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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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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我丢开爽快,将素白的袍子拢紧,搓了搓冻得红肿的手。
  “很冷吗?”
  耳边忽然听到唐天重似他惯有的低沉,那样怜惜的问我。
  我一惊抬眸。
  四壁萧条,小小一盏油灯在地上明灭,把握自己的身影投在被褥上,单薄的似乎可以被冷风轻轻吹散。
  回旋耳边的声线,竟是我的幻觉。
  但那夹杂在风中的喊杀声,难道也是幻觉?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连在洞外的守卫也在不安的交谈。
  “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着火了,着火了,那便是粮仓!”
  “看看,西面有人示警,是有敌人攻过去了!他们声东击西,表面烧粮草,暗中是想灭点我们的骑兵营1”
  “攻来的人看来不少啊,那我们要不要把他押回军营中?”
  “这……中军大营应该会有安排吧。”
  “那边忙乱起来,还记得这里?如果被人钻了空子趁机借走人,我们可担当不起!”
  另外的人便嗤笑起来,“要劫走这姑娘,无非是康侯,皇上那里弄了个假的请姑娘,这不是已经打了好几次了,哪里会想到人在这里?”
  我这才知道并不是唐天重没有想着就我出去,摆脱受制于人的困境,而是唐天霄太过狡猾,按着送走我,明着依然用与我想象的女子吸引着唐天重的视线。
  一个关心则乱,一个无欲则刚。
  这场旷日持久的抗战,怕是要以唐天霄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作为收场了。
  不论胜负,还没被唐天重怀疑上的唐天祺,绝对不会是任何一方的攻击对象。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人在这 除夕之夜与他对上了手?
  我紧贴山壁站着倾听外面的动静皱眉思索时,忽然听到守卫断喝,“什么人?站住!”
  杂沓的脚步声中,有人高声回道:“二爷不放心这里,让我们将人犯趁夜暂时押回军营,”
  “哦!”守卫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这事只有二爷的几名近卫知道,你们是……啊,你们……”
  他们的话竟未来得及问完,便传出几声短速的惨叫,而那些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奔向山洞。
  我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想也不想,便冲出山洞喊道:“天重!”
  领头那人蓦地停下脚步,站在离我是与不远的地方,静静的望向我。
  普通的近卫军打扮,掩不住他月华般皓洁明澈的俊秀面庞。
  夜空被就被山下的火光映得黯淡,此刻他的映秀身姿,却将山下的火光都压得黯淡了,仿佛他才是这暗夜里唯一的发光体,连抹黑的树木山石都被映出了柔和的轮廓。
  “妩儿1”他轻轻地唤我,带了三分疼惜,三分宠溺,三分伤感,还有一份若隐若现的不甘。
  如今这天底下,大约只有庄碧岚一个人会这样唤我了。
  唐天重性情骄傲的近乎别扭,便是和我再亲昵,明知庄碧岚是这样唤我,便不肯随着庄碧岚的叫法这样唤我小名了。
  “碧……碧岚……”
  我有些尴尬,又有些负疚,垂了头慢慢走近他。
  他的脸色苍白,眉眼间难掩一路奔波的憔悴和疲倦。但她还是温和地向我微笑,握了握的手,柔声问道:“我来的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不晚!”我抿唇笑着,泪水却一滚落下来。
  这才除夕,没有到正月初一。
  唐天重还没去困龙峡,应该还来得及。
  他的手很冷,甚至比我的手更冷些,连指尖都僵硬着,结了冰般润不开。
  瞥着他瞬间是了光彩的黑眸,我猛地意识到,其实,我打错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失去了原来的默契。
  我的所答,并非他的所闻。
  他的确来晚了。
  我无法改变已经坐下的抉择。
  我想解释,可千言万语都似堵在喉咙口,一个子也吐不出来。
  而他却温默的笑了,说道:“不玩就好,我这就带你离开。”
  他转身将我背到背上,那要带紧紧将我束住,才柔声吩咐道:“我们穿着唐天祺所领的近卫军服色,希望能混在他们中间,趁夜色和战乱顺利逃出去吧!”
