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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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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一撇嘴。
纪策洞察他的心思,道:“人人都说颜王愚忠,但他也是为知己者死啊。到他手里时颜家早就衰败得不像话,是前朝的皇帝让他领兵作战,挣回了家业,建了功勋,赢得了人人赞誉。我知道,你还是想不开,没事,颜王的性格,久了你就会喜欢的。”当然,皇帝换得太快,掌权的换得更快,功勋转眼成空。
迟衡知道,颜王是个豁达的人。任谁经历了那么多坎坷,还被“白眼狼”关在地下,都会形容萎靡一蹶不振的。但颜王却神采奕奕的,不管何时见他都是很精神的一个人,昂扬自信,即使不能走,也丝毫不以为意。
这样的人,在他身边就像罩着一个大太阳一样,谁能不为之所动呢?
如花美眷相伴左右,日子弹指过。
三月中旬,信北州传来了收复的信报同时,庄期从昭锦城来到了京城。
这个司业少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翰林院收拾了,原来的得力下属一并来了,又挑了几个满腹经纶的军中知事,一起住了进去开始商议及执行举荐及科考事宜。庄期为人专注,坚持,只做这一件事,做得漂漂亮亮干干脆脆的,一个月之间,就将十一月科考的大事散布出去,责令州牧督办此事,迅疾利落,而到了科考之时,果然人才济济,迟衡大感欣慰,此是后话。
京城之北,有一座荒废的道观。
迟衡令人将它修缮完好,跟庄期说,弄成紫星台也好、万里书院也好,都随他。
庄期回答:那就存一份私念,建成书院吧,离翰林院不远,他当做讲学之地。自从当少卿以来,庄期也开始传道授业,传的是庄期自己的道,承紫星台之骨,纳万物之理。不知不觉,庄期早已不是那个军中参领,而是受人仰慕的庄少卿,文臣见了自愧弗如,武将见了仰之弥高。
迟衡心下十分安慰。
四月初,初夏,绿意满枝,迟衡闲来无事,去庄期的书院里转悠。
书院古树参天颇为幽静,一进那里头就有股幽深的禅意。庄期常在书院的最南边清心门,迟衡没有惊动,慢悠悠就过去了。书院很安静,偶尔遇上一两个书生都在坐在藤椅上纳凉的,颇为惬意。
清心门旁一匹褐色的马百无聊赖,时时一扫马尾。
很是熟悉,不正是扈烁的马吗?
因砚州收复,多年一直征战的扈烁回京休息,明日将出征乐莱州。扈烁一向倾慕庄期,会来这里也难怪。清心门的半扇门开着,门上辟邪的桃枝摇曳枯枝,咯吱一声,迟衡推门进去,却没有人,没有动静。
迟衡疑惑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见一处有暗香飘过,沁人心脾,循香而去,重纱弥漫,纱间有人影飘过,迟衡疑惑地一撩重纱,顿觉眼前一花,他眨了眨眼,愣了半晌急忙退出来。
很快,披一件薄裳的庄期出来,脸颊泛红:“迟将军!”
迟衡颔首,嘴边溢出一缕笑。
“你、怎么忽然来了?”
“来听听你讲学。”
庄期回答这几日上火,喉咙疼,就没有讲学,令学生们自己钻研,有一个学得出类拔萃者自告奋勇给他们答疑解惑,庄期便得了几日清静。他回答得谨慎有余,迟衡想调笑一下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正说着,扈烁出来,先是惊讶而后朗笑道:“迟将军,有失远迎,见谅!”
迟衡陡然轻松,拍着扈烁的肩膀聊起来。
扈烁性格朗硬豁达,什么都能说,聊起战事聊起趣闻,甚至连庄期讲学时的谐事都抖出来。从他的言语中,迟衡听出他自来到京城就与庄期住在一起了,一旁默默斟茶的庄期也没有否认,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迟衡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渐渐沉默。
暮色渐起,迟衡道别。
刚刚走出万里书院没来得及跨上马时,庄期匆匆赶过来,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所见不一定是实,并非你想象那样。”
“你以为我想成什么了?”
