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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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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越是镇定,米内心里就越没底,国王真的在右边么?也许自己有一瞬间看花眼了?或者上校在洗牌的时候加入了一些精巧的小手法?上校可是号称从未输过的啊!曾经有很多人气势十足地坐在上校对面,瞪大了眼睛看他洗牌,再自信满满地翻牌,最后输得倾家荡产,连走出赌场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么多人输了,凭什么他们俩能赢?他们俩哪里比那些见过大世面的老赌客强?越这么想米内就越紧张。赌注是十二枚银币,在成年人看来不算什么大数字,可米内还指着靠这些银币过完这个月呢。“零花钱在赌场里输光了,想预支下个月的”这种理由在家里人那里可说不通。
上校的表就放在桌上,秒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米内的心跳速度几倍于滴答声,他觉得自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输定了…输定了…输定了…好像有魔鬼在他心里小声地诅咒。
他鼻头上挂了一滴汗,随着重量越来越大,汗珠终于悬挂不住,“啪”地滴落在台面上。
那一刻,西泽尔伸手翻牌,持剑的君王坐在骷髅王座之上!国王!
米内惊喜地尖叫,他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区区十二枚银币的小游戏,三张牌里翻国王,谈不上什么技巧,根本就是碰运气,可翻牌的那个瞬间在米内看来如此惊险,仿佛图穷匕见。
“看起来是我赢了。”西泽尔淡淡地说。
上校错愕了片刻,借着懒散的笑容再度浮现,他缓缓地拍掌,“漂亮,漂亮!今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位有国王之手的年轻人!”他把桌上的银币推向西泽尔,提高了音量,“这个拥有国王之手的年轻人刚从我这里赢了六十枚银币,接下来的赌局会更加精彩,有兴趣的朋友们,欢迎围观!”
几个闲着的赌客围聚过来,这还真是少见的事情,一个神学院的学生,上校竟然把他看作对手。
西泽尔把赢来的银币全都堆在赌桌上,又一次下了全注。
“为什么不多分几堆?这样你能玩得更久一些。”上校微笑着建议。
“谢谢,不过不用了,下午我还有考试。”西泽尔也微笑。
国王,国王,还是国王!
随着国王一次又一次地被翻开,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起初他们还笃信着上校的赌运和那三张魔牌,但今天幸运女神坚定地站在西泽尔那边。
他第三次翻开国王的时候,有人惊呼起来,第五次翻开的时候,惊呼变成了欢呼。眼前的一幕太让人激动了,被诅咒的魔牌在这个男孩面前失去了效力,好像是神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帮他翻牌。
越来越多的银币被推到西泽尔面前,银币又被兑换成金币。
上校的洗牌速度越来越快,手法也越来越花哨,最后只剩下几团金色光芒在手中翻动。西泽尔翻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每次他抓起某张牌扔在桌上,必然是国王。
手起牌落,西泽尔第十三次翻开了国王,欢呼声低落下去,接下来是可怕的安静。
上校死死地盯着西泽尔手中的国王,脸色铁青,眼睛里逼出刀锋般的锐气。
上校愤怒了,这个来自神学院男孩竟能把上校逼到这个地步。看客们都心惊胆战,据说得罪了上校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很好,现在你有足够的赌注了,我们何不把赌局弄得再大一些?”上校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凶狠,“终于遇见了有国王之命的男孩,真让我高兴!但年轻人,你要清楚一件事,国王是必须连战连捷的,失败的国王会被敌人砍下头来!所以当你走上了国王之路,就要一路走到底。”
“很抱歉,没法陪您玩了,我说过的,下午还有考试。”西泽尔站起身来,把桌面上的金币收好。
他赢来的钱最后兑换成六十枚金币,金币背后上都有独角兽印花。那是美地奇家族的家徽,美地奇家族是教皇国最富有的家族,他们发行的金币通行四方。
有人在心里赞叹这个男孩的聪明,赢到这里收手就好了,要是接着赢下去,鬼知道他能不能带着钱走出赌场的门。
“米内,我们走吧,再晚就赶不上铛铛车了。”西泽尔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背后枪械上膛的声音。
“我说了,国王之路就得一路走到底,中途退出的国王也会被敌人砍下头来。”上校手持沉重的大口径短枪,指着西泽尔的后心。
人群中传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这间赌场里混的人都了解上校的脾气,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亡命之徒,他那支短枪可不是用来装饰的。西泽尔想见好就收,但已经晚了。他在所有人面前打了上校的脸,从此上校的神话就终止了,上校无法忍受。
“我赢的也不是很多,应该不用这样吧。”西泽尔转过身来,米内吓得躲在他身后。
“你赢的确实不算很多,但我不能容忍有人在我面前耍花样。你最好向我展示一下你是怎么作弊的。”上校神色狰狞。
“您怎么能肯定我作弊了?”
