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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校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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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风猜的不错,谁对他好,他百倍千倍报答,谁欺负他,他千倍百倍报复,从小目睹老人艰辛的生活,听惯沙场流血拼杀的故事,性格早已定型,自有善与恶的标准,绝非标营四年灌输所能改变。
童营的教官对孤儿很好,衣食起居照料仔细,无奈教导与学习本就是一件事对立的两面,更有严厉的营规约束,孤儿们何曾品味过家的温暖,那份深埋心底的渴望,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愈加强烈。
长清寨残兵院,五位军中前辈,犹若爷爷照看远道归来的儿孙,对学兵们一视同仁,一样传授技艺,一样责罚夸奖,年关的压岁钱特意用红布包起来,趁夜悄悄放到枕边。
在陵园每座墓碑前摆上酒肉,祭拜过印象模糊的父母,残兵院中摆开宴席。
茅屋上的积雪,在久违的阳光照射下消融,心中的遗憾和期盼,因老人们的慈和关爱化作发自内腑的笑脸,或许年老力衰时便要过同样的生活,这一刻年轻人彻底融入山寨,再没有做客的拘泥,放飞心绪后,节日的气氛在哄闹中高涨。
燕宁和卓越坐得更近,调皮的刘新杰改口叫起嫂子,羞红了脸怎会答应,娇蛮的侯府小姐却也没一丝生气神态,大家见此情状不由为卓越高兴,常海放下酒碗满院追燕子风,嚷嚷着让他叫叔叔。
名花有主,略感失落的李长弓多喝了几杯,趁酒兴从帐篷拿来弓箭,张弓搭上双箭,弓弦声响长箭凌空,流星赶月般破空飞去,须臾后院一颗大树就遭了殃,枝条上积雪扑簌簌抖落,在阳光里洒下遍地琼瑶。
“乱箭诀!”高垣由衷为他叫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将失恋的烦恼化作练箭的动力,短短几日练成双箭齐飞,李长弓看来没少从箭爷爷那里捞好处。
“放暗箭,算什么英豪,看哥施展霸王拳。”
蒙一川刚到残兵院,高垣就特意介绍给醉爷爷和石爷爷,两个老头听说他自入营就照顾孙子,一个传气劲一个教拳法,这几天没有随大伙满山游逛,在清河边长棍管教下勤学苦练。
连环几拳砸在树干,积雪落尽头变白,大伙连声叫好,蒙一川背靠大树得意洋洋,边抖落头上的雪团边叫嚣:“怎么样,我的霸王拳是不是最厉害?!”
一句话惹恼满桌人,几个人跳起身就挽袖子,准备让他领教什么叫最厉害,就听弓箭破空声响起,再看蒙一川时连大伙都傻了眼,两只胳膊窝交叉两枝箭杆,头顶的箭杆紧贴头皮,箭头削断的长发正随风飘落,三箭,一弓三箭将他锁在大树旁难以动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吹牛都上瘾了,哼。”
随手将长弓抛还给李长弓,华岳端坐在桌前,三根手指捏住酒杯,运起巧劲使得它滴溜溜旋转。
李长弓双眼冒光,乱箭诀,练成一弓三箭的乱箭诀,以后再不用瞎摸索,多好的教官啊,厉害又漂亮,傻站在原地呆望出神。
“你小子找揍啊。”高垣暗骂他不长眼色,赶忙起身拉着他往后跑,借给蒙一川拔箭化解危机,看得梅英和燕宁捂着小嘴偷笑,学姐三箭镇住满院男兵,少女们倍感荣光,谁说女子不如男儿强。
一贯爱出风头的秦如风,此刻规规矩矩坐在枪老头身旁,腰板挺直俊脸严肃,好似天生就是军人样板,与院中气氛格格不入。
“小风子,大过年你摆什么谱,给谁看啊?”
