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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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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才发现,曲央的右耳垂上,用麻绳串着一串龙形耳环,闪着细微的光芒。曲央,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苦兹郡人了么?
迟衡恍神,无法与三四年前的削薄的身影重叠。
迟衡举杯发现杯中茶已尽。
曲央起身想为他添一杯,郡王甘纳却伸手将曲央的手压住了:“曲央刑夫,让本王来吧。”
曲央将壶放下,从甘纳的掌心抽出手。
甘纳压着壶:“迟将军,茶虽苦,但外来的人若想不为瘴气所惑,必须多饮。”说罢,提高了壶,添得满满的。
曲央不语。
只低头。
整个中庭的气氛里有说不出的诡谲,比那粗大的青藤纠缠还诡谲,迟衡一饮而尽。
162一六三
【第一百六十二章】
曲央抬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迟衡与他对视了一眼。曲央的脸是僵硬的;但掩饰不了眸子中的颤抖,压抑不了重逢后的激动与欣喜若狂。
迟衡问了几句近况,曲央未开口,甘纳就已替他回答了。
苦兹郡的最高将领即是刑夫;目前有三个刑夫,曲央是其中之一,约莫就是将军的级别了,领兵数万。
从甘纳的口中迟衡得知;曲央在苦兹军中可谓如鱼得水,他用了两年时间,将这数万精兵锻造得能上山能入水;可杀人于无形;十分适合苦兹郡这种深林作战。前些日子,西南王遣兵来犯,十倍于苦兹郡的兵力,而曲央亲领作战,将西南王驱了数百里,一时苦兹郡人人振奋个个称颂。
迟衡赞了几句,调侃颜王军痛失一员大将。
甘纳扬眉,红瞳闪烁光芒:“本王看上的人,怎么会错?”
说罢,挑了曲央一眼,眼睛一眯,合着那带着诡谲的笑容和瞳色,半张脸邪气得十分生动。
曲央垂下眸子不与他对视,神情僵冷。
甘纳倾身靠近,举手压住曲央的袖子:“曲央,对本王就罢了,你最惦记的迟将军来了怎么也是这么冷冰冰?当年,你可是千里迢迢跑去曙州找他的。”
一石投水,曲央的脸更白了,开口说:“迟衡,听说你遇险,我路过曙州找了几天。”
甘纳悠悠地说:“路过?可是违了本王的命令冒着生命之险去的。”
迟衡一僵。
三人各自沉默,迟衡勉强一笑,将话题岔开:“往事不堪回首,曲央,说说你如何打败西南王的?当年他只占了两个城,岑破荆池亦悔领数万兵去夺,都快吐血了才赢!”
曲央这才开口说起战事。
他素来简洁,还是甘纳在一旁时不时地补充上一段。迟衡听了赞道:“两年多不见,苦兹郡的实力远超以前,不知郡王下一步将如何拓疆呢?”虽然苦兹郡很大,但到底只是一个郡。
“本王无意拓疆。”
无意才怪,在迟衡孜孜不倦的探寻之下,甘纳有意无意吐露了一些风声,他无意向北向东拓疆,因为那都是元奚中原国土,水土不服。他就算要争也是与西南王相争,因为西南王的领土与苦兹郡的地貌相当。
以及,苦兹郡以南及以西,就出了元奚国了,是另一国諾狄国的疆土,地貌也大抵接近苦兹。
甘纳要争雄,也将往那两地去。
迟衡也才顺势又说了自己与容越等建了乾元军、并与纪策炻州军合并一事,甘纳早听过,这次是说与曲央听的,曲央倒并没有露出太惊异的表情。
甘纳手指撑着面具,笑道:“原来,迟将军要成为一方霸主了。”
“过言过言。”