“你连赢了十三次,这个几率大约是160万分之一,没人会有这样的好运,唯有作弊。赌场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作弊的,我一枪打穿一个作弊者的心脏,也是合情合理的。”
人们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以免上校开枪的时候,西泽尔胸口冲出来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我只是看穿了您从来不输的秘密。”西泽尔微笑。
上校一怔,“我的秘密?”
“关于您的魔牌、您的身份还有您那千变万化的手法。”西泽尔淡淡地说,“您玩的其实是个心理游戏,在东方,它被称作杯子游戏,街头艺人把一个红色的小球扣在杯子里,跟另外两个杯子互换位置,最后让人猜小球在哪个杯子里。人们总以为自己看清楚了,下注就能赢,但最后赢的总是街头艺人。”
“接着说。”上校冷冷地说。
“输的人总是不甘心,觉得街头艺人耍了什么花样,但他们只是被街头艺人用手法和语言诱导了。街头艺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们能分辨不同的人,一根筋的人多半都会翻他觉得对的那张牌,犹豫不决的人总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街头艺人还会在翻牌的过程中不断地施加心理暗示,比如,‘想好了就不要后悔’或者‘别着急有的是时间再慢慢考虑一会儿吧’,甚至最高级别的街头艺人会使用一些小催眠术。这跟您玩的把戏异曲同工,一旦对手被您看穿,他就很难逃出您的各种诱导和控制,就像提线木偶那样,会伸手去翻您想让他翻的那张牌。这听起来很难,但如果是洞察力很强的人,稍微经过训练就能做到。”
米内先是听得很茫然,最后却打了个寒战。西泽尔说得没错,在赌局中,上校每次看他都叫他心神不宁!原本他坚信国王在右边,但上校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心中的确定忽然冰消雪融了,接下来耳边一直回荡着上校的表发出的滴答声,秒针每走一格生命好像就流逝一格。直到西泽尔伸手翻牌的瞬间,那巨大的心理压力才被打破,他好像忽然能张口呼吸了,全身的冷汗都涌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催眠术?
上校的脸色铁青,扣着扳机的手指更加用力,“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这个秘密虽然简单,用到的催眠术也并不很深奥,但仍得阅历丰富心志坚定的人才能使用,你想诱导对方,首先得看穿对方。但自始至终,他都没能看穿西泽尔,坐在对面的分明是个男孩,他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面墙壁。你面壁而赌,无论施加什么样的心理暗示,墙壁都不会有所回应。
上校想一定是有人把秘密告诉了这个男孩,再借这个男孩来让他当众出丑,他急不可耐地要把藏在男孩背后的那个对手揪出来!