轻柔教官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和他过不去。
自打英烈陵园成立起兵战宗外门残兵院,秦如风的好日子就到了头,每天早晚定时从残兵院传出惨叫声,声调比山民过年屠宰的肥猪还要凄厉,每当此时众人都默契地远离后院,只有在吃饭时才同情地看看可怜的武尉大人,早晚两个时辰练枪法,午间包揽挑水砍柴喂马,这那是来过年,分明是奴隶做苦工,若非知道是枪爷爷在教导枪法,真怀疑两人是不是有血仇大恨。
枪法练得如何无从知晓,明显的变化是秦如风少了油腔滑舌恶作剧,言谈举止越来越有军官样,虽然是刻意装出来,看在眼里还是觉得舒服畅快,这才像帝国最年轻的武尉。
这几天高垣走路时屁股都长了眼睛,大老远瞅见华岳那鹅黄长裙,就脚下抹油溜之大吉,长清寨他最熟悉,随便找处地方躲起来,华岳也无法找到,偶尔碰面又是傍在爷爷身旁,让她满肚子气无处发泄。
高垣有意躲避麻烦,谁料麻烦却找上门来,梅英抽空扭住他,再次追问链子枪法,让他郁闷得差点发狂,我都想离她有多远是多远,那还敢主动找上门去,那不是猪娃子往菜地跑,找死嘛。
宗门隐秘不敢泄露,梅英不依不饶又必须有个交代,高垣硬着头皮去找长老爷爷,不出预料让赶出门去,残兵院大小事务皆由掌院安排,想学链子枪法,好办,去找师姐,教不教爷爷管不着。
过年,好日子,轻柔教官的话提醒了高垣,不敢独自去央求,那就当众说出来,传授枪法又不违背宗门戒律,他下意识将梅英当作残兵院理所当然的成员,尽管还没有正式入门。
在肚子里温习一遍几天才编好的奉承话,努力装出最讨人喜欢的笑容,走两步退一步挪到华岳跟前,几句巴结话反复说了几遍,华岳非但没答应传梅英枪法,反而端起掌院师姐架子,说是要和他切磋一番,当作给爷爷们过年凑兴的节目。
当众遭拒让高垣也窝了一肚子火,瞥见梅英委屈的神态不由羞恼交加,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
刀对枪,真刀实枪,学兵们觉得不妥要换木刀木枪,枪老头摇摇手表示无妨,那樱桃小口吐出的话音,更是霸气得羞死满座男儿。
“小垣子,可要用尽全力啊,免得输了说师姐欺负你。哼,你长刀要能碰到我衣角,师姐当场认输,要是伤你一根头发,也算师姐输。”
高垣使得是军中冲阵刀法,讲究气势迫人,当下也不多说,双手持刀大喝一声迎头劈下,刀光如白练横空,带起呼呼风声。
单手持枪,枪尖垂地,眼见长刀临近,劲气已吹散长发,华岳抬脚轻轻踢在枪头,白芒闪烁如毒蛇仰首,快若奔雷闪电的刀势,恰让枪尖点在刀把护手前,刀招力量最薄弱的地方。
刀枪相交一声脆响,高垣长刀差点脱手,忙变化步法拖刀急退,左手松开刀把,化掌拍向枪杆,右手顺势扭动手腕,刀尖反撩华岳小腹,军中刀法没有那么多规矩,小腹要害向来是攻击的重点部位。
无赖刀招惹恼华岳,长枪抽回身前摆动,挡住长刀攻势,高垣正要变招再攻,就觉眼前三朵枪花旋转如轮,一指咽喉,一指心口,一指小腹,华岳竟是以牙还牙,看似要废了他命根子。
辨不清枪花虚实,唯有以快打快,长刀在身前布下重重刀幕,那一瞬高垣将六年苦练尽数抖露,到底劈出多少刀,他也不很清楚,一切依照本能行事。
全力运刀破去枪花,高垣再不敢贸然进攻,长刀如雪花包绕周身,转攻为守寻找破绽,谁知华岳冷哼一声拧动枪杆,五朵闪亮的枪花离开枪头,颤颤悠悠飘向刀幕,密密匝匝的响声传遍小院。
枪花尚未完全散去,护身刀幕已然破碎,高垣只觉胸前一凉,不及细看就待重新挥刀防御,眼角瞥见闪烁的枪芒,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儿脸面,手中长刀脱手当作飞刀射向枪尖,人到地后如葫芦连续滚动,身旁身后轻响不断,却是华岳长枪点在雪地上,带起片片白雾。
