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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联大和美国飞虎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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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感到胸腔都要裂开了。这些地方他都非常熟悉,特别是北平,他在哪儿出生,并一直生活了十四年,才返回美国。即便现在,他还认为自己是个北平人,并以此感到自豪。报纸第一版上,登载了一个《纽约时报》的最新调查报告,差不多80%的美国公民反对美国直接参战,他们坚称这对美国有害无益,并最终会将她拖进战争深渊。“回忆一下历史吧!想想一战,我们把那么多自己的孩子送到前线,跟德国人作战,我们是胜利了,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却永远留在欧洲的土地上,带给我们的只是伤心和绝望的回忆。”一位妇女在报上呼吁道。霍华德对她的话毫不怀疑,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感触太深刻了。迈尔斯,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舅舅,也是他母亲唯一的兄弟,就是在圣米耶尔战役中阵亡的,并永远埋葬在法国。他不愿回忆这些年姥爷和姥姥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不愿回忆在‘复活节’和‘圣诞节’以及六月五日(那是迈尔斯舅舅的生日)时弥漫在他们家里的那种沉闷、使人窒息的灰暗气氛和始终挂在他姥姥脸上、从没有消失过的绝望眼神,也不愿回忆姥爷临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要去见迈尔斯了’时,那种与其说是留恋、不如说是愉快的神情。同样,母亲也是如此。霍华德知道这种思念是刻骨铭心的,就如一个人的心脏和眼睛,会永远伴随着你。但是,一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霍华德想。难道英国、法国、韩国和中国愿意进行战争吗?答案是显而已见的,他们没有办法。事实上,如果要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决不会这样做。。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章(4) 战友重逢
霍华德放下报纸,在坐位上伸直了身子,透过落地长窗,望着外面。刚才那种将要见到老朋友的喜悦心情现在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笼罩着海面的浓雾早已散去了,天空上仍有几朵薄得像纸似的云彩有气无力地漂浮着,用不了好久,它们就会被越来越明亮地太阳淹没。他坐的方向,正对着圣迭湾,从这儿望出去,科罗纳多桥宛如金门大桥一样壮丽,桥上,一辆接一辆地汽车往来穿梭,使他差点误认为哪儿正在进行一场汽车大赛。桥的那一边,圣迭哥城隐现在一棵棵高大的棕榈和绿树之中,阳光把它们那些红色屋顶的房屋染得更加火红,给人一种想马上去看一看究竟是些什么人住在其中的欲望。桥的这一边,科罗纳多海滩白得耀眼。一群群海鸥围绕着停在岸边的‘企业号’盘旋,他们时而停落在舷杆和沙滩上,又时而呱呱地啼叫着飞起,在岸边翩翩飞舞,然后又像他们执行任务归来时那样朝甲板俯冲而下。
霍华德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墙上的船形时钟,已经是十一点二十分,再过几分钟,他就会见到伯特了。这次会面是他意料之外的。现在,即使他坐在酒店里,仍觉得在梦中一般。他扭过头,注视着门口,仿佛是为了确定一下似的。有几个士兵说笑着走进来,他眯着眼认真地辩认着,但没有一个他熟悉地身影。这些人是‘徘徊者’号上的吗?他在心里问自己。一边看着他们像鱼儿一样在桌子中间转来转去,直到他们在他前边不远处一个角落里坐下,才转过身。这一年,由于他和伯特相继离开他们原先服役的舰艇,他们失去了联系。但他坚信他们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在航校学习期间,他们就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最知心的朋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现在也找不到答案。他们俩人之间的差异太大了,他是一个外向的、一刻也闭不住的人,而伯特却恰好相反,他寡言少语,有时候,几乎一天听不到他说一句话。并且好像总是在思考和在笔记本上画来画去。起初,他对此并不理解,认为他这只是由于不善言辞,而找些别的事情来打发时间罢了。后来有一次,他偶而听老师说,在来航校前,伯特已经是美联社一名十分著名插图漫画家了,画过不少深受人们喜欢的连环漫画。霍华德有些半信半疑,因为他也非常喜欢漫画,并且认为艺术家都是一些像菲茨杰拉德和海明威那样豪放不拘的人,不会如他这样毫无特色。在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和伯特攀谈起来,不知不觉谈到电影和绘画上,于是就把一直藏在他心中的这个疑问提了出来。他笑着证实了。当他听说他就是他所喜欢的漫画《烧焦了的史密斯》的作者时,他简直惊呆了。
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发现他俩之间其实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喜爱运动,尤其是棒球,他是一个不错的投手,而伯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游击手。在航校的运动场上,他俩是一对配合默契地好搭挡,带领球队战无不胜,每年都会捧回那个象征胜利的冠军杯,这让其它球队十分敬慕,并为他们球队起了一个绰号,‘瘦子和画家’,霍华德虽然对这名称并不十分满意,但仍十分自豪。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臂落到他的肩头上,打断了他的回忆,他的心一阵痉挛,立刻意识到他是谁。但他没有急于回头,等到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才从坐位上站起身。
“嗨!老朋友。”
“嗨!”