“我自己看出来的,”西泽尔笑笑,“我想赢您,所以提前在这间赌场里玩了一个星期。您观察我的时候,我也在观察您。您没有听过那句很有名的话么?‘你看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看着你。’以前都是您看穿别人,这次您是被看穿的人。”
他抬起头来,午后的太阳照亮了他的侧脸,这个动作让上校真正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似纯黑,但当阳光在瞳孔中折射的时候,紫色一闪而逝。紫色是种美丽的颜色,尤其是当它出现在女孩的裙子上的时候,可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就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紫色浓烈而寒冷,一如这个男孩漂亮但没有温度的笑容。
你看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看着你。这句话仿佛一团彻寒的空气在上校的心中爆炸,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关于您的身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不是海军上校,而是战船上的炮手。您的皮肤发红,那是在海上晒过很多年的结果,您喜欢抽烟,水手都喜欢用这种方法驱赶寒气。您佩戴的纪念章中,有好些都是来自地中海附近的城市,所以我猜测您曾经服役于拜占庭帝国的南方舰队,至于军衔,应该是上尉,炮手的最高军衔就是上尉。您喜欢用右眼看东西,左眼只是辅助,这是炮手独有的习惯,用右眼瞄准。您的数学很好,立刻就能算出几率是160万分之一,因为炮手必须熟练地计算抛物线。”西泽尔抽丝剥茧地分析着这位神秘的看守人,“但恰恰是您那双敏锐的眼睛泄露了秘密,您太习惯用右眼去瞄东西了。你右眼的瞳孔总是跟着国王移动,我是根据这一点来判断国王的位置的,我选择在午后来,因为这个时间阳光最亮,我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您瞳孔里的那块白翳,跟着它我就能找到国王。”
“说完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秘密,”他转向米内,“我们走吧。”
米内在枪口前瑟瑟发抖。就这样走出门去?谁知道会不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枪响?怎么看上校都是那种草菅人命的暴徒啊!
“相信我,上校先生是不会开枪的。所谓赌场看守人都是亡命之徒,只是一种行业内通用的谎言,为了免得输钱的赌客闹事,有些老板就说自己赌场的看守人出身于黑道,渐渐地大家都这么说,好像没有杀人越货的背景就没法当赌场看守人似的。”西泽尔微笑,“可赌场毕竟是种经营性场所,它存在的目的是盈利,哪个老板会雇佣真正的亡命之徒呢?就算上校先生曾经上过战场,见识过杀人流血的事,可他如今愿意为了佣金而在这个赌场里安顿下来,内心想必早已疲倦了,这种人怎么会为了一点小钱杀人呢?”
他转过身,以正常的步速走向赌场大门,米内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瑟瑟发抖。
直到他们走出赌场,上校的枪也没有响。米内猛地在西泽尔背后推了一把,两个男孩在阳光中飞奔起来。
枪口缓缓垂落,最后点在桌上,“真是深渊一样的男孩啊…”上校轻声说着,缓缓地打了个寒战。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生出了杀心,那深渊般的男孩让他觉得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可他的枪里没有填充子弹。他确实是个内心已经疲倦的人,西泽尔看透了他,从西泽尔在他面前坐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失败已经注定。
