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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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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走开片刻,再回来时,已递过一支紫玉笛,笑道:“姑娘,若是坐着无聊,不妨吹支曲子,散散心也好。”
    我掂了掂那玉笛,道:“这玉质倒好,只是这么笨重,留着摆设便罢,吹起来却也嫌沉了。”
    无双轻笑道:“姑娘忘了吧?当日皇上请侯爷在怡清宫品尝姑娘的手艺时,姑娘从用一支紫玉笛吹过一曲《玉楼春》。这便是姑娘用过的那一支。”
    我托起那笛子细看,果然很是眼熟,苦笑道:“侯爷到底神通广大,只怕就是乾元宫御用之物,侯爷想拿,也是轻易如探囊取物。”
    无双并不否认,只道:“论起这摄政王府,虽不如皇宫富丽雄伟,这天下的奇珍异宝,倒也不比皇宫差多少。不过皇宫之中,却有侯爷思慕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心上人,始终求之不得,只能拿了美人的所用之物把玩,聊慰相思而已。以侯爷如今的地位,多少绝色佳人梦寐以求想。。。。。。”
    我懒得听她继续夸耀主人的英明神武痴情无双,将紫玉笛丢给她,一边回屋一边道:“我不过是个微贱之人,配不起这贵重的玉笛子。如果有合适的竹子,我宁可自己做支竹笛来吹一吹。”
    其实我从未亲手做过竹笛,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我第二日起床梳洗时,居然见到桌上放了十余支白竹,旁边的竹筐里还盛着小刀、小锯、钻子、尺子等制笛之物。
    去了那白竹细瞧时,都是锯下两年以上的老竹,并已经过加工,烘烧得直而不焦,正宜制笛。
    无双见我感兴趣,忙道:“昨晚我和侯爷说了,他当即叫人准备了这些来。姑娘瞧着可还妥当?”
    我将白竹丢在一边,梳着头发道:“他若真的想让我开心,何不放了我和庄碧岚离去?便是为他供一辈子的长生牌位,我也心甘情愿。”
    无双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道:“这个。。。。。。姑娘得亲口和侯爷说去。”
    其实我也知道唐天重再不可能放我离去,连庄碧岚都被我连累,说不准此时已经成了他和交州庄氏谈判的重要棋子。事已至此,我只盼着庄家父子能平安地守住他们一方领土,别让我再次成了害惨他们的红颜祸水。
    长日漫漫,被禁锢于这样的莲池小榭,的确孤寂无聊,我到底拿过了那些白竹,挑了几支合适的,做起了笛子。
    无双在一旁打下手时,我不经意般提道:“宫里那个九儿,一双手灵巧得很,嘴也甜,整天叽叽喳喳跟个黄莺似的,如果能来陪着说说话,倒也不错。”
    无双笑道:“若论起双手灵巧,只怕找遍了瑞都城,都找不出比姑娘更心灵手巧的了。看看这笛孔,挖得多齐整!”
    我笑道:“光挖着齐整不中用,要吹着音不偏才好。”
    挖好吹孔,堵上笛塞后,便要量好吹孔至后音孔德距离,挖两个后出音孔,之后便不时吹一吹,听一听,随时调整着孔的大小,再挖下面的孔。
    如此一来,房中便热闹了些,连外面侍候的小丫头都跑进来,品评着哪个音清了,哪个音哑了。
    唐天重依旧每天来一两次,只是待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即便我装作看不到,他也不离去,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看着我做笛吹笛忙得不亦乐乎。
    丫头们原来甚是怕他,一见他来便敛声静气躲得远远的,却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过去行了礼,便依旧跑到我跟前陪我做着笛子说笑。
    不知道她们有多少的真心,但手边有事可做,终日为庄碧岚他们担忧的心思倒是略略放了放,几日后发现做出来的竹笛中,有两支音色相当好时,我甚至打开窗户,对着满池怒放的莲花,吹了一支《点绛唇》。
    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一曲毕,正黯然神伤时,忽然听到门前一声清脆的欢喜呼唤:“昭仪!”
