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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攻略-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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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一声,门开了。
唐景玉提着心往里看,看见宋殊抬头看她,如墨黑眸平静似水,握着竹雕和刻刀的手稳稳当当。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他太平静,停顿的动作好像无声谴责她的打扰,唐景玉有些尴尬,刚要说点什么,忽见宋殊白玉般的手指上多了一抹红。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男人低头,紧跟着就把手放了下去,冷声问她:“有事?我很忙,没事你走吧。”
“你手流血了。”唐景玉茫然地提醒道。
“与你无关。”宋殊起身朝北面的柜子走去。
他声音脸色比晚风还冷,唐景玉满腔关心都变成了怒火,转身就走,结果不知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外面太黑,亦或是脑海里全是那缓缓下流的血红,唐景玉踩空了,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人就倒了下去。
一声闷响。
台阶只有三层,但在这样沉寂的夜里,那声音传到宋殊耳中,无异于惊魂雷鸣。
惊得他心头狠狠颤了一下。
☆、第48章
唐景玉趴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手心疼,胳膊疼,腿疼,最疼是的脚脖子。
可她不是因为疼哭的,她没那么娇气,她委屈。
如果不是担心他,她何必大半夜睡不着觉过来看他,结果宋殊冷冰冰地撵她走。
算了,不怪他,是她傻,把他的照顾当成喜欢,她没才没貌没品行,哪里值得他喜欢了?
“不用你管我!”推开男人伸过来的手,唐景玉撑着地面想自己起来。
“别动,先让我看看有没有摔伤。”宋殊按住她肩膀,借着灯房透出门的光亮去捏她小腿,两条腿都摸过,确定没有骨头错位,这才松了口气,一把将低头落泪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唐景玉正恼他呢,不想再受他半点好。
只是夜深人静,她本能地放低了声音,本就哭着呢,这样一低,就更显委屈了,像是跟亲人闹别扭。宋殊如何忍心让她这般离开,更何况她没有摔断骨头,不代表没有别的小伤,他必须看看的。
不顾唐景玉推搡反对,宋殊抱着她进了灯房。
他将唐景玉放到椅子上,唐景玉脚一沾地便往外冲,没料左腿使不上力气,竟直接扑到了急着阻拦的男人怀里。熟悉贪恋的怀抱,里面有淡淡的竹香,有夜晚沁凉的寒意,唐景玉眼泪流的更凶了,拼命忍下赖在这怀里不走的冲动,伸手推他:“我不用你扶,我要回房了。”
宋殊搂着人没动,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几瞬,他将人重新按下去,半蹲在她身前,强硬扯过她手道,“给我看看,没有大碍你再走。”
唐景玉刚想拒绝,无意撞见他左手拇指上的血,那里有道口子,不深也不浅,至少现在血都没有止住。想到这伤口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突然推门造成的,唐景玉心中浮上淡淡愧疚,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松了开来。
手心沾了土,宋殊轻轻拍了拍,看完左手,再去抓她右手,对自己的伤却视若无睹。
唐景玉左手没事,右手掌心擦破了一点皮,好在没有出血。
“疼不疼?”宋殊低头问。
“有点,你先管你自己吧。”唐景玉别开眼,不太高兴地道。
宋殊看看自己的手,血淋淋的的确不好看,便道:“你等等,我去收拾一下。”灯房里备着水,留他做完事情洗手用的,纱布更是不少,洗过之后,宋殊抽出一条干净纱布把拇指缠上,回头见唐景玉扶着桌子站着,连忙走了过去:“左腿不能动?”
唐景玉害怕地摇摇头:“能走了,就是特别疼,掌柜,我腿没事吧?”
宋殊没说话,扶她重新坐下,捏捏她脚踝道:“多半是扭到了,应该没有大碍,你先等等,一会儿还疼的话,我拿跌打药给你涂涂。”
他这样说,唐景玉没那么怕了,瞅瞅桌子上的竹雕,小声问他:“掌柜怎么半夜做这个啊?你不是说年前都没事干的吗?”
