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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艳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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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尔迪亚探头过来看看:“公主你计算过么?

  “没有。“我把那张草纸递给她:”你再核查一遍看看,我觉得可能有点误差。“

  “没有。“她飞快的心算了一遍,埃及人的计算十分了得,荷尔迪亚的心算也是很出众的,我记得我去过的城外的阿蒙神神庙,每到新年那一天,上午九点钟初生的阳光,会穿过层层叠叠的石板的缝隙,照在神像面前的龛台上,每年,只是那一天,那一刻,阳光可以照在那一处地方,没有丝毫误差。

  这真是让人惊叹的计算啊。

  但是我询问的时候,他们说,那位设计神殿的僧侣病逝的很早,并没有留下书本文字,也没有弟子继承他的算法。

  我很失望,但是现在的算法依旧令我惊喜,尽可能精密的测量工具,打造的神殿和金字塔依旧如此宏伟壮观,前天去的阿努比斯的一个祭殿,那高而窄的廊道,只容得下一个人能够进出的宽度,墙壁削立而齐整。地面打磨的光滑如镜。天花板上和石壁两侧刻画着阿努比斯引领亡者进入死后国度的情景。

  我有些出神,荷尔迪亚小声说:“公主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放下笔:“也好。”

  她拿过我的纱缕替我披上,然后陪着我出来散步。

  一片云彩也没有。

  “公主……”她欲言又止,我问,“怎么了?”

  “王子他,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说:“荷尔迪亚,别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

  她睁大眼看着我:“什么?”

  “小曼和我,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不但因为我们的血缘,也因为我们的利益。还有一样最重要的……”

  是感情。

  小曼对我的感情,像是在对情人,对姐姐,更多的时候,还像是在找一种对母亲温情的依恋。我绝对可以相信,就算今天到了生死关头,我们也不会相互背叛。

  “他能压抑自己的性格,却做原来我要做的事情,我觉得很宽慰,也很心痛。” 

  荷尔迪亚露出渐渐明了的神情:“他……他是……”

  “是啊,”我点了下头:“这个孩子,真是……我虽然一直期望他快些成熟起来,但是这个时候真的到来了,我却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些天都显得心事重重,我们都以为你心情不好,是因为……”

  “的确是因为这件事,但是与你们想的原因并不一样。我并不相信那些谣言,我也知道小曼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心情低落,是因为我不想他这样压抑自己,却做……”我摇摇头:“算啦,不说了,我们……”

  荷尔迪亚忽然拉了我一把,一起闪进路边的花丛后面。花正在盛放的时期,密密麻麻,遮住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我没有多此一举问她干嘛要躲,因为我看到答依俐正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她的脚步轻快,脸上搽着蜜色香膏,走过我们身旁的时候,带起一阵浓郁的香风。

  荷尔迪亚看她走了过去,小声骂:“风骚的像……”

  下面那个词儿我没听清,也许是她没有真正说出来,反正不会是个好词儿。我转身要走,荷尔迪亚拉我一把:“看看她干什么去!”

  “有什么……”

  “去嘛去嘛。”

  我被她半扯半拉的带着,就这么半公开半秘密的在花园里面跟踪起答依俐来了。她去的是花园里很幽静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以前做过小神殿的屋子,但是已经空了很久,四周的花开的特别艳丽,有个人躺在那小神殿外头的栏杆上,身姿慵懒健美仿佛一只在休矩的小豹子。

  曼菲士!

  我们没有走近,只这么远远的看着。答依俐悄悄的走上前去,弯下腰去亲吻曼菲士的唇。

  曼菲士这种感官敏锐的战士当然不会发觉不了她的动作,只是他也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还伸出一只手揽住答依俐丰满成熟的身体,仿佛十分享受这午后突然降临的艳遇。

  我有点尴尬,这种事知道归知道,看到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转过头,却被荷尔迪亚的脸色吓了一跳,她的脸色铁青,眼睛下面似乎有一条青筋微微跳动。我急忙拉了她一把,她没有动。我再拉一下,她才慢慢的挪了一步,跟着我离开。

  我觉得心里很郁闷,不仅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还有荷尔迪亚的脸色。

  回去的途中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她也没有出声。

  等到了我的寝宫门口,她才僵硬的向我行了个礼,低声说:“对不起,公主……”

  我没说话,只是转过了身。

  我心里有点闷。

  只是有点闷。

  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没有错。我挑的女伴,多半不是为了当法老的女人就是为了当未来法老的女人。

  安苏娜就是前者。可我没想到荷尔迪亚是后者。她伪装的真的很成功啊!

