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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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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天霄居然一路将我送回了怡清宫,在卧房中负手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笑道:“朕终于知道唐天重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魂牵梦萦了!你吹笛子时那神魂俱伤的模样,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疼,何况是唐天重那样自负的男人!何况你好死不死,还冒险救了他一命!”
  他对他这位堂兄既忌惮,又厌憎,在我眼前已丝毫不加掩饰。
  我根本不想卷入这些根本与我无关的事。坐在一边倒了茶喝了片刻,我心境已平定下来,也不答话。
  他便惋惜般叹气:“可惜,可惜!还好,还好!”
  我不由地纳闷问道:“什么可惜?什么还好?”
  唐天霄啧啧地叹着,走到我跟前坐下,嘻嘻笑道:“可惜了唐天重,当真是一片痴心付流水了!还好朕早就知道了你心有所属,不然……”
  他并不像外面流传的那样平庸无能,于诗词歌赋一道也颇有造诣。音自心生,曲能传神,他一定从刚才的笛声中听出了我对另一个男子的铭心爱恋和刻骨相思。
  看不出他到底是玩笑还是真话,我忍不住试探他:“皇上不知道清妩心有所属又如何?难道皇上还忍心辜负了雅意姐姐的一片心意?”
  “这可奇了,朕喜欢你,和辜负不辜负雅意有什么关系?”
  “雅意对皇上一心一意,皇上也不该对雅意一心一意么?”
  “你的意思,让朕解散后宫,独对她一人好?这……可能么?”
  我闭上了嘴,后悔不该和从登基后便注定了三宫六院的帝王谈什么一心一意。即便雅意自己,也只盼着日后在后宫之中有她的一席之地而已,何曾想过什么一心一意?
  唐天霄见我不说话,犹豫了片刻,问道:“丫头,你心里的男女之情,是怎样的?一生一世,只与一人相守?”
  我笑了笑,“天若许,白头生死鸳鸯浦;天若不许,还有一池清莲并蒂香。”
  唐天霄眸光凝作细细的一线,幽幽深深地望向我,却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数年前,江南一对民间小儿女相恋,因少女被逼嫁他人,二人遂私约离家,双双投水自尽。这一年,此处莲花盛开,无不并蒂而生,清丽绝伦,香飘数里。文人骚客为之感慨,作诗词无数,惋惜他们不能如鸳鸯般同生共死,白头偕老。
  唐天霄显然听过这故事,却未必懂得那样的感情。
  他是帝王,而且是个非常年轻甚至未脱稚气的帝王。
  其后几天,日子变得异常暄闹烦乱。
  摄政王府并未闹出太大动静来,只隐隐流传,康侯唐天重似乎对新婚夫人并不是很满意,成亲当晚虽入了洞房,第二日清晨却被人发现醉卧于床边,而新娘依旧穿戴整齐坐于床沿。
  接着,传言新娘受了风寒,被送去了城外的别院休养。
  而唐天霄得到的消息,南雅意根本就无病无灾,大约唐天重没法时时看着她,天天面对自己娶错人的事实,就将她远远送开,眼不见,心不烦吧?