迟衡又娓娓道来,直接挑明了期望连横苦兹郡,共抗劲敌西南王。甘纳岂能不明白他的来意,若有所思:“三年前本王遇见了颜王军的朗将颜鸾,本王当时……可惜了,颜鸾英年早逝,不然元奚国迟早也是他的。”
此言一出。
迟衡举杯饮了一口茶,没有接话茬。而曲央说了几句,又将话题岔开。
三人闲谈下来,天色渐晚,仆人就托上十碟解饥的小点心一样的东西,不似糕点,糊糊团团的,有些一看就是素,有些则看不出是什么做的,看着就诡异得没有胃口。仆人放在桌上,曲央不动声色,将几个小点心调了一下,看着像素的那几碟大多放在迟衡这边。
正座上,甘纳开口了:“曲央,这几碟都不合本王胃口。”
迟衡一愣,扫了一眼桌子,甘纳面前有荤有素,奇形怪状但都挺精心的。曲央也一愣,起身,踯躅了一下,将几盘碟调了一下,甘纳越发皱眉:“本王最讨厌吃紫芥地。”
看来曲央不太了解甘纳的喜好。
迟衡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竟都低头,也不来帮忙,遂举茶杯岔话。总之这一次商谈磕磕绊绊,因为甘纳始终都没有表态,反而时不时挑眼看曲央,这种气氛之下,迟衡准备了一肚子说辞也没用。
末了,甘纳起身:“来日方长,迟将军远来颠簸,早点歇下。老友相见有叙不完的旧,曲央,你代本王招待贵客。”
迟衡道谢。
曲央住在城堡的南向一个院子里,一进去,风景就与别处不同,没有藤蔓,没有树,没有古井,没有奇奇怪怪的工具,非常的一目了然,是仿夷州元州的寻常院子的格局,只是院子并不开阔。
曲央将他领进一个书房样的房间,而后出去吩咐仆人给迟衡布置一间屋子。
迟衡坐在长藤椅上。
周围安安静静的,心瞬间松懈下来,迟衡双|腿伸展,将手搭在额头,闭着眼睛,想起今日所见所闻,对于甘纳和曲央之间的诡异关系,他不可能一点儿没有察觉。屋子里燃着一种不知名的草药染香,当心宁静下来,鼻子也变得灵敏,感知也变得更加细致入微,草药香里一丝苦涩但熟悉的味道窜入脑海。
迟衡睁眼。
曲央已坐在另一个长藤椅上,望着迟衡,眸子一烁,难得嘴边一抹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迟衡起身:“命大,没有死成,多谢你还来找我!”
“客气什么。”
“因为我和容越的鲁莽终害你留在了苦兹郡,我一直很愧疚。如今你已替甘纳建了一支所向无敌的利军,他应该更不愿放你走,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南征北战。”
“当年我是自愿的。”曲央轻笑一下,“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那就好!最适合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迟衡凝望曲央的耳坠,莞尔,“夷州男子是不惯带这些玩意的,你戴着却没有一丁点儿女气,出奇的特别,入乡随俗了。”
曲央摸了一下,耳坠落入手中。
迟衡很随意地说起了元州夷州的严峻形势,说以后的打算,更说起此行的目的:“我这次来,只能成功,因为假如西南王再搀一脚,元州就彻底支离破碎了。郡王不是寻常人物,他应该也不甘于只窝在苦兹郡吧?”
曲央轻描淡写:“他不甘,但苦兹郡缺兵器。”
“怎么说?”
“这里的兵都只有弯刀,适合近攻,短兵相接,再以一敌百也难免伤亡大。但苦兹郡又无铁矿,造不了兵器,你若有那个能力为他弄来兵器,他会愿意连横的。”
迟衡一喜,自信地说:“只要他能松口,兵器不是难事。”
“苦兹郡还缺兵——不过,这不碍事,只要有了兵器,苦兹就能往外攻,人是越打越多的。你不用太忧心,我会帮你说服他。”曲央忽然起身,将染香灭了。
迟衡记起曲央曾被甘纳下了蛊毒,手腕一道长红线,各种滋味上心头:“你的蛊毒好了吗?”