    猛地抬头,竟是九儿着了一身绯红色的罗纱细群,兴奋地跑了过来。
    我一时不敢应她,抬头望了眼慢慢踱进来的唐天重。
    他并没有注意到九儿的称呼,正微眯着眼瞧我,唇角有很淡的一抹笑意,见我瞧他,那笑意便更深了些。
    他素来沉默冷峻,忽然看到他这么一笑,我有点儿蒙,丢开手边的竹笛,去扶前来行礼的九儿,却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臂。
    九儿醒悟,偷偷瞥了一眼唐天重,立刻改口道:“拜见宁大小姐。”
    我正想着她的称呼是否妥当,唐天重在一边闲闲说道:“九儿,怡清宫的宁昭仪和本侯的新婚夫人,都已在南华庵为贼人所害,如今法事已毕,早已入土为安。”
    九儿无措地绞着袖子,窥伺着他的脸色,小声地应了,看我的眼神越发彷徨起来。
    生或死,原是他说了算。我置若罔闻,坐到一边把玩另一只竹笛。
    九儿悄声问我:“那我怎么叫你啊?”
    我淡淡道:“随便吧,侯爷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了。”
    唐天重的眼眸似蕴涵了笑而格外明亮。他坐在桌旁品着茶,慢慢道:“她是。。。。。。请姑娘,未来的康侯夫人。”
    我一时窒息,连九儿也似被吓住了,大睁着眼珠子好一会儿才能转动,点头道:“哦。。。。。。原来,是清姑娘。。。。。。”
    唐天重似乎心情不错,闲坐了片刻,居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取过我刚吹过的那支竹笛,说道:“吹得很好听。我就想着,你做出来的笛子,吹出来应该很不一样。”
    他将笛子递到我跟前,问道:“这便算成了吗?好像和我寻常看到的不太一样。”
    我只得答道:“再缠上丝线圈,涂上生漆,扣上流苏,就是侯爷寻常所见的笛子模样了。”
    唐天重点头,温煦地望着我,“再吹一曲来听听可好?许久不曾听到你吹曲了。”
    我忙推托,“侯爷,我嗓子干得很,倦了。”
    唐天重浓而黑的眉蹙了蹙,旋即舒展开来,慢慢道:“你那位好姐姐,似身体恢复得并不怎么好。你这里差不多断了药了,她那里还时不时的低烧。我正想着,要不要送些药去。不过瞧来你对他也不上心,我也不用费那事了。”
    他威胁我!
    一阵热血直涌到脸上,我恨得攥紧笛子,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在他安闲自在的面容上扎无数个洞。
    他无视我尖锐的目光,舒适地靠着圈椅,迎着我的目光似笑非笑,重复着他的要求,“再吹一支曲子来听听。”
    我气往上冲,转过头望着窗外的莲池。
    一对鸳鸯在叶底交颈而泊,安静宁和得连这样的三伏天也似褪去了炙人的炎热。
    虽是人类豢养,不得自由,可它们到底还能平安地在小小的荷荫庇护下,躲开风雷烈日,安闲地过着它们的日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生地压下愤懑,我拿起竹笛,依然吹着方才那曲《点绛唇》,却已无情无绪,只盼敷衍完了事。
    曲毕,唐天重侧着脸,若有所思。
    晓得他不同音律,我正想着他是不是觉察出我心不在焉时,他竟微微地笑了,“嗯,这遍听起来比原来那遍顺耳些。”
    我正有些鄙视他的鉴赏能力,又听他说道:“要我听你那满腹相思,我宁可看你漫不经心了。可惜,可惜。。。。。。”
    我心里一紧,忙转过头不去看他。他虽未说出可惜什么,但我已心知肚明。
    他竟是能听懂曲子的。前者用心,可惜满腹相思并不为他而诉;后者漫不经心,到底为他而奏。两相比较,他宁愿选择后者了。
    他扫了一眼被做坏弃于一边的白竹、小刀等物,又望向我,“你身体可大号了?”
