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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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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相救,更不会生下自己……
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
佛家有因果循环之说,论起来今天的结果,岂不是都是围绕着修罗魔功产生?
原来是那样的因,才会是这样的果……
钟声已毕,花鸢如被摄走了魂魄一般,茫然的看着柳飞红,身上的青纹正慢慢淡去,只是双目黑中透红,仍是残留着一些异象,而她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深吸一口气,沉了沉心,她抬手向柳飞红砍去。
她斩断了她肩胛上的铁环,并未伤她。
花鸢没有再看柳飞红,也没有再看何必,就像眼里看不到这两个人,不止如此,她的眼里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握着剑柄,剑尖拖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摩擦声,绕过了柳飞红与何必,她走了出去。
何必惊异的注视着花鸢的离去,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对柳飞红痛下杀手,就这样放过了杀父仇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何必觉得,消失在地道尽头的那道身影,看上去再无昔日的意气风发,只显得那么单薄,那么落魄,就像是一具游走的躯壳……
正出神,不想耳边传来幽幽一叹,尚来不及有所反应,何必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沈青愁到底斩了萧庆凤的头。
萧庆凤的头滚在他的脚边,他这才心情好了一点,满山风吹树叶的声音,也变得怡然起来。
萧庆凤从喜堂的地道逃出,唯有沈青愁跟着下来,虽然其中有些艰险,却也被他一一化解,等到出来,才知道这地道直接通到了吊门堡的后山。
他跟着追捕了一夜,在第二日晌午之前杀了这头狡猾的狐狸。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长巾,小心的包裹住了萧庆凤的头,提起来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回去,是去九幽堂,九幽堂那边事宜早已经布置妥当,有周方等人处置,还有朱小指坐镇,他出来追杀萧庆凤,也很放心。
毕竟这一次他和朱小指阵线一致,剿灭九幽堂,是相爷的意思,量她也不会不尽心。
总算完了,沈青愁心想,该尽快送那丫头离开了。
想到那丫头,他心里一窒,有些不忍,有些犹豫,一晃而过之后又只剩下果决。
终究,他还是硬起了心肠。
溪流潺潺,沈青愁渐渐听到了水流声,低头看了看沾了血迹是手,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绕过一丛青叶之后,一条小溪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便停了步子,将人头搁在一边,弯□去洗手。
溪水冰凉,映着他俊美的脸庞,石缝里有一朵野花,在轻风中微微羞涩,低了低头,花瓣上的露珠便轻轻滑下。
他是如此年轻,又是这般英俊,武功卓绝,所谓英才绝艳,不过如此。
可是……
他轻轻蹙眉,面色带了一些遗憾,随后又轻轻一叹,有些自嘲,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管你是人是龙,终究是时势造英雄。
正想着,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回过头去,一阵风扑面而来,迷了他的眼。
枝条摇摆,嫩草低头,几片落叶被卷在空中,而那个人就出现尽头,一身血迹斑斑的暗红色四合凤尾裙,提着一把明寒寒的剑。
等沈青愁看清楚了,脸不禁寒了下来,起身道:“你怎么出来了,是谁放你出来的。”
那人却说:“……镣铐真硬,磨得我手脚都破了……好痛。”
沈青愁看过去,见她双腕上刚刚凝固的血痂,又见她脚踝上也是伤的严重,想要说些什么,不料那人又道——
“你好狠的心啊……哥哥。”
115
115、第一百一十三章 。。。
是否有人相信,这一幕沈青愁曾梦见过许多次。
在梦里,一次一次,她或者站在陡峭的断崖之上,或者是站在风卷水击的悬壁边,或许是夕阳憔悴的孤境中,也是用现在这样痛苦的眼神看着他。
就连被风吹起的发丝,也是张扬着如出一辙的忧伤。
不同的是,那些梦里,听到那一声凄楚的“哥哥”之后,他就会带着莫名的心痛醒来。
而现在,痛还在痛,他却醒不过来。
沈青愁面色惨白,死死的盯着花鸢,再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眼中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惊慌,因指尖战栗,他便将手负到身后。
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长长的吐了出来,一张一弛之后他才沉沉的道:“你听谁说的,不要相信她,她在骗你。”
“是吗?”花鸢轻轻一笑,笑声就像是孤墓中的白骨在唱着悲歌,她一步步逼近沈青愁,道:“既然是骗我的,那你在怕什么?”