  我迈步要走,脚却被人抱住了。

  荷尔迪亚跪在那里,低声说:“公主,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一开始也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上曼菲士王子……”

  。

  46

  我向前走,没有回头。

  “公主!”她在我身后喊:“公主!我绝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

  我知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

  亚莉走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公主……”

  “我想静一会儿,”我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停住脚,我慢慢的朝前走。

  我去哪儿呢?

  我茫然的看着前方,高大宫墙,一块一块的巨石叠垒着,森冷,威严。

  我一直以为我还是可以保护小曼的,可是现在却发现他在倒过来要保护我,他自己把一切的事情都揽过去做了。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正站在神殿的院子里。

  前面的那走廊,那屋子,从哪个人离开之后就一直空着,卡布达那市侩贪财的家伙不喜欢这里,他住在新修的院子里。

  地下已经积了一层灰,那天那个人留的血即使没有被擦去抹净,也会被时光慢慢掩埋起来,我站爱这里回望着自己过去的时光,却发觉自己的人记忆似乎也有点靠不住。

  那段可以被称为初恋的记忆,在我的刻意遗忘之下,变的淡漠,也有些面目全非了。

  我缓缓的走过走廊,走进那空着的房间。

  大概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在一切发生之前……在他还没有离开王宫之前,我是经常来的,几乎每天都来,这房间后面的小门还通向一个小神殿,我经常在那里祈神。虽然我自己并不相信,但是就象完成一样功课一样,必须得那么做。

  因为那时候有他的陪伴,所以祈神也象是一件浪漫的让人心醉的事情。他还会准备很甘美的果汁给我。

  我在桌边趴下来,头枕在手臂上。

  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啊。

  无论我是不是再回到这个地方来,哪个始终待在这个地方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亲手把我的初恋杀死了。

  剩下的,一切都……

  都在这里。

  我觉得很疲倦,不止是今天的工作,还有,荷尔迪亚的秘密。

  严格的说,她没有犯什么大错。

  只是我心里觉得难过。

  我不知道我在那间空屋里呆 多久,后来我可能睡着了,但是是有人急切的敲们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冲进屋来的亚莉,她说的话,我竟然好长时间内没有明白,虽然我每个字都听清了。

  她在我面前跪下来说:“公主,法老死了。”

  我呆呆的问:“你说什么?谁?谁死了?”

  “公主,法老死了。”亚莉的头埋下去不抬起来,说:“公主……快些去吧。”

  我木然的看着她:“去哪儿?”

  “王的寝宫。”

  我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外走,我觉得我象是在一场梦中,也许,我就是在一场梦中。我还在哪个神殿的小屋子里,沉睡着,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法老怎么会死呢?他的生命力还那么蓬勃旺盛,他还和小蔓比赛打猎,他还纳了一个又不个的女人,他……

  他的却盛年不在,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上台阶的时候我绊了一下,踩到了裙摆,这种低劣的错误我从来几乎没有犯过,幸好亚莉一吧拉住了我。

  法老静静的躺在床上,只象是睡着了。小蔓趴跪在床的一侧,紧紧握着法老的一只手。他的黑法胡乱的披了一身。

  我走到他身旁,慢慢在他身旁跪下。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仿佛失去了一切,受了重伤的野兽。

  “姐姐……”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我的手,他那么用力,我觉得我的手指可能会在他的掌中被捏断。

  疼痛一点点尖锐起来。我慢慢的从茫然中清醒。

  不是梦……

  “父王死了……”小曼声音沙哑的说:“姐姐,父王死了。”

  我回握着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用力没有,但是我已经使上了自己能够用得上的全部力气。

