,一刀撂翻一个,三下五除二,人都躺在地上了,个个不是抱头就是抱腿痛苦不堪。而那参军还想骂,终于腾出身的容越一戟子叉过去,正中大腿,鲜血直迸。
庄期将容越拦住。
容越怒气冲天,却也没有再下重手。其中一人看清迟衡的模样,忽然附在参军耳边耳语了两句,参军脸色一变,拐起双腿忍痛说:“兄弟们,走!”
迟衡要追,庄期急忙说:“迟衡,这里是紫星台。”
啊,对,这里是道家肃穆之地,不是战场。迟衡连忙收手,看着那十余个伤兵淋着鲜血上马,飞奔离去,心中涌起不安。
白胡子师父来了,看满地狼藉,拄着拐杖心痛不已。听了来龙去脉,他也没责备容越,只是痛心疾首:“劫数!劫数啊!”
庄期跪地,要求自罚,容越怒气冲冲:“明明是他们无礼。”
师父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水土运凶,紫星台注定有此大劫,能渡是天赐,渡不过是天意。越儿、庄期,你们快去收拾一下行李,赶紧带众人出去避一避。余下,交给师父就好。”
容越自然不肯,依旧辩解。
“就你事多,快去。”师父一个拐杖敲在他膝盖上,转向庄期:“庄期,将藏书阁的书都装好,运得越远越好。”
庄期不明所以。
师父道:“秋末之木,遇火,则十死其九。”
64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六十四】
庄期顿时了悟;道了一句遵命;匆匆离开,将众人召集;略述该事并各司其职分工下去。不多时;藏书阁的书已全部收拾完毕;用大木箱子足足装了近七八十箱;几乎把所有的马匹都用上,才勉强驮完。
众人才去收拾行李。
就听见铁蹄声声,由远及近飞奔而来。白胡子师父站在紫星阁,目视远方;说道:“你们都从后门走吧;为师一人在此。”
庄期不肯。
师父面色淡然:“紫星台三百年基业;尽在白马之上。庄期;书在,你在,则根基在,紫星台即使毁了也没什么要紧。若这些都不在,紫星台又何以存在?不要紧,为师与泞州将领多有交往,他们不会为难。”
听了这话,庄期默默地让众人牵马从后门一一离开。书多,山陡,马行得慢,一行十数人,面色悲伤地离开了。
容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握紧了师父的双手,满是愤懑:“凭什么!莫名其妙就搬了,不就是打伤了几个人吗?也是他们不占理在先!不都说紫星台是仙家之门吗?难道还会怕那些无耻之徒。师父,你不走,我也不走。”
师父叹了一口气,抚摩着他的头发:“越儿,快走吧,今天是紫星台的劫。”
“我才不管什么劫不劫的。”容越抓起青龙戟,愤怒地说,“要打就打个痛快,反正我没有入紫星阁的门,也不是什么修仙的人,杀就杀了!再说,我们能逃得过他们?就后山那些路,追上能要一盏茶的功夫吗?师父,我出去!”不由分说,骑马飞奔出去。
迟衡握紧了大刀,纵马紧跟其后,大声喊:“容越,你要小心!”
师父追之不及,二人已经冲出紫星台。
将拐杖顿于地面,长叹。
那一群兵士团团围在了紫星台门口,打眼看去至少有近百人。其中有一人是首领模样,高昂着头,旁边就是负伤的司理参军,满是狼狈,不指容越,却指着迟衡大声说:“护军统领,那就是矽州的将领!”
这时只见三个人都骑马上前,睁大了眼睛看迟衡,而后慌忙后退,纷纷道:“护军参领,是他,就是他,那天破了我们的罡明关,我们几个守城的,跑得快。就是他,我认得这把刀!”
这一下,坐实了迟衡的身份。
司理参军趁机说:“您看,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可见紫星台与他们是一窝的。若不是他们,您的弟弟也不会守关殉职,所以这紫星台,以修道为名,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实在是该死!”
胡扯!
容越性子刚烈,血气上涌,大声怒斥:“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挑衅紫星台在先,如今还想罗织罪名!”