“早好了。”
“你让我看看。”
曲央伸出了手臂,果然,腕上已如常,腕以下,手指修长有力,指甲被修得很整齐,一双杀人的手,泛着淡淡的血色。
二人没来得及好好叙旧,仆人匆匆来报:“郡王来了。”
话音才落,听见脚步声传来。
迟衡很困惑,这不是才分别怎么郡王又来了。曲央一皱眉:“迟衡,天也晚了,你先去那个卧室歇息一晚吧,屋子点的香难闻,但是驱虫的,忍忍就好,明日再叙。”
他说得有点儿仓促。
甘纳已经进来,换了衣服,质地软软的如寝衣一般,但样子如寻常衣服,极其艳|丽。迟衡乍一看,总觉得不太适合接见客人的场合。
迟衡客套了几句,便说旅途劳顿,先行告退。
在出门前余光一撇中,他看见郡王离曲央特别近,抬手抚摸着曲央的耳|垂。迟衡大步跨出门,没有多看一眼,急急地离开了房间。
夜晚极安静。
空气中到处湿湿的仿佛才下过雨一般。
迟衡日夜奔波也累得很,倒头就睡,未过多久,那股略难闻的驱虫香变成了另一个暖暖的香,浑身开始发热,血脉沿着腹部燃烧,迟衡以为伏于体内的药性余孽又在发作,胀得难受,但他一分也动弹不得。
半梦半醒,他听见一阵阵声音,一开始两个男子争执的声音,一人颇是愤怒,压低了声音:“何必一定要在这里?”
“可以不在这里。”回答的声音很悠然。
两个声音都非常熟悉,但迟衡的脑子如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到。迟衡很想起来,或者睁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根本动不了,又觉得自己在梦中,遂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僵持了一段时间。
就听见了簌簌的脱|衣声音,只听见一声压抑的痛楚声之后,旋即就响起了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喘息声——那分明是交|欢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很清晰,如在耳畔。处于攻势的男子动作十分凶狠,动作又快又猛,将处于下风的男子压在地上操干起来,很快,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如排山倒海不绝于耳,清晰的啧啧的水渍声越来越响。
处于下风的男子一开始是压抑着不出声。
但后来被|艹了十数回后,下风的男子顶不住阵阵欲浪袭|击,喘息声变成了呻|yin声。开始只是鼻子哼出,到后来忍不住哼出声,那声音染着情|欲的低哑。
不知又过了多久,处于下风男子忽然出声,喘着粗气压着嗓子:“离……离开这里,我随你……怎么办……”
一个略慵懒的轻笑声:“太迟了……”
163一六四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攻势越发如凌辱般凌厉凶猛;长|驱|直|入,肉与肉的啪啪声响彻了整个静夜,生生将那男子折磨到几乎失声喊出来;一下子如海浪高高翻起,一下子如小溪泉流呜咽低鸣,到最后竟然带着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抽泣似的,不过,至始至终都未听见他求饶。请使用访问本站。
如此真切的梦,恍如在眼前。
