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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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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翰的主人连维材,过去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对外全面开放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现在必须赶快做。不这样,我国就要落在时代的后面,落得很后很后,赶也赶不上。
  连维材的这种意见,肯定就是温翰的意见。
  五十万两!这恐怕只能解释为尽快对外开放的活动费。
  太湖石由云彩形变为波浪形。像是怒涛被击碎时的浪头。
  “对方不妨把我当作棋子。我也可以反过来把他当作自己的棋子嘛!”林则徐正想到这里,冷不防温翰说道:“英国船很快就会离开上海。您可以不负任何责任。”
  “噢。”林则徐盯着对方的脸,“您想把英国船也当作棋子来运用吧?”
  “是的。”温翰回答说。
  5
  巡抚是单独处理政务的官吏,从官制上说,不需要辅佐官吏。他们是突出地位于官僚组织之上的高官。不过,实际上他们还是带着一帮人,这些人称作书吏、幕友或幕客,也就是私人秘书和顾问团。
  清代的科举制度过于重视文辞,拘泥于形式,使一些有才能的人只因文辞不合规范、字写得不好,而在考试中名落孙山。这些人不能当正式的官吏,于是就当上了“幕友”。在现实中这些定员之外的私人职员操纵政治的例子是很多的。
  林则徐的幕友中有一个人叫招纲忠。他作为行政官吏的能力几乎等于零,但在处理人事关系上却十分出色。
  温翰离开平山堂之后,林则徐把这位招纲忠叫来。
  “招先生的师父近况如何?”林则徐问道。
  “您是说王老师吗?”
  “是的。还在这附近吗?”
  “听说是这样。”
  “情况还是照旧吧?”
  “嗯。他本人好像很得意。不过,依我看,总觉得他有点儿自暴自弃。”
  “这种自暴自弃,在市井隐姓埋名,正是你未能跟你师父学到的地方,因此你才当上了幕友。”
  “我有经济上的原因。”
  “你师父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困难。”
  “不过,他坐在家里也有人送东西来供养他。”
  “我想见一见你师父,越快越好,当然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明白了。想办法跟师父联系联系吧。”
  招纲忠的师父就是隐居于江南的王举志。社会上都把王举志看作是侠客的首领。像他这样来去无踪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不过,通过某种途径,马上就可以了解到他的所在。
  这天晚上,招纲忠来到街上。
  扬州是个懒懒散散的城市。它的繁荣已经慢慢地被对岸的镇江夺去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江苏巡抚(7)
自古以来这里的女性就以美貌而闻名。人们常说:“腰缠十万贯,骑鹤游扬州,不知归。”总之,这里是个美人窝。
  招纲忠出门的时候,幕僚朋友们跟他开玩笑说:“喝点酒是可以的,可不要让美人缠住了忘记回来啊!”
  招纲忠并非不喜欢女人,但这天晚上他有任务。他瞅了瞅几家酒店,走进了一家顾客最多的酒馆。酒馆隔壁是一家经营扬州特产——竹编工艺品的商店。
  他左手拿着斟满酒的酒杯,右手掌盖在酒杯上,然后把盖酒杯的手掌揭开一点,喝了一口酒,喝完又盖上。这样反复了三次。
  这一行的人到了别的地方,规定有种种同当地与自己所属组织保持友好关系的同行进行联络的暗号。招纲忠刚才的动作就是表示“有事想打听”的暗号。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来到他的身边说道:“童子登山。”
  “中途返回。”招纲忠回答说。
  这种问答是他们之间通用的行话。
  招纲忠请求他同王老师联系。
  “我不知道老师在什么地方,让我去打听打听吧。”大胡子说。
  第二天林则徐一行人出发之前,一切都联系好了。据说王老师恰好正准备从镇江去江阴。见面的地点定在常熟的燕园。
  常熟头号富户蒋家的府宅称作燕园。坐落在城北门灵官殿旁边。
  燕园与当地的拂水园并称,都是著名的庭园。拂水园不久就荒废了,而燕园基本上按原来的面貌保存下来。它是康熙年间当过台湾知府的蒋元枢不惜重金建造的。园内有两座假山,东南边的假山用的是太湖石,西北边的假山是黄石。当时政府的大官儿外出旅行,喜欢住在各地豪族绅商的家中。林则徐也在这里住了一宿。大官儿来住宿,这是家门的荣耀,家主蒋因培愉快地款待了巡抚一行人。
  可是这天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他名叫王举志,人们称他为江南大侠。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这个人物也是必须款待的。蒋因培只好把他迎进家中,安置在同巡抚一行人相隔很远的房子里。
  但巡抚与王老师却在当晚见面谈话了。这件事除了招纲忠外,谁也不知道。
  他们俩已经见过多次面。
  林则徐在江苏省长期工作过,他当然十分了解王举志是何许人物。王老师一闹别扭,全省就会一下子闹腾起来,各地的扒手、小偷一齐开始活动,官盐、官粮遭到抢劫,饥民团的人数突然增多,赌徒们好像从冬眠中醒来,干出种种暴行。所以地方官也不得不对他敬让几分。林则徐为了保护官盐,也曾经会见过他。
  现在林则徐把王举志迎进燕园的一间房间,说道:“我一向对您很钦佩。当官的要想调动人也是很困难的,而您是一介布衣,却能调动十万之众。”
  “您过奖了,我感到羞愧。您特意约见我,我想不会只是说一些夸奖的话吧。”
  “除了夸奖之外,还想跟您谈一点事情。”
  “请问是什么事情?”