他这一激,更坐实了紫星台与矽州的“罪名”。
护军再看迟衡时,眼睛都通红,怒气冲冲:“可恶,该死,本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竟挺矛而出,冲着迟衡一挥长矛。
迟衡一刀过去,长矛震了三震。
护军见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呼人上前,将迟衡围住攻击。
而在迟衡身旁,容越与司理参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参军令众人上前围攻容越,容越也没客气,甩开青龙戟战了起来。他本就年轻气盛,如今又气在头上,一身好武艺就像脱缰的游龙一样肆无忌惮肆虐开来。
两个人就像野木遇上干火,一点就燃。
与容越不同,迟衡心知参军和护军两人均是草莽之辈,与罡明城城民的敬畏不同,紫星台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道观,并没有过多的敬意。他也知道护军报仇心切,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
束手就擒?
迟衡一咬牙,绝无可能,他就算束手就擒,落在那两人手中,紫星台的“勾结罪名”也是逃不掉了,倒不如一横心,杀他个片甲不留,说不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一想,手中的刀更恨了。
刀刀迫人的凌厉,杀得那些将士们胆寒,也有边缘的数十将士只在最外面,人多拥挤,还没法靠近迟衡和容越。护军一见情形,心如火上浇油,再看紫星台越发觉得面目可憎,遂大声喊道:“兄弟们,点火,把紫星台给我都烧了!”
军令如山倒,那些将士果真点了火,扔进了紫星阁。
如有鬼助一般,那阁才沾了一点儿火星,瞬时大风起了,火苗一窜数丈高,连点火的兵士都瞠目结舌。眨眼间,那着火的阁楼竟将整个天空映得通红,莫要说救火,连喊都来不及,已吞噬于火舌之中。
可怜受人敬重三百余年的紫星阁,一天之内,付之一炬!
容越惊了。仰望着旺火中的阁楼,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兵士见他发痴,一个长刺刺了过去,眼看要戳进他的心窝。
铛——
迟衡大刀一架,将那兵士的长矛震落,大刀两边一砍,焦急大喊:“容越,容越……”
被迟衡挡了一刀,容越这才从震惊中醒了过来。
不知何时,容越头上的束带被挑,披头散发。心内的愤怒一触即发,回过头来,目光像刀一样冷。瞬间他挥起了青龙戟,那戟如同鬼神附注,明如耀日,怒浪翻滚,饿虎出山,冷飕飕的兵器,像阎罗殿倒塌恶魂奔走。那青龙戟下,伤者前赴后继。
刹那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映着熊熊烈火。
在无名重刀和青龙戟下,百人厮杀血流成河,不多时,原本清风常袭的紫星台,如今成了活生生的修罗场。
而参军和护军二人,最终不知死于谁的兵器之下,群龙无首,余下伤者望着成魔一般的迟衡容越二人,吓破了胆,纵马而逃,容越还要追上去杀,迟衡拦住了他。
秋叶斑驳,秋水漾漾,但紫星台已不再。
阁楼烧成灰烬,处处断壁残垣,还有未熄灭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烧着。曾经的修道之地,只剩下逃亡不出的尸体。在紫星台的院子中,师父坐在石凳上,闭着双眼,苍老了十岁。容越长跪不起,泪流满面。
直到恸哭变成啜泣。
师父才睁开眼:“不怪你,这是紫星台的劫。世上任何东西,都难逃它的劫数,三百二十一年,紫星台已经够长了。为师与你师兄也将寻一处风水宝地,再建一座就是,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越儿,你常怨为师不让你出门,如今,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再没有羁数了。”
容越的眼泪模糊了。
师父为他擦去脸颊的眼泪:“走吧。”
“师父,你常说,我十八岁就能离开紫星台,是早就知道这一天吗?”容越说握紧了师父如老松一样的手,“师父,我不走,我肯定能将紫星台重新建起来的!”
师父摇头:“限期已至,再建就不该是紫星台了。放心,有你师兄在,你,还是走吧。如今这样,泞州是留不下你的。”
要不了多久,泞州各处就会出现容越的通缉令。
紫星台,恐怕也坐实了罪名。
师父望了望内疚的迟衡,叹了一口气,说道:“祸福相依,焉知此神煞不是大吉。越儿,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在紫星台旁都种上银杏树,也算是积德。”
容越升腾起期望:“师父,这是赎罪的法子吗?”
师父点了点头:“树是人之魂魄所聚,亡魂借银杏之身消去前世罪过,亦可功德圆满。我去找你师兄,将众人安定下来。缘分止于此,元奚何其大,无需多虑。”
容越果然信以为真,与迟衡二人踏踏实实跑去挖坑、挖苗、摘树填土。
白天黑夜不停歇,忙了三日,将所有能种树的地方都种上了,最末,容越与迟衡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背靠着背歇息。望着天边,无月,迟衡想起,今日是三月初一,归程已至,沉默良久,他问:“容越,想和我去炻州吗?”