可怜迟衡听得浑身僵硬;那里翘得高高的。不止腹|下在狂烧,浑身都如火烧,直将脑子越烧越糊涂,最后浑浑噩噩中,满目满心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五月,苦兹郡散去了些些潮|湿。
深林鸟鸣,极清幽。
迟衡睁开眼,是整整齐齐的窗幔,扭头,是整整齐齐的桌椅凳子。他动了动手指,力气很足。迟衡一个鲤鱼打挺,轻轻松松地跃起,梦中的一切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下了床,推门,一股沁入心脾饱含湿气的清新迎面扑来,这一切都让忐忑的心顿时开阔了许多。
“醒了?”曲央坐在院中,擦拭弯刀。
迟衡笑道:“苦兹郡实在让人清心清肺,我这一觉就睡到太阳高照,很久没睡过这种舒服觉了——我还想洗个冷水澡。”
苦兹郡的泉水冰凉凉,迟衡一进去就冻得直哆嗦,解下濡|湿的亵裤,见得多了也就不难堪和羞耻了,飞快地从头洗到脚,浸得内火压下去了,才穿着干净的衣服出来。
看见曲央坐在池边。
曲央竟然睡着了,睡得很深,全然不像初醒。曲央靠着一块石头,一手扶在石,头略弯,侧靠手臂,一向不被露出的脖子因为这个姿势而露了出来,上面全是深红和紫红的印记。
太阳柔柔地照着,在曲央脸上渡了一层薄薄的曦光,耳|垂又带上了那麻绳串的龙形耳坠,耳坠尾端的朱|红珠子泛着柔和的光芒。
曲央从没有柔和过,就像冰泉水一样。
但倘若阳光透过层层涟漪照下来,泉水那剔透的光芒也会如坚冰初融一般,纯粹的凛冽纯粹的透彻。
迟衡移开目光。
轻轻坐在旁边听鸟语,闻花香,泉水叮咚,大朵大朵的花绽开蓓|蕾。五月,大部分花都会在这个时候盛开,但叶子会变得沛绿沛绿,但深林深处,有些叶子会在这个时候落——一年四季,都有叶子在落,落下来,簌簌的声音,像花开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
曲央骤然惊醒了,抬头,二人目光相触。见到迟衡,他浑身松懈下来,眉宇舒展,自嘲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是梦……梦像现实,现实像梦……太让人伤心了。”曲央没有做出掐虎口让自己清醒的动作,在不知是否是梦的现实,他只想让美好多停留一会儿。
“累了,就再多睡一会儿。”迟衡笑了。
苦兹郡多深山多老林,不能跑马,二人只能绕着四处走走。
迟衡实在是没什么心思看风土人情。
甘纳清晨有事,派了婀娜多姿的苦兹女子来歌舞助兴,嗓音极好,腰|肢极细,跳起舞来如云里飘一般曼妙。不过迟衡看了两场就退下了,笑着问曲央:“郡王嗜好这一口吗?”
曲央道:“许多人嗜好这一口。”
迟衡嘴角一牵笑了:“为什么会生在乱世呢?假如是盛世的话,我们可以轻裘快马纵酒寻欢,该是多快意的事!”
曲央难得也露出一丝笑:“就像在夷州城时那样。”
那时候时光很短暂,迟衡曲央岑破荆红眼虎四人一同去夷州城买刀,坐在马车上有说有笑,实在是,难得的平静日子。
迟衡目视前方:“说起这个,我想起那时候,左昭将辛怜姑娘送给了太守,可惜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美人计,实在是绝妙的一种,轻则盗取兵符,更有甚者,不费一丝兵力而取对方主将首级,令千军溃败。”
曲央静默。
“曲央,我真是要沉不住气了,多呆一天都让人心悬。其实,若无法和苦兹郡王连横也能行,大不了硬拼硬,乾元军更辛苦一些就是了。就怕时不待我,等郑奕和封振苍大势力压过来,无回击之力。”
曲央道:“别急,总有办法的。甘纳,其实也急。”
“什么?”