  “我很钦佩您。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十分惋惜。我想说的就是这一点。”
  王举志听林则徐这么一说,把脸转到一边。人们称他为老师,其实他还没有到达这种年龄,他比四十八岁的林则徐还要年轻几岁。
  他有一张柔和的面孔,下巴稍宽,脸色白皙,五官端正,眉毛不浓,与其说是眼睛鼻子显得大,毋宁说嘴巴显得小了一点。而他这副容貌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刚刚出浴那样轻松愉快、干净利落。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一高兴立即就可以调动江南的整个黑社会。许多人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干。这大概是由于他随时都准备着豁出自己的性命,这一点打动了人们的心弦。
  这也就是招纲忠所说的“自暴自弃”。唯有这一点招纲忠未能从师父那里学到。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王举志之所以为王举志,也许就在于这种自暴自弃的勇气。而且他并不粗暴,令人有一种经过理智清洗过的、清澄透明的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林则徐心里这么想,好似突然明白过来。
  “羞愧!羞愧!”王举志没头没脑地说。这是他平常的口头禅。
  “您羞愧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事情。种种的……”
  “我接着刚才的话说吧。我感到惋惜的是您只能调动十万之众。”
  “只有十万?”
  “您本来可以调动百万,不!千万之众。实在可惜啊!”
  “我并没有怀着什么高尚的思想去调动人。也可以说是排遣排遣寂寞吧。有时候也是为了发泄发泄胸中的怒气——我感到羞愧!”
  “如果能调动百万、千万之众,也许更能排遣寂寞吧。”
  “是吗?!”王举志歪着脑袋。
  林则徐想起了饥民团的旗子。这旗子不知道现在又从哪个没有头脑的丑角那里转到谁的手中了。但愿不要落在糊涂人手中。王举志毕竟是个明白人啊。
  “这样一来,您也许就不会感到羞愧了。不仅是您——”林则徐加重语气补充道,“也包括我们。”
  王举志的眼睛突然露出异常的光辉。他们俩互相盯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呆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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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门外(1)
对默琴的想念,一下子变成这种政治感慨,确实有点不合乎情理。
  他具有一种异常的多愁善感的性格,一碰到什么事情,立即陷入一种失神落魄的状态。他往往一味地用意志和理智来压抑他那过于丰富的情感。在他的身上,一种可以称之为幻想的诗魂同对当前现实的关心交织在一起。
  龚定庵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1
  龚自珍向他供职的国史馆告了假,今日再度赴外城的吴钟世家拜访。吴家的二楼,总是有些文人雅士聚集在那里品茗下棋、谈古论今。不过,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
  主人吴钟世两手抱了一大堆书,在走廊里跟龚自珍打招呼:“噢,定庵先生又到不定庵来了吗?”
  “嗯,刚才来的。”龚自珍应声说。
  龚自珍号定庵。而吴家的主人却模仿他的号,为自己的家起名叫“不定庵”。而且还故意请定庵给他写了一块门匾。定庵的字写得很蹩脚,但他对写字却向来乐此不疲。凡有朋友相托,他都高高兴兴地提笔挥毫。前面已经说过,厦门连家别墅的门匾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定庵’,定庵书”——这块好像取笑他的匾额,挂在吴钟世家的门上已经好几年了,从他们几位朋友成立同人组织“宣南诗社”的时候起就挂在那儿了。
  “你在那儿随便歇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就来陪你。”主人说道。吴钟世今年四十七岁,小个子,人很机灵。
  “今天好像谁也没有来呀!”