贴地滚出去数丈,身后长枪犹自紧追不舍,高垣此时那还不知一败涂地,既然输了就顾不上脸面,运劲在脚猛蹬地面,如受惊的兔子钻进围观的人群,从秦如风腿旁掠过时,灵机一动一掌推在他屁股上,让倒霉的师兄替他去挡华岳的长枪。
华岳收枪疾退,枪芒散去枪花消失,雪地里鹅黄的长裙上片尘不染,手中的长枪依旧枪尖垂向地面。
高垣从人群外跳起身,再看胸前就觉浑身发凉,心口衣服让枪尖扎破,指头从洞口伸进去,指尖未带出一点血色,学姐说话算话,未伤他身体分毫,那一枪显然手下留情。
高原吃惊中不及开口认输,秦如风气恼地拍打着军装泥雪,没好气地责骂他:“小垣子,敢情师兄就是用来挡枪啊,你小子给我记住。”
华岳的实力镇住众人,几个老头也吃惊不已,五朵枪花,枪芒离体三尺有余,表明枪气已有小成,单论枪法已然超越武校,这小丫头难不成在娘胎就练了十年武艺,想起方才三箭齐飞,老头们暗叹自身老矣,军中小辈已经超越前人。
“记住,以后再敢在师姐前絮叨不休,这就是下场,哼,输了就要受到惩罚,标营要在积翠城当众选拔旗手和护卫,旗手,咯咯,你们就别做梦了,梅英妹子最合适,谁敢抢,我让他躺足一个月。给我夺两个护卫名额回来,要完不成任务,有你俩好看。”
武力,打不过,找上去纯属自虐,心眼,更别提,让卖了还得帮数钱,秦如风和高垣面面相觑,老半晌两人终于低下头,打不过,骗不了,那就哄吧,师兄师弟不亏同做几年苦工,心有灵犀一点通。
华岳扔掉长枪,娇笑着和梅英几人打闹,残兵院重又热闹起来,姐弟比武看上去纯属娱乐,只有难兄难弟知道那是掌院师姐存心立威,下达的任务非完成不可。
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眼见到了回营时间,梅英再没有提起链子枪法,当高垣忍不住道歉时,她却得意地解开腰带。双头链子枪,两端是尺许短刀,刀身寒光逼人,刀把用丈许长精钢链子连接起来,可以当短刀近身搏杀,又可用来远程攻击,平时缠在腰间,上面扎根腰带掩饰,不细看很难发现藏有兵器。
“链子枪法学姐传给我了,呵呵,就我俩会,很厉害。”
梅英笑得像个小女孩,有句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华岳传授枪法可有条件,要用幻公子绝学来换,师傅还没有教她的飞雪双剑法,起初很为难,师门绝技怎能私下交易,可当学姐说只由她转授高垣一人时,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高垣再度让刁蛮任性的掌院师姐搞糊涂,既然决定传授梅英,何必又当众欺负人。
“我白丢人挨打,小魔女,名副其实。”
第四十七章 监国摄政
回来漫天飞雪,归去遍地泥泞,车队渐行渐远,码头送行的人仍在翘首远望,期待骑手再次回首。
乌云走得平稳,马背上高垣心潮起伏,强忍心绪埋头赶路。
此去路漫漫,边关生死茫然,当年离开山寨,年幼的少年原以为成了武士便可回家团聚,如今年事渐长,如何不知自从穿上这身学兵服,这条命大半已卖给帝国皇家,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又怎敢又怎能临战离队。
短暂的时光,方品尝到家的温暖,便体会起离别的悲伤,豁达开朗如蒙一川,归途亦变得沉默寡言。
梅英想要劝慰大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让他们去漠然面对死亡,用年轻的生命赢得武士荣光,冠冕堂皇的理由怎么说得出口。这风雪中的小队,不过是八十一府标营中一片不显眼的雪花,此刻前往边塞六城的路上,又有多少学兵怀揣同样的心思。帝国武士,边关军人,荣耀与苦涩如同孪生兄弟,那杀机四伏环境恶劣的要塞哨卡,荣光又能笼罩孤独多久。
常青城传送台,轻柔教官和梅英与大家告别,说是要去京都办理公务,梅英含泪不语,高垣无言送行,传送台旁气氛压抑怪异。
“积翠城,我会与你并肩战斗!”