“这两年里,西南王发起大小袭|击不计其数,苦兹郡苦不堪言。苦兹郡在地域上受限,底子薄,人又少,折腾不起,就是我练出的这些利兵都是从劳力里抽出的,十分艰辛。甘纳他若不想被亡郡,必须连横他人。实不相瞒,在朗将去世的前一个月,甘纳就与他暗自结下连横。”
“结下连横?具体如何?”迟衡惊了,他从未听朗将说起。
“朗将说只要甘纳助颜王军抵挡西南王的攻击,他愿意立刻派精兵五万兵器五万送予甘纳,由甘纳来支配——五万,对于攻打一个州来说太少,但对于苦兹郡来说,比救火都急。并且,朗将许诺,倘若日后甘纳要攻打苦兹以南以西的与元奚接壤的诸国领土,朗将愿意派精兵助他立国,以免西南王|占了先机。”曲央仰头。
迟衡了然:这样一来二人各有领土,互不相干。
“可惜,我才整|肃好以迎接那五万大军,传来的噩耗竟是朗将出事了,苦兹没有兵力,所以进攻一事又搁下了……抱歉,不该提起这些伤心事。”
迟衡沉默了许久。
“别担心,甘纳其实早就愿意了,只是因为……”曲央停下,掠过一丝难堪。
有曲央的话,迟衡自然是信心满怀,与甘纳商谈时候越发自信,颜鸾许诺的那些迟衡也没有吝惜。可是甘纳不咸不淡,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始终不松口。
就这么过了三日。
这三日,白天里都没有什么,迟衡一旦稍微焦躁,曲央立刻就让让无需担心,所以迟衡也算揣着一颗心没太难受。唯独到了夜晚,迟衡就开始做那梦,梦见两个男子在自己床前折腾,每天都折腾到半夜里去。迟衡火气也旺,梦里受刺|激少不了第二天要收拾狼藉一片,他梦后一无所知,也只当火气太旺而已。
一睁眼,那梦就忘得一干二净。
且说到了第四天夜里,迟衡闻着熟悉的染香,梦见那二人不知不觉又进来了。位居攻势的男子直接上来就抱着下风的男子一阵猛啃,唇|舌相交的啧啧声不绝于耳。而后,男子就将人压在椅子上操|弄,只听见那木椅腿几乎要断了似得不断的响。
处于下风的男子大约是姿势不对,咬牙不出声,出声也是极痛苦。
不多时就停歇下来。
迟衡在梦里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忽然就感觉有人将他往里推了一把,他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大床的最里边。迟衡自然想醒,却跟梦魇了一样醒不来。
脑袋沉得不像话。
而后感知到床往下一荡,似乎有人上床来,而后躺了下来,迟衡恍恍然觉得应该起身看看,但他的全身都不听使唤。
那人就睡在迟衡旁边,而后开口了:“上来……上来就答应你……”这声音,正是处于攻势的那名男子。
许久,有人上了床。
很快这大床就像船一样摇晃开来,处于攻势的男子动作前所未有的猛烈,压住那下风男子就狠狠捣开来,大抽大捣,只听见那入洞带出浪水的声音啧啧作响。
下风男子却死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二人不知换了多少姿势,这一次似比以前时间都长,肉肉相击的声音越来越肆无忌惮。最末了,下风男子终于被捣到利爽处失声呻|yin,低喘声连绵不绝。不知过了多久,床停下来,满室只余粗粗的喘息声回荡。
不多时,一人下了床,声音满是情|yu满足之后的低哑:“明知本王会答应,何必委曲求全?”
而后离开了。
动静停了下来,迟衡的鼻子不停地进入淡淡的染香,越发浑浑噩噩,浑身不得劲,他终于又进入了那么狱火蔓延与恶鬼纠缠的梦,梦里,鬼都躲得远远的,只有熊熊的火焰环上来,像一双手一样将他紧紧抱住了,火焰并不灼热,而是有些凉凉的,从脸颊一直烧到了胸膛。
迟衡没有像以往一样,逃离火焰。
而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任由那火焰痴缠着。明明是火焰,却像水一样绵柔,一波一波的抚过迟衡全身,让迟衡渐渐地平息了心内的焦躁,进入了如同深潭一样静谧无声的沉梦里。
那一日,当甘纳说出愿意与乾元军结盟时,迟衡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同时,又总觉得欠了点儿什么。
且不提迟衡与甘纳二人后来细商结盟之事。
一说又是一天,而曲央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拿软布擦拭弯刀,尽管那刀已经被擦得再干净没有了。商谈完毕后,甘纳邀迟衡再留两日,就可看到曲央统领出来的苦兹军的风姿,迟衡含笑谢绝,他恨不能立刻启程回炻州。
当夜,他与曲央月下对茶饮。
屋子里再没有那熟悉染香的味道,入夜了迟衡意识也极清明,借着月色,他说:“曲央,郡王这人,为人做事都有些诡谲,你与他相处会不会经常受气?”比如莫名其妙说什么不爱吃什么菜,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事。
曲央沉吟片刻,忽然直白地说:“我与甘纳,正如你与朗将。”
晴天霹雳,迟衡失声:“你说什么?”