第二章 十字禁卫军
西泽尔和米内飞跑着越过栏杆,跳上正过站的铛铛车,各占一张沙发椅,四仰八叉地躺下,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车厢里空荡荡的,就他们两个。
“完胜!”米内觉得自己刚在地狱的门边转了个圈。满心死里逃生的欢喜。


第二章 十字禁卫军
第二章 十字禁卫军
西泽尔和米内飞跑着越过栏杆,跳上正过站的铛铛车,各占一张沙发椅,四仰八叉地躺下,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车厢里空荡荡的,就他们两个。
“完胜!”米内觉得自己刚在地狱的门边转了个圈。满心死里逃生的欢喜。
只要赶上这趟车,西泽尔就一定能赶上见习牧师资格考试。西泽尔说过他今天下午要做两件事,赢一笔钱和取得牧师资格,现在他毫无疑问都做到了。西泽尔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说出来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做到,无论过程多么地不可思议。
“你的份。”西泽尔从六十枚金币中数出了十枚,扔给米内。
“不是说好赢到钱分给我三成么?”话是这么说,可米内还是很高兴。
没想到西泽尔竟然能用那一点点本金赢出六十枚金币来,分他十枚他也是赚了。
“欠你十个金币,下次给,这些钱我还有用。”西泽尔把剩下的钱塞进自己的钱袋,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初春的暖风拂面而过。
所谓铛铛车,就是在轨道上行驶的蒸汽慢速列车,经过路口的时候驾驶员会摇着车头的小钟发出“铛铛”的声音,所以叫铛铛车。
来马斯顿的游客都要尝试这里的铛铛车,从下城区到上城区的旅程是件极其惬意的事情。温泉眼位于山顶,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石灰岩成分,沿着山坡一层层地往下流淌,石灰岩沉积在山岩上,最后整座山都是白色的。铛铛车沿着山坡行驶,人就像是乘车行驶在云中,远近景色一览无余,从浴场上方经过的时候,还能看见身材诱惑的贵妇们披着薄纱坐在泉水里,抽着细长的烟斗,里面填着东方运来的烟草。远处,喷吐着白色蒸汽的黑铁长龙奔驰在山间铁轨上,带起的疾风中无数的野花和草叶飞舞,东南方传来巨兽呜咽般的声音,那是蒸汽吹出的汽笛声,想必是从东方返航的商船正在入港。山顶的风车群缓缓地旋转着,蛛网般的电线把风能转化的电力送进上城区的住宅里。
这是个富饶的时代,但仅仅在一百年前,这名为“伊罗伯”的世界还满目疮痍。
伊罗伯,在古代迦南人的语言中,是“日落之地”的意思。
迦南人被称作世界上最古老的航海家,他们的船甚至能够去往遥远的东方。迦南航海家们用星辰来标记航道,无论他们航行到什么地方,星辰永远闪烁在他们的桅杆上方,他们便把这片大陆称作“星罗古陆”。
根据迦南人的地图,星罗古陆的面积是惊人的7亿5000万公顷,北方是永冻的冰海,南方是炽热的雨林,东方的人们迎接日出的时候,西方还沉睡在浓如墨的黑夜里,它是那么地宏大美丽,还有很多地方是人类从未抵达的。
以地中海为界限,迦南人把东方称作“阿苏”,意思是“日出之地”,相对的西方就是伊罗伯。
在迦南人的世界观中,太阳从阿苏再往东的大海中升起,经过辽阔的星罗大陆,坠落在伊罗伯西边的海里,通过幽深的海底隧道返回东方,周而复始。
古代迦南王曾经写了一封国书给阿苏的国王,信的开头是这样的,“日落之地天子致日出之地天子”。但这封信最终并没有被送到东方国王的手中,因为路途太遥远了,即使是最有经验的迦南航海家们,也是十有八九葬身大海。