  他转头冲我笑了笑,说道:“也许,我们明天一早还能一起放炮竹迎新年呢!还记得妩儿胆子最大,早大的爆竹也不怕,旁的小孩被吓得王家人怀里钻,妩儿却直往前凑。”
  想起父母在世的无忧岁月,我怅然叹道:“那时……我不知天高地厚。”
  庄碧岚带了同样改装过的十余名部署,一面往下奔去,一面微笑道:“你的性子合唱改过,我瞧着,你还是原来那样,总是往最危险的地方凑。”
  我赋予他背上,和幼时一般紧搂着他的脖颈,轻声辩解:“我何尝愿意往最危险的地方凑?避还避不及呢!”
  庄碧岚沉默片刻,才笑道:“嗯,原是我说错了,是那些人,那些事,总爱往你这里凑。”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他并没有说错,还是我领会错了。
  原来他指的是唐天重、唐天霄这些随时尅给疼带来危险的人。
  旁人倒也罢了,至少我的确是愿意靠近唐天重,一心想走回到她身畔的。
  庄碧岚的战衣上有着坚硬的甲片,隔着的感觉没有记忆中柔软,但飘落的发丝盈在鼻尖,依然是清雅如莲般的清新,并不感觉出从千军万马中搏杀的戾气。
  这种平和的文雅,总是让人安心。
  唐天重一身威凛霸气,肃杀森冷,就连喜欢他,或被他喜欢,都可能是取祸之道。
   了粮仓附近和西面的骑兵大营依然一团混乱,远远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不拘于耳,冷冷的夜风中飘着可怕的血腥味,厚重的云层压得更低了,仿佛被冲天的火光软座诡异的暗红,星星点点移动着的火把,想多少人家哭红了的眼睛。
  本该一家团聚的除夕之夜,在不知会有多少倚闾而盼的父母妻儿会失去自己挚爱的亲人,连来年团聚的几盘都落空成无底的绝望。
  我轻声问道:“碧岚,那些人……是你安排的?”
  他沉声喝道:“妩儿,低下头,抱紧我!”
  我还没有悟过来发生什么事,庄碧岚手臂一抖一会,银光瓢泼撒过,映亮了随之喷涌而出的瓢泼血光。
  “这里,这里有奸细!”
  有人在高喊。
  借着刀锋划过长空的些微光线,看得到四处的人头攒动,以及飞快往这边移动的点点火把。
  浓烈的杀机骤然间爆发开来。
  不仅来自周遭的敌人,也来自庄碧岚和他的部属。
  我的身体到底虚弱,庄碧岚剧烈的动作已经我点的眼前昏黑一片,直觉不知哪里飞来的温热血滴时不时溅到面庞和脖颈,让我心里阵阵发紧,快要闯不过起来。
  这时只闻庄碧岚柔声道:“妩儿别怕,前面就安排了接应的人手,不会再出错了。如果不舒服,把眼睛闭上。”
  我应了,才觉出自己环抱在庄碧岚胸前的手因为紧张,曲折的手指几乎他的前襟扯破。
  身畔,又有人从斜刺里飞来一刀,正砍想我。
  呼啸着的刀锋写着迫人的寒意快要逼到我身上是,庄碧岚已从前方敌人的胸膛拔出阿宝剑,闪电般向后一挥。
  刀锋不从落在我身上,那人喉间的鲜血却箭一样射向我。
  我一阵眩晕,忙转过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间,再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可怕厮杀。
  庄碧岚的身体并不像他外表看来那般文弱,乱军中大开大合收发自如的对敌气势,并不亚于任何战场名将。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我居然还能想起唐天重,
  他有这根高超的武功,更精明的图谋,更宽广的胸膛和更坚实的肌肉,比唐天霄、庄碧岚更厉害更难缠,正是当之无愧的当时强者。
  可为什么我想着他那样骄傲要强的性情,反而心疼得厉害?