    我不解其意,含糊答道:“嗯,有侯爷的名医良药,自然恢复得不错。”
    唐天重点头,徐徐道:“大夫说,你外伤已痊愈,只是伤口尚嫩,且肺部受伤,需好生调理。倒是脚上不碍事,便是一两个月行动不便,早晚也会复原。”
    “侯爷有心了!清妩微贱之躯,能得侯爷眷爱,着实受宠若惊!”我知趣地再不去和他顶撞,言不由衷地道谢。
    唐天重一笑,舒展了下手脚,缓缓吩咐,“更衣。”
    我一怔。
    无双已带了小丫头过去为他解了嵌宝束发紫金冠,取下宝剑、玉佩、锦绶,脱了墨绿妆花四爪蟒纱袍,换了件家常的浅杏色软罗袍,总算将那一身的威煞之气散开不少。
    我正忐忑不安时,无双微笑问道:“侯爷的晚膳,是不是也传到这边来?”
    唐天重瞥了我一眼,点头道:“传。书房里到底闷热,今日起,还是搬回这里住吧!”
    无双担忧地望了我一眼,答道:“是,奴婢即刻前去预备。”
    说着,她向随侍房中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径自带她们退了开去,连才回到我身畔的九儿都被她拖走了。
    眼见侍女们尽数离去,屋中一时静谧到沉闷。有水面的清风吹来,竟不曾将屋中僵滞的气氛吹散分毫。倒是其中夹杂的莲香阵阵,忽然便让我想起了唐天重重重围困中的庄碧岚,心里便一阵接着一阵地绞痛。
    唐天重已经走了过来,伸出右手,缓缓摸上我的面颊。
    我不去瞧他,侧了侧脸,却没能避开,只觉那带了茧意的指腹抚在面颊,很粗糙,带了令我惊惧的热意,让我再也忍不住,迅速从椅上站起,便要从他的身侧逃开。
    耳边若有若无地传过一声轻笑,唐天重怎样动作,本已跑出一步的身体已被轻易扯回,腰肢被他轻易环住,倒是他的右手,依然抚着我的面颊,似乎从未离开过半分。
    我努力避开和他的亲密,最终只能将头稍稍偏了偏,身体却被拥得更紧,单薄的纱罗衣裳根本阻隔不住他身体传来的炙热温度。
    他端详着我的目光,比他的身体更为炙热。他宛若叹息般在我耳边低吟:“莫非我当真只能用强才能得到你?”
    我勉强笑道:“想侯爷何等人物,也不屑对一名弱女子用强吧?”
    唐天重唇角一扬,“我本不屑对任何女子用强,尤其不想对你用强。你何等聪明之人,我便不信,你当真不知我对你的心意。可你到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被唐天霄将错就错嫁给我,宁可自己嫁了唐天霄,也不肯提醒我一声半声。我便知。。。。。。我便知我会错了意,你心里当真半分都不曾有我。我从不知,我竟是这么招人厌烦,让你宁死也不愿从我。”
    他仿佛还在笑着,可近在咫尺的黝黑眼睛里,我清晰地读到了隐忍已久的怨毒,“不过,你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摄政王府,并没有再寻死觅活,心里大约也有了盘算吧?你宁死也不愿从我,却已打算为了庄碧岚从我,是也不是?”
