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富贵-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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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年纪大约在三十二三岁，身材高瘦挺拔，肩宽腰窄腿长，身形比例几近完美，每一处肌肉都结实柔韧，没有一丝赘肉。泛着亚棕色的脸上，是棱角分明又柔韧的线条，五官搭配匀称，高挺的鼻翼，黑亮的大眼，宽阔的不厚不薄的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这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男性魅力的男人。
　　Mydi怦然心动，有一种暖暖的痒痒的麻麻的被尘封多年的感觉，从心底泛起。她感到脸微微有些发热，眼前有些恍惚晕眩。
　　一个多么出色多么优秀的男人啊！她在心里慨叹。
　　她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看向李伟时，这才发现，李伟年轻的脸上有些许的疲倦之色，眼角已隐藏了几丝皱纹，他的眼光，不是得意之人的神采飞扬，而是微微向下看，似在躲闪他人的眼光，他缺乏正视傲视他人的勇气和自信。他的白衬衫干净，但应是已穿了两三年的，已失去了新衬衫的那种纯净的白，有些微微泛黄。他笔挺的西裤，也有些泛毛的感觉，这说明它已洗过多次。脚下的皮凉鞋擦得锃亮，但折痕过多，尽管认真地打了油，也遮盖不住。这些，使他天然具有的摄人的风采，罩上了一层暗淡的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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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脚镯（10）
这是一个目前正处在失意和困境当中的优秀的男人。
　　Mydi在心中飞快地下了结论。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李伟。”
　　“你应聘什么职位？”
　　“营业部主管”
　　Mydi从一叠应聘简历中，抽出了他的那一张，细细审读了一遍。
　　“你的经历还挺丰富的，你在恒昌证券所干过？”
　　“是的。”
　　“那你为什么出来？”
　　李伟沉吟了一会儿，不知该怎样回答，最后决心还是实话实说，因为他很难找出更好的理由。
　　“因为我业绩太好，主管压我，后来，把我调去搞信息统计。”
　　“讲讲你在恒昌当操盘手和信息员的工作情况吧？”
　　李伟沉着地条理清晰地述说了一遍。
　　“为什么还是要到证券公司来工作？”
　　“我喜欢这一行。”
　　“为什么？”
　　“我觉得我和它之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亲缘关系。在交易当中，我常常会有一些突发的灵感降临，像有神在指示一样，很灵很准。每做成一笔交易我都很开心，这是干别的工作时所不曾体会到的。另外，它时时都在检验界定一个人的耐性和心理承受力、判断力、决断力，我喜欢它的冒险性、投机性……”
　　李伟讲这些话时，脸上荡漾着一种光辉，自信在此刻回到了他身上，让人感动。　　　　世上还有这么感性的男人，Mydi心中轻叹。
　　“你填个表吧！”
　　李伟上前接过表，坐到了门边的另一张小桌边写了起来。
　　写到婚姻这一栏时，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端坐在老板台后年轻的女经理，他停住了笔，留了一格空白。
　　Mydi接过表，认真地看了看，见婚姻一栏上是空着的，既没写“已”也没写“否”，她想，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的背后不会是简单的空白。
　　“你对薪水有什么期望？”？
　　“我希望是三千到六千。”
　　“怎么跟你联系？”
　　Mydi记下了李伟的call机号，也送了一张名片给李伟。
　　李伟有些疑惑，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下午2点15分，李伟试着打了名片上的电话。女经理的声音清晰从容地传过来。
　　“喂，你好，哪位？”
　　“你好，经理，我是李伟。”
　　“你好李伟，怎么样？想好了吗？”
　　李伟听她这样问，为自己被她记住而心中暗自有些喜悦。
　　“我已经报了一个数了，这次我想听听你们公司的意见。”
　　“公司的底线暂时不能说，你还是先说出你的愿望吧，如果你还没想法，那就想想再说。”
　　Mydi的声音理性而温软，满含权威。
　　李伟讨厌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感到她在故弄玄虚，耍人。他想，不就是个薪水问题吗？行与不行，一句话，不就得了！但为了这份工作，他只有忍住。
　　“我的意思还是三千到六千吧，我在恒昌最少能挣二千一月，最高能挣五千，经过一年多，我想多少能有点进步。”
　　“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是三千到五千一句话就能定的吗？”