宋殊拉过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一边继续雕竹一边解释道:“新接到一笔单子,熟人托的,时间急,只能熬夜做。”
他神色平静,只是回答前沉默了一瞬,唐景玉一直盯着他,敏锐的注意到了。想了想,她随口问道:“我怎么没听钱进说过啊,今天接的单子?”
宋殊“嗯”了声,“你歇晌的时候接到的。”
唐景玉根本不信。
如果是今天接的,为何昨晚他也熬夜?她在他身边待了半年,宋殊说过,制灯笼时一直低头坐着,对身体很不好,他要求他们每日锻炼身体,自己更是以身作则,连晚饭都不会吃太饱,又怎么会无故熬夜?
到底为了什么才撒谎呢?
看着男人疲惫的脸庞,唐景玉心疼了。
她也想他,想跟他好好待着,想他放下灯笼,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对了,他说要帮她涂药的……
唐景玉咬咬唇,低头看自己的手。
察觉她移开了视线,宋殊悄悄看了过来,见小姑娘垂着眼帘,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到她趴在台阶前的惨状,心头涌上一股自责,轻声问道:“现在试试,还疼吗?”
唐景玉点点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马上皱了眉。
宋殊坐不住了,起身去内室把伤药拿了过来,刚要蹲下去,意识到男女有别,他皱皱眉,转身道:“我去喊知夏品冬照顾你。”
“别!”唐景玉急着拦道,在宋殊疑惑回头时扭头,微红着脸道:“我,我是看这边亮着灯偷偷溜过来的,你去喊她们,万一她们误会了,半夜三更的,我也解释不清楚。”
宋殊猛然意识到方才的思虑不周,有些尴尬。
唐景玉动了动手指头,到底没好意思请他帮忙。
她这样,宋殊更不好意思自己动手,犹豫片刻,把伤药递了过去,“你自己试试?”
唐景玉不可置信,抬头看他,羞涩为难全都化成了委屈。
他真的再也不想对她好了吗?
眼里浮上盈盈泪水,化成泪珠滚了下去。
“你……”
她一哭,宋殊就急了,想想自己是她长辈,俯身道:“算了,你动作不方便,我帮你吧。”
唐景玉撇撇嘴,却主动将左腿伸了出去。
她只穿了软底睡鞋,脚上都没有穿袜子,一片细白脚背露在外头。宋殊见了忍不住斥责:“怎么不穿袜子?你不怕冻着?师母不是叮嘱过你吗,不能受凉。”
“我又不知道会在这里耽误这么久。”一提这个,唐景玉好像突然知道冷了般,打了个哆嗦。
宋殊自知理亏,不敢耽误功夫,一手攥着她鞋面,一手将裤腿往上提了提,才露出脚踝就止住了,“你提着裤腿,我帮你涂药。”
他规规矩矩,唐景玉也不敢做什么轻佻动作,只是在宋殊抹药时低低叫了声。
宋殊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唐景玉也看他,桃花眼里水色浮动:“疼……”
宋殊没有说话,替她涂药的动作更轻了。
一个人在灯房里坐了那么久,他手是凉的,一圈一圈摸着她脚踝,将她微微发红的脚踝抹成了跌打药的红棕色。起初疼得紧,但唐景玉盯着宋殊的手,渐渐就感觉不到疼了,反而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从他指端传到她身上,一直传到胸口,驱散了之前的冷。
“好了。”轻轻替她吹干,宋殊将她腿放了下去。
“多谢掌柜。”唐景玉细声道。
宋殊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看看她,想到刚刚摸到的细腻与清凉,皱眉道:“你再试试能不能走。”灯房太冷,她光着脚,受凉了怎么办?
唐景玉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左脚才着地,马上就抬了起来,“还是疼。”
她侧对他站着,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冷身体微微发抖,宋殊不忍,走近一步问:“那,我送你回去?这边太冷了,你回屋睡一晚,明早若还是不好,我再请郎中来看。”
唐景玉看着桌子,声音低低的,“怎么送?抱我回去吗?被品冬她们瞧见怎么办?”