伊罗伯的历史是一部战争史,从有人类开始,战争就从未停息。到了罗马帝国崛起的时候,战争达到了最高潮,各国君主都以征服者自居,罗马皇帝的王座上就雕刻着“伟大的伊罗伯征服者,被命运选择的世界主宰”的字样。
战争是那个年代的最高真理,君王们信奉着弱肉强食的法则,我强于你,你的土地就该归我,我彻底压倒了你,那么你的宫殿、女儿乃至于王后都该归我。
那是最残酷的时代,战场上的尸骨被战马践踏,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泥土深处。至今古战场的附近还有“捡骨人”这个职业,他们挖开泥土,从尸骨上剥下锈迹斑斑的甲胄,重新锤炼为钢铁。
那也是最悲哀的时代,爷爷和父亲都战死之后,哭泣的男孩们接替他们用稚嫩的双手握住剑柄,而他们的母亲和姐妹则被征服者当作战利品掠夺,美艳者充当玩物,平凡者充当奴隶。
那是个要么你吃人要么你被吃的时代,你若不磨亮了你的刀剑随时准备战斗,明天别人的刀剑就落在你的脖子上。
弥赛亚圣教就是在那个时代崛起的,最初他们只是一小群教士,在偏远地方传播一种全新的宗教。
他们声称世间存在着独一无二的神,世界和人类都是神的造物,神爱着这世界也爱着世人,神只是暂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但终有一天神会归来,那一日天国的法庭开审,所有罪名都被写在天穹之上,一报还一报,唯有信神的人才能得到神的救赎。
在拉丁文中,弥赛亚的意思是救世主,教团说在审判之日到来前,会有救世主“光之弥赛亚”从天而降,他身穿圣光所制的甲胄,手提烈焰凝聚的圣剑。东南西北,他向着哪个方向挥剑,那个方向就是火海,逆神者的军队都将在火海中化为飞灰。
在教士们看来,肆意发动战争损害生命就是不正义的、违逆了神的慈悲。这种教团当然得不到君主们的欣赏,他们着手制定法律,信徒若不放弃对弥赛亚的信仰,就得被吊死在绞架上。一时间伊罗伯的每座城市里都竖起绞刑架,每天上面都挂着尸骨。
原本拥有数十万信徒的弥赛亚教团,到后来只剩下百余名坚定的传教者,伊罗伯的土地虽然浩瀚,但已经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在绝望中他们中有人站出来说,根据古老的经典,在北方的茫茫大海上有名为阿瓦隆的岛屿,那里是神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乐园,只要他们抵达阿瓦隆便会受到神的加护,再也没有人敢把刀剑施加在他们身上。另一些教士则说阿瓦隆并不见于正式的经典,是“伪经”记载的东西,绝对不能相信,况且北方大海中满是冰山,木船撞上去的结果就是四分五裂,事实上在那个时代根本不存在能在北方冰海中航行的船。
争执的结果是一群教士留下来隐姓埋名,躲避君王们的通缉,而相信阿瓦隆的教士们则卖光了家产,买了一艘根本不适合远航的木船出海。在留下来的教士们看来,这是一种愚蠢的殉教行为,出海的人自己也没有做回来的打算,无人曾抵达过阿瓦隆,它只存在于经文中。传说它被神留在世间的力量加护、时间在那里完全不流动,那里是永恒的春天乐园,没有人会死,更没有人会悲伤。那样的世外桃源听起来确实太远太远了。
最后留下来的教士们都被君王送上了绞刑架,出海的教士们也没有再回到伊罗伯的任何一处港口。但一百二十年后,一座难以置信的城市出现在南方荒原上,就在亚平宁山脉下,长满突厥蔷薇的山谷中。那是一座弥赛亚教团建立的城市,他们已经改称自己“弥赛亚圣教”!他们再不是当初那个活动在山区和偏远地方的新兴小教团了,他们正准备把自己的教义传播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他们深信自己掌握了天地间的真理,因为他们的祖先找到了传说中的阿瓦隆!圣典被证实了!神被证实了!所以弥赛亚必将从天而降,天国的审判必将开庭!