  我听说了倒也高兴。对于南雅意而言,怕是巴不得离那唐天重远远的了。
  等候了那么多的日夜,我和她,都已习惯了孤寂,更不会将外人的嘲笑放在心上。
  不肯罢手的,是唐天霄。
  他对我好得极是张扬,皇后宫中白天还去坐坐,其他妃嫔连他的面都难见到了,几乎一有空,便呆在了怡清宫中,听我弹琴弄曲,说说笑笑,刻意地将一团喜气传到宫外,令人无不知晓如今皇宫之中最受宠的妃嫔,是怡清宫一位以厨艺得幸、又凭才识受宠的宁昭仪。
  晚间自然也是留宿在怡清宫中,不过他只睡于竹榻上,和我隔着单薄的丝幔说说话儿,并无逾越之举。甚至,在夜深人静后,他会一扫白天的跳脱不羁,默默在倚坐窗边,怅然和不甘伴着隐忍的愤恨,如黑夜般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
  我想着宣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了唐天霄别有居心。她和摄政王共掌大周皇朝已有十年之久,其谋略与机警远非寻常女人可比。但她见到我时,不过多看我几眼,并未对唐天霄的“专宠”提出任何异议。
  唐天重不是傻子,当然会把唐天霄新近得的宠妃和他娶错的夫人联系在一起。我只想着卷入了他们兄弟间的皇权争斗,便头疼不已,除非唐天霄来了,寻常怡清宫宫门紧闭,连宫人不许随意踏出宫门一步,最大可能地避免和唐天重碰面,以防有所变故。
  可惜,唐天霄刻意营造出这样的氛围,我再怎么着努力也注定避无可避。这一天,唐天霄遣人送来几尾鲜鱼,“请宁昭仪即刻预备几样家常小菜,煮些可口的鱼汤,午间有康侯要过来尝尝宁昭仪的手艺。”
  唐天重……
  我头疼欲裂。可惜根本没有资格说一个“不”字。

  玉楼春深,枉道是销魂(一)

  厨艺虽是唐天霄欣赏我并纳我为妃的借口,但我虽然出身大贵之家,后来留着德寿宫安宁度日时,无聊之际也学过烹饪女红,也算是深知这些久处宫闱的贵人们的口味。当日南楚的杜太后,就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三天两头让我下她的小厨房弄两样小菜开开胃。
  弄几样家常小菜,问题倒也不大。让凝霜和沁月帮忙,很快把几样小菜端上了桌。
  口蘑菜心,香糟茭白,清蒸玉兰片,爆炒虾仁,都是些不油不腻清爽怡人的菜式。听说外殿客人已经到了,有细细的丝竹声伴着唐天霄隐隐的笑语传来。
  唐天重,那个有着微凹的深邃眼睛的男子,正端坐在离我不过数十步的殿中,以逼人的气势,等着答案的揭晓。
  而我,真的能如唐天霄所料,让唐天重又气又怒,羞恨而去么?
  令人将炖好的笋尖鱼汤送上去,我径回后面卧房休息,叫凝霜悄悄嘱咐了,一旦唐天霄问起,只说宁昭仪忽感不适,怕在御前失仪,因此先行在内殿休息。
  要细论起来,内外有别,我是后宫妃嫔,唐天重虽是皇室血亲,也该回避相见。但唐天霄既然把人都约到后宫来了,显然是没那什么宫规放在心上,刻意要让我们见上一面了。
  果然,回房没多久,凝霜便一脸惶急地匆匆走来,低声说道:“昭仪,皇上口谕,说康侯难得来坐坐,宁昭仪不可扫了兴,过去吹支笛子助助兴再休息吧!”
  意料之中。
  坐在妆台前,我有些木然地望着镜中那张呆滞的面孔。
  没有敷上那令我皮肤粗糙的秘药,我的肌肤还算白净,一双眼睛也黑沉沉地毫无神采,就是五官端正精致,也不过是个了无趣味的木头美人。
  就是这样的木头美人,康侯会喜欢?
  拿了丝绵胭脂,轻轻在唇边一抿,点作鲜艳的红色,又穿了件金黄色镂空百蝶穿花薄绸交领长衫,金黄流苏垂绦宫群,是我的气质怎么也镇不住的华贵艳丽,反把整个人衬得艳媚却俗气。
  扶了扶凤头垂珊瑚珠金步摇,我故意地拿了支琴室里用来摆设的紫玉箫,吹了一吹,音色很是一般,才慢慢走向前方正殿。
  朱漆藤编的龙凤呈祥拱门前,一架水晶珠帘,被从大开的隔扇琐窗穿过的风吹得起起落落,发出丁丁的轻细而清脆的声响。
  虽是晶辉不定,光色流转,我还是能看到几名宫女侍奉下,那两名只穿了家常服色的男子正对面而坐,笑语不绝,看不出任何刀光剑影,杀机暗伏,仿若我平常从唐天霄的言行中轻易可以察觉的兄弟不睦,不过是场杯弓蛇影的错觉。
  才走到帘后,其中一人的背影似乎僵了一僵,缓缓向这边注目。
  黑眸利如鹰隼,似要隔了帘影将我看穿。
  我稳着身形,从容地隔了帘行礼:“臣妾宁氏,拜见皇上!”