  想着他明天一定会为了他无法互助的孩子和女人出现在困龙峡,我连眼前致命危险都看得淡了。
  我已经没有了他的孩子。
  我正伏在我曾爱恋了十多年的庄碧岚背上。
  庄碧岚为了我大开杀戒,可我竟什么也顾不了,只是想着,他不能去困龙峡,他不能出事……
  厮杀再继续,我甚至感觉出庄碧岚有几次身体震了一震,分明也受了伤。
  但他的行动依旧迅捷,连跃上马时都能腾出手来半托着我的身体,轻轻松松得带我共乘一骑,在震耳的后杀声中斩开一条血路,向前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畔终于只剩下马蹄声,却已甚是零落。
  在阴冷阴冷的寒风中,肌肤上溅着的血渍已经凝结,连血肉也似冻住,麻木的失去知觉。
  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抬眼望向四周。
  前后跟着的,不过十余骑,在不知那些声东击西引开唐天祺注意力的兵马哪里去了。
  或者,都没了机会从狸山脚下离开?
  天色很黑,我甚至看不清虽在身后的那些人的大致轮廓,只从偶尔传出的一声两声呻吟声中还能猜出,连这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部署,只怕也太多挂彩了。
  我将庄碧岚的腰圈得更紧些,低声问他:“碧岚,你伤势要紧吗?”
  他微微侧脸,夜色中的弧度温润柔和,“我没事,一点皮肉伤,应该……没伤着你吧?”
  他握住我的手,修长的指尖温柔的在我手背拍了拍。
  “我没受伤。”
  我答着,默默的感受他手掌心传来的微微暖意。
  那样的你死我活的杀戮中,他武艺高强,却受了伤,我上病在身,行动不便,却毫发无伤。
  到底花了多大的心思来护我,他不说,我也清楚。
  而庄碧岚听到我的回答,也似松了口气,轻声道:“没受伤就好。我真拍……”
  他哽住,却又仿佛很低的笑了一声。
  我垂头道:“碧岚,谢谢。”
  他便点头,说道:“我原以为你从不必对我道谢。不过,谢便谢吧,我究竟…不再是你愿意依托终身的那个人,是不是?”
  唐天霄一定告诉过他,我不仅不愿做他唐天霄的妃子,也不愿再做庄碧岚的妻子了。
  我沉默许久,也只能说道:“我们阴差阳错,有缘无分。”
  “阴差阳错,有缘无分?”他重复着我的话,语调已是凄凉,斯普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是我的错,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宁清妩。”我鼻中酸涩得很,只是依恋的又将头靠在他背上。
  他仰头,望向天空。
  可半个星子都没有,这样全然的漆黑,他能看到什么?
  我也仰头,望向天空。
  鼻中更酸了,但眼睛的热泪却被吹得冷了,慢慢的倒灌回眼眶深处。
  除了眼睫微湿,眼角微凉,我再也觉不出自己曾与落泪。
  这时,我听到庄碧岚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都已够小心,可老天…。。还是让我们错过了。”
  “可你还是宁清妩,我庄碧岚从小看着长大,想着她开心过一辈子的妩儿。”
  倒灌回的泪水忽然不可抑制,泉涌而出。
  而夜风,更冷了。
  又往前奔出数十里,手足俱已麻木了,练头脑也是昏昏沉沉,如不是被紧缚在庄碧岚身上,我真担心自己会一头栽倒下去。
  这时,疾行的马儿放缓了脚步。
  “碧岚……”
  仿佛听到有女子欣喜而带着呜咽的呼唤。
  我吃力的撑开眼皮,看到了前面上亮着灯的小小营地,扎了二三十顶帐篷。
  其中最大的那顶帐篷前,有个裹在玄青大氅中的熟悉身影正急急奔来。
  她身后的侍女提着盏菱纱灯笼,浅浅的淡红光芒将她娇媚清瘦的面庞映出了几分艳丽。
  是南雅意。
  千里征战,庄碧岚依旧将她带在身侧,留在脱险后第一眼可以看到的地方。
  有点儿酸,有点怅然,我悄无声息的将患者庄碧岚的双臂放下。
  庄碧岚低了头,解开了腰间扶住我的腰带,却没有立刻下马。
  “碧岚,雅意在等你。”
  我哑着嗓子,舌尖似也被冻僵了,涩的托转不动。
  “嗯……”
  庄碧岚仿佛应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动。
  这时,南雅意已奔到马前,笑着唤道:“碧岚,清妩!”
