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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魁商号-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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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史耀截住了米掌柜的话头,“这下事情清楚了吧?十二万两银子呐!大掌柜受人一磕就抹了!要知道我三姓财东二百余户三年一个账期才能分得三十万两红利!啧啧啧,莫是咱大盛魁家大业大!大伙儿说说吧——这事怎么办?!”
  “爹!这是从姓米的身上搜出的房约和地契。”史靖仁从怀里掏出房约和地契放在史耀身边的桌子上。
  “银数是多了些……可这是字号日常的号事,我们财东不该过问。财伙诚信嘛!不然掌柜们怎么好放手做事呢?”王甫仁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这种事过去也有过,或把人逼得寻死觅活,或打官司给官府行贿,索债要不成还落个恶名……”
  “恶名值几两银子?——这可是十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史耀说,“这件事不能这么了结!”
  “不这么了结你要怎样?”大掌柜冷冷地问了一句。
  “怎样?——姓米的房产田地由我字号收了折价卖出。”
  “我的房屋田产仅值三万。”米掌柜说,“抵不清十二万债务。”
  

6顶印索债(4)
“那也好办!——父债子还,夫债妻还!天大的事亦有大清例律管着!”
  “好!我还给你……”米掌柜盯着史耀缓缓地站起来,向大院门口移了几步。
  大掌柜觉得不好,刚要阻止,却已是迟了。只见米掌柜纵身跃起一头撞在了大门边墙角上……
  米掌柜的动作太突然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全场骇然,尽都惊呆在那里。听到消息赶到的郦先生、二掌柜和交际部的贾晋阳正遇上了这惨烈的一幕。
  贾晋阳蹲下去将米掌柜抱起,呼唤着“米掌柜!米掌柜!”已不见应答。米掌柜二目圆睁一动不动,额角上的伤口血流如注:冒着热气的鲜血淌过米掌柜的半边面额,顺着腮帮子流到他棉袍子上,把硬锻面的带花纹的深蓝色袍面都浸湿了,鲜血也染红了贾晋阳抱着米掌柜那只胳膊的袖子。
  “古海!——快去请聂先生来!”
  听到大掌柜的一声吩咐,吓傻了的古海撒开腿飞跑了出去。
  及至古海带着聂先生一路小跑回到城柜的时候,已经晚了。众人给聂先生让开了一条路,聂先生蹲下去把脉,米掌柜的脉已经没了动静。聂先生站起来,摇摇头说:“殁了。已经没有脉了。准备后事吧。”
  众皆愕然,一片静场。大掌柜趋向前,褪了色的苍白嘴唇像风似的哆嗦,愤愤地道:“米掌柜啊!你本不该如此……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你就……我早知你是一条硬汉,却没料到你的性子竟然是如此地刚烈!是我大盛魁逼死了你!”