随着她的逼近,沈青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站在水边,溪水打湿了他的脚跟,冰凉凉的。
怕什么?
他在怕什么?
他不敬天地,不怕鬼神,这会儿连手都控制不住的抖了,他到底在怕什么?
是不是因为真相被揭穿,他丧心病狂的用心被揭露?
还是……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能过平淡日子的男人,但凡你想要的,我必会为你争取,因为你曾用命救过我……今生,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子,可是……”花鸢惨笑,眼中又渐渐泛起赤红,她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我是兄妹?”
沈青愁面对花鸢的逼问,侧过脸去,神色发苦。
“因为有用?你只需要有用的人,是不是?”
花鸢看着沈青愁,察觉不了自己身上因真气紊乱而起来的变化,此刻她强装镇定,奈何那颗心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无力控制胸中涌起的悲愤:“过去你想要得到三分堂,却怕孤掌难鸣,就牵连进去我,使我心甘情愿为你拼杀,现在你又想要弄垮九幽堂,进驻明月楼,就有朱小指去给你铺路,于是我成了弃卒……其实你谁都不爱,你最爱的只有自己,是不是?”
沈青愁只觉得嗓子干涩,舔舔嘴唇,艰难的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花鸢闻言怒极反笑。
这世上,但凡是负心薄幸的男人,只怕没有没说过这句话的,现在终于他也说了。
“呵,好!”花鸢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样原因,让你可以坦然的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调情睡觉?!”
沈青愁顿时被堵住了话,气泄了。
他何尝没有过真心,可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世上最难反驳的,是事实。
偏偏,他们是兄妹,就是一个万恶的事实。
“……睡完了之后,再一脚踹开,眼皮子都不眨一个?”
又一个万恶的事实。
沈青愁难以启齿,花鸢脑中却回放着清波河上抵死缠绵的一幕幕,曾以为将自己清白交给这个人,此生定然无怨无悔,却不知这才是她一辈子的侮辱。
沈青愁是故意的,可花鸢不是,若是她早一点知道真相,就不会陷得这样深,必然在早已抽身,当初若是离开,又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花鸢猛然想起,当沈青愁杀了穆小白,进了三分堂后,他们就起了争执,她想要离去,被他挽留,他就说了一句莫名的话,他说——
我从来没把你当妹妹……
果然,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当初的蓄意欺骗,如今的狠心抛弃,就像他说过,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就一定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她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啊啊啊啊——”激荡在胸口所以的情绪化为一声声低吼,花鸢目中充血,泪流满面,却不知为何眼睛里红彤彤的一片,就像天地都被一层血雾遮挡住了。
沈青愁这才抬头,见她如此,神色骤变,诧道:“丫头,你怎么了?!”
花鸢的眼泪,是淡红色的。
双目充血而出血,混了眼泪,便变成奇异的淡红色。
眼睛却是赤红,身上及额头青纹尽显,皮肉绷紧,面色青白,显然是催动了修罗魔功。
可是与一般的催功又不同,沈青愁也是魔功传人,自是看出不妥,于是急急又道:“你到底怎么了?!”
花鸢却是血脉奔腾,头昏脑胀,心中仿佛有只嗜血妖兽在狰狞叫嚣,杀——
欺我者,杀!
负我者,杀!
辱我者,杀!杀!