  “雅意……”
  庄碧岚终于动了。
  他踩着马镫,慢慢的下马,却在单脚落地时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地。
  “碧岚!”
  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我和南雅意一起换他的名字,然后望向彼此。

第二十四章  角声清袅,相寻梦里路

    我被南雅意和侍女扶下马时,庄碧岚也被他的部属连扶带抱送入了帐篷。
    南雅意挽着我,和我急急奔过去看庄碧岚时,掌心似乎比我还凉些。
    “我没事……”
    庄碧岚卧在衾间,微笑着这样宽慰着我们。
    明亮的烛光下,我终于能看清,他那俊秀的面庞尽是失血和剧痛后的苍白,唇边泛着青白,显然伤势不轻。
    他身上遍是血迹,战袍解开,才发现肩腿都有受伤,的确是皮肉之伤,并不严重。但解开中衣后,胸腹部紧缚的纱布赫然在目。
    已经干涸的暗红血渍,又快被刚渗出的鲜血浸透了。
    南雅意的脸色已是和庄碧岚差不多的苍白。
    她一边看着大夫为庄碧岚清理敷药,一边低声告诉我,“皇上传讯说他预备把你抓回来时,碧岚刚刚和南疆打了一仗,虽然胜了,却也受伤不轻,虚弱得很。可我们想着总是不放心,所以备了马车急忙赶过来的。可惜到底没来得及,皇上他……”
    她的眼睛垂下,长睫如无力耷拉下的蝶翼,微微颤抖着掩住眼底的苦涩和伤感。
    我便知庄碧岚迟迟不曾动手,只怕也与他的伤势有关。
    如此沉重的伤势,还闯到敌营救我,无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了。
    我涩然道:“怎么这般不知保重自己?忘了上有庄伯伯满怀殷望,下有数万将士马首是瞻了吗?”
    “不曾忘。可人活一世,总得有取有舍。”庄碧岚喘息着,微微而笑。
    大夫正处理着他的伤口。随着他的喘息,那里正在往外冒着鲜血。
    我垂头,并不觉得自己值得他这样取舍。
    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负心人,但如今,我于他,的确算是负心了。
    庄碧岚依然微笑,“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也没死,我算是赌赢了。清妩,我们的运气不算差。”
    我便抿唇,努力将唇边的弧度向上勾起,“希望……我们的运气能再好一点儿。我们或许可以赌一赌……赌一赌我们能不能在阴差阳错后,找到和我们有缘有分的那一位。”
    庄碧岚的眉跳了跳,没有接话。
    南雅意依然是一贯的从容,静静地望着我。
    眼看庄碧岚的伤口包扎妥当,想来有大夫随身照顾,一时还不致有危险,我坐了片刻,精神也略好了些,遂站起身道:“碧岚,我必须去困龙峡。”
    庄碧岚并没有阻拦。
    他抬眸看了一眼帐外依旧漆黑的沉沉夜空,勉强支起了身,吩咐自己的亲卫,“看下还有多少没有受伤的弟兄,护送宁大小姐去困龙峡。”
    我心里震动,不由问:“你……你愿意帮我去找他?”
    他虽温文尔雅,可我晓得他对囚他辱他又利用他强占我的唐天重有多恼恨。连庄氏降了嘉和帝唐天霄,应该也多少怀着报复唐天重的意图。
    庄碧岚很快回答:“我讨厌这个人,可我当然要帮你。只盼……你也量力而行,凡事先求自保,便是不辜负我这般辛苦救你一场。”
    “我记下了。”我几乎要哭出来,却强笑道,“蝼蚁尚且贪生,我又岂会自寻死路?到时一定见机行事,灵活应对,好早些回来吃雅意做的菜,泡的茶。”
    庄碧岚点头,向我摆了摆手道:“那你快去吧,外面的马车大概已经备好了,饮食衣物都有,虽然粗粝了些,也先将就用着吧!时间不早,记得早去早回!”