  连夜报了官。第二天一早归绥道台衙门派验尸官检验了米掌柜的尸体,确认为自杀身亡。衙门传下话,米掌柜的尸体由大盛魁负责殓葬,决定暂时厝于公义地。一面派人与大盛魁设在济南的分庄联系,将米掌柜的死讯告知其遗属;同时也将米掌柜留下的房约地契交还给米掌柜的家人。
  一切办理完毕,业已是日落时分,天上阴云疾走浓密异常,纷纷撒撒地飘起了雪花。大掌柜走出自己的房间,仰脸冲着阴暗的天空望了一会儿,猛然长叹一声,跺一下脚朝外院走去。古海紧随其后,问道:“大掌柜!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把史耀找来!——我要与他说一说道理!”其实大掌柜亦是气糊涂了,哪里还能见到史耀的踪影!昨日发生米掌柜撞墙自杀事件不久,所有的财东包括史耀全部连夜起程回籍去了。大掌柜听罢气得牙齿咬得咯吧咯吧直响,两只通红的眼睛喷着火,猛地抡起胳膊将自己的一只肉锤砸在了史姓财东聚首的房间的门框上,顿时皮绽肉裂鲜血迸流!这是古海头一次看见大掌柜发脾气。
  “顶印索债”,大盛魁逼死人的消息像风吹树叶簌簌响似的,一夜之间便在归化城传播开来,使大盛魁的声誉遭到了很大的损失。这件事在大盛魁的历史上也成为一件重要的事件被后人们所记取,以后再未发生过。在大盛魁全部历史上因“顶印”索债逼出人命的事情总共发生过三次,米掌柜事件是最后一次。
  前两次都发生在大盛魁历史的早期,一次是嘉庆年间,一位北京的京羊客因欠大盛魁的债务无法偿还还引出官司,京羊客败诉被拘;京羊客因不忍牢狱之苦绝食身亡;另一次是道光年间,归化本地一地毯商也欠下了大盛魁巨额银子偿还不起,“顶印”期间被逼甚紧,结果是投了扎达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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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顶印索债(5)
这两件事给大盛魁后来的掌权人以教训,那就是“顶印”逼债要把握一个尺度。第一债权债务发生纠纷绝不经官,因为一经官便明里暗里给衙门好处,即使是官司打赢了,返回部分债务,细细一算送官的好处与返回的债务顶了个平,结果还落个不通人情、心肠毒狠的恶名,得不偿失。而逼死人命就有损失字号的诚信善良的名声。所以自嘉庆以后大盛魁再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但凡是老相与,诚信可靠的商人,真正因生意赔累负不起债务,大盛魁一律给予免销!当然这里还有一个把握,那就是在选择相与上慎而又慎,在信义上无可凭信的商人大盛魁干脆不与其打交道;而一旦成为相与,则诚信倍加,在彼此交易中给对方十足的利益,使对###得成了大盛魁的相与是一种荣誉,并且肯定有厚利可图。事实上也是如此,不管是在归化本地还是在北京、杭州等地,包括在恰克图经商的俄国商人,凡是与大盛魁相与的全都是信誉记录良好的商家;而一旦与大盛魁成了老相与,这些商家的信誉也就与日俱增更加巩固。
  大盛魁在一方处于垄断地位,其力量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建立起来的。假如大盛魁发觉某相与信誉不诚不实,就会提前作出决断——宣布断绝业务往来,将不好的苗头掐在萌芽状态,尽量不把事情拖到“顶印”逼债的被动阶段。而某一商家一旦落到了被大盛魁宣布“永不相与”的地步,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起码归化的商家是再不与他打交道的。所以说,大盛魁信誉卓著之下落了个逼死人命的恶名,在大盛魁看来这事比生意损失几十万两银子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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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棋盘上的重要棋子(1)
一辆漂亮的单辕马车载着古静轩一家驶进了上史家村。远远地看见史家大院那高大的门楼和院墙,古静轩就有点紧张。马车进村之后明显地放慢了速度,可是古静轩还是嫌马车跑得太快了,他一边神色慌张地整理着衣帽一边抱怨着赶车的樊老大:“你咋把车赶得这么快?!慢一点嘛。”
  于是樊老大把抻紧了的缰绳使劲往怀里拽着,嘴里“吁——吁”着使马车放到了最慢的速度。
  照理说这史家大院古静轩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是过去他每次到史家来都是为了讨好和巴结,主客地位悬殊,人家只把他当做大盛魁的一个小伙计的家长,不拿他当回事情。古静轩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史财东久坐阔论,每次来都是简单地寒暄一阵,把所带的礼物捧上然后告辞。这次就不同了,他是古静轩财东下了正式帖子请来的客人,是来赴史财东的元宵宴。如今史财东要把他当做一碟子“菜”往桌子上摆呢,这礼遇倒使古静轩慌慌地不知如何投其手足了。离着史家的大门还远呢,古静轩就吩咐樊老大把车停住,他下得车来率领着老婆和儿媳一步步朝着史家那高大的灰色门楼走过去。
  史家大院位于上史家村正中,占地十二亩半,宅院共分六个大院,内中又套了十九个小院子;外观上看史家大院是三面临街,院墙高过三丈,需仰着脸才能看到院墙顶上的更楼和女堞式的垛口,四面高墙板着灰色的严肃面孔,与周围的贫民房舍相隔开来。只有一座大门通向里面,门楼高大,上悬一蓝底金字巨匾——福种琅环;黑漆的两扇大门上装饰着一幅椒图兽衔大铜环;大门顶上阴喙石雕楹额,上书二字“古风”,笔力雄健、浑厚,自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在里头……大门口没有人。古静轩正待往里移步时,一个人迎面走出了院门,定睛一看正是月荃。月荃今日仪表爽利,头脸刮剃得干干净净,脚蹬一双新的黑色灯心绒面布鞋,下穿黑色扎腿灯笼裤,上身着浅灰色短褂,黑色布纽从领口至胸前肚腹密密麻麻排着,全部扣得十分严谨。看到古静轩,月荃奇怪地问:“咦!——你怎么是走着来的?”