同样是沉默。
许久,容越说道:“师父常说师兄命中带煞,责令我跟在他左右寸步不离。其实带煞的,是我吧?我在紫星阁外被师父捡到,想不到,它却因我而毁了。”
迟衡回身,抱住了容越的肩膀:“乱世,都是煞星。有毁,才有立,不要太自责,跟我去炻州吧。”
容越回过头,二人双目相对。
眼神中满是真挚,容越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容越以为他只是短暂离开,很快就会回来,还给师父和师兄一个崭新的紫星台。若干年后的一个秋天,戎马征程,容越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了这里。看着曾如仙境一样美好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的银杏树林,宛如黄金的光芒一样,风一吹,向他摇曳着璀璨的光华,令人望之心醉。旧日的痕迹,消失殆尽,紫星台,竟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两棵大银杏树下,有一个石凳,满是青苔,拨开了往昔的一角。凝望着他从未想到的这一切,容越忽然顿悟了,亡魂未必成树;但树,吸纳了他所有无心的罪业,令他在往后的时光,能一如既往的坦坦荡荡率性不羁。
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罡明城的第二天,迟衡向麻行之提出辞呈,他将即刻启程,前往矽州城,与纪策汇合,一同回元州或炻州。虽然很不舍,麻行之还是点头同意了,两人相约日后一定再聚。
与此同时,容越找到了正忙于安顿众人的师兄庄期,说和迟衡去炻州看看,并特意强调只是看看,不是去打战或当混世魔王,且很快就会回来的。
庄期云淡风轻,笑了一笑:“师父他老人家说过,你十八岁就留不住了,果然如此。”
秋日,秋色凝重。
挥手道别,庄期的身影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65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六十五】
到了矽州城;迟衡带着容越最先拜见了麻七麟。麻七麟见了迟衡十分高兴;狠狠的把他夸了一番。
迟衡当然谦称不敢妄自领功,都是麻行之的主意和功劳;尤其是攻克罡明关及罡明城;自己只是鞍前马后听命而已。
麻七麟自是大悦。
麻行之初战即所向披靡;领地扩展如此之多;又兼慧眼独具,得了两个要塞,局势顿时翻转,险关当前;让泞州从此坐卧难安;更叫矽州其他将领不服也服了。
身为望子成龙的父亲;麻七麟比自己打了胜战还高兴;他心知此战一则有儿子的勇猛,更难舍迟衡的指点,越加另眼相待。
站在麻七麟身后的麻慎,对着迟衡笑得开心。
二人聊了几句,迟衡得知在麻七麟的首肯之下,纪三娘已经被纪策“献”给了麻慎,琴瑟和谐,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弟弟风头正劲,麻七麟不再总盯着他,麻慎可以松一口气,每天可安心地呆家闭户读书,做一个无事的逍遥公子,也是他的心愿。
迟衡由衷地开心。
最后迟衡才去偏堂见纪策。
三月,微暖,偏堂静悄悄的,纪策正在靠着长藤椅悠悠然看书。
迟衡轻手轻脚从背后过去,猛然抽掉那书,纪策吓了一大跳,见是迟衡,又惊又喜,佯装嗔怒:“臭小子,还当你忘记了元州呢,再不见回来,我准备明天就启程呢。”
迟衡挤了过去,同坐一张藤椅,亲热地问:“出了些事,耽搁了两天,让纪副使久等了。元州有没有什么消息,朗将夺了炻州城没?”
“我又没有顺风耳,那等消息岂是一时能传来的。”纪策转望容越,“这位小哥是?”
迟衡忙介绍了,将事情简单一说。
他不识得紫星台,纪策又岂能不识,听到着火付之一炬后,纪策跌足遗憾道:“天下神算多出紫星台。竟然被一把火……真是可惜啊。我仰慕已久,想不到,终不得一见。罢了,容越,神地多有限数,你无需太过伤心。”
迟衡惊问缘由。
纪策答道:“与寻常寺庙道观不同,紫星台神机妙算,观星察命,本就是泄露天机,自然难久。它能存三百余年,已是极限。如今毁去,实是必然。”
容越沉默不语,转身说喝水去。
迟衡才领悟,出事那天容越师父和庄期都很从容,只吩咐将书籍搬走,任由其他东西毁于一旦,大约早已洞察此劫。也就能理解他们对紫星台的毁灭固然心痛,却并未苛责迟衡和容越的缘故了。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愧疚就少了,毕竟激怒泞州那群兵士他也有份。
纪策又说:“神算虽然是神算,到底也是人,再怎么洞若观火,也有超脱不了的时候。容越师父如此溺爱他,能让他跟我们去炻州,肯定也是算过的,知道他会走什么样的路,所以你无需太负疚。”
迟衡笑了一笑:“你真厉害,怎么知道我的心里?”