164一四五
【第一百六十五章】
“士为知己者死;他赏识我;将苦兹的大军全部交给我;夫复何求。请使用访问本站。虽然很怀念当时在夷州的日子;无忧无虑只需练好刀就行,可已经回不去了。我还是会一直留在苦兹郡——你往元奚国;我往邻国疆域;十年后;咱们再看谁胜谁负。”
“你我都会赢的!”
“你说任何话都这么笃定、胸有成竹;让人没理由就信了。”
迟衡拍了拍曲央的肩膀,笑了:“相信我的眼光!除了性格古怪一点;甘纳绝对是个人物,你们会成就一番霸业的!”
听了这话,曲央也侧着头笑了一笑,长长的龙形耳坠掉了下来,难得心无尘芥,冰上起涟漪。
迟衡捻了捻他的耳坠:“真是特别。”
曲央一僵:“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个和他耳朵的是一对。”一龙一蛇,图案下面缀着一颗红珠,可不正好是一对吗?
定情信物啊,迟衡僵了一僵。
“甘纳很介意这些小事,莫名其妙发脾气……其实与你无关。”
曲央语焉不详。
迟衡转念一想又欣慰又有点儿不自在,欣慰的是曲央一人在苦兹郡,有人相伴总是好的。不自在的是毕竟这个人喜欢过自己,现在却喜欢上了别人,实在是让人有点小吃味:“难怪我来了他会那么排斥,那些挑三拣四的行为也是因为吃醋了吧?甘纳这个人虽然行为诡异,但对你还是很在意的,旁人都能看出来,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么?”
“让你一个人留在苦兹郡,我很内疚。”假如自己在苦兹这个地方,一定会疯。
曲央抿了一口茶,道:“都过去了。不过,我心底一直有件事很介怀,两年前,你说你心里有朗将。现在呢,没有朗将,还会有其他人吗?”
迟衡苦笑了。
曲央执着地看着迟衡,眸如冰,似乎他不回答,就不会罢休一样。
迟衡为曲央斟了一杯茶,说:“我不知道,我不能预见以后会遇上什么人。但是,就像这壶茶一样,它只会越来越淡。十杯、二十杯之后,茶味还有吗?当然还有,但都不可能像第一杯那种味道了。”
曲央将茶慢慢倒在地上:“如果是酒呢?”
如果是酒,一杯酒是清醒,十杯酒是烂醉,越喝越上头。迟衡被曲央的话噎得没话说,只是摇头:“你如果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就会明白,我的心情。”
“为什么不敢直接回答?你是怕我吗?我已经跟他了你担心什么呢?”