  “我是坐马车来的。”古静轩指指身后跟着的马车。
  “唉!这你就露怯了!”月荃看见马车的同时也看到了古海娘和杏儿,他朝她们点点头笑了笑,在古静轩身边放低了声音说,“我就是怕你不明规矩才出来迎一迎的,史财东在内院门口候着客人呢!客人要在内院才下车的……”
  “那怎么办?”古静轩问,“我再上车……”
  “快上车吧,我来牵马……”
  古静轩重新爬上车,端正一下坐好,看着月荃牵了马缰绳将马车引入大门。铺着石子的甬道宽有二丈,深三十丈开外,甬道的顶端是高大肃穆的神主牌楼;看不到一个人,马蹄敲打着石子的甬道,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两侧高大的墙上引出阵阵回声,那夸张了的马蹄声使得古静轩的心禁不住咚咚乱跳。
  甬道右边的墙上开着三座大小和模样相同的二门门楼,左边与之对称着的也是三座二门,都是抚廊出檐的双扇大门,暗棂暗柱,间量宽得足以使马车出入而绰绰有余……古静轩知道,这第一座院内住的是史家第三代长孙史光,第二座院内住的是次孙史晴,史耀排行老三住第三座院子。
   。。

1棋盘上的重要棋子(2)
马车进入第三座二门,套院的墙上又是并排一溜六个院门,这院门就容不得马车出入了;但套院宽阔可容得了双套马车调头。只见一溜华丽的轿车倚着南墙挨排儿停放着。一个老仆正端了草料喂马。史财东站在第一座小院的门口,史财东的身后站着一位穿戴华丽的妇人,不用说是史夫人了,史财东向古静轩拱拱手连声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古静轩慌忙回了礼,下车。主客礼让一番一前一后走进院子。穿过二进院门,又穿过三进院门,看到内院。内院的正面是一溜五间灰色砖瓦的正房,西南东面亦是五间,厨房设在东厢房;内院西边在正房与西厢房之间有一道门,通向偏院;古静轩在内院停下,古海娘和杏儿由史财东的夫人引领进了偏院,男女有别不同桌而餐,女客一律在内偏院由女眷陪宴,轿车的车夫另有招待。
  设在东厢房的厨房一开五间大,分为里外两间,内间是真正做饭的厨房,外间实为餐厅,平日以隔扇相间,此时隔扇撤去,一字摆开三张圆桌。客人经到齐了,史靖仁在结账会议之后和父亲一起回到了上史家村。史靖仁和父亲一起把古静轩介绍给大家,特别强调了他的儿子古海,说古海如何聪明能干、年轻有为,乃是大盛魁的希望,又一一向他介绍在座的客人。这就更使古静轩汗颜了——客人中只有一个人他认识,这就是曾经做过大盛魁沙尔沁驼场坐场掌柜的靳掌柜,所有的客人中还就数靳掌柜身价低微!其余的不是财主便是官人,随便拣出一位都比他身份要高贵得多!内中有祁县的知府、州府的幕友、祁县城内有名的票号、钱庄的财东、大盛魁退休的掌柜;还有两位是以进士身份赋闲的文人,以及一个身份不高但与史财东关系非同寻常的龚秀才。
  时近中午,男客这面除了一张椅子尚且空着之外,其余都已坐满了客人。这张空椅子居于三桌北边倚的正中位置,大家都明白这位未到的客人才是今日宴会的主客,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那把空着的太师椅,但又不便多问。史财东看出了客人的意思,微笑地站起来向大家拱手抱拳说道:“诸位请原谅,请大家略略候一候,今日的贵客过一会儿就会到的!”