  唐天霄侧过头,凤眸斜挑,嘻嘻笑道:“清妩,这里没有外人,就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吧!出来吧!”
  我站起来,依旧半躬着身体,犹豫着站在帘后。
  唐天霄望了唐天重一眼,微笑道:“这是朕的天重大哥,骨肉至亲的一家人,不用避嫌,过来见见吧!”
  已有宫女上前来,为我挑起了珠帘。
  我避无可避,低垂着眼帘,慢慢走到唐天重跟前,裣衽一礼:“见过侯爷!”
  唐天重并未还礼,甚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的手臂搁在桌上,墨色薄锦的袍袖半飘下来,正好展露刺绣金蟒那狰狞外露的张扬爪牙。他的指节粗大,正紧紧扣住碧玉酒杯,徐徐举起。
  虽然没有抬眼,我还是感觉得到他一边缓缓饮酒,一边用那锐利的目光,毫无顾忌地在我脸上逡巡探究。
  唐天霄似乎没有看到堂兄异样的眼光,自顾牵住我的手,稍一用力,已将我拉到他的膝上坐下,就将他喝了一半的酒杯抵到我唇边,嘻嘻笑道:“天热,做菜辛苦吧?来,润一润唇!”
  我忙挣扎着别过脸,低声道:“皇上,臣妾不会喝酒。”
  唐天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暧昧轻浮,凤眸里满是迷离的醉意,居然用手指轻轻摸着我的脸,笑道:“没关系,朕教你喝,慢慢就会喝了。来,喝一口!”
  倒也不是真的滴酒不沾。
  但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日子度过,酒也渐渐奢侈。酒入愁肠,不小心流露一点不该流露的心绪,谁知又会惹出些什么事端来?
  唇边酒杯一倾,液体已飞快滑入口中。
  虽是辛辣,也不乏醇香。
  酒是好酒,我却不敢品尝。舌头轻轻一卷一带,深一呼吸,恰到好处地将酒水呛入喉中,立刻咳得满脸通红,连泪花都呛了出来。
  唐天霄也不清楚我会不会喝酒,见我这样,倒将手臂松了一松。
  我趁机脱开身,匆匆跪到地上,将手掌压住咳得疼痛的胸肺间,喘着气请罪:“臣妾身体不适,御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眼睛余光悄悄瞥向唐天霄,只见他正转着眼珠,扬着唇角向唐天重微笑,却对我说着话:“你这妮子,还真没用。一口酒便呛成这样了?朕可贪杯得很,想服侍好朕,这酒量不练练可不成。”
  “笃”的一声,很沉闷。
  却是唐天重将喝空了的酒杯敲在了桌上,似笑非笑地望向我,“皇上,你不是说,让宁昭仪为我们吹笛助兴么?一个女孩儿家,喝什么酒呢,皇上是嫌愚兄陪着喝,还不够尽兴么?”
  “尽兴!尽兴!难得大哥有空相陪,朕又怎会不尽兴?”唐天霄笑着,转头向我道,“快吹一曲来听,朕也喜欢听呢!”
