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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水族物语-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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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也成。”
男人点头应了一声,忙坐到床头,将小苏七半扶起来,那孩子却突然眉头紧蹙,似乎正忍受什么痛苦似的,喉间极轻极轻逸出一丝压抑的低咳。
婆子见状摇头叹了口气,碗里的汤还热乎着,她舀出一勺来,低头吹了吹,然后才伸手喂过去。
小苏七虽然昏迷着,却仿佛求生的*很强烈,干涸的嘴唇一接触到滋润的汤水,就像立时有了知觉一般,主动便凑近了喝下。婆子见状不由得更加心酸,几乎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哎!老爷真是好狠的心,亲生的儿子也能这么作践!真是造孽呀……”
孟青云在外看着,只觉喉头眼眶都堵得难受。终于捱到那两人离开,孟青云再也忍耐不住,几大步冲进屋扑到小苏七床前。
小七……小七……
孟青云只敢在心里默默呼唤这个名字,他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额头密密抵住他手腕,直至切实感受到那脉搏低缓而平和的跳动,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稍微放了下来。
长久的惊慌和恐惧终于逐渐落定,这一松懈,孟青云靠着小苏七的手,竟然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孟青云感觉交缠的手指处传来轻微的牵动,他才猛然惊醒——小苏七躺在床上,微微侧过脸,他的目光空空落落,像轻盈的羽毛抚上孟青云的眼睛。
似哭,又似笑。
“青云……哥哥……?”
“是我!小七,是我!你看着我,我在!”
孟青云恨自己,明明承诺过一直都在的,却为什么偏偏要等到伤害已经发生,他才出现,还只能在这里说这些毫无用处的话!
站起身,孟青云右手探至小苏七脑后,轻轻扶着他,让彼此的额头相互贴靠在一起。
小苏七明亮的眼睛定定望进他的,像含在清冽泉水里的珠子,然后睫毛微微一抖,便落下那些晶莹剔透的液体。
这是孟青云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哭着,说,“小白死了……小白……被他们打死了……”
孟青云伸手抱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小苏七长到十岁,像是头一回发现,自己的眼泪原来可以这么多,多到怎么哭都哭不完。以往那些时候,哪怕再苦再累再饿再疼,他也从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很伤心。
就好像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
那是小白,是打从他记事开始,就一直陪伴左右的小白,是即使最饥肠辘辘的时候,连仅有的一个包子也一定要共同分享的小白。
他无法不恨!一向怯弱的他,那一刻恨得几乎想跟那些人拼命!
可是,再恨又能怎样?他的小白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也都回不来了。
甚至直到死前的那一刻,那个已近迟暮之年的小家伙,还在用尽全力想要保护它的主人。
它是活生生被他们打死的!
小苏七说不出话,他哭得越来越伤心,几乎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通通都倒个干净,他伸出手臂紧紧攀住孟青云的肩膀,将脸埋在他胸口。
孟青云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他清楚地看见,那孩子拥住他的时候,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双细瘦的手臂,上面遍布着都是狰狞的伤疤,有新有旧,旧的已经是乌暗发青,而新的,大抵就是这最近的一次。
那分明是些鞭伤,伤口不整齐,错落撕扯开皮肉……
孟青云深邃的眼神越来越幽黯,一直苦守的压抑终于抵挡不住那些愈渐汹涌的漩涡,将潜藏在时间深处的那个决定冲卷而出。
咬牙,他用力说出了一句话。
“小七,我带你走,好不好?”
带你走,将你放在我的庇护之下,到一个苏家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让我保护你一辈子,哪怕周围所有人都离你而去,我也还在,一直都在。
好不好?