迟衡一怔,举杯一饮而尽。
喝茶喝到醉,曲央穿着苦兹特有的艳丽服饰,斜卧藤椅上睡得人事不省。
在之后的数年中,迟衡还见过曲央几次,有时是来援兵,有时是来借兵,两人再没有说过这些话,曲央不问迟衡和谁在一起,迟衡不问曲央和甘纳郡王感情如何。大部分时候甘纳会与曲央同行,看得很紧。有一次,无人时,迟衡无意间看到那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甘纳摘下自己半边面具,将它轻轻扣在曲央脸上,戏谑地用手指点着曲央的唇,意态亲昵。那面具下的半边脸,正如朗将所说的,完整如另半边脸,没有不同。
迟衡南征北战,马蹄踏过元奚的每一个州池。而曲央一直身为苦兹第一大将,率领精兵出了元奚国国界,铁蹄南向,替甘纳拿下一个又一个领地。不出十年,甘纳自立为王,攻破了邻元奚国的数个邻国,统为一国,国号甘央,一代霸主威名远播,垂名史册,这均是后话。
同样是数年之后。
有人给迟衡上贡了两只色泽绝伦的蓝孔雀。
望着那七彩的翎羽长长拖曳,那南疆独有的丽色耀着朝阳,宛如彩虹一样瑰丽,迟衡忽然想起了曲央和他的那串耳坠,一瞬间,如闪电击过,被染香尘封的梦境倏然全部打开:那恍如梦境的现实,那曾在自己床前折磨痴缠的两个人和荒唐的往事。
迟衡命人泡了一壶苦兹郡的苦茶,慢慢品了一下午。他想,自己错过了两次:一次将他送了出去,一次将他留在了那里——而且,并不是完全无心。
曲央说得对,自己不是不懂而是怕了。
迟钝或未察觉只是借口,扪心自问,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在甘纳将手心覆盖住曲央的手背时,一切就已经昭然若揭。可是,怕不能承受那么执着的执着,怕辜负那么深情的情,怕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潭的深。所以,在手足无措时自己本能地将他向外推出去,是遗憾吗?
不,是正确的!
曲央不是茶,曲央是酒,喝下去就是烧心烧肺洋洋洒洒的一场醉,自己不敢喝、不能喝、喝不了——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而已。
上好的茶,也不能让每个茶客都喜欢;上好的酒,也不能让每个酒鬼都爱上;若不能付出相等深情,就不要怯懦地含糊不清,不如干干脆脆明明白白各自洒脱地放手,让他去和别人相逢相知,而后活得轰轰烈烈,好过,暧昧的牵扯不清,因爱生恨、因恨生悔。这是误打误撞里无比正确的一次选择,不是吗?
“为什么不能直接回答?”
曲央的问题浮上心头。
当时,自己并没有回答,迟衡品完最后一杯茶,风轻云淡,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花影横斜,映在清浅的池水中,池里红色的锦鲤来回游荡,他自言自语:曲央,我承受不起。
五月中下旬,迟衡快马加鞭回到炻州城,炻州城的将士兵戈以待。
迟衡没喝一口水歇一口气,跑过去问纪策,发给矽州麻行之的快报有没有回来。纪策一挑眉:“当然,得到了确切的回复:矽州麻行之愿与乾元军共进共退,共抗劲敌。”
迟衡欣慰地喘了一口气:“还是麻行之靠得住,不枉费我往矽州跑了那么多次。元州段敌怎么样,应该快扛不住了吧?”
纪策笑道:“你等着他垮是吧?”
虽然很不地道,但不得不承认只有段敌将垮未垮时才有机会切进去,迟衡道:“对于一个太自负的将领来说,只有逼到最后才可能逼出底线。现在这节骨眼上,也是该出兵的时候了,纪副使,我先去和段敌商谈,。”
“假如段敌不愿意并入乾元军呢?”
“如果他真的自负到宁愿全军覆没也不求助于人,也要救,毕竟,都是颜王军,如果落到见死不救的地步,情何以堪。再说,也要让郑奕知道,他的嚣张也就止于元州了!”迟衡双手抱拳,十分自信。
纪策笑:“有你这话,我放心了。”
一旁的岑破荆道:“迟衡,容越派凌罕领着五万兵士已快到炻州与元州边境,什么时候发兵,咱们得赶紧定下来!”
次日,纪策召集了所有的将领,见迟衡归来,众将领约莫也知道该出战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虽是纪策主持,分派任务的却是迟衡。
迟衡端坐于纪策旁边,双手撑在案子上,十分沉稳。底下有一个老将领压低了声音,与旁边的一人说:“看这样子,咱们炻州是要与垒州合并了么?自古英雄出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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