他们摊开手心,像击掌似的紧紧地握在一起。面带微笑地互相对视着,借着从窗户和店门外射进的阳光,霍华德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老朋友,他发现伯特除了健壮了一些,与两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脸因为日光的照射有些红润润的,这反倒使面颊上的那几粒雀斑变得不明显了,远本就十分漂亮的蓝眼睛在帽檐遮挡下的阴影里明亮而深邃,睁得大大的,仿佛初生的婴儿一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世界。
“想什么呢?老朋友,我走得离你那么近,你还没有觉察出来。”当他们在坐位上坐下后,伯特笑吟吟地问道。
“还是从前那些旧事。我们那支球队,你记得吗?”霍华德叹了口气。
“怎么会忘呢?我也总是想起航校那些岁月,有时候,感觉它们就在眼前一样,可是,时间过得太快了。”
“的确是这样,”霍华德赞同道。“伯特,你今年二十五岁吧?”
“二十五岁永远不会再有,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是吗?”霍华德在心中计算着,“真想不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5)到中国去
他们沉默了一、二秒钟,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岁月送别似的。
“喝点什么呢?”霍华德打破了沉默,问道。
“随你便吧。”
“来杯特哈拉怎样?”
”“不。过一会儿,我还要回舰上去,你知道我们的纪律。”
“那么就来杯麦斯威尔?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好的。”
他们又要了一些墨西哥烤肉和一份比目鱼,就开始吃起来,霍华德有些饥饿了,但闻到旁边桌上特哈拉酒浓郁的香气,他还是忍不住点了一瓶,一杯酒下肚,他感到心清气爽,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伯特,我以为你离开部队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思不在这儿,你有你想做的事。”
“开始是这样。但我现在越来越爱上它,舍不得离开了。再说它对我将来的事业会有所帮助。”
“对你的漫画。”
“对。你不这样认为吗?”伯特呷了一口咖啡,露齿笑道。
“也许,”霍华德若有所思地说。“在这方面,我懂得不多。”
“不是也许,是肯定的。许多艺术家都有过从军的经历, 像沃尔特 迪斯尼和海明威,我现在还不够好,部队的生活能使我变得出色。这几年,我能感觉出自己的进步。”
“我喜欢沃尔特 迪斯尼。”
“我希望你以后能像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我会的。嗨!伯特,我相信你会成功。”
霍华德用刀叉叉起一块比目鱼,放进嘴里,他发现伯特几乎没有动它,这让他十分奇怪,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非常喜爱的食物。
“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因为在海上待得太久,天天吃这些东西,有些厌烦了,”伯特说。
“这倒也是。喂,对了。你不是有一件事要告诉我吗?”
“是这样。真奇怪,我一听到它,就马上想起你。我想无论如何要让你知道。”
“这很有趣,快说来听听,”霍华德好奇心被激起了。
伯特没有急于回答,他掏出一包‘骆驼’牌香烟,从中掏出一支,递给霍华德,然后又掏出一支,含在嘴上。
“想回中国看看吗?”
“想。你怎么突然问开这个呢?”