    “我。。。。。。”
    我的背心直沁出汗来,一时答不上来。
    贪生畏死,本是人之本能。当日眼见庄碧岚难以幸免于难,唐天重又万万不可能放过我,我再不愿白白受辱,才决绝地走上那条路。
    可庄碧岚、南雅意并没有死,并且受制于唐天重,如果我轻生,惹怒唐天重,庄碧岚必遭毒手。
    想过唐天重可能威逼,倒也未必打算从他,只是自此的确不敢有轻生之念了。
    唐天重见我不答,眉又皱起,忽然俯下身,便亲上我的唇。
    潮湿温暖的唇,陌生冷冽的气质,让我汗毛瞬间竖起,连忙闪避,哪里避得过来?只能紧紧闭着牙关,不让他侵入更多。
    好在他似也没打算现在便逼着我怎样,扣了我的手缠绵片刻,便将我轻轻放开。
    我已挣得浑身是汗,急急退到窗口,几乎站都站不住,脚一软坐在靠窗的塌上,拿了丝帕擦着唇,冷冷地望向满池荷叶摇碧,泪水忍也忍不住,直直地跌落下来。
    唐天重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挺拔的身形像一具散着寒意的雕塑。
    许久,才听他懒懒道:“来人,传晚膳。”
    第十五章花落良宵,团圆春梦少
    我提心吊胆,再不知晚上该如何应付。仓皇地坐在他身畔,说是用膳,却连一口汤也不曾好生吃得。无双为我盛了一碗软糯的红枣糯米粥,我拿匙子吃时,不小心连碗带粥带到了裙上,连手臂都被烫红了。
    唐天重冷眼看着,并不说一句话。
    只是晚膳后,他竟一言不发地离去了,再没说要留宿下来的话。
    看着侍女们关上隔扇门,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无双那丫头却开始在我耳前嘀嘀咕咕,说康侯怕热,书房却是面南的,终日里跟火炉似的,晚上必定睡不好云云。
    我由着她的废话从这耳朵吹进,那耳朵放出,再不去理会。倒是九儿听了不忿,笑道:“无双姐姐,摄政王府这么大地方,难道就这一处地方清凉?再则,江南的大户人家,都储着冰块的,康侯当真怕热了,拿些冰到房中去,降降温却是不难的。”
    无双这才闭嘴,安生地服侍我上床歇息。
    自此,唐天重依旧每日前来看我,待得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吃了晚膳,拿些公文坐在案边,一直拖到亥时以后,连丫头们都在悄悄打呵欠,才施施然收了东西离去。
    倘若有一天两天因公干外出或在别处应酬不能过来,必有二门外小厮传进话来,“侯爷说了,让清姑娘不用等候,早些安歇。”
    说得好似他不过来,我真会牵挂他一样。
    郁闷中,我悄悄叫来无双问道:“以往你家侯爷不是常住在宫中吗?现在怎么都回王府住?也不怕耽误了朝政大事?”
    无双笑道:“如今老王爷正病着,每日在家廷医吃药,侯爷是孝顺之人,当然也要每日回家侍奉。外面的朝臣都晓得这回事儿,差不多的事,便不去勤政殿了,直接到摄政王府回一声,也便罢了。”
    在勤政殿处事,好歹也见得皇权威仪,如今把原属内廷的议事处改到了摄政王府,不知把太后、天子置于何地?
    想来如今唐天霄自顾不暇,便是明知我和南雅意的“死”另有蹊跷,只怕也无心追查了。
    听九儿说,皇上对“死去的宁昭仪”甚是思念,不但追封其为淑妃,之后也常整夜独寝于怡清宫中,怀悼“红颜薄命”的淑妃娘娘。
    也许开心不起来,依旧会找来一壶酒解愁吧?可惜再也无人劝慰,更无人在他沉醉之时为他盖一袭薄毯,泡一盏清茶了。
    南雅意怨他不够痴情,不够专情,可如果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他绝对会是足够多情的一个。
    八月初,荷花日渐零落的时节,我的身体已然大好。
    这日正坐在抱厦里,倚着朱栏望着池水被微风吹开片片涟漪,满怀俱是萧索时,无双却从竹桥之上一路急奔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对着我半天说不上话来。
    我不觉坐直身体,疑惑问道:“怎么了?”
    无双喘息着答道:“姑娘。。。。。。姑娘不是要我留心庄公子那里的事吗?他。。。。。。他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看着无双一开一合的唇,所有的神经,都似在刹那间紧绷了。
    被阳光倒映的一圈圈金色光影起起伏伏地漾在她身上,连她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定了。
    据无双所说,庄碧岚到底不甘受制于人,在自己房中放了把火,引开暗卫的注意,自己悄悄带了南雅意从小径逃离。
    若凭庄碧岚的身手,要孤身离去,原不是难事,可惜他身畔有个不会武功的南雅意,行动立刻吃好了许多,到底被暗卫擒住,这一回,却不知道被关押在哪里去了。
    我不敢显得过于焦急,只让无双再去打听,可惜不得要领,她连二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押解回京都说不清楚。问得急了,她便焦躁地跺脚道:“姑娘,其实这些话,姑娘尽可直接问侯爷。素常姑娘对他总是不冷不热,若是放下身段,去为他沏一壶茶,吹一支曲,再没有办不了的事。”
    她一脸为我着想的模样,可分明最后一句话才是她通知我这些事的真实目的。
    本就被唐天重软禁于此,我委实不愿再去迁就,但九儿听到此事,也劝我道:“姑娘,庄家一门忠烈,如今只剩下了庄公子一人,如果庄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交州的庄大将军,可真不用活了!”