宋殊头疼了。
唐景玉慢慢坐了回去,轻叹道:“没事,掌柜你继续忙吧,我再旁边看着,或许一会儿就好了。”说着紧了紧披风领口,又把脚往里面缩了缩,一双手也藏到了袖子里,整个人好像小了一圈。
宋殊哪里敢让她在这里受冻?她身子本就虚,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些……
后院不能去,那……
有些话难以启齿,可是跟她的身体相比,尴尬又算什么?
宋殊抿抿唇,随即平静地道:“我屋子里暖和,你先去那边等?能走了我再送你回去。”
唐景玉心跳一下子就乱了,甚至好像都听到了那咚咚的跳动。
她只想多跟他待待,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宋殊的卧房吗?
“方,方便吗?”她头垂得更低,不想让男人瞧见她发热的脸,还有眼里可能泄露的兴奋欢喜。
宋殊以为她忌讳自己,忙解释道:“我把你送过去就回来。”
谁嫌弃他了?她巴不得他不走呢。
唐景玉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然后慢慢点点头。
短暂沉默,宋殊走过去想搀扶她起来,唐景玉误会他要抱她,闭上眼睛乖乖等着,脸蛋红红。宋殊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想解释,又怕她尴尬,只好临时改了动作,稳稳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之前没注意,现在抱着,似乎比那次她来月事抱她的时候重了点。
宋殊不知该欣慰还是苦笑。她顿顿好吃好喝,被他疏离好像也影响不了她胃口,他呢,明明是他主动冷她,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他不希望她喜欢自己,因为他们不合适。
可是疏离了,他就没法开口劝她,她本就不往他身边凑了,他一劝诫,定会惹她生气吧?
难道就纵着她跟朱寿越来越亲近?朱寿根本不能照顾好她,非她良配。
“掌柜,你怎么不进去啊?”已经到了宋殊屋门前,男人迟迟不动,唐景玉不得不小声提醒他。
宋殊回神,连忙推门而入。
他虽然不睡觉,屋里却点着银霜炭,比灯房暖和了不少。唐景玉悄悄扫一眼屋中陈设,雅致整齐,跟他的人一样,只是眼看宋殊想把她放到椅子上,唐景玉不乐意了,指着床道:“我想躺着,盖上被子暖和,地上太冷了。”
“……好。”
人都抱进来了,放到椅子上跟床上区别也不大,宋殊没有过多犹豫,朝床前走了过去。
他将她平放到床上,等着她自己松手。
唐景玉如何舍得松?
她喜欢被他抱着,被他怜惜,被他宠着。
不松手,不看他,唐景玉紧紧埋在他怀里,将心中无法排遣的疑问问了出来:“掌柜,你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外祖母母亲的关系吗?没有一点点喜欢?”喜欢他,欢喜的时候睡觉都是笑着的,烦恼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他只肯给她烦恼,唐景玉实在受够了这种煎熬,到底喜欢不喜欢,她想得个准话,至少免了那份猜测。
她是打算彻底不要脸皮了,可心里还是怕的,说着说着就抽搭起来。
宋殊呆住了。
他疑她对他动心,因而防患于未然,没想到她真的动了心。
她在他怀里哭,他心疼,却也有难以自欺的喜,还没来得及浮上嘴角,又变成浓浓苦涩。
如果他跟朱寿一样是个少年郎,与她毫无关系,被她这样喜欢,定会欣喜若狂吧?
他怎么会不喜欢?
不喜欢,又何必连续数夜难以安寝?哪怕从前不明白,经过这几晚,也够他明白了。
但他不能告诉她,她还小,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以后会遇到更适合她的。
“胡思乱想什么,我跟师姐同辈,一直把你当侄女照顾的,何谈喜欢?”宋殊一手撑床,一手去扯她环着他腰的手,“你别这样,你还小,不懂什么叫喜欢,年后我跟师母就会给你相人……”
“什么人?比你还好的吗?”唐景玉紧紧抓着他腰,不顾腿疼越发往他怀里拱,“我就喜欢你,你们找谁我也不会看!”