  “大概以为是晒霉的日子,避忌讳吧。”
  “啊,是吗?我都忘了。今天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是晒霉的好天气啊。”
  阴历六月六日有晒书籍和衣服的习惯。北京的阴历六月经常下大雨,在这样的时候晒霉,似乎不合情理。不过,这是一年一度必须要做的事,而且唯有今年(道光十二年,即一八三二年)夏天的记录上记载着“旱”,晒霉还是很合适的。
  定庵等吴钟世抱着一堆书穿过走廊后,独自走到窗边。一打开窗户,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分为两部分。视野的上半部是鲜艳耀眼的碧蓝色,下半部则截然不同,是一片暗淡的颜色。
  这座不定庵坐落在北京正阳门(通称前门)外东边的一条胡同里。打开面北的窗户,看到的是连绵不断的、灰褐色的、高达十米的城墙,城墙的下面是一片布满灰尘的屋脊。
  当时的北京,即使是主要的街道,也只是两边的人行道铺垫着石子,中间并不铺垫。据说天一下雨就遍地泥泞,三天不下雨就积尘三尺,一刮风就“黄尘十丈”。
  碧蓝清澈的天空,布满黄尘的灰暗城墙和屋脊——这是看过多少遍的景色!
  “太腻味了!”龚定庵厌烦了。
  书籍全部搬到院子里,书房空旷起来。吴钟世一高兴,顺便又把书橱挪动了一下,准备把那里也打扫打扫。空书橱很轻。放在屋子东北角上的这张书橱一挪开,它背后的一扇窗户露了出来。
  “啊!对,这儿还有一扇窗子哩!”过去这里没有放书橱,后来藏书越积越多,十年前这扇窗子才被书橱堵了起来。
  吴钟世漫不经心地往这扇窗子外瞅了瞅。已经十年没有从这扇窗子往外看了。书房在二楼的东北角,可以从其他的窗户、不同的角度看到外面。
  这座不定庵面南是一条狭窄的胡同,背后是一家名叫昌安药铺的大药店。药铺的店堂朝北,面对着一条相当宽阔的大街。所以这两家是背靠背,中间有一条只能容一个人通行的小过道。不定庵和它的东西邻舍都是背靠着药铺的后墙,可见药铺是相当大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正阳门外(2)
昌安药铺的后墙弯弯曲曲,从不定庵的窗子看不到它的东侧。不过,由于角度的不同,从书房的这扇窗户可以看到它的东面。
  “啊呀……”吴钟世歪着脑袋沉思起来。药铺的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小门。而十年前确实没有。在这条勉强只能通行一个人的小过道里,东西两头又被药铺的仓库和药材粉碎场的房屋堵住。在这种地方开了一道门,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就好像要回答他的疑问似的,这时恰好一幅奇妙的情景进入了他的眼帘。
  从药铺的后门走出了一个人。天气这么热,这人却蒙头盖脑地罩着一块青布。东西两头都不能通行,这个人究竟要上哪里去呢?