纪策嗤笑:“你的心全写在了脸上。”
迟衡立刻收起了笑,有点担忧地说:“纪副使,这样还能看出来吗?是只有你看得出来,还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朗将能看得出来吗?”
纪策忍俊不禁,一卷书拍在他脑袋上:“你那点小心思——也就我这种小心眼的人能看得出来。朗将的心比海都阔,诸事繁多,心无萦略,怎么可能猜到你这种少年情怀?再者,谁年少没仰慕过几个人,还都能怎么着?最后要么付诸流水,要么两两相忘,要么泯然于心杳无踪迹。我原先还喜欢朗将的姐姐呢,她出嫁了,我很是伤心了一阵。年前看见她新出生的小娃娃,雪团一样可爱。我这心里也挺高兴的,她嫁对了人,就蛮好的。”
“这能一样?”
纪策反问:“这哪里不一样?”
迟衡挠了挠头,半天没反应过来,纪策牛头不对马嘴的这一大番话,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绕进去的,绕进去还出不来了。
与麻七麟和麻慎道别,三人挥鞭南下。
容越生性豁达,自我宽慰天命难违,且师兄也对再建一个紫星台信心满满,这一切都像那枯萎的草一样,将在明年的灰烬中重生。
如此一想,容越很快也就回复了洒脱的性子,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心情比那天空还阔朗。他未出过泞州,看到什么都好奇,少不了被纪策打趣一番,三人一路欢笑不已。
三月的矽州和泞州还有凛冽春寒,穿山越岭,常见千丈雪融,崩于崖前,春水满溪谷,溪谷两畔,莺啼燕舞,无拘无束十分可爱。休息时,有痴肥的花鸟儿扑扇着翅膀飞下来,偏偏落在纪策肩膀上。
纪策侧着头,微笑。
容越奇道:“我师兄也特别招那些小玩意,松鼠啊麻雀啊都爱往他身边凑,师父说是身上没有血腥味才能如此。纪副使,应该比常人更血腥才是啊。”他心直口快,口无遮拦。
纪策抿嘴一笑:“但我心底从没想过掏鸟蛋炖鸟汤。”
一听这话,那花鸟儿扑棱棱就飞走了,容越大笑:“这倒是,这些东西从不敢落我身边。迟衡,你呢,倒挺招鱼的。”
迟衡拍了拍他的大青马:“马都挺喜欢我的。”
那马侧头,亲昵蹭了蹭他的衣裳。
快马加鞭过了十余日,到了元州边界,元州比泞州暖煦,红尘十丈,花开千里,人来人往一切太平。问过往的人,均说泞州兵临,差点就是一场浩劫,不知怎么的又撤兵了。后又遇上关隘,问守关将领,得了确切消息,朗将已攻下炻州城,正清炻州余孽。
纪策心里高兴,要了一坛杏花酒。
夜幕降临,三人坐在客栈里,就着山野小菜喝了起来。浅尝辄醉的是纪策,满脸绯红,倚着迟衡闭着双目睡去。迟衡怕他摔了,一手将他揽在心口,似靠实抱着。容越越看越觉有趣:“迟衡,这个纪副使真是意思,没醉的时候看着跟名士一样,又装雅致又爱捉弄人,醉了还挺乖的。”
迟衡看了看怀中的纪策,但笑不语。
心想最初自己见朗将,觉得他像云外来的谪仙一样。现在近了,见过了颜鸾身为朗将的气度和见识,觉得之前那红衣是浮在云中的,终觉飘渺;现在他的一颦一笑,是如此真切,更叫自己心生仰慕,渴望更亲近,渴望日日相依一刻不离……
容越不满了:“迟衡,别笑得这么诡异。你这么抱着他,有点怪。”
迟衡疑惑。
“迟衡,你这么,有点儿……太不像你骑着战马的时候了,跟小情儿一样,别说你对纪副使有想法啊。”容越支着额头,笑得诡谲。
迟衡哑然失笑:“别瞎说,我心里有人。”
容越立刻好奇心膨胀。
借着酒劲,迟衡抑制不住的欢喜,迟疑了一下:“迟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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