“可我不喜欢你。”拉不开,宋殊不动了,对着床里侧冷冷地道。
唐景玉身体一僵,“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为何对我那样好?”
“因为我是你二叔。”
“那你现在怎么不对我好了?”唐景玉在男人退后之前重新抱紧他,“既然你自认是我二叔,那不管我什么心思,你都该对我好才是,怎么能因为我喜欢你就冷淡我?”
“你……”
“我不听!”
唐景玉狠狠咬了他一口,“我不用你喜欢我,只要你还对我好就够了,等你有了心上人,我立即搬走,绝对不给你惹麻烦,可你没喜欢上旁人之前,我赖定你了,谁让你把旁的男人都比了下去?反正我不管,我就要你像从前那样对我,不许再冷着我。”
宋殊头大如斗:“阿玉,你讲点道理……”
唐景玉闷声打断他:“我不讲!”
他是状元郎,论口才她说不过他。说不如做,如果宋殊决定彻底疏远她,再也不关心她,她马上搬走,但只要宋殊还在乎她,她就绝不死心,谁让是宋殊勾得她动了心?若没有他那千般好,她这只癞蛤。蟆也没有胆量妄想他,现在他勾得她心动了才想抽身,没门!
她赖定他了,脸面算什么?问出口的时候,她就不在乎了。
两人谁都不说话,床边陷入了沉默。
宋殊不扶她,唐景玉屁。股腿都在床上,只抬着上半身勾着他,这种姿势一点都不舒服。担心自己撑不住被宋殊跑了,唐景玉在宋殊怀里蹭了蹭,把脸上的眼泪都抹干净了才抬头看他:“我脚疼……”
宋殊一动不动,良久才低头。
怀里的姑娘蛮不讲理,偏还可怜兮兮,不信吧,她眼里的泪水做不了假,宋殊无奈看向她脚:“真疼?”
“真疼,你再给我揉揉。”听出男人语气里的松动,唐景玉得寸进尺,乖乖躺到床上,躺好了发现左腿在里面,唐景玉又坐了起来,在宋殊疑惑的目光中抓起枕头扔到床脚,然后掉个儿躺下去。毫不客气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唐景玉把左腿伸了出去,满眼期待地望向宋殊。
宋殊有点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他拒绝她了,她没有伤心落泪,没有负气离去,哭了一会儿后竟然变本加厉了?
想走,彻底让她死心,可是她像个孩子似的躺在他面前,桃花眼巴巴地瞧着他。宋殊不敢再看她眼睛,怕越看越心软,然目光下移,心毫无预兆地更软了。
她左腿伸了出来,裤腿因被子阻拦比较靠上,露出一段光洁纤细的小腿,往下是涂了药的脚踝,是一只恐怕还没他手掌大的小脚丫,五个脚指头上竟然涂了红色蔻丹,白的地方如玉,红的地方宛若宝石……
“掌柜,我真的疼,你帮我揉揉,那样挺舒服的。”见他呆呆地盯着自己左脚,唐景玉晃了晃脚丫子,软声哀求道。
宋殊看看她,转身走了。
唐景玉失望地忘了挽留。
但宋殊只是去了衣柜,很快又提了椅子折回,落座后开始替唐景玉穿袜子,面无表情道:“这是你上次缝的袜子,我还没穿过,你先穿上,免得着凉。”穿好了,托起她脚给她捏脚踝。
再多的争吵委屈怀疑,在这样的温柔体贴前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还肯对她好,是喜欢是照顾又有什么关系?
唐景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殊侧脸,心软软的,“掌柜,那天你看到我给朱寿做的衣裳了,你觉得绣工如何?”