传送的烟尘腾起,迷雾中传出梅英坚定的声音,尘埃落尽佳人远去,华岳带头走上传送台,大家默默跟在她身后。
“相信她,一定会如期归队,武士荣耀,她比生命看得更重。”
遥远的帝国内陆,辽阔的平原上一座巨城巍然伫立,方圆六百里三十六座卫城星罗棋布,离城六十里,六座巨石垒墙铁水浇缝的要塞遥遥环绕,六营最精锐的骁骑兵日夜守护,这便是清辉京都,帝国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
三丈高城墙上遍布箭楼炮台,一队队城卫军盔甲鲜明,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在城墙上来回巡逻,警惕的目光不时扫向城门川流不息的人群,在他们眼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奸细刁民。
城门口盘查的卫兵神态严峻,城卫军年前奉令进入戒备状态,虽说只是最低级别的警戒令,可连军官都记不得有多少年京都未曾实施军事管制,往日敞开十三座城门,任由行人从宽阔的门洞进进出出,偶尔盘查几句,也是京都府那些巡差捕头闲得无聊,拿过路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寻乐子。
来往京都的传送台设在卫城,城内只保留皇室、军部两座,常年处于关闭状态,非紧急军情不得启用,立国初营建京都时,皇家不知从何处请来高人,花费巨资给诺大的京都下了空间禁制,纵使有人暗中建起传送台,也无法找到传送坐标。
轻柔教官和梅英风尘仆仆,三天赶了六百里路,让骏马也疲惫不堪,两人端直走向城门,拦路的卫兵瞥见轻柔教官掌中的令牌,自觉地收起长枪放行,直到在城门前让卫队长拦下。
“潜龙令,你们是太子府的人?”
令牌一面雕刻出起伏的山峦,中央深渊一条五爪飞龙昂首望天,周围云雾缭绕遮掩身躯,另一面浮雕精美宫殿,殿门匾额上四个小字龙飞凤舞,清辉监国,正是太子爷的潜龙令,仅次于国王飞龙令的身份令牌,整个帝国也没有几块,这两个女子如何拥有,卫队长捧还令牌时不由多嘴问了一句。
轻柔教官接过令牌,两人上马扬长而去,对卫队长的问话置若罔闻,战马后蹄沾染的污泥溅射到甲衣上,似乎在责怪他不该无意中暴露两人身份,卫队长摸摸脖子,真想自掌嘴巴,多什么嘴,幸亏是这两个女子,要是那些太子府的暗卫,这句话就足以让脑袋搬家。
“孤久欲深居养性以求长生之道,无奈国事俗务缠绕难以如愿,而今四海升平百姓乐业,边塞息兵烟尘不惊,值此太平岁月,方可得偿夙愿,太子仁孝亦理当分忧,即日起监国摄政,除国家战事及三品以上官员任免奏孤裁决外,一应政务军机酌情处分。”
六年前,老国王事先未透出半点口风,朝会上忽然语出惊人,不顾重臣勋贵阻拦,不理太子伏地长跪磕头出血,当众将三块令牌交给他做为监国凭证,随之下发谕旨遍传九郡,从此深居简出,非重臣宿将难得觐见。
六年处置国务,政务军情无不妥当,太子威名渐盛,隐隐然已有国主气象,性格却比以前更加谨慎,重大事务均奏请父王裁处,老国王起初不胜其烦,后来索性闭门不见。政务不敢懈怠军机不容错失,太子战战兢兢履行监国摄政职责,怎料想一石激起千层浪,几张弩机图引发战争威胁,落日帝国在边境布设重兵,摆出一副不交出凶手不惜开战的态势,情报显示翠华帝国也蠢蠢欲动,三国大战一触即发。
朝会上,年过六旬的老国王高座不语,银发童面精神矍铄,双目闭合间隐有精芒闪烁,太子正当盛年,满头长发黑白斑驳,脸上神色焦虑中透出难言的疲惫,坐在御座下侧前方,看上去比国王小不了几岁,精气神更是天差地别,听了半天文武大臣争吵,身心俱感疲累,无奈父王在坐,军情又实在紧急,只好强打精神继续朝会。