“现在你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伯特说。
“你说些什么呀?”霍华德狐疑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是这样。我已经得到确切地信息,有几个人正拿着阿诺德和诺利斯的亲笔信,在诺福克、彭萨科拉和旧金山海军基地四处游说,招募人员。向他们提供去东方免费旅游,并能获得战斗经验的好机会。”
霍华德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这是真实的,听说他们已到了圣迭哥,我设法搞到他们的电话号码。刚才我给他们打了电话,那是科罗纳多酒店一个房间的电话,服务员告诉我,那人生病了,现在住在桑顿医院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有兴趣吗?”伯特问道,一口把杯中的咖啡饮尽,然后拿过那瓶特哈拉酒,往杯中倒了一些。
“那当然。”
这时候,先前进来那几个人发现了伯特,他们从那边走过来,坐到他俩身边。
“这位是特克斯 希尔,”伯特指着一个身材高高,长着一对招风耳的飞行员介绍说,“这位叫埃德 雷克托,”他又指着另一名像好莱坞明星一样英俊的小伙子。然后又把霍华德介绍给大家。
他们一一握着手,都显得异常兴奋。
“让我们来杯香槟,庆祝我们的相逢,”特克斯提议道,大家都一起附合着他。
伯特叫过比基老板,一转眼,他就拎回一瓶香槟,他们打开酒瓶,像以前每次在球队庆祝胜利时那样,让它像喷泉似地向天空喷射了一会,然后每人添满了杯子。
“朋友们,让我们干了这杯吧!”特克斯 希尔说。
“对,干一杯吧。我们太高兴了。”
“老板,给我们播放那首《友谊地久天长》的曲子!”雷克托对着比基喊道。
趁比基老板在那里摆弄留声机的当儿,霍华德问伯特:“我们什么时候去桑顿医院见那个人?”
“那个人?”雷克托询问道。
“就是为我们提供免费旅游的家伙,” 伯特扬了扬手中那张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伯特,我和特克斯正为这事找你,你与他联系上了吗?”雷克托说。
“是的。”
“那么我们喝完这杯香槟就走吧!”霍华德说。
“好的。”
伴随着悠扬地乐曲,他们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1)退役
第二天,霍华德做完他例行训练后,匆匆地吃了早饭,但在镜子前所花费的时间却比平日长了一倍。心情也与昨天截然相反,那时他是无比愉快的。即将回到家乡、见到日夜思念的父母的喜悦装满他整个脑海,他恨不能驾驶自己的飞机飞回落杉矶去。而现在他却不那么紧迫了,一种焦虑地、略微有些不安地情绪开始在他心中弥漫,使他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伤感,并对接下来的未来抱有莫名地惊恐。他确信辛里奇舰长是决不会批准他退役的申情。这样一来,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那些人了,但他对他们却有些半信半疑。这不是说他们能量不大,也不是因为对他们手里是否有阿诺德和诺利斯的亲笔信心存疑惑,而是事关重大,罗斯福总统对此也不敢贸然决定。让他最为担心的是:美国现在还没有宣布参战,这样即使军队批准了他们退役申请,政府也可能出于国家、政治和全局地考虑,阻止他们这种不记后果地鲁莽行动,最终让他们只能呆在国内,哪儿也去不了。
直到差不多接近十点钟,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忐忑不安地出了宿舍,慢腾腾地朝舰长办公室走去,在路过操场的时候,他看到‘徘徊者’号的那几个小伙子正在场地中央打篮球,那个叫特克斯高个子和那个酷似电影明星的帅小伙都夹杂在人群里。但他没有见到伯特,他同那几个相识的战士打过招呼,站在场边注目了一会,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冲进场内,痛痛快快地玩一玩,但一触到口袋里退役申请,只好忍痛放弃。
舰长办公室在基地的西北角,这里是太平洋舰队高级军官俱乐部,它是一桩十几米长、乳白色全木结构双层楼房,掩映在一些高大的棕榈树丛中,从外面人们只能看到它红瓦铺就的屋顶,显得十分神秘。有时,楼上那几间偌大的休息室会被用作来岛上停泊,进行训练和检修的军舰临时办公场所。所以,它被许多海军官兵亲切地称为“海军之家”。
透过正对着楼梯那个房间半掩着的门,霍华德窥见尼克 辛里奇那头标志性的白发,他象征性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在他默许地目光注视下,走进屋里。
辛里奇舰长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翻弄着刚刚由勤务兵送来的《纽约时报》,这是他二十年军旅生涯锤炼出的一个习惯,尤其近两年,它变得愈发加重了。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他以极大地兴趣密切关注着这场在亚欧大陆同时进行的可怕战争。并试图从中寻觅出一些有益的启发。他的桌上,堆放着一摞摞高高地文件、档案和书籍,而这些东西与搁在它们上面的一把左轮手枪和军帽形成强烈地反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舰长。”
“坐吧。霍华德中尉,”辛里奇舰长说,放下手中的报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霍华德坐进门口边依墙摆放的那几把椅子最中间的一把,这通常是为了来访者设置的。他抬起手,佯装整理军帽,以掩饰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这一年来,他们一直在加紧训练,为将来可能面临的战争做准备,而在这个时侯,他却要退出来,他不敢想象辛里奇舰长会有什么样反应。
“霍华德中尉,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为了休假?你还没有进来,我就猜到了。”辛里奇舰长得意地说。
“不是,舰长,”霍华德嗫嚅道。
“那为了什么?”