  法老毫无生息的躺在那里,胸口不再起伏,鼻翼不再张翕。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

  真实感象是冰水一样,慢慢的流灌进身体,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冷麻木,心中也是。

  我一直……没把他当成真正的父亲,他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但不是我的。他还很好色,他不象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慈爱……

  他……

  他现在越来越糊涂,他看不清那些靠近他的女人的美丽面容下隐藏的别样心思……也或许是,他的心肠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刚硬了,他需要柔情,需要……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睛中流下来,淌在脸上。

  小曼紧紧握着我的手:“姐姐……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我木然的点点头,我想让自己移开目光,可是就是移不开。

  虽然我不亲近他,对他的尊敬不过是表面工夫……

  勒索现在突然失去了他,我才发觉,他一直为我和小曼撑起了一片安然的天空。在这片天空底下,我们做什么,都有一种后顾无忧的感觉。因为,他始终在那里撑着。

  现在,这天一下子塌了。

  我忽然觉得两腿发软,身体向前靠在了床沿上。

  小曼扶住哦:“姐姐!姐姐!”

  寝殿里弥漫着一种气息……一种死亡的气息。

  我从来没有感觉着死亡如此真实,如此切近,那股气息救灾身边,在手上,在眼前,在耳中,在……每一下呼吸里面。

  小曼抱住我,他的眼泪流进我脖子里,但是他并没有哭出声。

  我木然的回抱他,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从那一天起,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

  死亡阴影如兀鹰,在头顶上盘旋不去,自那一天起,在没有一刻稍离。我们不再是快乐的王子和公主,我们没有母亲,也没了父亲。

  小曼成了法老,我是女王。

  47

  太阳落下了尼罗河。这金色的落日,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明天的早上,太阳还会在东方地平线升起。

  但是我与曼菲士的父亲,埃及的法老王,他却不会像这太阳一样再次升起。

  他已经永远的陨落了。

  他的脸色灰青,嘴角还有乌黑的血渍,脸容却是平静的。

  他是中毒而死的?

  我的手微微有些抖……

  我不该姑息,养虎只能成患,可是我却大意了。

  曼菲士缓缓的将法老的尸身抱起来,缓缓的,一步一步地走向殿外。

  我跟在他的身后。

  曼菲士,这一刻,我们的心灵是相通的。

  我能感觉到你的憎恨,后悔,绝望,痛苦……就如同我自己感受到的一样。

  我们,永远失去了父亲。

  而我们原本是有机会的,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多顾虑,如果我们早早地……

  可是层层的地方警惕,却还是……

  曼菲士把法老的尸身缓缓放进棺稕,站在一旁长长久久地凝视着父亲的遗容。我站在他的身侧,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父王……”

  “我想让你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的,可是,我太慢了……”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轻声说:“不是你的错,曼菲士。这不是你的错!”

  他缓缓摇摇头:“若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顾虑,如果我再果决一点,再多警惕一点……就算和父王生了嫌隙,也总比……总比……”

  他说不下去,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的。曼菲士,现在没有你自责的时间。父王留下的重任,你得担负起来,还有……得替父王报仇……”

  “是,”他沉沉地说:“我一定要报仇!”

  他的声音并不高,与他往常那样容易冲动的暴吼暴跳相比,却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曼菲士,他长大了!

  眉宇间仅存的那一点稚气,也被沉郁的痛楚取代。

  他不再是骄傲任性的小王子了。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法老,埃及之王。

  忽然殿外传来吵闹声,曼菲士的眉头一皱,大步朝外走,我快步分在他身后。

  答依俐正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得意洋洋地指挥者侍卫们将一个人捆起来,口中说:“就是他,我看见他拿着毒酒杯,而且他之前也进入过法老的寝宫,一定是他下的毒!”

  那个被压在地下要捆起来的人慌乱地挣扎:“不!不是我!我来是法老要问我王子最近的起居情形的!我是看见地下掉着一个酒杯才捡起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我向前一点点,这个……是小曼的贴身侍从乌纳斯啊!这个孩子平素沉默寡言的,而且他的额发刘海有点长,总遮住眼,给人一种听笨拙的感觉。

  曼菲士沉声说:“他是我的贴身侍从,身世清白,我相信他的人品!”