  史财东故意甩个包袱没说出这位贵客的名字,微笑中透着神秘和得意。
  其实大家正在等待着的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大盛魁年轻有为的在任掌柜祁家驹。此刻在祁县城通往上史家村的大道上,名扬塞上的宝马白天鹅正载着祁家驹疾走。通身雪白俊美依旧的白天鹅四蹄疾蹈在大道上扬起一溜烟尘,它的华贵与矫健引起路人的阵阵赞叹。然而在白天鹅稳如软轿的脊背上,祁掌柜的心境却并不像他的宝马坐骑那样潇洒自若。自打两年前在乌里雅苏台草原上栽了跟头,丢掉了大盛魁大掌柜接班人的显赫位置,祁掌柜的心里便一直不能舒畅。被调往汉口马庄之后,祁掌柜托病在家休养了三个月。
  事情的变化就发生在这三个月之内,大概是祁掌柜回家养“病”的半个月头上,龚秀才登门造访。
  祁掌柜家居祁县城内三贤巷,是一个三进套院,既为养病,加之心情不畅,祁掌柜待在家里极少在城内露面,三个院门终日里都是静静地关着,与主人不在家没有什么差别。祁掌柜吩咐下人,概不见客。这一日上午一位客人叩响了祁宅大门的铜制门环。老家人打开门见来访的是祁县知府的文案龚秀才,便说:“实在对不起,我家主人有吩咐:他身体有恙,不能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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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棋盘上的重要棋子(3)
“龚某人哪里是客人,我是祁掌柜的老朋友,就连我这文案一职都是祁掌柜保荐!你难道不知道?”龚秀才说,“请通报你祁掌柜,就说我是来探病的。”
  龚秀才早就探得,祁掌柜其实并无什么疾病,他只是因为被字号降职觉得脸上无光不愿见客罢了,而他的造访正是冲着这而来的。
  祁掌柜正在书房内品茶读书呢,老家人轻轻地走进书房问道:“祁掌柜,知府文案龚秀才来访,您见还是不见?”
  “我不是早说了嘛——任何人不见!”
  祁掌柜一听是龚秀才,心里立刻就生出了警惕。这个龚秀才原本是他情投意合的挚友,只因为龚秀才这些年与史财东史耀过往甚密,祁掌柜便与他断了来往——大盛魁财伙不睦、壁垒分明,这在祁县尽人皆知。
  祁掌柜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连眼皮都没有抬。
  这时恰巧祁夫人进来了,听见祁掌柜的话叫住了老家人,说:“等一下。”
  祁夫人听老家人又把龚秀才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对祁掌柜解释道:“龚秀才今日登门并不是来做客的,人家是来探望你的病的,龚秀才手里还提着礼物。再者说,龚秀才也不是外人,他是你的自幼好友,别人可以不见,把龚秀才拒之门外恐怕于情理上不合适。依我看你还是邀龚秀才与你聊谈聊谈,龚秀才知书达礼也算是一方名士,或许可以为你聊解心中的郁闷。”
  “你哪里知道,龚秀才此番来怕不是那么简单,十有###他是蒋干过江——来做说客的。”
  “什么说客不说客的,你何必那么多心呢?”
  “妇人之见!大盛魁历来财伙不和,难道你不知道?”