  那个头蒙青布的人,对着吴家东邻的后墙弯了弯身子。
  “啊!明白了。”吴钟世是个机灵人。
  药铺的后门当然不是为了往东西两边通行而开的。一出这道后门,紧对面就是不定庵东邻人家的后门。那家也开了一道后门。看来是昌安药铺和不定庵东邻人家为了能够互相通行,才开了两道面对面的后门。
  刚才那个人弯了弯身子,那是为了开锁。
  在吴钟世沉思的时候,那个头蒙青布的人当然已经走进了这边的后门。“全部明白了!这件事应当告诉定庵。对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啊呀呀!”吴钟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2
  龚定庵是浙江杭州人,现年四十一岁,是公羊学者,也是一位诗人。他和妻子儿女住在北京的上斜街,但他的性格一向多情。
  他幼时被人们称为神童,但会试却屡遭失败。他长期中不了进士,有人为他辩解,说是因为他的字写得不好。其实恐怕还是由于他平素所习的学问不是应试的学问。道光九年,他三十八岁时好不容易才中了进士,但成绩并不佳,未能进入翰林院。他胸怀“忧患”,一直停留于原来的正七品内阁中书的职位上,现在在国史馆担任重修《大清一统志》的校对官。曾经被任命当知县,但他辞谢未去。
  现在他抱着胳膊,坐在桌子边。他到这里来,除了想跟好友们聊聊天外,还有另外的目的。
  不定庵东邻的那户人家,他们戏称为“妾宅”。家主据说是山西商人,但谁也没有见过他。最近十年间,租房子的房客变换了三次,但都是年轻的妇女,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妓女出身的女人。看来不知是哪儿的财主专门在这里养妾,而且不时地更换。奇怪的是谁也没有见过这儿的男人。
  一年前又换了女人。
  当时吴钟世向不定庵的常客报告说:“这次来的可是个大美人,腰肢婀娜,简直像迎风摇曳的杨柳。而且不像是北里(妓院)出身的人。”
  可是有一天,一个少女大大咧咧地走进了不定庵的俱乐部。她自称是邻居。问她的姓名,她回答说:“我叫李清琴。”她年约十五六岁,脸蛋儿确实长得很漂亮,只是胖一点,跟她的年龄不相称,没有吴钟世所形容的那种“腰肢婀娜”的感觉。
  当时龚定庵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吴钟世,好像是说:“喂!这就是迎风摇曳的杨柳吗?”吴钟世的脑袋瓜儿十分灵敏,他立即给大家介绍说:“这位是邻居的妹妹。”这才打消了大家的疑问。
  清琴生性不怯生,她听说定庵是诗人,就邀请他说:“我姐姐也作诗。她说什么时候能请位好老师给她修改修改。老师,您上我们家去好吗?”在座的朋友都兴高采烈地揶揄定庵说:“去吧,去见见玉京道人嘛!”

正阳门外(3)
清初的名妓赛赛当过女道士,起名叫玉京道人。她是个才女,文笔秀丽。她与诗人吴伟业之间的悲恋曾经轰动一时。
  当时定庵只不过出于一种好奇心,想看一看吴钟世所说的“腰肢婀娜”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儿。可是,见到清琴的姐姐默琴之后,就变成了她美貌的俘虏,终于想当吴伟业第二了。
  吴伟业的对象是女道士,龚定庵的对象是“别人的妾”。
  “看来谁也不会来了,我还是回去吧。”吴钟世一进屋子,定庵就站起来说。
  “上隔壁去吗?”
  定庵没有回答。
  “要是想上隔壁去,就打消这个念头吧。她男人刚才来了。”
  “你怎么知道?”定庵又坐到原来的椅子上。
  “她男人是什么人,我也大致观察出来了。”吴钟世说。
  “是什么人?我问过她,她就是不说。”定庵的表情严肃起来。
  “有点儿不敢说吧。因为是身份很高的人。”
  “这一点她也说过。”
  定庵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事情。当时他揪住默琴的衣领,来回摇晃着她的脑袋说:“你男人叫什么名字?给我说!我嫉妒他!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不能说!唯有这件事请您原谅。”
  “不说我就杀了你!”他双手使劲。
  “您杀了我吧!”她挣扎着,眼里浮出了眼泪。
  默琴的眼泪是不可战胜的,他松开了手。她雪白的脖根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迹。这是定庵狂乱的双手使劲揪她的衣领弄成的。看到红印,他也哭了。
  “好啦好啦,以后再也不问了。”
  之后两人疯狂地拥抱在一起。
  闹到这种地步默琴也不说出她的男人是谁,而吴钟世却说他已经觉察出来了。
  “是什么人?”定庵催促说。
  “是军机大臣。”
  “什么?是军机大臣?!”
  “对!而且是鞑虏!”
  鞑虏是汉人带着侮蔑与憎恶的感情对满族的称呼。定庵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问道: “是两个字的还是三个字的?”
  清朝的政体原则上是皇帝独裁。但在皇帝亲政时,要设四五个军机大臣以供商谈。人们往往从军机大臣的名称而认为他们所管的工作只限于军事。其实他们决定有关国政的一切机要问题。所谓六部不过是单纯的行政机构,必须要遵照军机处的决定来处理事务。可见军机大臣的权力是极大的,他们位于文武百官之上,颐使六部的尚书、各地的总督和巡抚以及各个军营的将官。
  道光十二年的军机大臣满汉各二人,共四人。汉族的大臣是曹振镛和王鼎,满族的大臣是文孚和穆彰阿。这就是说,名字为两个字和三个字的各二人。定庵所问的意思是: 这人是文孚还是穆彰阿?