。。。
 ;。。。 ; ; 昭元1548年,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显早。
才刚腊月初,昌都城里就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昌都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孩子们兴奋地玩起雪仗,大人们则聚在一起,点着烟斗,聊起岁末那些家长里短,闲话这一整年遇见的新鲜事。
苏家大宅的右偏院,屋顶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白雪,边缘稀松的茅草逐渐承载不住,哗啦一声掉下几簇来,摔落在地上,像结成块的盐巴碎散成细细的粉末。
哒哒哒,踏着描金黑绒面的官靴从屋内一路小跑到门口,满院的白雪反射强烈的日光,孟青云只觉眼前一花,连忙伸手遮住。
“小七!小七!下雪了!”
屋内暖烘烘的火盆旁边,小苏七听见孟青云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从垫子上爬起来。挨着他旁边一个旧布块堆成的小窝里,小白猫听见动静警惕地抬起头,动了动耳朵,也一抖身子跟上他。
屋外,雪下得很大,整个院子都在纷纷扬扬的白色里变得一片模糊,小苏七伸出手比一比,感觉这一朵朵雪花已经快要赶上他半个手掌大。
“好大的雪啊!”
小苏七发出糯糯的惊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雪花,看它在掌心逐渐缓慢融溶成一小滩水珠。
孟青云低头看他专注探究的神态,那句“天冷,一会儿等雪停了再出来看吧”没有说出口,他脱下自己的斗篷,抖了抖上面的落雪,展开披在小苏七身上。
这孩子怕是方才光顾着高兴,竟没穿上披风就跑出来了。
小苏七仰起小脸,笑得眉眼弯弯的。
“青云哥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呢!”
现在的小苏七,说话已经很流畅,不似从前总是小心翼翼的,孟青云低头看他,微笑着一颔首,“我也是。”
小苏七嘻嘻直笑,脸蛋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红得像个苹果。孟青云看见一片雪花顺着微风落在他额前的头发上,便伸手替他摘下来。
“青云哥哥,书上说,如果冬天下大雪,明年就肯定不会饿肚子了,是这样么?”
“嗯,是呀。”
“真好!不过有青云哥哥在,小七已经好久没饿过肚子了呢。”
小苏七很满足地点头,将双手攒在嘴边,轻轻哈出一口气,孟青云以为他觉得冷,就想伸手替他暖一暖,却没想到那孩子反而先一步握上来,用一双小手包覆住他的。
“青云哥哥,我们进屋里去吧。”
“……怎么了?不想看雪了?”
孟青云舍不得小苏七把自己的手露在外面,这双手虽然有些粗糙,也比他的手小了太多,根本不足以传递多少热度,但却像一粒小小的火种熨帖着他的手背。
小苏七摇了摇头,“不看了,青云哥哥你手冷,咱们回去烤烤火吧。”
孟青云一愣,心里暖烘烘的,“傻小七,我不冷,你想看就再看一会儿吧,难得这么大的雪,好多年才有这么一回呢。”
小苏七犹豫了一下,仰起小脸望一望远方,却仍旧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前天新学的那篇文章,我还没背会呢,青云哥哥一会儿就该走了,小七还想再多学一些。”
孟青云抽出一手揉了揉他头顶,“放心吧,今天我可以呆得久一点,不过这雪,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就依你,咱先进去吧。“
小苏七眼睛微微发亮,青云哥哥今天可以呆久一点?