　　李伟想起应聘时的情形。那天，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多小时，气氛融洽，真有如坐春风的感觉，如今又听到这句怎么理解都可以的话，不觉脸热心跳。
　　“晚上你有时间吗？请我喝一杯，咱们聊聊怎么样？”
　　李伟好像看到了女经理那直视过来的眼光。
　　

银色的脚镯（11）
权和钱会使拥有它的人变得放肆，胆大妄为，女人也不例外。
　　168
　　“你就叫我Mydi吧。”
　　Mydi就是若芬，自从进了这家加拿大华人开的嘉盛证券交易所，若芬和这里所有的员工一样，公司替她取了个英语名字，原来的汉字姓名只留在档案里。
　　用了英文名字后，大家似乎感觉自己一下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配个雪白的衬衫，深蓝色的一步裙，崭新的半高跟黑皮鞋，真有几分时尚杂志上的白领人士雅皮士的优越感。Mydi喜欢这感觉，她讨厌那种灰头土脸的日子。
　　他们约在海口一家颇有名气的酒吧。酒吧取名“稻草人”，其实屋里并没有古朴的乡村茅屋稻草人，而是庄重稳健，颇具气度的棕红木色，地板、墙裙、廊柱、拱门、餐桌椅、吧台，一律是原木铺就，显得高贵堂皇。
　　屋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桌上的一个圆圆的浅口玻璃杯中，浮着一截红色的蜡烛，一点火红的光跳荡在两人之间。火光映照着Mydi的脸，使她白皙的脸笼上一层暖暖的光晕。
　　“我是稻草人，空心人。”李伟想起一句少年时代读过的诗。
　　来酒吧的路上，李伟就告诫自己，要少说多听，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他尽量不去看Mydi的脸和脸上那两只生动的眼睛。
　　她今晚穿的是一件绿色收腰无袖V领长裙，做工考究，式样极其简洁，无一处修饰，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Mydi的雪白优美的手臂、脖子和胸口，那些地方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使Mydi看上去像月夜之竹，纯静，窕窈，修长，摇曳生姿，风韵万千。　　　　可惜了，这样的女子，应该是被男人呵护豢养在家中，像珍宝样悉心关照。如今却让她像个男人似的面对社会，面对社会的真实，还要像男人一样去斗争，去工作，去动心机，去斗心眼。
　　李伟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有些可怜，自己家中的叶子，要比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幸福。
　　这个女人一定有很多故事。有故事的女人是成熟的，成熟的女人是不幸的。
　　“你喝点什么？”
　　少爷侍立在一旁，Mydi看着他问。
　　“你喝什么？”
　　李伟反问了一声，他想和她喝一样的，这样容易消除生疏感。
　　“我喝扎啤，这里的啤酒是自酿的，很新鲜。”
　　听到这句话，他略感意外。
　　他想象着这个纤秀得几乎看不到腰身的女人，捧着一大扎啤酒喝的情形，实在有些滑稽。她小小的胃，小小的肚子，怎么去装那一大扎啤酒呢？
　　李伟是个聪明人，从这一点上，他已感觉出这个女人的善意。她在主动靠近他，以免初次到这个生疏的地方来的他有不适无措的感觉。
　　“那我也来一扎吧。”李伟对少爷爽声说。
　　“你是东北人？”
　　“是。”
　　“为什么跑那么远来海南？”
　　“我想我来的原因可能跟大家差不多。”
　　“在原单位受压，不甘现状，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是吗？”
　　Mydi适时接过话题，避免了李伟长篇叙述剖析自己的过去，从而有损于一个男人尊严的尴尬。
　　李伟觉得这女人真是善解人意。
　　来海口后，已有太多的人用疑问审视的眼光看他，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已说得太多，表白得太多，每说一次，他就被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伤害一次，他已经厌烦这种叙述了。
　　“我是广东人，暨南大学毕业，也是来海口打工的。”
　　未等李伟问，她就自我介绍了。
　　“我还以为你是台湾或香港人呢？你一点儿都不像大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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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脚镯（12）
李伟自然而然地恭维了她一句。
　　看得出Mydi对这句话很受用，尤其是从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口中说出。她愉快地笑了，眼中更加亮亮闪闪。
　　“谢谢，很多人这么说，我也不知为什么。”
　　顿了顿，她举起杯，提议道：“李伟，咱们碰碰杯！说句客套话，很高兴认识你，今晚还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我也是。”李伟也举杯相祝。