  “三个字。”吴钟世回答说。
  “穆彰阿!”定庵呻吟般地说。他扬起眉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3
  不定庵的吴钟世和定庵龚自珍是同乡,都是浙江杭州人。吴钟世的思想、动作都惊人的敏捷。但异常的才能并未能使他走上正道。
  清代的学问主要是涉猎古典文献,尽可能在脑子里把古代的文化恢复出原来的面貌。这就是考证之学。当政者也奖励这种学问。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同现实的政治与生活毫无关系的——不,断绝了关系才能形成的——学问。
  一些想把学问与现实稍稍结合起来的人,逐渐脱离考证学,而趋向于当时刚刚萌芽的实用主义的公羊学。
  公羊学起源于解释孔子的《春秋》的《公羊传》,是一门注重实践和改革的学问。把它向前推进一步就成为“经济之学”,它所论述的是有关海运、水利、货殖、产业、地理等现实的政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正阳门外(4)
吴钟世曾经跟已去世的刘逢禄学过公羊学。这虽是一种实践的学问,但不适用于应试。他也曾参加过科举考试,但每次都名落孙山。最后断了中进士的梦想,当了林则徐的幕客。林则徐是公羊学派的政治家。
  林则徐一直把吴钟世安置在北京。这次去江苏赴任,也未带他同行。原因是北京系政治中心,吴钟世承担着为林则徐搜集情报的任务。不仅要巧妙地搜集情报,还要分析和归纳情报。林则徐在吴钟世身上发现了这种才能。
  “是怎么知道的,我给你说说吧。”吴钟世按着定庵的肩头说。这肩头还在激烈地抖动。
  “你给我说说吧。”定庵的声音里带着悲痛。
  “好吧,事情是这样。过去谁也没有看见过隔壁妾宅里的男人,说起来这也并不奇怪。我家出入的人很多,可是我过去就从来没听说过谁曾见过那里的男人。”
  “我也觉得奇怪啊!……”
  “不过,有男人是确定无疑的。而且既然养了女人,那就应当上女人那去。”
  “那当然啰。”定庵从默琴的口中就听说过她有男人。而且还约定了当男人来的时候,在门旁系上一块黄布条作为暗号。实际上在半年中,这块作为暗号的黄布条只系过两次。
  “可是,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去,还是个谜。”
  在第二次门旁出现黄布条的时候,定庵想看一看这个可恨的家伙,便躲在隐蔽的地方瞅着默琴的大门。可是瞅了很长的时间并未见男人出来,而是默琴的妹妹清琴出来把黄布条摘下去了。后来他搂着默琴谈起在门外等了好久的事,默琴这样回答说:“实在对不起。他早就回去了,是我忘了去摘布条。”
  “这个谜刚才才解开了。”吴钟世说。
  “解开了!?”
  “因为晒霉,我挪动了一下书房里的书橱,那里有一扇窗子。我家后面东边的那一段,从别的地方看不见,唯有从这里才看得着。……我看到一个男人从后面的人家——昌安药铺的后门走了出来。”
  “那种地方还有后门?”
  “我以前也没有注意过。不过,隔壁的妾宅也有个后门。你该明白了吧,这样就可以和药铺子从后门来往了。”
  “就这样……”
  “是呀,你可以想象出来,她的男人是从后门进出的。”
  “那么,那个男人是穆彰阿吗?”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他头上蒙了一块青布。”
  “那么你怎么知道是枢相(军机大臣)呢?”
  “这是我的推测。”
  “你的推测一向有道理,这是大家公认的。不过……”
  “你听着嘛!这男人不会是昌安药铺的老板。那位老板我很了解。他叫藩耕时,跟大老婆、小老婆一块儿住在店堂后面的房里。这都是公开的。即使他再娶一个小老婆,也不会特别让她分居在后面。”
  “这话有道理。不过……”
  “我也曾想过是不是账房先生。不过,这家伙不可能干出在老板家的后面养女人的事。”
  “除了账房先生外,不是还有一个什么医生在他家里吃闲饭吗。这是个怪人,谁请也不去,即使找上门来,要不是很有来头的人,他也不给看病。”
  “我起初也曾想过会不会是这个装模作样的医生。不过,这个医生——名叫温超光,已经上了年纪,还是独身。如果他有了妾,会把妾放在自己的身边。不是把妾叫过来,就是自己搬过去,二者必居其一。因为他自己现在还住在别人家里,受别人照顾。”
  “有道理。那么……”定庵焦急地看着吴钟世。

正阳门外(5)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 从十来年前开始,穆彰阿就为了治疗胃病,经常来昌安药铺找这位食客先生。”
  “嗯。这事我也听说过。”
  “宫廷方面有的是名医。凭他的身份地位,只要一叫,哪个医生不会摇着尾巴跑去?可是他却偏偏来找这个不出诊的怪医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
  “也许他是个有能耐的名医吧。”
  “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吧?”定庵紧握着的拳头直发颤,但吴钟世并没理会他,继续说:“你跟默琴相好,当然知道她是别人的爱妾。不过,对手既然是穆彰阿,我觉得你还是有点思想准备为妙。……我这么跟你说,有点不好吧?”
