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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夫人弄丢了-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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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命似乎还有任务,落瑶看到,她正在场中施什么法术。

    “你在做什么?”

    司命手上未停,说道:“消除这些凡人的记忆。”

    落瑶想起来,每个神仙下凡历劫后,周围的人就要清除相关的记忆,否则他们所在的这一世就会乱套。

    “你要消除的记忆里,包括他们对我的印象吗?”

    “不包括,只消除与天君有关的事情,包括六王爷的模样。”

    “然后六王爷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对,不只模样,还有脾性。”就是说,高陵宇会变回那个妻妾成群,那个夜夜风流的六王爷。在章仇沫和段询的记忆里,六王爷依旧没有死,落瑶也依旧存在,今天的事情,不过过眼云烟。

    落瑶看着司命娴熟地拿出一个葫芦样子的法器,嘴里嘟哝了几句什么,法器瞬间光芒万丈。只是所有人依然一动不动。

    “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

    “马上会醒来。”

    “那我该做什么?”

    “公主依旧在赴宴,章仇沫依旧带着段询准备离开。”

    “那六王爷呢?”

    “这个六王爷的壳子,会马上回王爷府。公主,我要马上回天上去,送天君神识归位,不能跟你多聊了。”

    落瑶一直跟在她旁边,问:“需要我帮忙吗?”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命轻念咒语,依旧昏睡着的高陵宇被云雾轻轻抬了起来。

    司命百忙之中抽空回答她,“谢公主体恤小仙,不过,这是我份内事,不敢劳烦公主。”

    落瑶依旧不死心:“哦……你又要送天君,又要把高陵宇搬回去,能行吗?”

    司命终于回过头看了看她,有点僵硬道:“小仙知道公主紧张天君,若是公主觉得小仙办事不牢靠,那就监督小仙一起回天上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未等她说完,司命已经不见。

    一阵金光闪过,与此同时,所有人仿佛梦醒一般,突然鲜活了。

    时间倒回到章仇沫身着一袭红装,拉着段询,朝门口走去的那一刻。

    落瑶发现,果然所有人神奇般地对方才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

    就连那个刺客“刘小姐”,也乖巧地站在一边,哪有半分杀气。

    众人还未回过神,那两人分别跨上门口早就备着的骏马,一前一后绝尘而去,那抹艳红的红装似是要点燃天边的云霞。

    两人走得潇洒,丝毫未顾及已经炸开锅的段府。

    段老夫人本想留点空间给这些年轻人,就一直在后堂坐着,闻声而来时,已经不见段询的踪影,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但身体十分健壮,拐杖敲得震天响,整个段府陷入一片混乱。

    落瑶趁乱离开,今天的场面谁也没有料到,她有点头晕,方才刚看到章仇沫一袭红衣潇洒立在门口时,她就觉得心里有点堵,不是因为章仇沫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她突然想起清亁天上的某个人,那人也曾经为她穿过喜服,只不过不是这样招摇的红色,而是神族最高贵的白色。

    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看到这样喜气的场景,明明是应该替段询高兴的,可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连双腿都有点站不住。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那个人都快忘记她了吧,为何她却偏偏放不下?

    神思有一阵恍惚,心里难受得发堵。走到门口,遇上未离开的阿灼,正迷茫地看着段询离去的方向。

    落瑶收拾好心里的惆怅,半开玩笑地对阿灼道:“你们侯爷这么做,是否带来不少麻烦事?”

    阿灼对她一直当朋友看,说话没有防备,“还好吧,以前跟着侯爷处理过的麻烦多了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护着他的主子。

    落瑶不置可否,段询没有看错人,这个阿灼是个可以担大任的,段询如此轻松一走了之,丢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这个阿灼对他到真是衷心。

    阿灼收回目光,仅是片刻,眼里已是一片清明,脸上一肃,对她礼貌地颔首告别,转身去解决段询给他的新一轮挑战。

    耳边是呼响的风声,段询紧了紧马腹,喝了一声,驭马超过章仇沫,跑到前面

    章仇沫却突然拉了拉缰绳,勒马驻足。

    段询走了一小段才发现后面没人了,又折返回来,看到他已经下了马,手里无意识地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朝着倾玉城的方向默然站着。

    “怎么,后悔了吗?”段询坐在马背上,冷冷地问他。

    章仇沫挑了挑眉毛,“是啊,后悔了。”

    段询被噎住了,“……”

    章仇沫睨了他一眼,“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你打包带走。”

    段询装作听不懂,他觉得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感觉不错,然后对着倾玉城的方向感概:“我们就这么走了,倾玉城恐怕要鸡飞狗跳了吧?”