  “我不管什么大盛魁的财伙和不和,只知道将自己的挚友拒之门外不合礼数,人家会在背后议论我们恃财眼高。其实龚秀才他就是真的来做说客又如何?你又不是一个死人没有脑筋,难道你会听他的不成?!要我说你和他谈一谈,说不定从他的嘴里还能知道史财东那方面的许多事情岂不更好?”
  “好吧,请他进来。”祁掌柜听从了夫人的意见。
  祁掌柜把龚秀才迎进了书房,双方见了礼各自落座,说了些寻常的客套话。待女佣为他们斟好了茶,退出去,老家人也退出去之后,龚秀才呷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到茶碟里,轻轻地扣上杯盖,说:“祁掌柜近来病情可好些?”
  “没事,我只是身体略感不适,调养调养就会好的。”
  “不知你请的是哪位郎中诊的脉,服的什么药?”
  祁掌柜支吾道:“郎中……便是祁县城里宝和堂的坐堂李先生,药么,也就是胡乱吃些药吧。”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龚秀才望着祁掌柜的眼睛深处问道,他的嘴角挂着诡秘、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就像麦芒似的刺痛了祁掌柜,使祁掌柜心里很不舒服,便有些不高兴,眉头不由皱起来斜着眼望着龚秀才反问说:“有什么话只管说,何必这么看我!”
  龚秀才笑了,说:“你我是自幼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恕我直言,依我看你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上。其实宝和堂的李先生我早就见过了,他给你开的药方子只是些调脾理气的药品,连李先生都说你根本没有病。”
  

1棋盘上的重要棋子(4)
“病是有,”祁掌柜吞吞吐吐说,“只是不那么要紧罢了。”
  “其实我以为若是心病去了,身上的病也就自然没了。我这里有一个治疗你的心病的方子,不知您愿意不愿意看一看?”
  龚秀才一边注意着祁掌柜脸上的反应,一边将手伸进袖筒里等对方一点头就把他的“药方子”拿出来。
  但是他没有等到祁掌柜点头。祁掌柜是何等人物,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隔着衣服早就把龚秀才的肠肠肚肚都看得一清二楚!祁掌柜伸出一只手冲龚秀才摆了一下,说道:“你的药方子上写的些什么我不看也知道,你的肚子里的话不说出来我也明白——你不是来探病的,你是来为史财东做说客的。你是要拉我入伙,帮着史财东对付大掌柜,是不是?”
  “这……这从何说起?”龚秀才被祁掌柜一下戳穿,慌张了起来,辩解道。
  “龚秀才,你我朋友一场,在我眼前你也不必遮掩,你端史家的饭为史家做事这我能理解。但是要我祁某人投靠史财东去反对大掌柜,做不仁不义的事情,我是实难从命!俗话说得好,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好!既然你已经把话挑明,我也就实话实说,你说我是说客我便是说客,我此番确是奉史财东之命而来。我乃是蒋干过江,劝瑜降曹。”
  祁掌柜大笑起来:“那你自该知道蒋干得了个什么下场吧?”
  “蒋干被天下人耻笑这是尽人皆知的故事,可是我龚某人非蒋干也!”
  “此话怎讲?”
  “首先史财东非曹操也,而你祁掌柜也非是周瑜;今日之时更非是三国时代,彼一时此一时也;想当初三国鼎立,蒋干拥曹、周瑜拥孙都是为了争天下,是你死我活;而今,你祁掌柜也罢大掌柜也罢史财东也罢,彼此都是一家人,所谓财伙一家,这和三国争夺天下完全是两码事情!这一点你便搞错了!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大盛魁生意做好了,不论是财东或者掌柜大家都有利益在里头。我如今所做的事,就是要劝你不要和财东作对,照理说大盛魁的事情你比我知道得多得多,想当初字号把你放到乌里雅苏台分庄做坐庄掌柜,史财东是为你出过力的,他王廷相并不是很情愿把你当做他的接班人的。王廷相是迫于史财东等财东们的压力才同意的了。这件事你比我清楚。”
  “这倒是……我当然记得。”
  “你刚才说我来劝你投靠史财东是要把你置于不仁不义之地,那么我问你,史耀邀集众财东推举你做大掌柜的接班人,对你是如此地器重!要知道大盛魁的大掌柜那是何等了得的位置,就是说众财东把字号的希望全都放在了你祁家驹的身上!于理于义你都该知恩图报才对,然而你却是非混淆,一心一意跟着王廷相跑,岂不让众财东失望吗?!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也!”