因生了变故,沈青愁不觉伸出手去,想要上前扶住她,却不想花鸢已经魔障,满心生怨,对着他狠狠刺出一剑。
沈青愁已经半身上前,那一剑又狠又厉,他只见寒光一刀,心道不好,饶是他反应迅速,将身形一矮,躲了过去,却是手臂被剑气划伤,血流如注。
他站定之后,目光不思议的从自己的手臂,移到花鸢身上,见她模样赫人,面露杀气,恍惚间有些不可自制,皱眉道:“你这是……”
“欲杀沈,先诛花……”其声厉厉,犹如冤魂索命,花鸢的手指拨弄着剑尖上的血迹,抹了一指,放在唇上舔了舔,顿时唇上就点了一点殷红,眼中闪烁出嗜血的兴奋。
她的双目赤红,面容似妖,自嘲道:“呵,那时我说这话的时候,又岂会料到,他日要杀你的人,正是我……”
因为爱,所以恨。
而爱比恨,更难宽恕——
花鸢牙关咬得站站作响,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被心里的妖兽控制,强烈的嗜血的欲望令她亢奋不已,仿佛只有杀戮才能安慰她疲惫叫嚣的灵魂。
“我要……杀了你。”花鸢目中红光一闪,剑气袭来,
见花鸢这副不人不鬼模样,沈青愁已猜出了大概,心中五味繁杂,可是一瞬间之后,他出手了。
不止出手,他还催动了修罗功。
沈青愁不想死,他还年轻,惊才绝艳,所以他很怕死,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他不出手,就死定了。
他额上骤时布满青纹,因为催功的原因,面色呈青,他手上的虽然不及重阳神兵,却也是一把宝剑,注满他的内力之后,也是不同凡响。
沈青愁阻止住了花鸢,两把剑撞击,发出铿锵之声,两人胶在一起,他们都是魔功传人,武功更是出于一脉,强烈的剑气相互侵袭,惊起飞沙走石,卷起周围的草叶。
花鸢一身惊红,沈青愁一身煞黑,一红一黑的两人,在寒光剑影中,就像两头撕咬在一起的狂野之兽。
谁也不放过谁,如那日清波河上一般。
什么才是抵死缠绵?
抵住生死,不死不休,这才是真正的抵死缠绵!
花鸢魔性昭然,只凭意气发泄,将生死置之了度外,所以气贯如虹,她想要沈青愁的命,可沈青愁未必想要她的命,他只是不想死。
她对他而言,终究不比常人,只是现在事态他也就控制不住,花鸢入魔之后功力暴增,他又被咬得死死,不想杀,也退不了,正是进退不得。
沈青愁是爱惜性命的人,如果真的不死不休,不进则退,他会怎么选择?
是让自己断送在她手下?
还是忍痛将自己的剑插…进她的心脏?
他从未想过这个局面,但现在必须决断了,只因满身魔性的花鸢带着一同下地狱的恨意,发动了辕天补三式当中,最后也是最强的一招“与光同尘”。
沈青愁怒了,意气上来,也不想花鸢的异状,而是激愤,她竟然这样对他!
当真是铁了心要杀他!
沈青愁心中暗恨,一咬牙,同样发动了“与光同尘”。
两团寒光厉影中,两人身形一致,最后都朝着对方的胸口刺过去。
花鸢不撒手,不回挡。
沈青愁卯上了一口气,也不撒手,不回挡,而剑,近在咫尺。
剑是什么?
是凶器,这般下去,两人便要同归于尽了!
可是他们谁都不认输,或者心伤,或者心恨,都憋着一口气。
花鸢疯了,可沈青愁没疯,他心下大恨,疯子!你这个疯子!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这一刻,沈青愁是真的恨不得杀了花鸢才好,就在即将刺入她胸口的一霎,他心若死灰,抖开了手,错开剑,改变了势头,贴着她的臂膀擦了过去,破皮之处一道血链绽放在空中。
鲜血滴下,落进泥土里成了褐色,只有沾染在草间上的血珠,还是那么猩红刺眼。
沈青愁怔了半晌,才低头一看,不意外的就看到当胸插…着一把剑——花鸢的剑。
他还是……下不了手……
她也果然……比他更狠。
沈青愁最怕死,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仰起头,眼中是漫天飞舞的树叶,就像那一日窗外漫天飞舞的梅花。
一片片的树叶,在他眼里,幻化成了一片一片,冰清玉洁的梅花,在风中曼舞……
那一日的京华烟云,就好像当时透过明月楼的窗户看到的梅花,美好的就像一片一片的梦。
却是,一场噩梦。
………
沈青愁也会害怕,也会惊恐,他的十岁之后的大半记忆,便是在害怕与惊恐中度过。
为了不再过那种懦夫的日子,他一心想要变强,后来,果然就越来越强。
可是依旧会害怕,他才知道,原来得到的越多,就会对失去的恐惧也就越强。。
如果一定要问,诸多所有当中,什么是他不能放手的,那必然是花鸢。
她对他的意义,他从未怀疑过……而事实是,直到发生的时候才知道,世上没什么是不能的,其实放手,也没那么难。
因为跟放手比起来,生命才是最贵重的。
就算是相恨痛苦的活着,也比相爱的死去更加有意义——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人不死,希望不灭。
所以,当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涌着血,浑身寒意入骨,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希望,一定要坚持下去。
侍女们抬着屏风而入,挡在了那个女人面前,遮住一地狼藉。