庄期冷俊的脸难得起了尴尬:“我背上起了疙瘩,看不见,让扈烁帮着看了一下。”飘忽的眼神令人不由得揣测他的话的真实性。
迟衡微笑:“没有关系,我不误会。”
庄期还要开口解释。
迟衡坚定地说:“我不在意。”
庄期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他停下脚步,在迟衡脸上逡巡了一圈,看到那一如既往的仿佛真的不在意的笑容时,庄期忽然变得苍白。
“我不在意,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好,无需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庄期露出一丝落寞和自嘲的笑:“是呵,你怎么会在意!”
此时此情说什么都尴尬,迟衡便说等庄期嗓子好了再来听他讲学。
说罢飞身上马。
才要回身告辞已只能见到庄期飞快离去的背影,迟衡的笑容有点儿僵。回想着方才撩起重纱的那一幕,骑在马上也心不在焉,心情莫名地有些压抑和烦躁。不多时,身后有马蹄声渐骑渐近,是扈烁从后面骑马飞速奔了出来,一袭灰色劲装在风里英姿飒爽,他矫健的策马,仿若将西域的风席卷而来一样。
扈烁一勒缰绳眉毛一扬:“迟将军,你别误会,我和庄期什么也没有做。”
迟衡忽然愤怒了:“我误会什么,庄期要是不舒服,找安错,安错能治百病,你一员武将怕是看了也不顶用。”
“……”
“你们若觉得好,不需要介意我误会不误会。”
“你又何必说不在意的话!”
“我在意不在意重要吗?扈烁,你和庄期……什么也没有,这种话庄期可以说,你怎么能说呢,你又置他于何地?做了就做了,担当就这么难吗!”迟衡脱口而出,越说越愤怒,
扈烁收起了笑,眼眸深邃地凝望迟衡,半晌半笑不笑地说:“我是想有什么,可真没有。”
。
第307章 三一〇
【第三百一十章】
眼见为实;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冲去深深烙印在迟衡脑海的记忆。
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有也好,没有也好;误会不误会都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都是庄期和扈烁的事啊,但是;扈烁越是否认,迟衡就越是恼火;迁怒于扈烁轻描淡写的解释及不承认。如果扈烁再辩解一句,迟衡就会爆发,可扈烁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策马前行。
要分开时,路上的一棵桐树坠下大朵大朵的白花,仿佛是因为迟迟开放而不好意思地仓促地落下。扈烁牵起缰绳开口道:“迟将军,记得第一次见庄期,是在矽州城,他刚与你吵过架,一个人赌气;第二次见时,是在缙州,因为你不同意他来,他很不开心。我都一直以为他的性格就是伤感或者阴沉的。”
“……我太独断,庄期又不爱争。”
“像他这样不会争、不爱说出心事的人,要别人猜测他的心思,确实很累。昭锦封赏的那次,独独他还是参领,我一连数天也不见他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说也没用,我以为他一定要回紫星台了。后来,你封他做少卿,我想他肯定不会走,后来还真是。”扈烁笑了笑,随意地伸手摘了一片梧桐叶,轻轻一弹,梧桐叶急速转了几个圈圈落下了。
迟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次回京,见到庄期一心忙着司学办学的事,我很高兴,以为他想开了。你见过他讲学的样子吗?哈,总让我想起寺里庙的神,受万人敬仰。”扈烁望着迟衡,“想不到,你一来,明明刚才还冷冷的,立刻变得又担忧又着急,他还是那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你是真的不在意吧?”