    他竟连这个也预料到了。
    从我还是不解事的小女孩时,他便这般细致地为我着想着,如今,我已是他人妻妾,他还是不改当日的温存体贴。
    纵然不再是相携一生的爱侣,他还是我最亲近的挚友和兄长。
    “谢谢。”
    我应了他,再次道着谢,眼圈却已红了。
    这一回,庄碧岚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靠在枕上,沉默地望着我。
    南雅意也在吩咐道:“小心!如果形势危急,先撤回来大家再慢慢商议,万万不可硬碰,知道吗?”
    我低头应了,走向帐篷外的马车。
    而帐内,传出了庄碧岚一声长长的叹息。
    “雅意……”
    他喃喃地唤着南雅意的名字,惆怅,伤感,委屈,以及终于能找着个人敞开心扉的庆幸。
    我可以想象,如今似兄长般舍命护着我的男子,此时正像个迷惘的孩子,疲惫地将头埋到南雅意的肩窝处。
    就像那晚的细雨中,那晚的莲池下,一贯高傲的唐天重,也曾喝得醺然,欺负了我,还像孩子般无辜着。
    有缘有分……
    他们应该能是有缘有分的一对吧?
    南雅意可以静静地守着他,却不必无奈地守候他,不必一天比一天失望,一天比一天悲伤。
    那么,我和唐天重呢?

    送我前去困龙峡的马车并不华贵,也不精致,却极牢固,起承转合的重要部位,均包以铸铁,车厢的板壁也比一般的板壁厚实,不惧寻常刀枪弓箭。
    但护送我的庄氏亲兵并不多,寥寥十余人,倒还有两三人是受了伤的。
    再不知夜间突袭唐天祺军的那些兵马到底是全军覆没了,还是被冲散了未及回来。
    我披上他们为我预备的火红色狐狸皮斗篷,慢慢地搓着迅速被夜风冻僵的双手,一时竟不敢去问,只为救我一人,庄碧岚究竟牺牲了多少人马,未来又会因此惹多少的麻烦。
    领队的护卫见我沉吟着不上车,上前安慰我道:“宁大小姐,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尽快找到康侯的兵马,人多些少些,并不妨事的。”
    我应了,正要举步上车时,忽听南雅意远远唤道:“清妩!”
    我忙回头时,南雅意正抱着个手炉匆匆自帐篷里跑出,急急赶上前来。
    她将手炉递给我,低低道:“车里虽有暖炉,只怕还是冷。抱着这个吧,应该会好些。”
    她的唇已冻得发白,在奔跑引起的急促喘息中呼吸出一团团雪白的热气。
    低一低眸,就着她身后侍女手中所提绫纱灯的光芒,我看到了小小的银制暖炉上精刻的缠枝宝相花纹,隐透着来自贵家的不凡与骄矜。
    这样精致的器物,宫外并不多见,多半是她自己平常所用的了。
    她素来怕冷,又经历了夏天那场重创,身体又似单薄了些,脸色始终不如在宫中时的红润健康。我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她掌间被暖炉焐出的微热正迅速消逝,快要和手背一般冰冷了。
    将暖炉推回给她,我微笑道:“帐篷里未必比车里暖和。何况碧岚伤重,更要好好照顾,受不得寒冷。我穿得厚实,没事的。这个你们就自己留着吧!”