有几秒钟的停顿。舰长侧过身,探询地望着他。
许许多多的想法掠过霍华德的脑海。有一刹那,他甚至想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从这里逃走。但最终一个声音战胜其它所有想法,占据他整个思维。就是现在,要不你再也没有机会了,并且会遗憾终生。他清了清嗓子,仿佛要把塞在嘴中什么东西挪开似的。
“舰长,我要退役,”他快速地说,一边把早已准备好的辞职申请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辛里奇舰长的面前。
“你说什么?退役,对吗?”舰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样,舰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霍华德中尉,你知道吗?”
“是的,舰长。”霍华德低着头,不敢看辛里奇舰长的眼睛。
舰长飞快地看完霍华德的辞职书,把它猛地一扔,信纸在桌上轻飘飘地颠了几下,然后像一片树叶毫无声息地落到地面上。
“我听说过这件事,但我不会批准你的退役,”他对霍华德说,站起身,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但这是一场与德国人的战争,我们正在努力训练飞行员,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你现在要退役,那简直是一种耻辱。”
“舰长,我明白。但我主意已定。”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2)回家
从舰长办公室出来,霍华德就找到伯特,他们又去了桑顿医院,把参加志愿队的手续办妥,这才返回基地,收拾行装。除了为母亲和妹妹买了几件夏威夷小饰品和一个中国花瓶外,他没有多少东西要带。他从皮箱里拿出一件衬衣和一条Levi’s牌牛仔裤,想了想,又把它们放回原处。这些东西他并不十分需要。在洛杉矶,更多、更好的东西在等着他呢。那个中国花瓶,釉面上绘着几个古代仕女野外踏青的图画,她们神态各异,形象逼真。仿佛随时随刻都会从里面走出来似的。据那个卖者说,它出产于明朝万历年间,从前一直保存在皇宫里,由于战乱,才流落民间。霍华德毫不犹豫把它买下来,虽然这花了他一笔巨款,但他仍相当满意。他现在狠不能立刻让父亲见识一下它,他相信他一定会万分惊喜。
在车站上,他们几乎没有耽搁。当他们刚刚站定,一辆圣迭哥环城电车就不紧不慢地进了站。他上了车,透过车窗向伯特等人挥着手,直到他们在他视野中消失,才回过头。
在霍顿广场站,他下了车。然后迈步向第一大道和百老汇大街那边走去,那里有灰狗公司的汽车站。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还有十几分钟左右下一班车才能抵达,这使他的心稍稍松驰了一些,步伐也变得从容了。在广场的一张长椅上,他坐下来,一边整理行装,一边欣赏着眼前熟悉的街景:广场对面的Formaggio Pasta and Pizza里坐满了顾客,在Ben&;Jerry’s Ice Cream门外的桌子上,几个海军士兵一边喝着咖啡和可乐,一边高谈阔论。在另一边,Ben Bridge Jeweler旁边的Lady Foot Locker Shoes两个金发佳人正提着它们特有的、淡蓝色手提袋走出店门,他不由得笑了,心中升起了一股想冲过去的冲动,瞧瞧那个美丽的卡彭特小姐是不是正在班上……他收回目光,瞧着广场。一个老年妇女带着一条斑点狗正从他面前经过,一对青年恋人坐在另一把长椅里低声交谈,远处,一所幼儿院的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玩‘抢座位’的游戏……眼前的此情此景,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温馨和愉快,一时之间竟差一点错过行程。
汽车还没有驶出圣迭哥,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随着它有节奏的、起起伏伏的颠簸,很快他就进入梦乡。睡梦中,他回到了北平,回到他家住的那个四合院里。梦见张妈……他的保姆……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脚女人, 背着他在庭院里踱着步子,一边哼着那些他早已忘记的中国儿歌。梦见那一次,他和伙伴们潜入协和医院后覆盖乱石的小树林中抓蟋蜶,他们循着虫声悄悄地走过去,他拨开草丛,却见一只带着美丽花纹的蛇正吐着舌头恶狠狠瞪着他,一个中国男孩冲上来,把他推到身后。他还梦见一次有一个伙伴叫他‘黄头发的洋鬼子’,他是多么难过,他跑回家,哭着让妈妈把他的头发全部剪掉,惹得她和张妈笑弯了腰。他还梦见他住的那个又长又窄、宛如迷宫的胡同。他搜索枯肠,但怎么也记不起它的名字,只记得曾听父亲说它以前是中国古代一个著名将领的领地。