  答依俐愣了,曼菲士提高声音:“放开她!”

  下面的侍卫急忙松手,乌纳斯揉了下被拧痛的手臂,站到了曼菲士身旁,说:“王子,我……”

  小曼一抬手,他低下头不再言语。

  答依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眨了几下眼,款款走过来,伸手搭上曼菲士的手臂:“曼菲士,我也是心急想捉住毒杀王的凶手,并不知道他是你的侍卫,我……”

  曼菲士抬起手来,我只听见啪的一声响,答依俐的身体被打的歪到一旁去,她的侍女忙过来扶它。

  答依俐一把推开侍女,捂着脸颊,两眼圆睁看着曼菲士,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受伤表情。

  四周寂静一片,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法老刚刚咽气,他的儿子,未来的法老,就打了他的遗孀耳光。

  冷厉的杀气从曼菲士身上发出来,逼得周围的人都心促气短,退后俯首。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证明是这个女人下了毒,否则现在就叫她血债血偿!

  法老身周的防护何等严密,吃喝用都是有人轮番试毒的。这样还能中毒,除了她,旁人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我冷冷地盯着她,踏前一步,“曼菲士,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先河伊德霍姆布商议一下父王的身后事,还有,要提防邻国趁我国内动荡而想趁机下手,不要浪费了时间,快走吧。”

  曼菲士点了一下头,大踏步地向前走,我吩咐塔莎:“法老骤逝,可宫内不能乱,该处理的各项事宜,塔莎夫人你心里有数吧?”

  她躬下身:“是,公主。”

  我看了一眼呆站在那里的答依俐:“法老去世,最伤心的恐怕莫过于王妃。你让人好好照料,寸步不离,以防王妃有什么闪失,明白吗?”

  塔莎在后宫之中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心计手段也绝不比亚莉差,不过亚莉平时更加自矜,她更显得随和,因此在宫中的人望更高。

  “是,公主请放心,奴婢一定办的妥妥帖贴,绝不会让王妃出半点岔子。”

  我转头再看看周围站的人,他们的目光不敢与我接触,纷纷恭敬地垂下了头去。

  “王的死因还要追查,所有今天出入国法老寝宫的人,全部都要接受讯问调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最好不要想着玩什么花样。”

  答依俐上前一步,口气不善:“我的侍女难道也要查么?”

  我说:“你的侍女难道高人一等?”

  我不再理会这个女人,甩手就走。她在背后跺脚大骂,但是塔莎温和的声音响起来:“来人,请王妃回寝宫去休息,这些侍女全部带走,单独关押,一一讯问。”

  “是!”

  我抬头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

  父王,你英灵未远,要仔细看着,我们替你报仇雪恨!

  48

  你那么宠爱过的女人,安苏娜心性如豺狼,答依俐彻头彻尾就是条毒蛇……

  若是现在安苏娜没有死,她和答依俐,谁也不会陪你赴死的。

  她们爱的并不是你,甚至连基本的忠贞也没有。

  你……应该明白了吧?

  ……………………

  “吩咐下去,她们可以一起入王家之谷……就让她们长伴在法老的左右吧。”小曼说,“她们的真情和性命都交给了父王,应该让她们去陪伴父王。”

  伊德霍姆布说:“是,这样处理再好不过。”

  我说:“她们如果还有家人的话,给她们家里一些财务补偿吧。”

  “是,公主心地良善,我立刻就会吩咐下去。”

  我们埋下头继续讨论军备。

  埃及的地理环境还是非常得天独厚的,我记得自己在现代无意中看过一点点资料,似乎是个电视节目,讲到埃及之所以能够成就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和它的地理位置是分不开的。它陆上无敌,尼罗河天然泛滥所以农业发达,面朝大海有着进出口贸易,而早朝的地中海上与地中海沿岸并没有可以足以威胁埃及安危的强国。