迟衡干笑:“容越不在,庄期越发独了,你多去看看他。”
“我看没有用啊。”
“……”
扈烁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黑色的木头,喟叹:“我今天本是要送他这块沉水香的,刚才忘了,拜托迟将军转交给他——我送什么他都不要,迟将军给的话,他一定会收下。”
书院离得不远,一马鞭的事。
转手算怎么回事啊,在扈烁催促中迟衡接过了沉水香,沉甸甸的,非寻常木头可比,光滑处抚摩上去如同玉一样温润,迟衡抚摩再三,无奈笑道:“扈烁,我要是你,一定亲手给他,不要也强迫给,你怎么这事儿上就没有一丁点打仗的气势?”
扈烁怪异地笑了,搔了搔头发:“大概,舍不得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吧。”
后来的一天,迟衡送沉水香过去,庄期接过来,淡淡地道了一声谢纳入袖中。迟衡极想问他当日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他们俩都极力否认了,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吧,这样想着,心情轻松了许多。
很长时间,庄期身上都有淡淡的沉木香香味。
这种香味仿佛会传染一样,尤其风顺着庄期的衣裳吹过来时,那香味飘飘忽忽就痴缠在迟衡身上了,晚上痴缠时骆惊寒忽的皱眉,嗅了一嗅:“你身上怎么有庄期的味道?你趴他身上批奏折吗?”
迟衡哑然失笑。
蓦然想起那日他贸然地撩起重纱,一个光/裸的后背半撑在椅子上,从肩头到腰际一道曼妙弧线,如冬日的阳光细细渡过细雪。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是庄期的满含惊讶的脸。在迟衡仓促退出的刹那,仿佛看到那个美妙身体倏然变成了羞涩的粉红。
惊鸿一瞥,难以磨灭。
但是也仅止于此,迟衡亲了亲骆惊寒的眉毛:“乱想什么啊,庄期,怎么可能啊,他连弯腰都不会!”
扈烁口里的伤心的庄期,只是恰好遇见那个时机了而已,大部分时候的庄期,都是谨然的,肃穆的,清冷的。
假如,再脆弱一点点,或者再坦白一点,就不是庄期了。
等容越回来,再去看他的师兄吧。
四月,每一天都晴好。
收复了砚州并将军务都分派下去的石韦终于回到京城,迟衡站在南大门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石韦一袭戎装,俊美的面容向着朝曦,天下无双。
同时回来的还有几个副将军大统领。
数月不见,迟衡一见石韦就想握紧他的手,想拥着他好好地温存,奈何大统领相扬总是在迟衡靠近时不早不迟跑过来打搅,迟衡恨得咬牙切齿,倒看着石韦为相扬忙来忙去一刻不得歇。好容易捱到了晚上,接风宴上,迟衡终于一口气将大小将领们全灌倒了,尤其是相扬,直接醉得人事不省,迟衡大手一挥令人将他送到远远的将军府去。
石韦喝了半醉不醉,眼波流转,分外含情。
迟衡拥着石韦说不尽的惬意,石韦虽然半醉了,一向腼腆,无论迟衡怎么逗他他都不主动,只将嘴唇咬得红红的。石韦身为武将,身条柔韧,双腿有劲,迟衡摸了又摸,摸得石韦越发的绷紧了全身。
迟衡调笑:“季弦,我看相扬老爱找你,纠纠缠缠的,你可别琵琶别抱啊!”
纠缠倒是说得过头了,就腻得慌。
石韦顷刻僵了,半天说:“相扬还小,小孩脾气,他,也就抱了一下。”
迟衡瞪大了眼睛:“什么抱了一下?他吃了豹子胆了怎么的,我的人他也敢碰!”
石韦急了:“不是,他喝醉了,顺手扶了我一下。”
咦?刚才还有这一茬?
“但没怎么样,根本不是你说的纠缠,你一定是看错了。”石韦一急,神色不自然,迟衡猜想肯定不如自己说的那么严重,但肯定比自己想的要严重,莫非是相扬抱着石韦不肯放,石韦一怒之下把他推开?