原本遮挡的珠帘被沈青愁方才一剑断开,玛瑙珠子滚落四散,刚才那一击,沈青愁已经攻进了帘子之后,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想功亏一篑。
令他失算的,便是明月楼主裘明华,亦是当今的权相夫人,一品诰命。
而他得到的,就是三十六颗如绿豆般大小的“冰魄”植入体内,以后的日子,将承受每七日一发的寒毒,每次发作,效力递增,没有明月楼特制的炎果压制,这寒毒无人能熬过三次。
最重要的是,甚至是没有解药,炎果只能缓一缓,等寒毒累及到一定程度,就算是再多炎果压制,也迟早会扛不住,所以历来中冰魄之毒者,无人能活过半年。
“……胜者为王,强者为尊。”裘夫人在屏风之后,依旧慵慵懒懒,看沈青愁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你没有资格讲条件,万不要以为凭着什么修罗功,就真能天下第一了,因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代价要比你以为的惨重得多。”最后一句,已流露出些许怅然。
动手之前,沈青愁已经有了归顺之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是逼他娶朱小指,为了活命也只能暂且应下,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花鸢。
裘夫人说,指儿身份贵重,不相干的人最好消失。
这个消失,是彻底消失的意思。
也就是这句话,逼得他不能不一搏,毕竟在他看来,一个明月楼主的命,应该会比他们两个江湖草莽的命值钱大。
但却失手了,到底还是小瞧了裘夫人这个京中贵妇,本以为她一介女流不过是仰仗相爷之力,才能撑起明月楼,却不料,她实力强得可怕,令人心惊。
裘夫人虽然保养得很好,实则已经三十七了,她且非常人,成名江湖,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只是过往云烟,往事已经尘封,如今她便是裘明华,明面上的一品诰命夫人。
“其实,你从库房出来就该知道,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你很聪明,只怕已经感觉到了,明月楼意不在江湖,而在天下……”
沈青愁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当年将一本暗藏玄机的“诗集”送往京畿重地,却不想牵连出朝廷的一宗大案,那时他就已经感觉出来,幕后有一双大手在操控一切。
而他站在库房当中,面对诸多江湖名器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明月楼倾轧江湖,后面主持的则是当今权相,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要得到什么?
答案令人不寒而栗。
沈青愁趴在地上因寒毒入骨而不断抽搐,但他还能听见,还能思考,现在裘夫人已经明说了出来,他只恨不得割去耳朵当是没有听见,因为他现在再也没有了后路,不止是冰魄寒毒,明月楼更不会让一个知道了这个秘密,而不是自己人的人活着走出去。
“江湖,那只是小孩子的玩具,你有没试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那绝对比你做一个小小的三分堂主,更加快意。”裘夫人的声音温委婉,却是别有一种蛊惑力。
“其实,有一种毒比你身上的寒毒更加厉害百
倍,因为人一旦体会到了,便是种在了心里,挥之不去,趋之若鹜……那就是野心,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如果真没有,今天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从沈青愁一贯所为来看,他不止是有野心,而且野心很大。
现在,他就有一个能实现,并且超出他野心的机会,只要他能接受一个女人,再放弃另一个女人就行了。
沈青愁不是情圣,只是那人偏偏是花鸢。
她在他心里就等同于自己,她伤他痛,她死他同,所以有人会为了利益而放弃自己的命吗?
“相爷没有子嗣,只有这么一个义女,做亲生女儿疼爱,若非是她这样痴心,非你不嫁,你以为就凭你有资格娶她吗?而在你不自量力之后,我还能容忍你活着?”裘夫人说到此,透过屏风的薄纱,看到沈青愁正在地上扭着身子。
沈青愁艰难的爬着,额上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他每一动就像是将自己的身子往无数刀尖上送,他爬到帘子跟前,四体投地,上身微微的抬起一点点,将脑袋狠狠的叩击地面。
嘭——
嘭——
声音沉闷而绝望,裘夫人会意过来,他这是在对她磕头。
他以卑微的姿势不住的磕头,必然是有所求。
裘夫人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死心?”