  努比亚虽然居心叵测,但是那一点点危机完全不足以动摇埃及的国本。

  我们一直商议到深夜,法老的身后事,虽然是有定制的,但是仍然需要一样一样的讨论并确定下来,王家之谷的法老金字塔其实早已修建完工,但仍然需要再全部查检确认,进行最后的修整完缮。法老的丧事需要用的金钱、祭品,各种讲究的礼仪……

  小曼的两眼越来越红,我暗暗担心,柔声说:“曼菲士,大事都已经有决定了,小的细节,明天再慢慢讨论不迟。你先吃点东西,去休息吧。”

  他没说话,知识摇摇头。

  我示意亚莉去准备,等她捧着热汤进来,我说:“不睡也好,喝点汤提提神吧。”

  汤盛在银碗里端给他,小曼一口气倒下肚,又拿起誊抄在草纸上的计划来看。

  我走到他身后,轻声说:“你累了,在椅子上靠一会吧。”

  他有些困顿的点着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伊德霍姆布问:“公主这是……”

  “汤里加了一点助眠的草药,他太累了,总不成刚刚失去父王,他的身体再垮下来。宰相大人也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下吧……该忙的事情,都在后面呢。”

  我也已经倦极,却没有睡意。亚莉替我卸去首饰,换下衣服的时候,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她摆布,小金乖乖地从我的手腕上游下来,跑到枕边它的专用垫子上去趴好。

  我有点失神,如果下午我没有一个人出去,要是法老一中毒我就赶到他身边,那……小金当初能够治我身上的毒,说不定,也可以救法老的……

  也许并不是这样,当初我中的是慢性毒,法老这种却是立时毙命的烈性毒……

  “公主不要再费神了,”亚莉柔声劝慰,“别因为太难过伤了身体,快些休息吧。”

  我回过神来,“亚莉你也去睡吧,辛苦了一天了……明天还有更多的事得忙呢……”

  “我先服侍公主睡下,我就在这里窝半夜吧。”

  我看看外面,再不睡,恐怕天也就亮了。

  我蜷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像是醒着,又像是睡着了。

  人总是这样,在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之后才后悔莫及。

  我平时并不觉得法老像我的父亲,只当他是个便宜老爹而已……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这么难过?

  我揪着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隐隐的疼,很凉很空。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儿……

  我后悔,悔恨,愤恨,悲伤……

  小金从枕边蜿蜒的游过来,在我颊边缓缓游移,似乎是在无言的安慰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嗡嗡的难过,仿佛夜里被人拿大锤子狠狠敲砸了一番,两眼也涩的难受,枕头上潮潮的一大块。

  我夜里哭过了?我不记得了。

  亚莉拿了素纱的衣裳来给我换,梳妆的时候也只研了一点粉给我涂上,其他的妆饰都收了起来。

  “对了,公主,塔莎一早来了,似乎有事要禀告公主。”

  我站了起来,“好,传她进来。”

  塔莎这时来,难道是答依俐又折腾什么是非了?

  这个女人……

  我看看自己的指甲。

  我第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

  像安苏娜那种痛快的死法,她想也不要想。

  我要让她后悔自己生到这世上,后悔来到埃及,后悔她一切的所作所为!

  49

  “公主。”她跪下行礼。

  我点头说:“免礼,起来说话吧。是不是答依俐王妃……”

  “是,公主料的不错,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说待王的葬礼一过,所有王的女人就都要被送回国去,正在吵闹。”

  亚莉走过来跪在我脚边,把染成桃色的指甲用臆羚毛皮一点点磨回本色。我说:“不必理会她,也绝不许旁人和她接近。”

  “说到这个,今天一早就有努比亚人说送了东西来给王妃,我没有让他们见面。”

  “做的很好塔莎,不必对她客气……”我看着淡红的指甲一点点变成透明的原色:“你去吧,尽管便宜行事,一切有我担待。”

  “是,奴婢告退。”

  亚莉问:“努比亚人一早就跑进宫来做什么?王去世的消息,应该没有传到努比亚国内才是,他们这会儿就过来意欲何为?”