迟衡试探着一问。
真真假假,用的却是笃定的口气,果然石韦很快低头承认是这么回事,只把迟衡的手握紧了:“我们,什么也没做,相扬不懂事,你别找他麻烦。”
本来不想找麻烦的,可石韦这么左右维护,迟衡不高兴了,赌气把被子往脸上一盖:“你就骗我吧!”
石韦知道迟衡不高兴,迟迟疑疑解释了几句。
他不太会说话,翻来覆去就替相扬辩解,迟衡终于被激怒了,被子一蹬:“季弦,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喜欢那小子,以前你就袒护他!我要把他调给颜翦,你舍不得,哼!你到底是喜欢他哪里,背着我还拉拉扯扯的!”诸位亲,情须放纵,文需谨慎,或点作者有话说,或复制文案之址,石韦相思铃,下文将略去浮艳千余字。
石韦愣住了:“我……”
迟衡一个猛扑把石韦扑倒在床上,气呼呼地说:“你要不跟我说清楚,明天我就把他给宰了,哼,哼哼,你信不信!”
说罢,揪着石韦的胸口两点往外扯,石韦疼得脸色都变了。
一看石韦那脸,那么俊美,那么痛苦。
迟衡又后悔得不行,左思右想,揉着石韦的右边茱萸,赌气说:“你是不是心疼他?你是不是怕我生气才呆我身边的?燕行……燕行以前就是这样,明明说喜欢我喜欢我,转头就跟玄赤好上了私奔了!”说罢,鼻子酸酸的,竟然有点儿可怜兮兮。
怎么能不可怜,虽然口里从来不说。
虽然现在有石韦纪策等人相伴,已是心满意足,可是,终究是被抛弃过啊,想一想都火大,火大又莫名其妙,毕竟,自己那时对燕行可是十成的心意,怎么说走就走了。
实在意难平!
迟衡无端揣测着:“季弦,你不说话是不是认了?你怎么就对那小子另眼相待?”
石韦心软了:“因为……因为他特别像你。”
怎么可能?完全是两张不同的脸!
石韦别过脸去:“在颜王军时,你老在缠着颜鸾,每次见了他就失了魂一样黏在他身边。相扬特别像那时候的你,一见我就围过来,又是逗我乐,又是在我面前表功,什么事都争着去,我便想,原来是这种滋味。”他说这话时,并不伤心,只是平淡地叙述出来。
迟衡鼻子陡然一酸。
石韦伸手抱住了迟衡,声音温和:“我想着他年龄小,遂不太管束,所以他放肆了,我下次,多注意些,相扬也是有分寸的人,他会知难而退的。”
迟衡抬起眼睛亲了亲石韦俊得过分的脸和眼皮:“我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了。”
石韦喜形于色。
迟衡却不轻易放过他,故意说:“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今天要让我开心了这事儿才算完,看你能不能让我高兴!”