    我问九儿:“你也觉得康侯可能会杀害庄公子吗?”
    九儿苦恼地抓抓头,道:“这个。。。。。。九儿可不懂。不过。。。。。。皇上当时好像无意取庄公子性命,那么,摄政王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干啊?”
    唐天霄既然曾流露这样的意思,唐天重当然很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何况因为我的缘故,他对庄碧岚早起杀意了。
    九儿又叹道:“最可怜的是雅意姑娘,她。。。。。。她当真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我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若非我和唐天重这段莫名其妙的孽缘,她早已成了唐天霄最宠爱的贤妃,心满意足地和心上人度过下半辈子。——纵然有沈皇后之流虎视眈眈,以她的聪明灵巧,以及唐天霄的尽力维护,怎么也吃不了亏。
    终究是我,欠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我说我要亲自下厨,为唐天重做几样家常小菜,无双再也不说不让我离开莲池的话了。
    事实上,她不过跑出去和守在竹桥尽头的侍卫说了两句,那侍卫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只是我们去设于二门内的小厨房时,他们会远远地跟着,在不扎眼的地方不动声色地“保护”着我。
    厨娘们见到我出现时眼神很是惊艳,等无双跟厨娘说起我是住在莲榭的清姑娘时,惊艳转做了惊愕,随即毕恭毕敬地在我身边打下手。
    并不知道摄政王府对我这位“住在莲榭的清姑娘”是怎样的评价,但我至少清楚,他们的恭敬,纯粹是因为康侯对我的态度。
    平时我的吃穿用度,甚是合心可意,我只当着无双跟我久了,她肯经心的缘故,但如今细想来,应该也和康侯寻常对我的另眼相待有关。
    二门内的小厨房,本是为了方便二门内的夫人小姐们用膳而设的,各类时蔬肉食不少。我回忆着唐天重的饮食习惯,将他用膳时多夹了几筷的菜式,改得略清淡些,做了七八样出来。
    令人捧着食盒带回莲池时,无双犹自在赞叹我手艺绝佳,连炒的菜式看起来都比寻常厨下送过来的赏心悦目许多。
    我却只是意义阑珊,坐在窗边的榻上,静静地看着她们将碗碟排开。
    口蘑豆腐,醋溜黄瓜,什锦藕片,青椒香干,东坡肉,再加江南闻名的清蒸鲈鱼,已算荤素搭得齐全了。另做了一份冬瓜大金汤,却是以冬瓜、咸肉片炖汤,辅以太子参和金银花,可清暑生津,益气止渴,正是夏秋之际最适宜的汤品之一。
    待铺排整齐,只先盖着盅盖,不让菜凉了,无双便已遣人出了莲池,到二门打听唐天重可曾到家。
    算来也差不多该到唐天重回府的时候了。
    按照惯例,他若不回府用膳,应该会遣亲随回来告诉一声。
    但遣去打听唐天重行踪的侍女并未接到唐天重回来的消息,天色倒是渐渐地暗了下来。
    无双把洗净的葡萄一颗颗剥好,送到我手上,笑道:“姑娘别急,只怕路上遇到了亲朋故交之类,所以耽搁住了。不过算一算,也快到府中了。”
    这可奇了,唐天重每次来了,我都觉得芒刺在背不自在,他回来晚了,我又有什么急的?我心中不悦,横了无双一眼,丢开葡萄,接了九儿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手,继续倚着窗棂向莲池观望。
    入秋之后,荷花渐渐地褪去了明艳的华裳,不复夏日里姣花照水的风姿绰约。娇小玲珑的嫩黄花心,渐渐转作了一枚枚半圆莲蓬,掩在跳出水面的大片荷叶间,连翠色都不鲜明,在这渐渐昏沉的暮色下,越发不起眼。
    千钟风流,万重繁华之后,莲花到底也走向凋零。坚硬的心房中,包裹着久而弥坚的乌黑莲子,唯有其莲心尚还盈着春日的碧绿。
    可惜,那一星碧绿,苦不堪言。品在舌尖,足以让人忘怀莲花与莲子所有的美好。
    不想这里的一池莲花竟然这么伴着我,从花开到花落,无声无息地度过了这许久的流光。却不知这里的莲子会不会比别处的更苦些。
    正沉吟之时,忽听到九儿叫到:“看,看,有人过来啦!”