　　“李伟，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不知能不能问你？”
　　“什么事？”
　　“你做过B大学的团委书记，又做过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对证券也熟，为什么你不应聘公司的副总或经理，只应聘主管呢？”
　　“我对这个单位不熟，怕来了就当经理干不好，所以想先熟悉一下再说。”
　　李伟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如此聪明的女人面前，最好实在一点。
　　“其实，管理都是相通的，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才这样认为，经理一个月的薪水就六千，还有各项福利补助，公司还给配车。”
　　“会请我吗？”李伟有些疑惑。
　　“你既有社会经验，又有管理经验，还熟悉证券业务，有研究生文凭，很难得了。不过，你要不抓住机会，迅速占有这个位置，等别人坐下了，你再想上去就难了。”　　　　李伟感到这女人看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可是我已应聘了主管，再改合适吗？”
　　Mydi从坤包中拿出几张纸，递给李伟说：“这是你原来填的表和简介，还有我给你的两份空白表，重新填好后，你给我。”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伟虽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很蠢，但他还是问了。
　　Mydi微微一笑，说：“我喜欢和有志向的聪明人打交道。”
　　两人相视一笑。
　　Mydi接着又说：“聪明人和聪明人在一起，应该干成点事。抓住机会，记住。另外，你进来后，表面上我们仍是很一般的同事，有事或有什么想法下班后找我，明白吗？　　这单位也很复杂，将来你有好多事要做。”
　　“明白，如果我有幸应聘成功，将来各方面还请您多关照多指教。”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169
　　静静的音乐流淌在咖啡厅里，李伟和Mydi喝着酒，说着话，偶尔碰碰杯。Mydi的话，激荡起李伟掩藏于心底已年深日久的勃勃野心。他敏感到，这是他人生中一次难得的机遇，他一定要想法抓住，他已经过够了那种朝不保夕，没有尊严地位，整天为柴米油盐老婆孩子的生活发愁的日子。
　　“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狗娘养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170
　　第二天晚上7点30，李伟按照若芬写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她的住处。
　　若芬现在住的是海口最高档的小区之一——英昌花园。
　　在门卫处打电话证实之后，李伟才得以进到这小区里。经过这一查验，李伟的自信已无意中被打下了几分。
　　小区里一条条弯弯绕绕错落有致的小路边，点着一盏盏的仿古宫灯，发散着静谧的光晕，把这里弄得朦朦胧胧的。小路的两边，是墨绿的草坪，草坪的边沿，盛开着各色各姿鲜艳的花朵。路的一端，有几个白色花架，花架上缠满了绿色的爬藤植物。走过几栋房子，一个人工湖泊现了出来，碧蓝碧蓝的湖水，倒映着天空中闪耀的星星，湖边有石凳，有凉亭。湖的另一边，是一个小小的中心花园，三三两两的人在园中漫步。不远处，还有网球场和羽毛球场。
　　这里与外面喧闹的世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连它空气中都含有微甜的花香。　　　　Mydi住在G座，16层1606房。
　　

银色的脚镯（13）
李伟按响门铃，等了一会儿，Mydi开了门，把他迎进去。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大房，装修精致，舒坦开阔，她用的是淡粉色调，给人一种温暖清新的感觉。
　　Mydi袅袅婷婷走来，很淑女的样子，刚到身旁，一股幽香，随之悄悄袭来，像一缕幽魂把他勾住。
　　李伟很喜欢这香气，吸了几口沁入心脾。忍不住再吸时，Mydi已把咖啡端到了他的面前。
　　“李伟，喝杯咖啡吧。”
　　今天Mydi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金丝绒料子的黑色收腰连衣短裙，低低的V领，短短的裙身，露出她迷人的乳房和修长的大腿。
　　李伟欠身伸手去接咖啡，正看见她弯腰低下的胸口，圆润细白的半边乳房，一览无余。李伟心里一跳，赶紧把头扭开，脸一下就涨红了。
　　她坐在了李伟的对面。
　　两人喝了几口咖啡，李伟说：“我把简历填好带来了，你看看？”
　　他还是不太习惯称呼她的洋名，但又不知她的中文名字，只好省略了称呼。
　　李伟从文件袋中拿出平整洁白的几张表格，递给Mydi。
　　Mydi伸手接过，温软的小手似无意触着了李伟的手。
　　李伟的心颤了一下，但他立即告诫自己不要逃避。从今晚她的妆扮，还有她闪亮迷离的眼神，李伟已经知道，今晚Mydi让他到她的住处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知道要想进这公司，他决然逃不过这一关。这个女人，决不可能和一个与自己没有亲密关系、不易控制的男人合作。