石韦窘了。
他只着了一袭软软的白寝衣,迟衡从手臂抚到腰上,隔着衣服依然能感受到柔韧的肌肤的弹|性。
摸得迟衡心里就顺畅了:“季弦,让我高兴高兴。”
石韦心地实在。
迟衡随口一说他就当真了。
苦恼了半天,最后想起什么似的,犹犹豫豫终于下了床,在衣柜最里边翻了半天,拿了两东西过来,神情又窘迫又尴尬,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越加妍丽,把迟衡看得心情大悦,迫不及待地拽过他的手臂:“什么东西?”诸位亲,情须放纵,文需谨慎,或点作者有话说,或复制文案之址,石韦相思铃,下文将略去浮艳千余字。
石韦尴尬,小声说:“相思铃。”
迟衡拿过来,这相思铃一点儿不像铃铛,一大一小两个小球儿,圆溜溜的。小球,比小豆儿还小,碧绿绿的一粒,小珍珠一样泛着光;另一个圆球,却有中指和拇指环绕一圈这么大,跟大李子似的,有一根丝线穿着。握在手里,沉沉的,大球儿好似里面有东西滚动一般,掂起来有点儿分量。
迟衡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用的?”不像是只看看的样子。
石韦窘了半天才吭哧道:“往那里用的。”
看他那副样子,迟衡眨了眨眼恍然,嘻嘻一笑:“我明白了,季弦,快把衣服脱下来,这东西能让我高兴。”
石韦的脸越发窘得不像话,留一件白上衣挂在身上恰恰遮住了要命的地方。他的腿极长,肌肉匀称恰到好处,极好看。但那么俊的一个人,反而美不自知,一点儿不将外貌引以为傲。迟衡想,假如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石韦,第一个爱上的一定就是他了。
石韦被盯着害臊,捱了半天才蹭过来。
迟衡故意催促:“然后呢……”
“……你,随便。”
。
第308章 三一一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时间过得飞快,五月;捷报频传。
莫问参的余孽被清得一干二净;长灵州亦收复在望;屈指算来;仅余四个州还被郑奕余孽霸占。
与此同时;有属下明示或暗示迟衡登基,骆惊寒更早早命人准备登基之事。不过迟衡自己不急;总说等乐莱州、长灵州全部平复了、容越岑破荆回到京城再说。
纪策主持修缮皇宫,他素来喜欢折腾这种事,变一变也赏心悦目;迟衡从来都随他折腾;只扔下一句话:不要太劳民伤财。。因郑奕弃城而逃;皇宫破坏极少,六月中旬皇宫就可修缮完毕。
五月初,粽子飘香,走过的地方都萦绕着艾叶的涩涩香味。
“今天端午,颜王让我们去颜王府吃粽子。”
“纪副使给捎回就行了。”
纪策不愿意,他双亲早亡自幼养在颜府,视颜王为亲生大哥,好不容易团聚当然劝得殷勤,迟衡不想扫兴,最终被拽了过去。颜王府破得不像话,胜在府中的人越来越多,热闹得不行。
颜王兴致极高,老远就听见他爽朗的笑。
见他与纪策聊得投机,迟衡慢了几步在院子里信步穿行。南端的房子毁得不像话,只有一棵大大雪松又高大又苍翠,曾经的长廊变成的断壁残垣。时间是多么美妙多么可怕的东西啊,它可以转眼间起一座壮丽的皇宫,也可以在顷刻间付之一炬成土成灰烬。这里曾是他生长的地方,他也曾像自己这样坐在树下吗?他曾想过自己会流连在他走过的路上吗?
脆弱的人,在时间面前只有臣服,永生,是多么可望不可即,若无永生,为何连与心爱之人欢愉一生的奢望也要敲得粉碎呢?
迟衡仰望雪松,与雪松针叶漏下的阳光。
万千感慨从心头涌起,将整颗心压得喘不过气来,眷恋也好压抑也好不情愿也好纷纷落下来将它包裹。
主院子里人来人往,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有的人连眼睛都不敢抬,迟衡甚觉无聊。院子最中央摆着一个大桌子,好几个人坐着包粽子,迟衡一进,都停下了,他心口一滞。
桌子旁站着好几个少年,最前边竟是钟续。
钟续旁边有颜景同、梅元白、巫琛、相陵等同窗学子,一个个脸庞青葱,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迟衡。
迟衡不由得生气,因为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自己命令才能将他接过来,将领们肯定不敢擅自违命,一定是颜景同等人回京城钟续偷偷跟过来的。每次都是这样,又任性又顽固,他全然不理解自己这一片苦心,京城如今没有完全稳定,自己哪里能分心照顾他。
他这一蹙眉气氛立刻变得凝重了,相陵本就好动,这时候还不忘扯着粽叶戳钟续的腰。
就在迟衡要发作时。
从院子外蹦过来好几个小孩。
戴红着绿,其中着绿衣的小孩最活泼,见了迟衡惊喜地呀了一声,兴奋地跑过来脆生生喊道:“将军?子炎见过将军!”