“求夫人……放过她……”沈青愁伏在地上,身上疼得抽气,他说的她,就是花鸢。
如果不是已经绝望,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曾以为,他的底线是不容她离开他,现在才知道,只要他们都还能活着,他可以没有底线。
屏风之后的裘夫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你可知,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不能留她。”
“求夫人……属下……作犬马……以报大恩……”
“你已经中了冰魄,冰魄之寒,自死方休,你为什么不求本夫人救你?”裘夫人奇道,虽然冰魄寒毒无药可医,却有非药之法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也就是说,她能让他死,也能让她活。
“若在下堪用……死人,是不能给相爷……办事的……”
如果还朱小指还想嫁他,相爷还想用他,都不会任他死,自会给条活路给他。
裘夫人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沈陌的儿子,到如此地步还隐隐不改傲气,笃定相爷还想用他,嘴里却说:“你倒乖觉,指儿还喜欢着你,你也勉强算是可用之才……可是那个姑娘怎么办?指儿是受不得闲气的。”
“她是……妹妹……在下的……血亲……”沈青愁猛然想起,照裘夫人意思,要杀花鸢也无非是因着朱小指之故,若是妨碍不着了,自然也没有必杀的必要性了。
“对了。”裘夫人仿佛这才想起:“只记得传闻你们举止亲昵鬼祟,倒忘了你们是兄妹,可既然是兄妹,又为何彼此态度暧昧?真是不堪……罢了,说来到底血浓于水,就算不杀,也决不能容她留在身边……本夫人言出必行,此次已经破例,你可要念着指儿待你的情分……”
言下之意,却是看着朱小指的面子。
若花鸢只是一般狐媚子,杀一个少一个,偏偏她又是沈青愁的血亲,要是杀了,朱小指怎好做人,岂不是还未嫁就添了仇?而且毕竟是兄妹禁忌,只要是个明白人,就知道如何取舍。
一两条人命,裘夫人实在看不在眼里,这般顾忌,可见朱小指真得宠爱的。
“谢夫人教诲……”
“不必谢,本夫人并不是就这样算了,只是你爱谈条件,本夫人便和你谈条件,你记住,不管什么“妹妹”不“妹妹”,你回去之后赶走你那个“妹妹”不得再见是其一,其二,若是想我放过她,你须得一个月之内,覆灭九幽堂。”
连沈青愁都微微有些惊讶,怎么又扯到九幽堂来了?
九幽堂与三分堂齐名,也是数得上名堂的大帮会,根基稳扎,穆仁川在时,耗了一辈子也没整垮,骤时要灭,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次他不问,裘夫人自答:“九幽堂投靠昭南王,和相爷作对,自然该死,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一个考验,若是完成不了,也别惦记当什么郡马配郡主了,你不配。”
言下之意,若是一个月之内不能做到,他便没有资格当郡马。
不是郡马,自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的人,自然也没有资格活着。
不光他不能活,他的“妹妹”也不能。
裘夫人又顿了顿,屏风之后的声音徒然生出寒气:“入了明月楼,你便要记住,明月楼不收没有用的人,不管是谁的面子……”
沈青愁指尖因用力抠地而泛白,他伏在地上应声答道:“属下……谨记。”
沈青愁是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男人,哪怕有一点点机会。
可是若是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呢?
那么……
他依然不会放弃,他会等,等机会,或者等机会制造机会。
就像他的心,永远不死。
一个有傲心,无傲骨,有抱负,没有机会施展的人,却有一颗永远不愿认输的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往事如云烟,现在,沈青愁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他有执着和异常顽强的生命力,所以就算是一种抹不去的伤害,即便是痛苦,只要还能活着,他就不会放弃希望。
原想与命运一挣,才会又有清波河上的缠绵悱恻,那时,他就已经决定了放手。
却不是真的放开,所以决意要做她的第一个男人,强行将自己融进她的生命,就算有遭一日,她会视他为仇敌,也好过于相逢陌路。
只要她不曾忘却,也许有遭一日,他能解去身上的毒。
也许能活着逃过明月楼的魔手。
也许……还能回到她的身边,不管是情人,或者仇人。
可是,现在——
花鸢手中的剑掉在地上,沈青愁踉跄了一下,捂住胸口,以剑撑地才得以站稳。
花鸢怔怔的看着他……她终于杀了他,为何她的心更痛了?