“陛下,兵者乃凶器,两国数十年和平来之不易,老臣依旧坚持,决不可轻动干戈,刀兵一起边关血流成河,几十年休养生息,积蓄朝夕化作飞烟,实非帝国之福。八十一府标营开赴边塞,民部行事太过草率。”
说话的人是帝国军政大臣,一身黑色军服紧绷在身上,洪亮的话声在大殿内引起回音,更增添几分威势。
“军部丢失绝密图纸,若非学兵抢回,帝国何来福分!如今三不管地带盗匪横行,落日佣兵混杂其中,商队非但无利可图,短短时日伤亡惨重,若不给予雷霆一击,且不说帝国利益蒙受损失,煌煌国威岂容侮辱。老臣以为战端非我清辉挑起,若不迎战有损国体。”
民部大臣据理力争,说得头头是道,军政大臣一时难以驳斥,沉声怒喝道:“冲锋陷阵非死即伤,莫非你以为靠几万学兵,便能抵御落日数十万虎狼铁骑,笑话,文官不足以言兵。”
“那依你军部的意思,难道真要将学兵捆缚送敌,那样做何若将弩机图双手捧给落日帝国,这场战祸自然消散。”文部大臣涨红了脸,话语也不再留情面:“弩机图是你军部丢失,半月追查下来,竟然说存档图纸完好无损,那抢回来的是假的不成,你军部大印豁然盖在上面,难道那也是假的,真当这满朝文武都是瞎子。”
“图纸工部验明无误,确实是帝国最新的弩机样图,与军部存档分毫不差。”工部大臣出声维护文官同僚,可也不想过份得罪军政大臣,慢条斯理地往下说:“这件事太过蹊跷,军部存图完好,这份图纸又是何人绘制,若说是奸细临摹,又怎会盖上军部大印。臣以为民部既已通令备战,军部还是想法策应为好,战与不战皆可万全。失窃的图纸是军部流出,军部自行追查奸细也不大妥当,还请陛下明察,令督察院或刑部接手较好。”
“工部大臣提议甚好,追查泄密一事,军部自查无果,呵呵,孤看督察院和刑部也不大合适,真图纸,还能盖上军部正堂大印,呵呵,这潜藏的奸细让孤很好奇,深处高位享受厚禄,不缺珠宝佳人,何必铤而走险。”
老国王终于开口,语气像是老人拉家常,听不出半点皇家气势,只是那两声淡笑声传进文武官员耳中,大殿顷刻鸦雀无声。
“皇城巡检司,将这件事给孤查个水落石出,半年为期,要么奸细的脑袋落地,要么你巡检使提头来见孤。”
皇城巡检司直属国王,连监国的太子也无权调动,明面的职责是保护王子公主、外戚贵族和执政大臣的安全,实则暗中监察百官举动,与禁卫军一明一暗,构成皇家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安全防线。进了刑部和督察院的大牢,还有可能活着出来,巡检司的秘狱,历史上可是有国王亲子和分封的郡王有进无出尸骨无存。
“自来武将主战文官言和,这次调了个过,军部想避战,民部倒是悍不畏死,孤六年不问国事,都有些看不懂这清辉帝国,太子,还是你来为孤解惑吧。”
太子方要起身回话,老国王抬手往下一压,慈和地笑道:“坐着说,若非此次事关重大,孤还不愿再坐上这冰冷孤独的王座呢。”
“谢父王,儿臣还是站着回话,思路也能敏捷些。”太子侧身谢过老国王,坚持站起身来,身材颀长瘦弱,细看去脸庞与梅英有几分相像,听上去话音有些柔弱。
“儿臣以为边关大战不必担忧,落日昔年大败,几十年时光还恢复不了元气,之所以摆出强硬姿态,无非是藉此索要高额赔偿,是以儿臣下令民部公开备战,就是想还以颜色,让他们知道,我清辉儿郎决不惧战。”
太子说时少歇,看向一直未开口的军令大臣,老大臣同样一身黑色军装,只是比军政大臣显得矮小廋弱,见太子点将,苦笑着从武将朝班首位走出来,站在军政大臣和民部大臣中间,三人相较他更像是文官,走在京都街道上,外人谁能看出来这貌不惊人的老头,就是军部掌管军令的首席大臣,落凤大陆威名赫赫的武圣。
“西部边塞六城,积翠、风云、流沙三城是翔云郡王封地,若非情势失控郡王府行文请求,帝国军队按祖宗规矩不得进驻,军部发文征询意见,他也和太子看法一致,认为落日铁骑是虚声恫吓,婉言拒绝援军,老臣唯有静观事态发展。”