但他们中没有任何人曾目睹阿瓦隆,他们也只是听祖辈说。据说那艘船奇迹般地避过了无数冰山,最终粮食和淡水都耗尽了,在死亡的前夕教士们集体在船头祈祷,这时一条逆戟鲸忽然从船旁经过,咬住铁锚拖着他们冲向前方,冲向海平面上那座隐约的岛屿。
他们找到的并非圣典中所说的那座四季如春时间永不流动的阿瓦隆,而是一座荒岛,但荒岛上生活着成群的海豹,他们靠猎杀海豹活了下来。
比海豹更巨大的发现是“红水银”和“影金属”。
根据弥赛亚圣教的经文,神曾经两次怒于人类的堕落而毁灭世界,一次是用洪水,另一次则是用红水银,这种极易燃烧的金属会在燃烧中爆发出惊人的热量,神命令红水银的雨从天而降,把人类的城市化为火海。烈火灼烧了整个大地七日七夜,连大海都被烧灼为盐滩。
教士们在冰层下发现了血一般流淌的液体,汲取之后发现这种液体里还混着细小的黑色金属碎屑,这种液体极易燃烧,纯度足够高的话一滴就能炸毁一条小船。他们惊呼这就是世界上一次被毁灭时残存下来的红水银,它因为降落在冰海小岛上,被冰封起来获得了良好的保存,而其中混合的铁屑则是前次世界毁灭的劫灰,根据圣典的记载,被焚烧后的世界上飘满了劫灰,那些都是被红水银反复焚烧后的金属残渣。教团中有冶炼技师,这些金属碎屑分离出来后熔炼,具备极其罕见的特性,从黄金、白银、紫铜到灰锡,它都能与之形成均匀的合金,这些被称作“秘金”、“秘银”或者“风金属”的合金有着各不相同的优异属性,最精炼的钢铁也无法与它们相比。
从冰海返回之后,教团靠着红水银和影金属衍生出的超级工艺积蓄财富和力量,最终建成了那座名为“翡冷翠”的城市,号称人间天国。
跨时代的技术扭转了整个伊罗伯的命运,以翡冷翠为首都,弥赛亚圣教成立了自己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名字很长,全名是“与神订约而成立的、被光之弥赛亚守护的人间天国”,因为名字太长太难记住,大家都叫它教皇国。
教皇国取代了罗马帝国,成为伊罗伯的最强国,主导了伊罗伯的秩序,战争由此平息。红水银和影金属带来的新技术也流入各国,世界进入了快速发展的轨道。
高纯度燃料和金属的问题被解决之后,蒸汽技术高度发展起来,当年罗马帝国的技师已经造出了蒸汽机的雏形,但在弥赛亚圣教的手中,蒸汽技术最终成型。稀释后的红水银被注入先进的双流式超高压蒸汽机,大型帆船安装了那种蒸汽机,在无风的天气也能越过重洋;在罗马帝国的时代电还是少数科学狂人的想像,为此出书的好几位先锋人物都因为传播异端邪说而被判刑入狱,但在弥赛亚圣教的推动下,红水银的能量最终转化为电力,从此繁华的城市即使在深夜里也是灯火辉煌的;平坦的道路和蛛网般的铁路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原本乘马车三个月才能抵达的远方,现在被缩短到六七天。
各国境内都竖起井架,人们向着大地深处钻探,寻找残余的红水银,他们真的找到了,红水银不仅限于那个北方冰海中的小岛。这个发现促使更多的人投入弥赛亚圣教的怀抱。
但迄今为止,没人知道红水银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在合理的环境中燃烧它会释放出惊人的高热。那座神秘的北方小岛阿瓦隆也没有再被发现过,好像从教士们离开了那座小岛,它就沉入了冰海下。也有怀疑者认为根本不存在什么阿瓦隆,那只是教团的谎言,只是教士们在意外的情况下发现了红水银这种珍稀的矿物,从此开启了一个属于弥赛亚圣教的新时代,至于所谓的“影金属”,只是还未命名的新型金属罢了。但无法否认的是,掌握着红水银、影金属和最高蒸汽技术的教廷已经成为新时代的主宰者。
新技术唯一的缺陷是红水银太过稀有,因此昂贵的蒸汽技术只能用于军事和贵族们的生活,列车横贯大陆的同时马车也还在城市中行走,即使在翡冷翠那样的人间天国,平民居住的城区里也还是靠蜡烛照明。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全新的时代,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已经四月份了,市政厅也该开始准备仲夏夜庆典了吧?你准备让哪个女孩当你的舞伴?”米内憧憬着那场盛夏之夜的庆典。
每年马斯顿都会举办仲夏夜庆典,度假的游客和本地人载歌载舞豪饮香槟,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那天晚上大家都会喝醉,喝醉了胡说八道,或者说你心里最想说的话,男孩们都说那是初恋的庆典,你就该在那个晚上爱上某个女孩,对她当众表白。
“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她们中有谁不那么讨厌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跳几支舞。”西泽尔淡淡地说。
“总有个大致的目标吧?跳舞跳得最好的肯定是苏姗咯,不过舞伴其实不是需要跳得多好对不对?要说漂亮的话还是安妮,喔那对长腿!棒极了!但你会不会觉得她穿了高跟鞋的话会有点高不可攀?要我说的话还是沙亚娜最棒,她可是很媚的哦,站在你旁边都会有意无意地靠在你身上,要是跳起舞来…喔喔喔喔!”米内浮想联翩。
“喔喔喔,你是公鸡么?”西泽尔轻轻地出口气,“你是在考虑我的舞伴人选还是回顾自己的意淫史?”