    南雅意眸光潋滟,似灼烧着火焰,又似流溢着水光,盈盈欲下,却反手握紧我的臂腕,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身体从来就比你好,碧岚又是男子,有大夫照顾着,怕什么?倒是你,刚刚……刚刚历了这样的磨难,寻常人家都一两个月不能出门见风的,怎么会没事呢?我……我竟不知怎样劝你保重才好!如果碧岚好好的,我一定陪着你去找唐天重。”
    她说着,微一失神,才叹道:“若碧岚好好的……自然不舍得让你吃这苦头,早亲自带你去了。”
    我望向庄碧岚的帐篷。
    有烛火轻轻地跳动着,帐篷在黑夜里散发着温暖的浅橘色,安谧而沉静。
    仿佛又看到了他曜亮如星的黑眸,满是疲倦,依旧蕴涵了浅浅笑意,温默怜惜地向我凝望。
    若不是因为我,无论在南楚还是北周,他本该都是闲时醉吟烟霞、战时驰骋边疆的将军,允文允武,受尽长辈的娇宠,同辈的敬重,大有一番作为。
    如今,他作为一名新降将领,却硬生生将我从唐天祺手中救出,坏了唐天霄的计划,更不知会让本就立足未稳的庄氏兵马受到怎样的猜忌。
    纵然唐天霄目前急需盟友相助,等他地位稳固,忆及今日之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未必做不出来。
    而唐天霄对南雅意,总还存着三分情意,三分歉疚。只要不碍着他的江山和皇位,他应该愿意在自己的羽翼下力保她和她的家人周全。
    南雅意又将手炉塞回我手中,宝相花的纹理带着醺醺的热意摩挲在掌心,是这寒冷的漫漫除夕夜里最可贵的温暖。
    我轻轻地说道:“这一生,我累他已够多。可惜……我连回报的机会都没有了。雅意姐姐,我们姐妹一场,只怕我还须连累你……连累你代我照顾他。”
    南雅意一失神,“代你照顾他?”
    我微微地笑起来,“我这人向来自私得很。欠了他承诺过的一生一世,却不想还了,只能将他托付给姐姐了!”
    纱灯的光芒在南雅意的双颊敷了浅浅的黄,此时那层黄却似晕了开来,洇成了薄薄的红,连她神情都已显出几分局促。
    她低咳了一声,转眸望向那顶透着光亮的帐篷,不安地说道:“清妩,庄碧岚是个君子,也是个痴情人。当日他虽为我把你舍下,可从未打算放弃你。”
    我抿着唇,轻叹道:“新泡的好茶,原要趁热喝了才好,若是放久了不去喝它,就是再上品的茶叶,再清甜的泉水,也会苦涩难咽了。与其勉强在苦涩里寻找原来的香气,还不如重新冲一壶好。雅意姐姐,如今,他已不是我的那壶茶了。”
    纱灯里的小烛跳了几跳,南雅意明珠般的眸子随之跳跃着,明明暗暗,若有若无地浮动着柔和的辉芒。她慢慢道:“我明白。就像……唐天霄已不是我的那壶茶一样,我们已弄丢了最初的感觉。只是……现在你面前的这壶茶,真是你喜欢的那壶吗?”
    想起唐天重那凶猛刚烈的性子,我笑了起来,“这茶很苦,可我甘之如饴。”
    拢了拢身上的狐狸皮斗篷,我踏上车,吩咐护卫,“快走,看看我们能不能在上午便赶到困龙峡。”
    南雅意紧走几步,在马车开始行驶前又急急向我说道:“清妩,不管挑了怎样的茶,一定要活着才能品,才能尝。你切切记了,我和碧岚都在这边等着你,等着你安然归来,和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知道吗?”
    车厢的一角燃着暖炉,似把整个躯体都熏得暖暖的。
    我半掀车帘,笑道:“是,我会安然归来,和你们一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还有天重,唐天重。
    不管之前多少的恩怨,日后多少的困难,我们都要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至于是不是和庄碧岚他们在一处活下去,倒也不重要了。
    既然已知晓情事,我又怎会看不出他们两人交流时不必形诸言语的默契?