宋殊抿了抿唇。
她还好意思提?既然,既然喜欢他,为何又给朱寿做?分明还不懂喜欢的意义,孩子而已。
他摆了一张臭脸,吓唬别人威力十足,唐景玉却是不怕的,厚着脸皮道:“我给掌柜的那身也做好了,掌柜要是看得上眼,明天我拿来给你试试?过年嘛,总要穿新衣裳的。”
宋殊依然面无表情。
“不说话就是默认,那就这样定了。”唐景玉自顾自作了决定。
宋殊终于瞥了她一眼。
唐景玉却早早把被子拉了上去,掩盖所剩不多的羞涩。
她不说停,宋殊也没问,默默地一直替她揉捏。脚下是男人的温柔,身边是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唐景玉一颗心像是要融化在这样的甜蜜里,眼皮也渐渐重了起来。打个哈欠,她含糊不清地求他:“掌柜,你别走了……”
她眼睛半睁不睁的,宋殊看看她,轻轻“嗯”了声。
唐景玉安心睡了过去。
睡着了,人不老实了,嫌弃被人打扰,转身就把腿缩进了被窝里。这还不止,过了会儿又嫌穿衣服睡觉热,迷迷糊糊自己把外衣都扒了。宋殊早就熄了灯,看不见就不用避讳,等她老实下来,他替她掩掩被角,然后趴在床边睡了。
连续三晚夜不能寐,她一来,他就困了。
其他的,明早再想吧。
☆、第49章
除夕一大早,天还黑着,外面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炮竹声。
唐景玉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很暗,但也能看清是陌生的房间,唐景玉悄悄往下看,看到一人坐在床前,上半身趴在床上,脸对着她这边。
正是她的掌柜。
原来这不是梦……
唐景玉心里甜滋滋的。宋殊愿意把床给她,愿意守着她睡一晚,这样的好,只要她坚持下去,早晚有一天这个男人会喜欢上她的。毕竟他不喜欢她又能喜欢谁呢?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
他冷她,唐景玉心里就没啥底气,他一让步,唐景玉顿时自信十足。
很想一直这样躺下去,可这事被人发现到底不好,唐景玉轻轻掀开被子,把左脚上她给宋殊缝的灯笼袜褪下去放到一旁,这才下地穿鞋,抓过外衣披风去屏风后换了。都收拾好了,唐景玉蹑手蹑脚重新绕回床边,歪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宋殊。
上次看宋殊睡觉,还是中秋路上,他喝了酒,面色泛红,醉眼朦胧。
眼前的宋殊,脸瘦了,苍白一片,看了直叫她心疼。
真不知他这两晚究竟在忙什么,还拿灯笼单子当借口,真有单子,他舍得浪费时间陪她?
好奇也好,埋怨也好,想到他昨晚的温柔,唐景玉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馋了。
想亲亲他。
早就想了。
牵过手,抱过怀,只想更亲近一些。
鬼使神差的,唐景玉慢慢俯身。其实最馋他的唇,但他侧躺,只能碰到唇角,头凑到那里太低太累,唐景玉临时改了主意,舔舔嘴唇,稍稍去了些紧张,她头垂得更低了,直到唇轻轻碰着男人沉睡的脸庞。
他的脸比她的唇凉。
才得了这点感想,唐景玉就兴奋欢喜地逃了,怕他醒来斥她,也怕耽误太久不好跟身边的丫鬟们交待。
房门轻轻打开又关上,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宋殊睁开眼睛。
脸上湿润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心跳如鼓。
本以为她只是偷偷看看他,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
她怎么可以亲他?
~
唐景玉悄悄回了房,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是躺在床上,她彻底醒了,反复回想那片刻滋味儿。时间太短,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儿的,于是便勾得她心痒痒,如果有下次,一定要好好尝尝。
不过,自己这样行事对吗?
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从来只听说风流公子轻薄良家女子,如今变成她轻薄宋殊了。
可谁让她喜欢他呢?