　　想起昨晚的豪华本田车和今晚这一平米至少七八千元的豪宅，这女人哪来这么多钱呢？
　　Mydi接过表认真看了两遍，说：“很好，只要把你在恒昌的工作经历稍微改一下就行了。你应该这样写：作了两年操盘手，后一年任主管。这样，你应聘经理就顺理成章了。”
　　李伟从心里佩服这女人的聪明，赶紧接过来低头改写。
　　这时Mydi起身走到电视前，关了电视，房间里一时很静，李伟的心不由得又紧了一下。却听得柔曼抒情的小提琴曲，像潺潺溪水一样，流淌在房中。李伟暗自责备自己瞎猜乱想，思想有些肮脏。
　　Mydi站在大落地玻璃窗前。窗帘已经拉开，房中只有一盏壁灯亮着，蓝莹莹的，光线昏弱，窗外明净深蓝的天空中有半透明的夜光直泻进来，与那静静流动的乐曲交和在一起，使客厅变得光影浮动，半明半暗，神秘而悠然。
　　李伟被这美景吸引，起身来到窗前，站在Mydi身旁，没有说话，他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一刻。
　　Mydi手端半杯干红，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窗外的夜空，内心却早已向身边这个男人而开放，她觉得他浑身发散出的浓烈的体味，正越来越浓地把她围裹起来，这让她耳热心跳，不能自持。
　　是的，今晚叫李伟送表到她住处来，是她精心设计好的，她设想了种种诱惑的过程，甚至准备好了黄色光盘。但她没想到，那一刻，这么快就到来了。
　　她太想男人了，太想拥有一个真实、有力、强壮的生命在怀。
　　自从丈夫出国后，她就拒绝和一切男性来往，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她发誓要对得起远在几万里外独自奋斗的丈夫。
　　到海口后，为了避免男性的骚扰，她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丑陋古怪的老姑娘，永远是一身蓝色的牛仔衣裤，运动鞋，不近视的明亮的大眼罩上了一副宽边琥珀色眼镜，那还是七十年代的款式，剪着一头又厚又齐整的蘑菇头，蠢极了的样子。后来为生活所迫她进歌厅当了小姐，才摘了眼镜，修剪了一个典雅的三十年代上海职业女经理的发型，直发垂耳，底沿外翘，显得精神干练。虽然穿上了美丽的裙衫，恢复了化妆，但她拒绝跟那些肮脏的猪上床，她把那些有俩儿小钱，或混了个一官半职就出来泡妞的男人，都统称为“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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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脚镯（14）
遇上现在这家证券公司的老板，他提携了她，她做了他的情妇。可是这个外表精瘦矮小的老头，在床上是个阳萎患者。她认为这是她拥有车、房、存款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想和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在一起，让他占有她，统治她，填满她心中那个空旷洞口。现在，这个男人终于出现了，而且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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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端起一杯酒递给李伟说：“你看，窗外的夜色是不是很美？喝一点吧？”
　　李伟接过酒就是一口，两口就喝了一杯。Mydi适时地又给他添满一杯，然后伸过手中的杯和他碰了一下，也喝了一小口。李伟一口又喝了半杯，感到有些眩晕，心跳加速，胸中有一股火在烧。作为一个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东北男人，他是太明白今晚这酒的含义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拒绝，就只有多喝酒。
　　又倒了两杯，一瓶干红就见底了。
　　Mydi仰脸问道：“再开一瓶，好吗？”
　　夜光洒在Mydi绯红的脸上，有一种纯净柔和的光辉，李伟的眼光第一次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看到了她灼灼闪烁的目光后燃烧的渴望。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他的心中回响，罢了，前面就是陷阱我也得往下跳。
　　他伸手揽过了Mydi的腰。
　　就在他的手碰到她腰的一刹那，他忽然感到这女人的腰是那样纤柔娇弱，仿佛轻轻一掐，那细腰就会被折断。
　　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情，像强电流一样击中了他，他一阵颤栗，手中的酒杯“啪”地摔碎在地上。同时，Mydi手中的另一只酒杯也“啪”地一声摔碎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