    只是我已是他们两人间的一枚结,若不解开,只怕这辈子也只能流于相依相扶的暧昧,很难再有其他。
    而我希望他们能幸福,就像我和唐天重曾经的幸福一样。
    幸福……
    小产未愈的身体疲倦酸软,我如同煮熟了的面条般无力地歪在座椅上,却微微地笑了。
    我竟不能否认,我们曾经幸福。

    这日凌晨,才到丑时,在凛冽北风里酝酿了许久的一场大雪终于发作出来。
    无边的天幕像倒扣苍穹的大沙漠,无声而凌厉地撒下没完没了的大粒雪霰,要把这天,这地,尽数淹没成一色的空茫。
    领队的护卫姓陈,本已受了伤,想来该是庄碧岚身畔最得用的人物,此时兢兢业业护着马车前行,却告诉我道:“宁大小姐坐稳些,不然先躺下休息片刻也行。这雪……只怕下得大了,待会儿路上结了冰,就更难走了。”
    我忐忑不安,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可以到困龙峡?”
    陈护卫答道:“原本上午便可以到了。可这雪再下的话,也就有些难说了。希望江南的雪不像我们北方那样厉害,别一早就堆起来,把路给堵了。”
    “那么,上午还能到吗?”
    “可能要中午或下午才能到……”
    陈护卫有些迟疑地伸手为自己擦了擦汗,无奈地望向夜空。
    我探出头来,望了望天色。
    天快亮了,铅白的天空继续阴沉着,大朵大朵的雪花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刺生生地疼。
    看来这雪下得长了,并不容易止住。
    去晚了,还来得及吗?
    唐天重,希望这场大雪,阻滞住的不仅仅是我这辆马车,更是你身边的千军万马。
    本就未曾痊愈的身体困倦之极,我不得不裹了事先预备好的锦衾,卧在铺着豹皮的榻上休息。
    惴惴不安的睡眠极浅。
    唐天重、唐天霄、庄碧岚,还有那个被活生生打下来的孩子,似又围在了我身畔,笑语不绝。
    几次惊梦,又强迫自己睡去,不去听外面沙沙而下没完没了的雪落声。
    如果我找到唐天重,并能和他逃开那个死亡峡谷,前面艰辛的路,只怕还长着。
  我不能孱弱着身体去拖累他。

    终于到达困龙峡所在的密山时,午时早已过了。
    外面的雪已经小了些,满山遍野却已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白得耀眼。
    马儿都已累得直打响鼻,连连喷着热气。马车后面一路迤逦过来的深深车辙,见证着它们的负重。
    山里人家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爆竹声,让我记起原来这日已是旦日,一年的第一天了。
    这并不是好事。
    入了正月,便算是早春了,这样的雪,本就对庄稼有害。何况大年初一满天满地素缟,总是不祥。
    我抱着手炉,打开一侧的小窗向外观望。
    前方的雪地虽也是洁白一片,却能看到刚被覆去的杂乱脚印和车辙痕迹,应有大队人马经过不久。再前方,便见两侧山峰兀立,地势凶险,此刻山石已被覆了白雪,山体却还是苍青的,森森地散着寒意,杀机凛冽。
    陈护卫听到些动静,忙骑马赶到窗侧,呼着一团团热气向我禀道:“宁大小姐,前面便是困龙峡。”
    我怔了怔。
    密山东连平安州,西接扶风郡,峰峦叠嶂,苍黑似铁,溪流环绕。困龙峡则是密山中的一道峡谷,一路俱是山峰险峭,若是在其间设下埋伏,连逃都不易逃去。
    唐天祺为其兄择了这么个地方设下陷阱,果然情深义重。
    我屏了呼吸向前方望去,寂寂山道,纷纷白雪,并不见半个人影。
    陈护卫迟疑道:“可能就在前面吧。大小姐不妨再回车上休息片刻,雪若再大……只怕马车就没法通过了。”
    我也发现了。
    雪,越下越大,路,越来越崎岖,马车,也越行越慢。
    随从们不断拿连鞘的刀剑磕着车轱辘中积的冰雪,他们的盔帽上也已满是积雪,连眉梢都是雪白,下马走动之际,听到甲胄上结成冰块的积雪断裂和脱落的声声脆响。
    我默默地走回车中,听凭他们辛苦地轮流下马推车,自顾将车内的暖炉加一点儿炭,又取了预先用棉花渥在暖炉旁的食盒,端出其中的一盏参汤,喝得一滴不剩。
    小产刚刚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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