太子微微颔首,老国王面无表情,示意军令大臣将话说完。
“苍雪、平远、通夷三城,老臣禀报太子后,已严令守军备战,但不得轻易出击,后方二三道防线上,各营校尉也在暗中集结,一旦大战爆发,三日内即可组成军团开赴边关,兵贵神速军机难测,是以军令未经朝会,原想等派兵选将时再请动兵符,既然陛下今日临朝,还望早择良将统领军务。”
民部大臣暗舒一口闷气,军部真要反应迟缓,学兵进入边城就是送死,这些天提心吊胆,谁知老狐狸早有安排,大军暗中调动,别说是落日探子,看来连军政大臣也瞒在鼓中不知详情。
“军令下达,为何连我也不知晓?”军政大臣眉毛拧成一股绳,扭头不悦地责问同僚,军部三大臣,军令、军政、军需各有分工,但两国备战大事军令大臣避过两人独断专行,难免让他觉得威严受到挑衅。
“请动监国令牌,依预案挑兵选将暗中备战,是军令大臣份内职责,大军尚未出动,连兵符都未请出,更不必通告有司。”老国王点头赞许,在王座上站起身,人虽然年迈身躯依旧健壮,抬手止住军政大臣话头,再开口便是乾纲独断。
“传孤谕旨给翔云郡王,边疆寸土不失,孤自无话说,不会违背祖宗约法,但若有一城失守,他仍然不让帝国军队进入境内,休怪孤不念旧情。将谕旨通传另外三郡,提醒提醒孤那些王兄王弟,他们是清辉帝国的郡王,不是附属的藩国。”
“军部密切关注事态,保持引而不发,三不管地带由民部学兵去和他们的佣兵与巫兵争斗,权当是一场大规模阅兵。若无重大变故,一应军务仍由太子裁处,不必事无巨细皆来扰孤宁静。若凡事皆由孤来决断,祖宗又何必设立这么多有司,让庙堂之上遍布文官武将。”
老国王走下王座,看着太子憔悴的脸庞,再看看其他王子满面的红光,长叹一声走近他,语气含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痛。
“储君难做,孤亦深知,前有父王挡道,后无安身退路,换做他人或许理应憔悴,王儿你却何苦如此谨慎。你母后英年早逝,临终前一手拉孤一手拉你,虽无言语交代,孤岂不知她心意。六年来王儿操劳国事从无差错,此番变故不过意外使然,也早在孤意料当中,起来随为父进宫去,纵使天塌下来,孤亦会为你撑起,真要有人欺你无子起了不贰之心,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孤会让他明白,皇家的刀有多么锋利。”
老国王说话声音不小,目光更是如针扎向其他王子,他们忙一个个低下头做出虚心受教的谦恭神态,大殿之中满朝文武心惊胆颤。
最是无情帝王家,老国王此番话绝非无的放矢,太子诸般皆好,唯独用情太深,太子妃一病多年,他再也不近女色,膝下唯有一女尚且年幼,帝国传承数千年,从来没有女主当国执政,太子一脉没有男丁,难免让兄弟们暗中心动,将目光盯向那方王座,世家大族外戚权贵,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依靠,这些年确实苦了太子。
聪明的大臣们用眼色相互告诫,莫要轻举妄动陷进皇家是非漩涡,老国王身体康健,这番话怕是有意让满朝文武听见,万一会错意必将万劫不复,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第四十八章 皇家威仪
皇宫御花园,湖泊碧水荡漾,中央小岛上腊梅花未残,春梅已吐蕊,天上连日飞雪初歇,地上落梅随风犹如雪花乱舞,梅林中几间精舍古朴简雅,正中间挂一方匾额,题的是雪梅迎风,门廊柱上春联有些陈旧,细看去娟秀的字迹如同行云流水。
“疏梅残雪冬未尽,和风细雨春方临”。
太子随老国王在梅林散步良久,心情渐感轻松,走近精舍忽又变得伤感,久久凝视匾额对联,老国王在身后亦不言语。
“母后如知梅林依旧,她手书的春联留存至今,在仙府想必亦会感到欣慰,父王,既有今日,你可曾后悔当初?”