子炎?
陌生的面容,熟悉的声音,在他瞎的时候这几个小孩曾绕在他膝前戏耍过。不等迟衡问,子炎欢呼一下跑到他跟前,几乎扑在他的大腿上,扬起头惊喜地说:“将军,你的眼睛看得见了?”
迟衡摸了摸他的头,不知该说什么。
子炎欢天喜地,半点不生疏:“将军,你也来京城了吗?你的眼睛怎么好了?天天吃药练刀就好了吗?”一串串的问话跟雨点似的。
迟衡笑了:“会背书了吗?”
子炎脸上泛光,摇头晃脑背了一段《春江花月夜》,深情并茂,稚声稚气十分可爱。
有子炎缠着迟衡,气氛缓和了。钟续他们继续包粽子,梅元白和巫琛窃窃私语,颜景同则添完红枣添豆沙,又是找粽叶粽绳忙得不亦乐。
子炎已近十岁,最爱撒娇,见迟衡高兴,干脆偎在他身上问这问那,全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见了迟衡都怯怯的。
迟衡闲极无聊逗他,一逗就上钩。
子炎又是吟诗又说趣事,还说京城的小吃和好玩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豆豆糖非喂给迟衡吃,甜丝丝的。子炎又比划着扎马步和拳法,很是滑稽,迟衡被逗得忍俊不禁,一飞眼,瞥见钟续挨近了梅元白,似乎很是欢悦,偶尔会瞥一眼迟衡。见了自己,还不过来问候,跟别人一样生疏像什么话,还有,擅自来京的事也不快来解释解释。
迟衡支开子炎:“去告诉纪副使将军想吃很甜的艾果子。”
子炎欢呼一声高高兴兴跑去了。
“钟续,过来。”
钟续将手擦了擦,沉静地过来,半年多不见他高了一些,眉清目秀,一袭衣裳很是精致。就是别扭地不太抬头,全然不像以前那么亲近。迟衡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钟续低着头坐下了,十指交叉一言不发。
迟衡沉下脸,狠下心来训斥:“钟续,我说过,让你好好呆在昭锦城,等京城好了接你过来,你怎么擅自就来了呢!”
钟续骤然抬头,脸颊通红。
仿佛要反驳一般,张了张口又咬下嘴唇。他一向任性,每次自己说什么他都跟没听见一样,迟衡骤然就生气了:“你才学了不到一年,就三心二意,现在不用功,将来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能做什么!”
钟续忽然睁大眼,大声喊道:“我不学又怎么了!我不做什么,我什么也不做!”
迟衡怒斥:“你说什么?”
钟续的脸白了。
迟衡涌起一股怒意,面色如铁:“今天,就给我启程回昭锦!”当然只是说说,免得钟续还一派无所谓。
钟续忽然梗起脖子:“凭什么要我回!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迟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再说一遍!”
钟续眼睛一红,脖子也红了,声音又急又利像高空的鹰鹫啸声:“我不愿回昭锦,我就爱呆在京城,这里什么都有,凭什么你们都在这里,就我一个人在那里!”
“凭什么!就凭你是你,我是我!”
钟续情绪顿时爆发:“你为什么要把我从夷州带出来!我都说了不愿意,是你非要把我带出来的!我不愿意学!我就不愿意听你的话!既然把我带出来,为什么又把我扔到书院就不管了!既然你是你,我是我,你管我干什么!我就呆京城,我就爱呆京城,你管我干什么!”