他从来都不怀疑孟青云说过的任何话,而孟青云也从来都不会轻易对人许下承诺,虽然在旁人眼里他看似率性不羁,实则他自己却清楚地知道,有些玩笑可以开,但男儿承诺重于千金,是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与他人的。
“嗯,还有一个时辰,小七这么聪明,足够再多学一篇了。“
今日孟将军被皇帝召见,估计不用过晚膳是不会回来的;而苏家那几个公子哥儿,据说早就去玉菱楼吃花酒去了。
关于苏家内宅的这些事,大户人家理不清的弯弯道道往往也会在坊间流传,成为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孟青云既然有心,只消一打听就能了解个□□不离十,为了不给小苏七招来更多麻烦,他每次过来都格外小心,而且总会提前算好时间,走的时候也确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青云哥哥,这个字我怎么写都写不好……”
孟青云顺着看过去,原来是《诗经》里的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小苏七指着那个“霏”字,表情挺纠结,再看宣纸上那一大团墨迹,孟青云便明白过来,大概是这个字笔画太多,写的时候总是不小心把几条横线连在一起。
“把笔拿好,我写给你看。”
孟青云就着小苏七握笔的右手,带着他掌控力度,笔锋在宣纸上缓慢滑过,该重则重,遇轻则轻,一笔一划横平竖直,直到完整呈现出一个“霏”字。
“这样写就行了,来,再多练几遍试试。”
孟青云眼含鼓励。
小苏七盯着纸上那个新写出的毛笔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
“青云哥哥写字真好看,小七要是也能写得这么好看就好了……“
孟青云闻言,先是愕然,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会写的字估计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呢,更别说好看不好看了,我娘总说啊,我写字像闭着眼睛胡乱涂的。”
“真的?”小苏七掐着手指头算起来,“一百个……”
孟青云见他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心内又是好笑又是喜欢,“别数了,你肯定超过我了。”
小苏七眼睛亮亮的,往常总是带着一丝怯意的面庞,此时纯然充满了某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期待,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对未来天真而诚挚的期待。
孟青云知道,他的小七正在一天天长大,非凡的聪慧再加上刻苦和勤奋,让他进步的速度比他预料的还要惊人。
还记得最初相识,小苏七六岁,孟青云十岁;现在,他很快就满八岁,他也将到十二岁;而再过十年,等他终于成人之后……
孟青云目光细细描摹那孩子愈见精致如画的眉眼,不由想象等他长成玉树临风的公子,该是怎样绝代倾城的模样。
不知怎么,孟青云心中隐约升起某种强烈的不安定感,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那些话——
“云儿,你已经不小了。你上有长兄,下有弟妹,如今你大哥伯严就要入伍参军,朝中局势复杂,你虽不用尽数了解,却也应当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娘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可是你要清楚,这世道太过多变,有些事光凭一腔热血是没有用的,你必须让自己变得真正强大起来,才可以保护你所珍视的人。”
“可能娘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等你以后娶了妻成了家,你就会明白娘今天教导你这些的用意了。”
那时,孟青云和孟夫人一起,在城外十里送孟伯严出征。他亲眼看见大哥穿上军士的铠甲,融入乌泱泱浩瀚无边的百万雄师里。
生平第一次,孟青云真切体会到,什么是离别。
这是种令人无比心酸的感觉,他不愿意再体会第二次。为此,孟青云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开始刻苦读书,不再浪费时间出去游山玩水;甚至每学一篇文章,他都会亲手抄写两份,一份呈给孟夫人,一份给小苏七用来学习。
那孩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孟青云怕自己进步的速度快要赶不上他。
这是孟青云的本意,却不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孟将军和孟夫人眼见儿子越来越踏实,越来越稳重,俨然已经有超越他大哥的趋势。夫妇俩不明就里,只以为孟青云是终于懂事了,故而也逐渐对他改观,慢慢地不再限制他的自由,孟青云竟意外地有了更充裕的时间陪伴小苏七。
而苏家那几个少爷,随着年纪渐长,开始加入昌都城奢靡的上流圈子,也逐渐对他们的七弟失去了大部分兴致,不再时常故意找他的麻烦。
一切事情似乎都朝着顺遂人意的方向开始发展,时间就这么流连着,在相依相伴的温暖里恍惚逝去。
大多数日子,小苏七只是认真地读书写字,孟青云则在旁安静地看他。
两人身后,长长的衣摆彼此交叠在一起,纯白色和淡青色,像碧波荷叶,田田如画。
而那只小白猫,就在他们膝盖中间蜷缩成一个毛绒球,偶尔耳朵动一下,抬头看一眼外面,再慵懒地打一个又大又长的哈欠,然后继续埋头呼呼而眠。
夏天,孟青云会特意吩咐厨房准备多一份凉品,用冰块包着带来给小苏七解暑;冬天,他则会亲手点燃温暖的火炉,偶尔兴致来了,还能就着小火烤些野味来吃。
这样的生活,简单,宁静。
却似乎……又有些不真实。
有时候一觉醒来,望着熟悉的床顶,再看将军府自己的房间,孟青云总会有种错觉,他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而是梦,就总会醒。
那一年,苏七十岁,孟青云十四岁,在两人相处整整四年之后,分别就像这年冬天这场磅礴大雪,毫无预兆突然到来……
。。。
 ;。。。 ; ; “少爷,这样真的可以么?”