太子未曾回头,话语中暗含责怪,老国王眸中精芒一闪即逝,慢步踱到精舍门前,用手掌隔空摩挲那副春联。
“当年事你亦明白,为父别无选择。”老国王推开门扉,扫一眼熟悉的陈设,脚步却再没有前行,就站在门前劝慰仍然放不下心结的爱子。
“你母后劝我舍弃王位,与她退隐山林,可落日彼时军力强盛,你那几位叔伯斗鸡走马吹笛抚琴是好手,笔下的锦绣文章亦足以流传后世,可要让他们统兵迎敌,只会枉送了将士性命,是以为父不得不亲征。当时继位仅两年,君在外,无亲信重臣留守监国,为了这清辉国运,行前才以给你办周岁酒宴为名,引得宗室外戚齐聚于此,将潜在的危机一举清除。”
太子神情激动,不顾君臣礼仪,冲动地朝老国王喊道:“可母后从此郁郁寡欢,恨你盗用她在宗室中的人缘威望,把这雪梅岛旁的湖水用鲜血染红。七年,含羞忍耻苦撑七年,替你打理帝国内部,赢得了那场战争,可父王呢,得胜回朝时佳人左右相伴,你多了两位美貌的妃子,我添了两个可爱的兄弟,可母后呢,一病不起,短短数月撒手人寰,母后——”
太子眼眶布满泪水,嘶声朝老国王吼叫:“我宁愿不要这清辉帝国,只要我的母后活着,只要我的瑛儿常伴膝下,可你呢,害死了母后还不罢休,瑛儿才十二岁,你就将她送进童子营,皇孙数十个,为何偏偏选她一个女儿家!”
梅林中隐藏的暗卫,在太子哭叫时飞快退后,谁也不愿听到父子间的对话,皇家的隐秘往事,知晓得越多死得越快。暗卫们更觉得奇怪,向来以仁孝闻名天下,以致让兄弟们视作软弱的太子,为何如此失态,竟敢冲老国王大喊大叫。
老国王一语不发,任由爱子发泄,直到他声音嘶哑,方才走过去,欲待用衣袖为他擦拭泪水,太子扭过头避开,不愿与父王对视。
“为何偏偏选她,王儿啊,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老国王又气又心痛,话声也高了起来:“你是太子,帝国的储君,她是你唯一的血脉,这理由就已足够了。”
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太子哭声停顿,呆立在原地,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喜气,反倒更加忧郁,忍不住回过头,看一眼那银发童颜,垂下头再不言语。
“老实说,你让父王很失望。堂堂太子爷,皇后唯一的儿子,监国摄政六年,非独没有培植起亲信势力,反让你那几个兄弟气焰愈炽,孤百年后,如何能放心将帝国托付给你。今日朝堂上,军政大臣看似辩论军机,其心实可诛,难道他不知道,民部没有你太子首肯,怎敢发出全国标营备战的通令。王儿啊,他是在试探,试探你的容忍底线,试探为父到底会保你到何种程度。”
太子用心凝听父王训导,等老国王话语停顿,低声辩解道:“父王,军政大臣和三弟走得近,儿臣心中有数,可也不能就为此处分他,那会让满朝大臣心寒,更会引来三弟仇视。”
“心寒?处分!为何要处分他,庙堂之上,慷慨陈词,为帝国和平不惜得罪你这储君,难得的忠臣啊。”
“父王——”太子欲言又止,老国王看出爱子心底疑虑,叹口气将音调放低:“放心,父王不会杀他,无缘无故诛杀大臣,是会让文臣武将寒心。他不是和你三弟走得近嘛,那好,明天你就传孤谕旨,加封他太子太保衔,代你去巡视边关抚慰学兵,军政大臣事务暂由民部大臣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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