  我轻声应了,恭谨退到一侧,举起了紫玉箫。
  箫音委实不怎地,玉质倒是匀细,清清凉凉地触着唇边时,格外地令人神智清醒。
  凤楼琼殿,金丝玉管,春风繁华院,绮罗处处香。
  面前是当朝天子,以及手握大周实权的摄政王之子,要听的,当然是盛世风月。——至少从任务正常的后宫女人的眼光来看,应该如此。
  垂下眸,对着玉笛上那随风飘摆的金丝流苏,我细细的吹了一曲《玉楼春》。
  尽教春思乱如云,莫管世情轻似絮。劝君频入醉乡来。此是无愁无恨处。
  谁都知道,大周初定,民心未稳,大周内有南楚遗臣思变,外有北赫、交州拥兵割据,虎视眈眈。但如今的中原天下的十之七八已入大周囊中,正是毋庸置疑的天朝大国,平定天下指日可待。这两位大周权力巅峰的男子如果真能在平定天下后安享玉楼春霄,未必不是百姓幸事。
  唐天霄既然想给唐天重荒唐庸碌的形象,吹上一支《玉楼春》,在盛世太平中吟咏风月,总是错不了吧?从古至今,给生前身后虚名相误的人不少,及时行乐,也算一种不辜负。
  玉笛音色甚是平平,我神思大多在笛尾那缕飘摆不定的流苏上,吹得也是漫不经心,只是神情专注,不敢流露敷衍之色。
  唐天霄是懂得音律的,但他也不能要求我对着这个强娶了南雅意的男子笑颜相对;何况他要的,无非是告诉唐天重一个事实。
  他唐天重一心想要的女人,已是他唐天霄的爱妃,凭他天大本领,也没法改变这一现实。
  我是他炫耀成功的工具,也是他试探唐天重底线的棋子。
  唐天重其人,算来如今已是第三次见面。每次匆匆相逢,他总有能耐让我留下惊心动魄的印象。这人犹如漩涡密布深不可测的幽潭,远远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绝不想离他太近,以免一不小心失足掉入致命的漩涡,莫名其妙就成了其中的牺牲品。
  至于音律……
  我实在不相信,一个在杀戮和血腥中成长的男子,一个城府极深精于谋算的男子,会有耐心去研磨什么音律。
  果然,草草奏完一曲,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是什么曲子?从你这里吹出来,感觉……很有趣儿。”
  他捻着酒杯,这么淡淡地说着,眼眸却没有从我的面庞离开过分毫。
  我敛着袖,低眉顺眼地恭声回答:“回侯爷,是《玉楼春》。”
  唐天重唇角一挑,似乎在笑,可幽深的眸底看不出半星笑意。
  “《玉楼春》……”他沉吟着,慢悠悠地问,“那么,本侯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所吹得那支曲子,是什么名儿?”
  他竟公然提到了两年前的初次相遇。
  他已娶雅意为正妃,我亦已是周帝嫔妃,还不够让他绝了念头么?
  那么,我便再加把火吧!如果他因此记恨唐天霄,或记恨我,也顾不得了。横竖朝中宣太后和嘉和帝的势力并不弱,我有唐天霄为挡箭牌,他一时也不能拿我怎样。
  目光轻轻在他面颊上一扫,我依旧低了眉眼,柔声答道:“侯爷认错人了吧?我与侯爷……今日不过初见。”
  唐天重明显一愕,又迅速掩去,冷冷地笑了,“昭仪的意思,连本侯那晚在静宜院旁偶遇的女子,也不是你了?”
  我若一口否认说不是,他多半会挑出语病来,过来追问我一句,你怎知我指的是你?而我犯不着和这个权倾朝野的男子当面顶撞。
  含上一抹清浅而恭谨的笑,我小心翼翼的轻声答道:“侯爷,小女子愚钝,不知侯爷指的是什么?我实在不记得……几时和侯爷碰过面。”
  “不记得……”
  唐天重盯着我,玩味地咬着这几个字,眼眸尖锐如刀,似要透过我低垂的眼睑看透我,看透我到底是不是他苦苦寻找了两年的那个月夜女子。
  可他喜欢的,一直以来不过是被他自己的想象美化过的梦中爱侣,根本不是真实的我。
  匆匆一面,当真有所谓的一见钟情?
  至少我所见到的,我与庄碧岚,南雅意与唐天霄,都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成长中渐渐产生的感情。南楚亡国之君李明昌虽是我姨表兄,他身份尊贵,我养于深闺,倒也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等我父母先后过世,被杜太后接入深宫,李明昌于后宫的花团锦簇中抬头,偶然见到了我,同样惊艳无比。
  他不顾我和杜太后的想法,意欲将我强纳为妃的借口,就是一见钟情。
  温顺却冷淡地站在唐天霄身后,我不去接唐天重的话头,只当自己真的愚钝蠢笨,半点不懂世故人情。
  唐天重闪着锋芒的眸光便渐渐地暗了下去,缓缓地转动着,开始在桌上的酒菜是流连。
  “宁昭仪的手艺,果然不错,和你的曲子一样不寻常。”他也不要宫女服侍,自己动手,将唐天霄的玉杯斟满,又为自己斟满,笑道,“好罢,是本侯记错了,把你当成了另一位认得的女子。不过,听说宁昭仪曾在皇后宫中吹奏了一支《卜算子》,直奏得凤凰泣血,百花失色,可否将这首曲子吹来听听?”