  “其实我祁某人心里不糊涂,史耀众财东对我的情义我是铭记于心的!”
  “还有,如今只因为你略有失误,王廷相他就把你从乌里雅苏台分庄撤下来,贬到了汉口马庄。那汉口马庄的坐庄掌柜是个什么角色?——在总号连第十把交椅都排不上。一个是拥你扶你,一个撤你贬你,孰亲孰远不是不言自明的吗?!你祁家驹是何等聪明的人,这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我来提醒吗?!”
  

1棋盘上的重要棋子(5)
祁掌柜不说话了。
  龚秀才又说:“还有,年前在归化开财东会议的时候,史财东曾经约见过聂先生……”
  “聂先生?他和字号有什么干系?”龚秀才说话时那狡诡的眼神让祁掌柜疑惑了。
  “有什么干系?——当然有干系!聂先生是归化第一名医,又精通算命,这你该知道吧?那么,王廷相每当生病必请聂先生诊治,这事你也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
  “这就对了。史财东从聂先生的嘴里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这件事情不但重要,而且与你祁家驹息息相关!这就是聂先生在为王廷相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肝病已经十分沉重!”
  “啊!”这消息使祁家驹颇感意外,他问龚秀才,“这事可确实?”
  “自然确实。”龚秀才说,“聂先生说,王廷相有隐退之意……”
  “噢,真有此事吗?”
  “事情当然是有的,聂先生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史财东,想要隐退的话想必王廷相是说过的。但是以心相度,我看这话王廷相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若真让他让出大掌柜的位置他是不肯的。”
  “我想也是的。”
  祁掌柜点点头,冷漠和警惕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两个人的谈话渐渐地投机起来。一场谈话从早饭之后一直进行到午间,双方都没罢休的意思,祁掌柜热情挽留龚秀才共进午餐。吃饭间两个人又说了许多,这时在祁夫人的眼里,龚秀才和祁掌柜已经成了十分体己的知心朋友了。这景象让祁夫人看了心中好不高兴,原来龚秀才在与祁掌柜谈话之前早已拿话把祁夫人说动了。
  午饭后两个人回到书房,祁夫人兴致勃勃地拿出围棋摆开来,让龚秀才和祁掌柜一边弈棋一边聊。时光就在弈棋与聊谈间度过。晚饭时他二人也没有移身,祁夫人吩咐下人将饭菜送至书房里。
  直到夜阑人静,龚秀才方才起身告辞。祁掌柜携着龚秀才的手穿过三门二院一直送到大门外方才停住。临别时,在昏暗的星光下祁掌柜伏在龚秀才的耳边低声说道:“碍于身份,目下我不便于亲自到史府去请安,回去请转告史财东,就说对他的深情厚意我祁家驹一定铭刻在心没齿不忘!但当用得着我的时候我自会报答,请他放心!”
  自打龚秀才来过之后,祁掌柜心境大变,笼罩在他脸上的郁云闷气一扫而光;药也不吃了,本来告了三个月的病假,只在家里待了不到二十天就骑了白天鹅急急返回汉口马庄去了。内中的奥妙外人概不知晓。汉口马庄上的同人只看见,精神沉郁的祁掌柜回了趟家之后简直变了一个人,做起事来精神振作、高昂,不日间便把汉口马庄里里外外整治得井井有条。不久这消息便传回了归化,总号大掌柜、郦先生都为祁掌柜的可喜变化而高兴。大掌柜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当祁掌柜他记取教训以励后来,他还是大有前途的。”
  大掌柜哪里会想到,这个他为之高兴的祁掌柜已非是昔日的祁家驹了!自从与龚秀才做了一场深谈之后,祁家驹已经成为了史财东棋盘上的一个重要棋子。这个大掌柜非常器重的大将之才在不久的将来回报给大掌柜的,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沉重打击!