    “不是有陆瑶在么?她可是神族,也许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来给我们收拾残局的呢?”章仇沫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喜欢过她吗?”

    “你是说陆瑶?”

    章仇沫手里捏着马鞭,低着头不做声。

    “喔,她啊……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她这个陆家的身份可能都是假的。”段询自以为非常聪明地转开话题,“我先前还派人调查过,陆家的小姐因为长得丑,很少出门,如今看来,她可能是那一路神仙下凡来游玩的。”

    章仇沫笑眯眯看着他,听到他的话一点没有讶异的样子,段询恍然,原来他也早就知道了。

    段询摸了摸鼻子,“所以,我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神仙呢?”顿了顿,“你能不能上马说话,站下面,我都听不见你说话。”

    章仇沫翻身跃上马,还不忘追问他,“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有过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是好看的东西,我都喜欢,比如吉祥店铺的新衣服,比如“添香居”的胭脂香粉,虽然用不着,可就是喜欢……陆瑶跟它们,都是一样的道理。”

    章仇沫依然笑着看他,直到看得某人心虚起来,“好吧,我承认以前对她动过心思,因为你也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没有过一个女人,因为她们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既然都无所谓,那还不如挑一个看上去相对顺眼的……可是后来六王爷看上了她,就……”

    章仇沫的重点不在这里,“她确实挺好看的,可是她有我好看吗?”

    “你也……挺好看的。”

    章仇沫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你喜欢过席玫吗?”

    某人……拒绝回答。

    “她追你的时候弄得满城风雨,你就没动心过吗?”

    “从来没有。”

    “那……”

    章仇沫已经懒得回答他,突然手里一扬,马鞭清脆地甩在段询的马上,马儿嘶鸣了一声,拔腿狂奔,剩下段询的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我看你……肯定……是心虚了……吧吧吧……”

    章仇沫再次朝倾玉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洒然一笑,驾着马跟上他的脚步。

    段府门外有条小河,河畔的芦苇荻花迎着秋风随风飘荡,瑟瑟作响。

    背后的段府依旧喧哗着,衬得这里一片幽静。

    落瑶有点意兴阑珊,干脆坐在河边细细数着一根根芦苇,数了一会,却发现怎么也数不清,最终放弃。数它们做什么,它们在这里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切美丽的事物存在都有它的理由,何必计较如此多?

    人生就该像段询和章仇沫那样,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做想做的事情,管他什么世俗什么眼光,要做就要做那最烈的火,烧尽所有束缚着自己的枷锁。

    想到这里,她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心里有一角什么地方悄然瓦解。

    她轻轻弹了弹一根长歪了的芦苇,芦苇随着惯性扬起一个圆满的弧度,她对着这片芦苇轻声道:“希望等段询回来之时,你们还能认得他。”

    脚步轻快地回王爷府。

    高陵宇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记忆有所波动,一直昏迷,落瑶有点过意不去,她继续在王爷府照顾了高陵宇几天。

    她对这个人间的六王爷有点心存愧疚,四处寻药草,变着法儿做大补的汤药给他喝,高陵宇的脸色才逐渐红润起来。

    待到高陵宇苏醒的那一天,沈管家的棺材脸终于柔和下来,他对高陵宇道:“王爷,您终于醒了,这些天王妃一直寸步不离守着您,可把她累坏了。”

    自从段府的事情后,所有人都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只是这个记忆有些偏差,把落瑶都认做了他们的王妃。