阿生站在屏风外给孟青云递衣服,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到底还是觉得这主意忒不靠谱。
“少爷,据说老爷和夫人也就出去那么一小会儿,回头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小的我……我……”
孟青云听他支支吾吾,忍不住在屏风那头嚷嚷,“少废话,就算被发现,也是少爷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让你损失半根汗毛。”
“可是……”
“别可是可是了,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如果爹问你,你就说是我偷了你的衣服,你完全不知情。爹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妥妥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孟青云说着,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怎么样?像不像后厨那个……嗯,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阿忠!像不像?像不像?”
阿生皱眉看了半晌,这衣服倒算得上合身,而且是直接管后厨要的,上面沾着长年洗不掉的油污,还冒着一股子烟味儿,乔装效果不错,可关键是……
“少爷,您这脸吧有点儿太干净了,而且您要是就这么出去,看门的不把您认出来才怪呢。”
“哦对了!”
孟青云赶紧跑回屏风后面,只听窸窸窣窣一动,然后就没了声响,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又出来了。
“嘿嘿!小爷我才没那么傻,瞧瞧,现在如何呀?”
“少……少爷?”
阿生指着孟青云的脸,心里顿时一个呜呼哀哉。
不光是那张脸,孟青云连手背上都抹了一层厚厚的煤灰,再搭配上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整个人从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瞬间降格成一块烧过头的大煤炭。
“挺、挺好的,真的!”
阿生笑呵呵道。
孟青云很是满意,伸手拎起早就备好的道具菜篮子,就这样在一众小厮丫鬟之中大摇大摆走过,最后顺利突围将军府大门。
在苏家院墙前面,孟青云不忘摸一把胸前,确认东西还在,这才放心从墙洞钻进了后院。
“小七?”
小苏七正蹲坐在院中那棵大树下,垂眼盯着什么东西看,乍一听见孟青云的声音,他先是愣了愣,却只用双手抱住膝盖,并没有抬头。
“小七,你怎么不理我呀?”
孟青云走过去,见小苏七将下巴埋在膝盖后面,双眼直直盯着树下那片泥土,便也顺着他目光看去。
这棵树挺大,根部已经有一部分盘根错节露在外面,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孟青云感觉疑惑,双手撑着身子又凑近再看。
这下他整个人都跟趴在地上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他脸上抹的黑乎乎,小苏七开始没看见,现下不偏不倚瞧个分明,一时没绷住就有些想笑。
“哦~原来是蚂蚁搬家呀!小七你喜欢看这个?”
小苏七显然不懂,好奇地也跟着他重复一遍,“蚂蚁搬家?”
孟青云见他终于不再刻意装得疏远,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是啊,这种动物叫‘蚂蚁’,你知道么?”
“不知道,”小苏七摇了摇头。
孟青云捏一捏他软乎乎的脸颊,微笑道,“没关系,以后你不知道的事情都可以问我,因为我什么都知道。”
小苏七愣了一下,忽而低下头,不肯再说话了。
“怎么啦?我来了,你不高兴啊?”
小苏七摇头,将脸埋得更深,从侧面这个角度,孟青云只能看见他睫毛耷拉着,遮住半边眼睛,眼神看不出光彩,却也没有显得特别难过。
平平静静,却也平平淡淡,孟青云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
“小七,你还记得上次咱们约好的事儿么?”