    我不由抬起头,向竹桥那边观望,却是一名管事的婆子,带了两名侍女正往这边走。我皱了眉,依旧安坐下来,忽见无双正朝我凝望,恍惚觉得自己倒似真的有几分急切,盼着唐天重过来似的。
    我不安起来,忙从一旁的玛瑙盒子里摘了一颗葡萄,若无其事地自己剥了皮吃。
    婆子过来,自有无双去应付。不一会儿无双便将她们打发走了,却来告诉我,“眼见着便是中秋了,几位夫人都有裁制新衣,姑娘自然也该有的。这妈妈却有心,特地跑来问姑娘喜爱什么样的布料,什么样的花式,说一定做几套顶级的衣裳,让姑娘穿得比出水芙蓉还好看。”
    我叹道:“横竖并不去哪里,穿怎样的衣服并不要紧吧?”
    无双笑道:“姑娘觉得不要紧,但侯爷那里,却是要紧的。姑娘一定没觉出吧?每次姑娘穿水碧或浅青色的衣衫时,侯爷看着你便格外的温柔,而姑娘若是穿鹅黄或胭脂色时,侯爷便格外的高兴。”
    九儿不改淘气,因无外人在旁,半趴在榻上也吃着葡萄,嘻嘻笑道:“无双姐姐说得太神奇,难道侯爷姑娘穿什么衣裳都时时留心吗?若是真有这样痴情,晚上还舍得离去?他离了这里,自然有别的侍姬服侍。”
    无双摇头,望着我答着九儿的话:“算算我跟着侯爷都有七八年了,侯爷的心思,我岂有不知?他哪里是舍得离去了?只是太看重姑娘,不舍得逼迫姑娘而已。侍姬嘛,自然是有的,但大多也只是应个虚名而已。如若有人侍寝,侯爷早过弱冠之年,身体强健,为何一无所出?”
    越扯越离谱了。他的这些事,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们兴致勃勃的话头,吩咐道:“别扯淡了,快去瞧瞧侯爷回来了没有。眼看菜都凉了,若他不回来,我们趁热先吃了吧!”
    无双应了,才立起身来,便听外厢有人低沉说道:“在等我吗?”
    步履沉着,身形稳健,唐天重不紧不慢地踏了进来,一双黑眸,沉静地在我脸上一扫,才转到一桌的饭菜上。
    九儿已忙不迭从榻上起身,无双已迎了上去,为唐天重解去外袍。我也只得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见过侯爷!”
    唐天重点头,拉住我的手一同入席,居然解释道:“出城了。本算着回来吃饭正好,多耽搁了些时候,就晚了。若是你饿了,以后不用等我,自行吃了先睡吧!”