钟续的声音又尖又刺耳,嗓子一下子哑了,眼泪像湍急的流水一样。
一颗一颗堕在地上。
连他自己也似不相信似的抹着脸颊泪珠,猛然转身,踉踉跄跄要奔出院子。迟衡眼疾手快,大步追上去一把将他扯住。钟续愤怒地重复着‘我要回夷州’‘我不想跟着你’的气话,听得迟衡又气又急又心碎。伸手想安慰他,被钟续一把推开、透过湿漉漉的眼泪恶狠狠地看着。迟衡的气愤被无奈淹没,他每靠近一步,钟续立刻退三步。
梅元白跑过来抓住钟续的手臂,对着迟衡一鞠躬:“将军,是我非要钟续来的……”
“就是我自己要来的!”钟续还要往后退。
梅元白死死抱住了钟续:“钟续,明明不是,快跟将军谢罪!”
颜景同也跑了过来,按住迟衡的手臂,慌乱了一下,很快沉静下来:“将军,钟续不是擅自出来,我们、我们是问过纪副使的。”
纪策闻声过来,得知原委后说:“迟衡,是我答应的,我还与你说过。”
说过?什么时候说过?
原来是迟衡在御书房专研陶霄和郑奕的治国大策时,纪策说的,当时他太认真并没有听进去,而纪策则以为点头的迟衡默许了。一旁听着的钟续抿紧了嘴唇,倔强地站着,迟衡叹了一口气:“钟续,过来……”
纪策指了指旁边的房子:“这里要包粽子,有什么里边说去。”
唯有珍惜,唯有更加珍惜,迟衡拽着钟续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好半天挤出一句:“我不希望你出事,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冲你发火。”
好说歹说抚慰半天,钟续眼圈的红变淡了,好半天他终于嗯了一句。
“以后,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别一声不吭。”
钟续垂着睫毛,唔了一声。
“钟续,你是想当文臣还是当武将?私塾里的先生说你不爱学圣人之书,只爱舞刀弄枪,我看你着胳膊越来越有劲了。”说着,迟衡笑着捏了一下钟续的手臂,手指勾在痒痒肉上,暗暗一揉。
钟续被揉得面部扭曲想笑不能笑,嘴巴紧紧抿住。
迟衡催促。
钟续终于颤着睫毛说:“我要当将军。”
将军啊,戎马平生,怎么能放得下心呢?迟衡弯起一弧笑:“当将军,就要去西域,或者北疆,不能轻易的回京城,也不能轻易见到我,我还会去吗?”
想不到钟续坚定地说:“我要打仗!”
“哈,郑奕都跑了,你打谁啊?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啊?谁欺负你了吗?”
钟续面露茫然,好半天才小小声音说道:“我经常做梦,梦见有个人总是说要跟我一起打仗,他还老笑话我的枪法是花架子。可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我要是去打仗就能遇上他了。”
迟衡失笑,笑着笑着,眼眶湿了。
他将钟续搂入怀中。
噼里啪啦跑过来的子炎打断了沉寂的温存,钟续从迟衡怀里羞涩的挣脱。紧随而来的颜景同将子炎提溜出去,子炎哇哇大叫胡乱喊着将军救命之类的话。
。
第309章 三一二
【第三百一十二章】
软软香香的粽子令人食指大动;钟续舔着竹叶上的米粒吃得十分开心。
纪策侧身悄然说:“迟衡;消气了?你的小情儿和景同还真像那么回事,落花流水;可惜了景同一片心意。”
可不是,京城的粽子繁复,颜景同帮钟续挑了五六个不同馅儿的;给他一个个剥开来;末了为他蹭脸颊上的米粒儿;还给他戴五彩绳,总之甚是殷勤。
奈何钟续并不太在意。
反而和身边的梅元白说说笑笑。梅元白生得比颜景同还俊朗;一双桃花眼;一弯姣好的唇;就是太瘦了一些;假以时日,又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书生一枚。梅元白说话雅致,钟续听得薄薄的眼皮儿笑意十足,喜不自禁。颜景同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不甚明白,却也会吃醋,知道钟续看重梅元白胜过他这个朝夕相处的伙伴,顿时就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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