小苏七半抬眼,总算露出一丝类似于茫然的情绪。
“哎!”孟青云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不过我还记得呢,喏,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虽然有点儿晚了。”
大病一场的事,他半个字也没解释,毕竟是因为伤寒,他怕小苏七会担心,甚至于以后都不让他帮他洗衣服了。虽然,小苏七会不会担心他是一回事,但孟青云自己怎么想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是我亲手画的,我娘最喜欢看我画的画,我还在上面提了一句诗呢,小七你看。”
从胸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画轴,自左向右小心翼翼展开,这幅画宽不过半尺,长约一臂,是一幅山水图景小作。
小苏七愣了一下,却只瞄过一眼就马上低头,嗫嚅道,“我……我看不懂。”
孟青云笑着说,“没关系,我教你看,小七,我爹平时总说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也没别的长处,就是会个画画。我琢磨了好久,就决定给你画这一幅,你看,这几个字叫作‘风雪夜归人’。”
小苏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虽然不懂怎样欣赏,但他还是能依稀辨出这画上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屋子隐藏在枯木白雪之中,柴扉半掩,延伸出长长的小径,小径尽头,是个模糊的人影。
风雪夜归人……
茅屋,小径,人影。
小苏七怔怔望着微黄卷轴上的画面,忽而眼睛眨了一眨,“这是……青云哥哥?”
“嗯,是我。”
孟青云轻轻拍了拍小苏七肩膀,即使是从侧面,他也能看出那孩子眼睛里灼人的明亮,莹莹闪烁,似乎只消再多眨一次,那些盛不下的明亮就会扑朔朔滴落下来。
可是,小苏七没有流眼泪。
虽然他只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却已经学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流一滴眼泪。
“我在呢,”孟青云手上拍着的力道轻轻的,一下一下,小苏七看向他,他便又说了一遍,“我在,小七,你放心吧。”
小苏七痴痴盯着他,嘴里即将出口的话,那些本来想问的疑惑,似乎都已经没必要了。
还有那天晚上,苏元恒那些伤人的言语,此时此刻,都被孟青云亲手画的这样一幅画,以及这一句简单的保证给尽数击破了。
因为他说的——
我在呢。
从来都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小苏七想要的并不多。而这个曾经捂着他双手给他温暖的人,这个陪他一起在冷水里洗衣服的人,这个承诺送他生辰礼物也的确做到的人,这个大哥哥一般的少年……
孩子的内心总是最干净,也最清楚谁对他好,所以也许从一开始,他便是更愿意相信他的吧。
小苏七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孟青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假装用力揉了揉他头顶。
“现在高兴啦?”
“嗯,谢谢青云哥哥!”
小苏七将画卷捧在手里,十足宝贝的样子。
“好吧,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孟青云见小苏七点头,想了想才开口道,“你是苏家的七少爷,那我第一天过来,你怎么说你是苏家的佣人?”
小苏七低下头,“我……我没有说。”
孟青云先是一愣,继而才恍然大悟,小苏七当时的确没直说,是他自己根据他的处境理所当然猜测的,而现在想来,他才隐约回忆起,这孩子那天穿的也不是佣人的衣服。
“可是,你是少爷,为什么还要洗衣服,而且还……住在这种地方?”
小苏七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青云立时联想到苏老爷寿诞那日的情况,“你那些哥哥,是不是总欺负你?你洗的那些衣服,是不是他们给你的?”