沈青愁痴痴的看着花鸢,从她的表情,可以知道她此时是有知觉的。他想提醒她,不管是谁告诉了她,他们是兄妹,那个人她一定要小心。
如果没有那个人,他的计划大抵上是能成功的,将她秘密送走,让她在仇恨中牢牢记住他,他定会千方百计活着逃出去,再凭着这份恨意,重新连接他们的缘分。
就是那个人,毁了一切。
他张张嘴,鲜血涌出,还没说什么就顿住了,一瞬间,他好像捕捉到什么。
许多事,看似不经意,毫无道理,却串联在了一起,他突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是一个局。
一开始,他以为针对的是花鸢,可是也许……其实针对的是他……
这是一个为了他而设的局……
沈青愁还想计较,可是身上越来越凉,越来越无力,他看着面前魔相的花鸢,明白过来,大势已去,他输得彻底。
鸢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死吗?
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想出人头地,是错吗?
我想喜欢你,是错吗?
我想要活着,是错吗……
沈青愁身上的青纹渐渐衰退,他微微摇摇头,一声惨笑,提了口气低吟道:“我作一曲英雄梦,大梦不觉醒……手中刀剑吟……势要血染天地寂寞 ……令人间记住我的名……”
残歌半曲,断断续续,那低哑无奈的声音,将花鸢那颗狂躁暴戾的心安抚下来,生起哀凉一片,就像那一日漂浮在水面上的歌声。
“却不知,鸿鹄断羽……欺风落……烈焰冲赤……雷响轰鸣……终一捧灰扬骨挫……”
是否那一日就冥冥中预示了今天的结局?
沈青愁一阵眩晕,手上无力,剑滑落在地,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花鸢一颤,却止住了上前的冲动。
“鸢儿,我知道你能听见……”跌跪在地上的沈青愁想抬头最后看花鸢一眼,也懒懒的无力抬起,嘴里只剩出气的声音。
“你要记住……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
“只有利用,没有……真心……”
沈青愁身子一歪,倒地而亡。
花鸢痛极,恨极,可是身体已经快过于理智,去接了沈青愁,将他揽在怀里。
“我……可是……我是真心的……”
说着,她仰面而哭,泪水顺着她的面庞滑落,哀声凄切吗,痛不欲生,紊乱的真气又乱窜了起来,经脉暴起,而这一次,她意识涣散,丝毫的抵抗之心都没有,听之任之……
“啊——”花鸢一声惨呼,如空林虎啸,惊起飞鸟无数,震得树枝儿乱颤,草卷叶飞,眼看她就要真气就要暴胀而亡,却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116
116、第一百一十四章 。。。
朱小指施展轻功,飘然间便到了树林里。
树林里还有一个年轻公子,头戴银冠,白衣胜雪,却是等她许久,见她面上带着一丝惊慌,目色一敛,道:“怎么了?”
朱小指气息紊乱,一头扎进那人的怀里,被他拦腰抱住,两人的姿势亲密无间。
“出事了,沈青愁的尸首被人抢走了!”朱小指抬头,看着那人冷俊的面容,双目盈盈,不觉泛出许多情意。
“沈青愁死了?”那雪衣公子想了想,低头道:“你下的手?”他倒是不奇怪沈青愁的死,只是觉得凭朱小指之力,要杀他似乎牵强了一点。
果然朱小指摇了摇头,叹道:“不是,是大小姐杀的。”
“花鸢?”雪衣公子顿了顿,才讶然道:“竟然这样烈性?”
朱小指也是女子,自然了解女子心思,能使得花鸢恨到如此地步,只怕完璧之身不保,但事到如今说出来,对自己有害无益,因而也没说破,只道:“可不是,原本只是离间二人,待到他们了断了再杀掉那姓沈的,这样就算日后……大小姐也不会因此怨怪到义父头上,不想大小姐倒是出乎意料的烈性,只是看上去她也难过得很,杀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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