  “这个女人……”我冷冷地说,“她的心思简直路人皆知。努比亚还想有什么作为?曼菲士与西奴耶是早有防备的,他们想趁乱下手,那是痴心妄想。”

  亚莉替我整好衣饰,俯身退至一旁。

  我去神殿与僧侣们一起祈祷过,然后去查看丧礼的事宜安排,越是此时事多人杂,越要加强宫中的防备,国库的支出一下子增大,各种用品祭品也全要一一准备并过目。亚莉也很辛苦,许多事都是她在我一旁帮我。荷尔迪亚也来了,默不作声地接手了一部分工作。我并没有赶她走开。说到底,她只是暗恋小曼而已,从没有趁着在我身边近水楼台的便利去接近曼菲士——而且话说回来,她比曼菲士年长,相貌也不算美丽,她自己心中也明白曼菲士喜欢的女子不会是她这个样子的。

  其实,倘若曼菲士喜欢她,倒也不错,伊姆霍德布老成持重,是父王原来的左膀右臂,可以预见,曼菲士成为新法老,他依旧会是掌舵的宰相。曼菲士娶他的女儿,怎么看也不是一桩坏事。他家并不是世袭贵族,除了伊姆霍德布,也没有别的势力人物,就算是坐大也不会成为中国常见的外戚之患。

  但那些是不可能的,曼菲士对荷尔迪亚别说没有那个意思,你去问他荷尔迪亚是谁,他恐怕都得想一想才能回答你:哦,是宰相的女儿吧?似乎是我姐身边的女伴。

  仅此而已。

  我想荷尔迪亚自己也是很明白的,所以她从没有往曼菲士跟前凑过。

  不是一路的人,硬凑合也没有用。

  “公主,你放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在我面前跪下来这么说。

  和明白人打交道还是比较省心的,我点点头。

  可是接下去她又说:“曼菲士王子将来一定会和公主结婚,我会永远祝福公主,效忠公主的。”

  我差点摔一个趔趄。

  这件事怎么还在提起呢。

  我和曼菲士是亲姐弟,我不可能和他结婚。

  可是跟埃及人讲什么五代以内的近亲不许结婚,有用处吗?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是讲不清的,而且现在也不是讲这件事情的时候。

  我点头说:“其实……是安苏娜的事,让我心里总有疙瘩,你喜欢曼菲士,也不是什么罪过,昨天是我太急了。”

  她爬起来继续跟在我身后,我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惆怅。

  她喜欢曼菲士,这在现代也没有什么,何况只是暗恋。但是在千年前的埃及的王宫中,因为曼菲士的地位身份,因为我和曼菲士之间存在那可笑的姐弟成婚的可能性,所以她的暗恋就变成了一大罪过。

  其实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每一天似乎都是前一天的重复,曼菲士的脸颊瘦的都凹了下去,原来那种少年的青嫩几乎完全找不着了,我有时候看着他都觉得心惊。

  这变化真的来得太快,一夜之间的成长,血淋淋的惨痛……

  我总担心他心里憋着,闷着,反而不如他以前遇事都能发泄出来的好。可是他自己却说,没关系,姐姐,我没有事。

  越是这样,我越是恨那个女人。

  有的时候憎恨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我缺失一天一天的伤痛叠加起来的,积在心头,越来越沉重的紧张和心悸压的我晚上总是从梦中惊醒。死亡的阴影像一片乌云罩在头顶,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这样不行,曼菲士可能会过劳死,我则会变成神经衰弱。

  以前我当然不明白,那些古代的当权者为什么那么残忍嗜杀。可是从公主,到变成女王,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地明白,不明白,也会逼得明白。

  就像曼菲士,从小就不知道遇到多少刺客来想要他的命,还包括以前服饰他的侍女,偷偷给他下毒,虽然是没有得手,可是这样一天天长大,再纯善温顺的孩子,也会慢慢变得心如铁石。况且,他受的教育就是,他是王子,将来的法老,他杀任何人都不是过错。

  是的,我也是如此,我的手上也染着人血……

  甚至包括伊莫顿的血。

  亚莉在我旁边温柔的安慰,甚至在我睡不好的时候给我轻声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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