孟将军只有一位正室,没有嫡庶之分,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和睦相亲,孟青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虽然无法亲身体会,但不代表他没听说过别人家是什么情况,有时候庶子的处境往往还比不上真正的佣人。
更尤其,像小苏七这样逆来顺受的性子……
孟青云面色一沉,“小七,以后有我在,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小苏七仰起脸看他,又低头望向地上的画轴,心里欣羡之余也忍不住想象,“要是我长大……也想像青云哥哥这么厉害就好了。”
孟青云看他盯着画轴发呆,心里忽然也冒出一个想法来。
这孩子一直这样与世隔绝下去肯定不成,现在他年纪还小,以后长大了要是仍旧什么都不懂,肯定很容易上当受骗,而且会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无法具备。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苏七虽然无法出这府门,却不代表没有别的途径可以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
打定了主意,孟青云试探着问,“小七,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过来教你看书识字,你说好不好?”
“啊?”
小苏七完全傻住了,孟青云见他整个脸上都在放光,不由调侃道,“瞧给你开心的,好啦,你现在是高兴啦,我才可怜呢,不仅要辛苦当师傅,偏偏还都没人给我准备生辰礼物。”
小苏七一听,连忙将腿上的画卷摊在一处覆满枯叶还算干燥的地上,起身对孟青云着急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他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后来出了寿诞那件事,他就将礼物藏在小盒子里面,再也没拿出来看过了。
孟青云心里偷着乐,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小不点儿还真记得给他准备礼物呢?
小苏七很快回来,右手背在身后,藏着掖着,有点小神秘的模样。孟青云见状来了兴致,半带促狭地问,“是什么呀?既然是礼物,怎么还不送给我?”
小苏七脸上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青云哥哥那么厉害,我……我只会编些小玩意儿。”
孟青云一听,强忍住笑,“行,小玩意儿也行,你先拿过来给我瞧瞧。”说着就摊开手掌,大大方方伸到小苏七面前。
“嗯……”忸怩半天,小苏七还是只得乖乖伸出右手,拳头向下,松开,掉下一个小小的东西,落在孟青云摊开的掌心。
原来还真是一只草编的小玩意儿。
不过这形状——蚂蚱?
孟青云憋了好半天,才终于忍住没爆笑出来,这小东西比起大街上卖的,实在是简陋粗糙到不成样子,他几乎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奇妙的形状。
“嗯,很可爱!”
最后,孟青云还是给出了这个中肯的评价。毕竟制作它的人是这么个可爱的孩子,所以这小东西说是可爱也不过分。
小苏七受到夸奖,开心地弯起眉眼,“那,祝青云哥哥生辰快乐!”
孟青云亲昵地捏了捏他鼻子尖儿,“嗯,也祝小七生辰快乐,以后咱们两个都在一起过生辰,好不好?”
“好!”
“一言为定,拉勾。”
“拉勾?”
“你连拉勾都不会呀?”
“唔……”
“哈哈!你个小傻瓜!”
以后……
也许从现在开始,以后的以后,真的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吧。
但愿如此。
。。。
 ;。。。 ; ; 二月初八,适逢苏老爷五十寿诞。
这几年苏家的锦鲤事业已经远不如从前,举办寿宴也因此适当从简,只是邀请了小部分往来密切的朝廷人士,以及几户关系熟稔的街坊邻居。
孟青云跟随父亲和大哥,也在这天登门拜访。孟将军当场赠送苏老爷一柄雕着数条锦鲤图案的白玉如意,制作精巧灵动非凡。
苏老爷也算是个爱鱼成痴的人物,这寿礼送得是正中下怀,登时便笑得合不拢嘴,随即殷勤地吩咐大儿子苏元昌带领孟家两个孩子在苏府后花园四处逛一逛。
苏元昌已经年满十七,招呼起孟家两个半大小孩来自然游刃有余。
“孟公子,听说令弟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现在看来气色已然十分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孟家长子孟伯严虽然年纪不大,却颇得其父真传,举止之中很有几分大将风度,只见他有模有样地回一拱手。
“多谢苏公子记挂,实不相瞒,到底是我家二弟自己贪玩,只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行事莫再如此不羁才好!青云,还不快快谢过苏公子……”
说着便借宽袍掩护,暗地里伸手扯了扯孟青云的袖子,可这家伙不知道又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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