  

1棋盘上的重要棋子(6)
现在距离那场谈话已过去两年,祁掌柜作为大盛魁在任掌柜于回乡休假时应邀出席史财东的元宵宴会,乃是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冠冕堂皇的举动。这是祁掌柜头一次登史财东家的大门。但是尽管这举动无可挑剔,出于谨慎,祁掌柜还是没按时去赴史财东的午宴,中途祁掌柜拨转了马头奔南而去,他到距上史家村四十里外的一个朋友家里去了。在那里祁掌柜一直挨到太阳落山,当橘黄色的月亮升上树顶的时候,祁掌柜才跨上白天鹅奔向了上史家村!
  其实几桌宴席在史耀的安排中只是前奏“小菜”,他招待客人的“大菜”在晚上。古月荃在厨房后边匆匆吃了些东西,主人便把他打发到祁县城里去了。他去做什么?去找县里的高跷队和旱船队。这也是模仿乔家壮举。去年的正月十五,乔家为了睦邻乡里把县城里能闹红火的高跷队和城西旱船队请到了乔家堡演出,本意是为乔家堡的男女老幼不出村子就能看上红火。不想祁县城内技艺最高的城关高跷队和城西旱船队一来,把锣鼓、脑阁等都给吸引到了乔家堡。但凡到乔家一律给予丰厚的报酬。祁县城内和周围十乡百十几个村子的人们听到消息,都从四面八方聚向了乔家堡,结果十五的红火便集中到了乔家堡,祁县在元宵节的夜晚变成了一座冷清清的空城。这可就影响大了,盛传一时。去年元宵节史耀带着家人就是在往祁县去的路上听到消息,调转车头到乔家堡看的热闹,看热闹还不算,乔家在自家的院子里露天摆开一百多张桌子的宴席招待有头有脸的人物。史耀当然也吃了乔家的元宵宴席。
  今年史耀也模仿乔家来上一回。元宵乃喜庆日子,各方来客不论官人、财主还是大贾,大家一起开怀畅饮,加上席面还有两位跑学的进士郎赋诗,好一番热闹,挨至宴席结束,天色已近黄昏。史耀请客人到院中易席而坐,摆上各种水果和名菜,品茗赏月。两位进士又应众人的请求,以月亮为题作起诗来。
  这时候大院内的仆人和帮忙的村人出出进进摆桌子搬凳子,为晚上的百人大宴忙碌开了。不久,一阵马嘶车轮滚动之声传来,县城里的高跷队和旱船队先后到了。嘈嘈嘁嘁的人声从大院的四面八方传过来,这就不只是史家大院,而是整个的上史家村就像是一锅即将滚沸的水,沸沸咕咕喧腾起来。
  月亮斜斜地挂在东边的天空上,在晋中平原的田野上,顺着车马大道和农田小路,一辆辆载着人的马车、驴车和一群群步行的穷苦农民,从四面八方踏着月色聚向上史家村。欢声笑语隐隐传来。被自己的壮举刺激得十分兴奋的史耀不断地离开座位走到院子门外去迎接不期而至的贵客。贵客都请到了内院。客人越来越多,内院里的安静亦为热闹的气氛所代替,都是场面上的人大部分互相认识,彼此寒暄问候之声不断,两位诗人也停止了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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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处三进的套院(1)
正值春耕春播的农忙季节,要耕地要整地要运肥施肥浸泡种籽,地里有做不完的营生,回到家里还要做饭洗衣打整家务,纵然这样,古海娘还要忙里偷闲地串门聊天。杰娃家靖娃家张婶家,就连住在村北的樊家她都去了,或是借牛具或是还笸箩了,寻找着各种理由发泄自己的情绪。就连平日里几乎不来往的段靖娃的侄爷小南顺的首富段财旺家她也去了。段老财以小南顺的首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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