  “不,我很感激。”定庵垂下了头。
  “话就说到这儿吧。”吴钟世转了话题,“不知林巡抚到什么地方了。那艘英国船肯定要停靠上海,不应当让他受牵累啊。”
  这个话题现在已引不起定庵的兴趣。他说了一声:“我要走了。打扰你啦!”说完就像逃跑似地离开了。
  “唉……”吴钟世目送着定庵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4
  透过淡绿色丝绢的帷帘,隐约看到一张朱漆的双人床。缀锦的椅袱(椅套)甩在猩猩绯的地毯上。天气热,直接坐在紫檀椅子上更舒适些。
  男人的一只脚搭在楠木脚踏上。鞋子已经脱掉,光着脚板。在脱下的鞋子旁边,放着一块卷成一团的青布。男人穿着一件轻便的白色长衣,胸口裸露在外面,一个劲地扇着扇子。
  军机大臣穆彰阿舒舒服服地在休息。
  “要是在家里,一定会有人来给我扇扇子的。”他这么说。
  “那我来……”默琴慌忙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孔雀羽毛做的扇子。
  “不,不用你扇。在家里仆人服侍我,在这里我要侍候你。”
  默琴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扇子,坐了下来。
  穆彰阿的脸又长又扁,吊着两颗略带浮肿的细长眼睛。这是典型的满族人的面孔。他已经五十多岁,但那结实的骨架、高大的身躯仍不显得衰老。
  现在就是他在操纵着清国的政治。
  他的情绪好像很不错,斜躺着身子,一只胳膊肘撑在旁边的桌子上。那是一张朱漆的书桌。桌子上放着几本书。
  军机大臣懒洋洋地拿起其中的一本。“嚯!《内训》?!哈哈哈!”他好像十分有趣似地大笑起来。他的嘴巴虽然张着,但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鼻孔出来的。
  《内训》和《女论语》、《女诫》、《女范捷录》合称“女四书”,是妇女道德修养的教科书。默琴听到男人的笑声,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抽缩。她心里想: 大概是侍妾的房间配上“女四书”,叫穆彰阿感到好笑吧。
  “热吧?”穆彰阿的眼睛盯着默琴,手仍在翻弄桌上的书。
  默琴叫他的视线一盯视,感到整个身子都僵直了。
  “下一本该是《贤媛诗》了吧?”穆彰阿用眼梢瞟了一眼书名。那是一本汇集女诗人作品的诗集。
  默琴更加紧张起来,注视着男人的手。更加可怕的是穆彰阿会不会马上打开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她的习作诗,而且诗稿上还有龚定庵用朱笔为她修改的字迹。如果穆彰阿要问这是谁修改的,那将怎么回答好呢?默琴想到这里,心就怦怦地猛烈跳动起来。她还只有十九岁啊!
  “我说,……”她心里祈求着男人的手指头不要挨那个抽屉,问道,“您什么时候去热河呀?”
  “顾不上去热河啦。”男人用他那细长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
  北京一到夏天就热得厉害,按照惯例,朝廷要到热河的行宫去避暑。。 最好的txt下载网

正阳门外(6)
默琴低着头,用眼梢担心地瞅着男人的手指头。手指头正在桌沿上。
  “那为什么呀?”她这么问道,好似要用自己的问话来阻止男人的手。
  “嚯,……”也许是她的祈求起了作用,男人的手指头离开了桌子。“你问为什么,这可是头一遭的新鲜事儿。我觉得你的性格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很少说话;特别是听了别人的话,从来没有问过一个为什么。”
  默琴满脸通红。
  “是你妹妹的性格传染给你了吧?清琴可是个爱打听新鲜事的丫头。”
  这时清琴端了一个盘子走进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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