  他黯淡下去的眸子又转凌厉,带了将一切算计于心的胸有成竹。
  如果他知道我那天吹的是《卜算子》,那么,他没有理由不知道,那就是我两年前在莲池畔所吹的那支曲子。
  沉默片刻,我微笑答道:“侯爷,为着吹这首曲子,我已被皇后娘娘教训过,说是太过哀戚,不该是妃嫔们该奏的曲子;何况皇上也说了,皇宫之中,还是热闹祥和些好,因此这些不祥的曲子,我再也不会吹奏。”
  我这样说,一则把这事踢到唐天霄那里,想来他还不致于太为难我;二则我也提醒了唐天重,他眼前的女子,并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皇宫中最尊贵的几名妃嫔之一。

  玉楼春深,枉道是销魂(二)

  ——尽管有名无实,但在外人看来,一夜之间,我从亡国宫女到二品昭仪,也算是风光无边了。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这种身份已成了我目前在兄弟皇权的漩涡斗争中安然无恙的保护色。
  他的唇角又是一扬,弯弯的唇线明明应该在展露着笑容,偏偏有着苍鹰亟待破空而去般的桀骜气势,仿佛对我的话,以及我的身份,全都嗤之以鼻。
  唐天霄笼着素黄的袖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哦……那首曲子啊……的确戚戚伤伤,不成体统。嗯,天重大哥,她不吹就不吹吧,也免得扫了我们的兴!”
  “哦……”唐天重若有所思地盯了唐天霄一眼,又提壶为他斟满了酒。
  唐天霄一边喝着,一边已流露一脸的不耐烦,向我挥着手道:“不吹还不快滚下去?看朕另找几名色艺俱佳的歌姬过来取乐!”
  与其说在折辱我,不如说趁机在折辱唐天重。
  将唐天重心心念念想娶回家的女子呼来喝去,看着他憋屈却说不出来,大约也挺快活吧?
  可惜……
  可惜他到底太过年轻莽撞了。只顾逞了一时少年意气,日后可能悔之莫及。
  这天底下的枭雄,除了十年前去世的周武帝唐承元,就是摄政王唐承朔。若论后继之人,非这唐天重莫属。
  深宫长大的唐天霄,纵是深藏不露,暗怀心机,要论年龄和资历,暂时还没法和他这位堂兄相比。
  暗自叹息一声,我依旧不露半分愠色,低眉顺眼地应了,行礼退下,不再看唐天重一眼。
  哪怕明知他的目光,并不曾从我的背影移开分毫,我也只能恍若不觉。
  于我,在唐天重跟前露了面,大概暂时就没我的事了吧?
  兄弟之斗,皇权之争,本是男人间的事,我远远避着就好。
  怀抱着,一个越来越遥远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梦想……
  关于未来,关于幸福……
  他们这顿家常饭吃到未时才散。
  远远听到笙箫渐歇,我才安宁下来,舒了口气,走到窗口的瑶琴边,轻抚了一下琴弦。
  丝弦嗡嗡地发出一串悦耳的乐音,柔和而熟稔。
  到底是从小学的,纵然手生,拂动之际,也能带出琴意随心流转的一份轻松。
  唐天霄已走了过来,拍手道:“怎么不继续弹下去?高手毕竟是高手,瞧清妩你这么手指一划拉,这怡清宫里摆设的破琴烂箫,都能成为人间绝品了!”
  他的凤眸含笑,目光温煦柔软,我猜着必定因为在唐天重面前故意为难了我而过意不去,才在事后说这些话来安慰我。
  先给一棒子,再送来一贴膏药安抚人心,也是身居高位者的必要能耐之一。在纷乱的局势中,唐天霄能韬光养晦到如今,甚至周旋得游刃有余,也算是个有头脑的帝王之材,比昏庸的南楚末帝不知强上多少倍了。
  “康侯……出宫了?”