唐景玉向来注重实惠,转瞬就把那点羞耻心丢下了。
早上吃饭时,宋殊来得比平时晚一些。
唐景玉做贼心虚,不敢看他。
宋殊开始也没说话,丫鬟们撤下去了,他才喝了口茶,问她:“脚踝还疼吗?”
唐景玉摇摇头:“不疼了。”昨晚那会儿就不怎么疼了,故意骗他的。
“那就好,吃饭吧。”
宋殊拿起筷子,默默用饭。
唐景玉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粥,眼睛一直往宋殊那边瞄,只盯着胸口以下看。看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是打算无视她昨晚的诉情了?
随他怎么想,她只做自己想做的。
“掌柜多吃点,看你忙得都瘦了。”唐景玉夹起一块儿甜馒头送到他碗里。
自从他拒绝她那件衣服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互相夹菜了。
宋殊看看碗里的馒头,低声道:“你还小,我不跟你闹脾气,但你要明白,就算我接受你的东西,也是因为不想惹你不高兴,我心里始终都把你当侄女看,没有别的心思。开春之后,师母多半就会开始替你相看了,你懂事点,别让师母担心,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掌柜放心吧,只要外祖母挑的人好,我就嫁过去。”唐景玉也不想跟他吵,干脆顺着他话说。
宋殊点点头。
饭后不久,唐景玉抱着衣裳去找他,宋殊在书房呢,唐景玉笑着将衣裳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掌柜去试试?”
“你知道我不会穿的。”宋殊头也没抬,低头翻看账本。
“不穿就不穿,反正我给你了。”唐景玉扭头就走。
宋殊一动不动。
唐景玉走到门口却停下了,扭头跟他商量:“掌柜,过年哪家都热热闹闹的,就咱们这边冷清。咱们两个还好,多少也算个伴,朱寿就可怜了,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不如让他暂且搬回鹤竹堂吧,这几天跟咱们一起吃饭,等杨昌回来了再让他搬回去,行吗?”
“……你跟钱进要钥匙,还住原来的厢房。”宋殊没有反对。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唐景玉高兴地去了。宋殊面冷心热,不仅仅是对她好,对两个徒弟也是很上心的,特别是朱寿。而且宋殊真的很君子,她跟他因为朱寿闹过几次别扭,宋殊会劝她注意分寸,却从不给朱寿脸色,这样的男人,她如何不喜欢?
有钱进帮忙,朱寿很快就搬回了东厢房。
朱寿不好去后院,午饭就摆在前院堂屋,很丰盛的一顿,因为朱寿在,气氛活跃了不少。
“下午我包饺子,朱寿你要吃吗?”唐景玉热络地问。
朱寿先把嘴里的芝麻汤圆吃了,眨眨眼睛问她:“包饺子做什么?”
唐景玉就给他讲北方过年的习俗。
她家里都是除夕后半晌包饺子,包两顿的,晚上吃一顿,初一早上直接下锅,除了饺子,也会捏汤圆,只是唐景玉从小就不爱吃汤圆的。现在来了嘉定,平常吃饭她不怎么挑,就是过年嘛,她总觉得不吃饺子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朱寿对饺子没啥兴趣,但见唐景玉那么高兴,他就点点头:“吃。”她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了。
“那我就多做点。”
说完了,唐景玉埋头吃饭。
宋殊味同嚼蜡。
她就是这么喜欢他的,对他好,对朱寿丝毫不输于他,甚至在她眼里他还不如朱寿。
她怎么就不问问他吃不吃?
她果然不懂真正的男女之情,是他想太多了,等师母给她挑了人,她大概就会跟她说的一样,挑个顺眼的嫁了吧?