    我缩了缩手,却没能抽开,由着他牵着,坐稳了身体才放了手。
    早有侍女们过来,讲盅盖盏盖一齐取开,无双、九儿则站在我们身侧布菜。
    无双笑道:“侯爷,今儿的菜,可要细尝尝。都是姑娘亲自到后面的小厨房做的。”
    唐天重“噢”了一声,抬眸望向我,夹了一筷藕片送入口中。
    我有些讪讪的,只觉双颊发烫,忙低了头喝汤,却是啥味道也尝不出来了。
    无双小心地查看唐天重的脸色,又道:“侯爷,如果兴致好,奴婢去取一壶女儿红来。”
    “不用了。”唐天重慢慢吃着,好似并没有因为我做的菜而胃口大开,甚至神情之间,偶有不愉之色掠过,却又迅速消逝,不肯流露分毫。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忐忑着一时不敢提起庄碧岚的事。而无双也似有些不解了,又笑着试探,“侯爷,是不是菜凉了,不甚可口?要不,我叫人撤下去,另做一桌来。”
    唐天重皱起了眉,淡淡道:“都吃了一半了,还撤什么?”
    无双再不敢说话,我也暗自懊恼,早知他不喜欢我做的菜,再不该费这份心思,这时再为庄碧岚的事求他,无异于自取其辱了。
    一时用毕晚膳,侍女们撤下饭桌,取水来洗漱了,我正想着时辰已经不早,唐天重兴致不高,会不会即刻离去,已听他说道:“你们下去吧!”
    我吃了一惊,无双却已面带笑容,即刻带了侍女退下,掩上了门。
    被他软禁了这么久,单独相处的时候倒也不多。我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紧张地坐到妆台前,将手中的一枚玉镯取下,又戴上,取下,又戴上,一时竟是无措。
    唐天重走到我眼前,问:“很喜欢这镯子吗?”
    我怔了怔,这才抬手仔细看那玉镯。
    当日从马车中匆匆逃走,虽有不少细软,却都未来得及收拾,重伤后被带入摄政王府,随身首饰大多已遗失,庄碧岚送我的利匕更是不知所终,倒是唐天霄当日让我转交给南雅意的九龙玉佩还在,醒来后发现用丝帕包了,塞在了枕下。
    我既然一无所有,所用的簪珥环佩,自然都是摄政王府的。我无心梳洗,也不曾在这些东西上留心,每日无双为我准备什么,我便用什么,并不挑剔,再不去注意那些首饰价值几何。
    如今低头细看这玉镯,才觉其碧绿莹润,水色盈盈,雨后冬青般深浓可喜,乃是最上品的翠玉精心琢就,我忙讪笑道:“嗯。。。。。。瞧着这玉颜色很正,应该是蛮名贵的。”
    唐天重点头道:“可惜只有一枚。不然,改日我叫人找色泽差不多的,另琢一枚来配成一对?”
    我笑道:“不用了,原是独一无二才难得。”
    唐天重脸色忽然有点儿古怪,问道:“是吗?”
    我不解。
    他却已走上前来,打开妆奁,在最上面一格翻了翻,便取出一枚同样水润滴绿的玉镯来,凑到我手边那枚前。
    大小相同,纹理相若,竟是出自同一块翠玉的一对。
    我怔了怔,只得勉强笑道:“原来本就是一对。是我粗心了,从没注意过。”
    唐天重淡淡道:“你不是粗心,只是心从没放在这里。无双拿了这对玉镯给你看时,我正在案上看公文,连我都听到他在告诉你,这镯子乃是我父母成亲时先皇御赐,价值连城,更是我母亲心爱之物,时时戴于挽间。直至我母亲亡故,这镯子方才交给我保管。”
  他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将玉镯放回妆台上,才又说道:“她本是预备留给她儿媳的。不过。。。。。。瞧来她并不稀罕。”
    我再不敢接话,顺手将腕间的夜卸下,和他放下来的那枚一起收回了妆奁中。
    他沉默地看着我的举动,黑眸越发幽深,近在咫尺地凝视着我,更叫我捉摸不透,只觉气氛沉闷得紧,若要冒失逃开,却又不晓得能逃到哪里去。
    我已再不指望今天能从他口中问着一星半点庄碧岚的消息,只盼着目前这等尴尬情形尽快过去,强笑道:“侯爷渴吗?要不要我倒盏茶来?”
    “不渴。”唐天重硬邦邦地抛出话来,含义却是暧昧,“便是渴,也不是嗓子渴。”
    我红了脸,不敢再答话。我在宫中多年,甚至曾经有过宫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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