  “他?”唐天霄微笑,“也许……没有出宫吧?摄政王父子为了咱们这大周江山,夙兴夜寐,睡不安枕,哪里会放心把整个皇宫交给我这黄口小儿?除了摄政王府,内廷的勤政殿,当日南楚的军机要地,如今已是皇宫中的摄政王议事处了!”
  他的凤眸眯了一下,忽而皱了皱眉,按着胸腹部坐到一旁椅子下,皱眉向沁月说道:“给朕倒盏烫烫的茶水来。”
  他一到屋中,凝霜便已送了茶过来。只是这时已是初夏时分,他本是少年心性,贪凉怕热,并不喜欢滚烫的茶水,所以凝霜她们备的,向来不过是温茶而已。
  可现在怎么会想起要烫烫的茶水来?
  我立时觉出不妥,低声问:“皇上,怎么了?”
  “嗯,似乎肠胃有些不适。”他的脸色发点发白,按着小腹的手渐渐有些发抖,忽然失声道,“难道,他竟敢……竟敢……”
  他没有说下去,甚至连端来的烫茶也没有喝,沉吟着又站起身来,轻声向靳七道:“传太医到乾元殿。记住,悄悄儿引过来,不要惊动太多人。”
  天气其实还不太热,怡清宫内一棵百年老榕枝繁叶茂,更让这里的屋宇比别处安静清凉几分。可此时,靳七额上已有大滴的汗珠滴落。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低声道:“是,小的这就自己过去叫人来。”
  心中猛地抽紧,我忙上前一步,小心试探问他:“皇上,你是疑心……疑心……不过今天所有菜点羹汤,都是臣妾亲手预备的,不可能有问题。”
  “因为是你预备的,所以朕若出了什么事,你脱不了干系。”唐天霄又是皱眉,脸色已渐渐发白。
  我心中已是惊骇交加。
  他说着和我脱不了干系,却悄悄地叫着太医到他自己的寝宫中诊治,分明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连累我。
  早知当今朝政大权握于摄政王之手,但宣太后也不是寻常弱女子,先从武帝众多妃嫔中脱颖而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在丈夫死后迅速把握时机,把自己的亲骨肉推上皇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虽是孤儿寡母,这十几年来宣太后不动声色地平衡着和摄政王以及朝廷重臣们之间的关第,臣民虽对年轻的帝王行事放诞颇有微辞,但对宣太后还是心服口服。何况社稷未稳,如果这时候摄政王父子对新帝动手,恐怕不是什么好时机。
  “皇上……”
  见他站起身,我忐忑地上前扶他。
  他摆摆手,低沉说道:“你不用管我。只是千万记得,若有人问起,只说我离宫时还是好好的。”
  “是!”我垂了头,低声应允。
  深宫多年,我早知后宫深院,无事尚起三分浪,何况关系帝王安危,一个如我这般无根无基之人,稍有牵涉,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唐天霄这般锦衣玉食,多少沾惹了有些贵家子弟纨绔气息,难为他这话,到了这时候,还能为我的安危考虑。
  他的眉尖又皱了皱,稳住了摇摇晃晃的身躯,深吸了口气,慢慢向外走去。
  等出了宫门,他已挺直腰来,大阔步地向乾元殿方向走去。
  步履如常,连眉宇间的倜傥和懒散也一如既往,只是东南方向注目时,眸光里有着不可测的寒光闪过。
  恨,怒,不甘的倔傲不驯,以与他绝不相衬的豪雄之势无声渗出。
  南雅意说得没错,他就是一条蛰伏的龙,一只敛翅的鹰。
  只是,虎狼环伺下,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机会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令天下为之振动。
  待唐天霄离去,我去厨下察看他们撤下来的杯盏盘筷等物。
  小宫女忙跑来笑道:“昭仪娘娘,这些粗笨活儿,我们来收拾就成。”
  我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出去吧,我只是来瞧瞧……饭菜是不是合皇上和康侯的胃口。”
  小宫女怔了一怔,低头应了,退开关上了门。