车到了长滩,他才醒过来。他揉着眼睛,扭过头,凝视着车窗外连绵的沙滩和沙滩那一边的圣佩德罗湾,以免使自己清醒过来。但刚才那些梦仍顽固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这些事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想起了。自从十四岁,他回到美国后,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他甚至认为自己已完全忘却他的童年。只是偶而几次,同父母在一起时,轻描淡写地提起它,但很快就被转移到别的话题上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梦,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十分落寞。在加利福尼亚州立学院站,他下了车,漫步在傍晚稍后的洛杉矶街头,任由四月的微风摆弄着他的衣角和脸颊,过了几分钟,他才喊了一辆出租车,朝位于康普顿的家驶去。
他仍心事重重,紧紧地抱着那个中国花瓶,好像怕被人偷走似的。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的眉毛又黑又浓,但脸上却几乎没有胡须,只有借着灯光,面对面地才能看到他鬓角下面有些像婴儿般的绒毛。他一直想同霍华德谈谈军队上的事,但见到他如此骇人的样子,只好把话闷在心中。
汽车开上通向他家所在社区的大路时,他的心情才舒朗一些。洛杉矶的夜晚有一种甜腻的、使人昏昏欲睡的物质。它让人像醉鬼一般暂时生活在一种虚无的,即没有过去、也没有末来的浑噩状态里,莫名其妙地亢奋着。在离家100米左右的地方,他让司机停下车,信步向家走去。街道上树影幢幢,夹着花香的晚风像雾一样弥漫过来,把他头顶的树叶弄得哗哗作响,仿佛在欢迎他的归来。
在自家门前台阶下,他踌躇了一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原来雕花的铁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两扇厚重的橡木门。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雕刻在门扉上的家徽和伸出墙外那棵老丁香树的树丫。他把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伸出手按响门铃,让它袅袅的响着传进屋中,然后俯下身,从门下沿的缝隙中望进去,以便看看会由谁来为他开门。
作者题外话:这部小说讲述了当年西南联大学生和‘飞虎’队的抗战的故事。小说里的人物全部是真实的(除了女主角叶梅)。故事情节也大都是真实的。
希望朋友们能够批评指正,并投票支持,予以推荐!在此为花费宝贵时间阅读此书的读者和编辑表示深深感谢!
第三章(3)斯威尼一家
是妹妹。她飞跑出屋子,宛如一头受惊的小鹿, 被身后的猎人紧紧追赶。半路上,她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双手在空中乱舞,以便保持平衡,不被摔倒。她那窘样子,引得霍华德止不住哈哈大笑。
“哥哥,哥哥,”她大声喊着,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还没等他回过神,她已经提起他的行李,走在前面了。
母亲已来到院中,霍华德迎上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又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亲吻起来。
“为什么才回来?昨天我准备一个上午,最后却得到那样一个令人可气的电话,”妈妈佯装愠怒地说。
“有一些紧要的事情,妈妈,”霍华德轻描淡写地说,又俯身在母亲面颊上吻了一下。玛格丽特站在一旁,撇着嘴格格地笑着。
“部队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看看哥哥,现在多会讨人欢心呀!”