到了下午,宋殊自己待在灯房,那对儿灯笼既然开了头,索性一口气做完好了。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越发显得这边沉寂,宋殊渐渐走了心,想知道她跟朱寿现在在做什么。
唐景玉跟朱寿一起收拾鹤竹堂前院的小厨房呢。
知夏领着丫鬟们在准备年夜饭,唐景玉不想打扰她们,先把这边小厨房收拾干净,再把要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你剁馅儿,我来和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唐景玉把袖套递给朱寿,笑着吩咐道。
“我不会剁啊。”朱寿为难了,他就会烧火。
唐景玉刚要骂他笨,门口一暗,跟着是宋殊低沉平静的声音:“我来剁馅儿,朱寿……你把虾仁剥好。”
说完不顾唐景玉震惊的打量,直接走到右边案板前,把袖套从朱寿手里拿了过来。
他总不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被人瞧见不好。
朱寿茫然地看向唐景玉。
唐景玉嘿嘿一笑,高兴地指挥道:“那你剥虾仁儿好了,剥完再烧水。”然后也没忘了叮嘱宋殊,“掌柜,那边荠菜芹菜白菜分开切,你吃荠菜虾仁的,朱寿是白菜肉,我吃芹菜肉,芹菜剁碎点啊。”
宋殊背对她点点头,拿过芹菜先给她切,扫一眼旁边备着的荠菜,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
原来她只是没问他,并非忘了他那份。
唐景玉没想那么多,见宋殊动作熟练,她又惊又喜,接着就赶紧忙自己的了。
腊月底的嘉定很冷,可唐景玉揉面干的是力气活,很快鼻尖儿就冒了汗,小脸红扑扑的。
朱寿吃过饺子,但亲自做饺子还是第一次,所以他一直瞧着唐景玉那边,瞧着瞧着突然笑了,指着唐景玉左脸道:“你那里沾了面了。”
唐景玉停下擀皮的动作,试着用手背擦了擦。
“没擦干净。”朱寿眼里依然带笑。
唐景玉使劲儿蹭了蹭,见朱寿依然摇头,她赌气道:“先这样吧,一会儿再洗脸,你动作快点,包饺子很快的。”
朱寿马上就没看笑话的心思了。
唐景玉继续忙,宋殊突然转身,将三盆馅儿依次摆好,除了荠菜,白菜肉芹菜肉两样馅儿都搅拌好了,菜香混合着香油的味道,很是馋人。
“掌柜会做饭啊?”见几样馅儿剁得比她还好,唐景玉好奇地问。
“会几样。”宋殊盯着她擀好的皮道,也抬眼问她:“你会包三种饺子?”否则一会儿怎么区分?
唐景玉笑而不语,随手托起一块儿饺子皮,用筷子夹了两样馅儿包了两个。
都很小,一种长扁,一种偏圆,上面还捏出了花纹。
唐景玉举起花饺子问朱寿好不好看,朱寿点头,唐景玉笑得眼睛弯弯的,“这种叫花饺子,都是你的,这种小的是我的,大的是掌柜的,一会儿捞饺子时你看着点。”
她说得坦荡,宋殊突然有些不自在,站到门口去了。
单单他们俩的包成一样的,只分大小,是成双成对的意思吗?
唐景玉没理他,自己忙活地特别开心,宋殊什么都不用说,他再冷,他做的事都能暖了她。
饺子很快煮好,三分端到堂屋去吃,知夏她们也把其他菜肴都端上来了,满满的一桌,热气腾腾。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唐景玉跟宋殊撒娇:“掌柜,一会儿咱们去池子边放烟花吧?你听,旁人家都放的。”
宋殊看看碗里她亲手包的饺子,点点头。
朱寿当然也要去的。
没带下人,唐景玉跟朱寿负责放,宋殊不让唐景玉动手,可唐景玉怎么会听他的?
夜色如幕,不时有绚丽烟花绽放,宋殊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那个欢笑跑动的小姑娘。他站在湖边,她忙得无心顾及他,所以他看得全神贯注,看她俯身去点烟火,看她飞快跑开,看她停下脚步仰头望空中灿烂,看她被烟花照亮的明媚脸庞。
若他再小几岁,多好。
烟花都放完了,夜也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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