  在宫中日子久了,她们也该有了分寸。有些事该问,有些事则不该多嘴。
  悄悄将门窗从里边紧紧栓了,从发际拔了一支小小的白珍珠银簪,我一一试着盘盏中剩余的羹汤菜肴。
  其实菜肴中的试探,一定是多余的。那些家常小菜,虽不是我采买清洗,但我亲手烹制的菜肴,亲口尝过味道,如果真有问题,第一个出事的应该是我。
  且他们所用的筷子,均为象牙包银,若饭菜中有毒,银质当即就会变色,唐天霄又怎会觉察不出?而他们用过的筷子,也被收拾在一边,包银并无任何变化。
  我的目光投向投向酒壶杯盏。
  壶与杯盏一套,均是碧玉的质地,如冰澄澈,如水明洁,温润无瑕。其中酒壶中尚有近半酒水剩下,隔着半透明的碧玉看去,更显沁凉剔透,光泽柔润。拿银簪试时,同样不见丝毫异样。
  可午间唐天霄所进膳食用具,都已在我跟前,如果不是这时候被人下毒,又能是什么时候可以让人有机可趁?
  仔细回忆了一遍唐天霄来到怡清宫的前后,我愈加肯定只能是在午膳时给人动手脚,遂再将餐具菜肴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注意到两只杯盏。
  这套碧玉酒具因为太过贵重,因而唐天霄兄弟用过的杯盏被特地放到了一边,以免碰撞损坏。
  杯盏自然早就空了,但尚有一两滴余沥汪在凹入的杯底,散着淡淡的酒香。
  我提起来闻了一闻,将银簪探入其中一只杯中,光亮依旧;疑惑地去试探另一只杯子时,蓦地发现不对。
  被些微余沥溅湿的簪尖,已经变色,并且越来越深,很快在我眼前渍成尖尖的一小段乌黑,与簪子本身银质的鲜亮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触目惊心。
  同桌喝酒的两个人,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而一眼可以看到其中明亮液体的酒壶,显然也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怡清宫那些侍奉的宫女,我虽不知根底深浅,但纵有奸细混在其中,想要当面在唐天霄或唐天重这两大高手跟前下毒,只怕还没那个能耐。
  何况,下毒的人若是针对大周,就该把两人一起毒倒才对。
  如此想来,我只能认为唐天霄的猜测应该没错。
  想他的人,正是那个和他谈笑晏晏把酒言欢的嫡亲堂兄唐天重。
  他的这位好兄长,曾亲自为唐天霄把盏倒酒,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讽意,黑眸深深,无声无息地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我不寒而栗。

  玉楼春深,枉道是销魂(三)

  这晚很平静,至少表面还算风平浪静。
  但潜流暗涌,漩涡密布,已是意外中事。
  悄悄令凝霜去找靳七,打听唐天霄情况时,靳七居然没有出来相见,只让内侍传出一句含义暧昧的话语,据说是转达了唐天霄的口谕。
  他说,昭仪冰雪聪明,自当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叫我设法保全自己,显然是他自己情况堪虞,并没有信心可以保全我了。
  他一定中毒了,而且行动无法自主,没法按自己的心愿行事,才让我自己设法自保。
  在这暮春初夏的时节,随时可能变生不测的波诡云谲,竟让这一夜显然格外地长,格外地冷。
  一夜不能成眠,醒来时眼圈有些发青,拿了脂粉点了好久,才勉强掩饰住。
  唐天霄中毒或生病的事若没有公开,我没道理显出甚么异样来惹人疑心,只能披一袭明蓝色撒花宫装,依旧如常梳妆了,若无其事地熹庆宫拜见皇后沈凤仪。
  去得不早也不晚,妆容不华丽也不寒酸,言辞笑容恰到好处地温良柔顺,虽不致太显卑微,也绝不给沈皇后任何轻浮孟浪的印象。
  沈皇后依然有着一国之母的威仪和倨傲,身畔也早有着几个趋奉的妃嫔们陪伴说笑,见我过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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