“闭嘴,小姑娘。”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母亲微笑着望着这兄妹俩。
客厅里,父亲正陪着斯威尼一家围坐在桌边。霍华德与他们一一握手或拥抱,这才坐到父亲旁边那把空椅子上。斯威尼夫妇曾经也在北平协和医院工作过,但他们在那儿只呆了两年,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而且霍华德和斯威尼的大儿子也是要好的朋友,且都在军队服役,所以听说他返家的消息,他们早早地赶过来。
“岁月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两年不见,霍华德又长高许多,”斯威尼太太感叹道。
“可不是嘛。刚才看到露西,我几乎认不出了。孩子们大了,但是,我们也一天天在变老。”哈维 霍华德说。
“还需要喝点什么吗?”妈妈走过来,问坐在桌边的人,又瞅了儿子一眼。
“我差点忘了哩!”哈维 霍华德说,“我这里有中国西湖龙井,你们喝不喝?”
“没有比这更妙的了,”斯威尼先生说,“哈维,你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些玩意儿?”
“是毕华德委托罗医生带来的。”
“那个罗医生?我认识他吗?”
“你可能不认识,是个年轻人,名叫罗宗贤,现在在约翰 霍普金斯医学院实习,”哈维想了想,说。
霍华德微笑着听着父亲与斯威尼先生谈话,一边注视着坐在对面的露西。正如父亲所说,她现在已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年初才从约翰 霍普金斯医学院护理系毕业,现在在洛杉矶一家医院做一位见习护士。
十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全部坐在餐室的桌子边,开始进餐。饭菜就像感恩节时一样丰盛。它们把整张桌子占得满满的。霍华德能想象到,为了操办它,母亲一定花了不少功夫,也许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筹划了,他感激地望着她,发现这一年来,她苍老了不少,鬓角处的头发已经完全灰白。
“去年感恩节,吉姆正在海外,而他的妹妹也在学校里。我同哈维说,等他俩回来,我们一定要再举办一次感恩节。唉,我们家相聚的日子太少了,以前是哈维,而现在轮到吉姆了。好像男人总是有干不完的事,”母亲在椅子里坐定后,叹气道。
“男人被禁锢在家中,那会更糟糕,”哈维拿起一只火鸡腿,回答说。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一年中只需要几天,让他们想一想家庭,并把它暂时放在其它事情之上,这难办到吗?”
“我想是的,我认为很多时候我们不能为自己作主。”
“哦,基督。多么可悲的论调啊!”
斯威尼先生叉起一块腌肉,送进嘴里。“这个做的真好,”他称赞道。
“是詹尼斯太太自制的,”母亲说。
“对了,”斯威尼太太说,“詹尼斯太太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去南方了,”母亲说,“她说要在罗斯福把这个国家毁掉前,好好瞧瞧它们。”
“这有些意思,”露西说。
他们默默地吃了一会,露西和玛格丽特谈起了时装,但可能遇到了什么问题,露西侧过身,询问坐在身边的母亲。
“霍华德太太,”斯威尼太太说,“你留意过最近的报纸?你会想到今夏又时兴什么式样裙子吗?”
“我现在不怎么读报,特别是最近,它们现在快成为政治时事论坛,没有一点娱乐性。昨天,我翻了翻《洛杉矶时报》,几乎整张报纸都是关于那个法案的讨论,真烦闷透了,”母亲报怨道。
“什么法案?”玛格丽特问道。
“《租借法案》。傻妞,” 霍华德说。
“说起这个法案,真是令人气愤,我不知道国会那帮家伙是干什么的?竟然能让这样的东西通过。”斯威尼太太狠狠地说。
“你知道罗斯福在国会答辩中怎样比喻,”母亲说,“他说邻家房子起火,要先借水龙带给他,而不能先收费再借。他还说,美国必须成为*国家的兵工厂。”
“乖乖,这家伙想干什么?我认为他不是在借给他们水龙带,而是汽油,以便让火烧得更旺。”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自己的事已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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