“我虽然意淫可没用啊。”米内毫不掩饰地自己对伯塞公学中那些出名的漂亮女孩的憧憬,“她们对未来的米内男爵没什么兴趣,我看得出来,她们看我好像在看鸡蛋!对你可不一样,她们就搞定你这件事暗暗较劲呢!”
学校里的人都说西泽尔有双魔鬼的眼睛,因为在圣典中描述恶魔多半都说它有双妖异的紫瞳。可这句话由男孩或者女孩说出来,含义是不一样的。或开朗或矜持的女孩都在关注西泽尔,很多粉红色的日记本里写着西泽尔的名字。安妮那身六两重的蝉翼纱的舞裙就是做了要来挑战西泽尔的,在仲夏夜的舞会上笔直地走到他对面,挑衅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敢不敢邀请自己跳舞。这是她们最美丽也最疯狂的年纪,她们自信连魔鬼都会拜倒在自己的长裙下,用魅力征服魔鬼可比征服英雄有成就感多了。
“我对自己充当猎物的游戏没什么兴趣。”西泽尔眺望远方,目无焦点,“你呢,有没有女孩对你伸出橄榄枝?”
“本地的土妞儿我哪里看得上眼?”米内哼哼,“我等着翡冷翠的女孩们来,我是专门捕猎翡冷翠女孩的好猎手!”
伯塞公学中不乏美少女,但男孩们最期待的是翡冷翠来的女孩,在整个伊罗伯,要说哪里的女孩最时尚、最可爱、像淑女般端庄又像狐狸般狡猾,当然是翡冷翠女孩。有人说整个西方的美女都嫁到翡冷翠去了,她们生出来的女而当然也是最美的,所以翡冷翠既是圣城,又是美艳和时尚之都。这倒是弥赛亚圣教的先驱者们建立那座城市时始料未及的。
当然,想要赢得翡冷翠女孩的芳心,前提是你得能配得上她们。米内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他在伯塞公学里的机会着实有限,他严肃正经的时候倒也能算个美少年,问题是他严肃正经的时候太少了,动不动就露出贱兮兮的嘴脸来。
“想追翡冷翠的女孩就送她们玫瑰和珠宝,向她们朗诵些长诗,谈些音乐和艺术,有神职身份更好。如果你是大国的公爵或者侯爵继承人,那就不用追了,她们会对你投怀送抱的。她们很简单。”西泽尔的声音很平淡,但言辞刻薄,这是他素来的说话风格。
“说起来西泽尔你家不就是翡冷翠的么?”
“算不上家乡,但十四岁之前我一直住在那里。”
“家在翡冷翠却来马斯顿上学?翡冷翠有的是名牌的神学院啊,梵蒂冈学院可是号称世界最高学府的。”米内说,“就是太贵,录取也太难,要不然我也去考。”
“你不会喜欢翡冷翠的,你只是喜欢翡冷翠的漂亮姑娘。”西泽尔微笑。
“你家在翡冷翠住,应该认识很多大人物吧?”米内绕着弯子想打听西泽尔家的情况。
一直有人猜西泽尔是个东西方的混血儿,因为他黑发紫瞳,不太像纯正的西方人,但西泽尔从未谈及自己的家庭。
最奇怪的是他没有姓氏,在花名册上他就叫西泽尔。伯塞公学里都是贵族学生,对贵族来说,姓氏是最能体现身份的东西,在公众场合大家都会自豪地念出自己的全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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