    高陵宇此刻已经不是祁远的模样,他看了一眼落瑶,语气无波:“辛苦王妃。”客气而又疏离。

    她突然发现,这世界已经不是自己当初想的那般模样。

    阳光明媚,王爷苏醒,王府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落瑶却有一种功成身退的沧桑感。

    很久没去吉祥店铺了,她想去看看。

    店里的人都很忙,没发现她进来,自从她离开后,林婶这里得段询和章仇氏兄妹照顾,生意越来越繁忙,落瑶粗粗看了一眼,就看到多了两张新面孔,大概是林婶请来帮忙的。

    还未坐下,没想到有个人找上门来,找的不是别人,正是落瑶。

    她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只是迟早而已。

    只是,那张从来不见任何慌乱的脸上,此刻却丝毫不掩饰他的心急如焚,一开口便说道,“公主,请速速随我回天上吧,天君他……”

    她看着程誉,一时有点恍惚。

    前几日梦见祁远的情景依旧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落瑶眼皮一跳,心中没来由地不安起来,“他怎么了?他不是刚好历完劫吗?”

    程誉明显愣了愣:“公主怎会知道天君历劫?”

    落瑶咳了一声:“无意中打听到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誉欲言又止,不多说,只招来一朵祥云,谦恭却又带着点强势,“公主,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天君历劫前让我下凡来找你,我找得实在辛苦,您的隐匿术真是使得出神入化,要不是看到满大街天君的画像,我还不知道您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公主,您速速跟我回去吧。”

    落瑶想起那张姻缘神的画像,心虚地红了红脸,她其实很想跟着他回去,可是若这么爽快地回去,是否显得芙丘国的人太好说话了些?并且,祁远都已经成亲了,她以什么身份回去?她犹豫了下,说道:“我回去了,那蔓蝶呢?”

    程誉叹了口气:“这些……还是让天君自己跟你说吧。”

    落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祁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誉已经招来一朵云,做了个请势:“公主,时间紧迫,有些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程誉不会说谎,这是清乾天众所周知的事情。落瑶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她突然想起冬冬还在王爷府,想对他说,没想到程誉似是能猜中她的心思,说道,“哦,已经让人先接冬冬过去了,他其实在人间也不安全,还是回去得好。”想来他已经知道冬冬被席玫绑架的事了。

    这个程誉办事果然很贴心,什么事情都想在别人的前头,难怪平时祁远什么事情都不用管。

    当下,落瑶再没有顾虑,顾不得跟任何人告别,随着程誉踏上云头,匆忙间带翻了几只凳子。

    在路上,刚开始还紧闭着嘴巴的程誉,终于禁不住落瑶一直注视的眼神,幽幽怨怨地道清来龙去脉,原来自从大街上到处都是祁远的画像开始,程誉就已经在查画像的源头,后来查到了吉祥店铺,也过来过几次,可几次都没碰到她,从林婶那儿打听了落瑶的样貌,才知道原来这位陆家小姐就是落瑶。他这次下凡的时间不长,也许天上才过了一天,但是祁远最近身体抱恙,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程誉想早点让天君见到落瑶,所以,刚找到她就带她回来了。

    落瑶问,“他到底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程誉眼底的悲伤像水一样漫开来:“一言难尽。”

    没说几句,两人已到清乾天,落瑶站在殿门口一阵感慨,上次见到耀清宫三个字,是在什么时候?
第105章 归来池苑颜色改,情切不问来者客
    这里什么都没变,又像什么都变了。

    原来的绿树红莲,全变成了枯藤白莲,少了很多灵气,有几只鸟儿在树上打着盹。风吹过,偶尔几片树叶萧瑟地掉下来,这和她梦中的莲花池差别太大了。落瑶觉得心情顿时不好起来,连带着看着整片天空都是苍茫的白,甚至有点,死气沉沉。

    门突然吱呀一声从内打开,惊起树上飞鸟,一个高大却清瘦的身影推门幽幽而出,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时明显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脸上的迷离被一阵自嘲代替,毫不在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空气中带起一阵熟悉的异香,程誉还未来得及唤一声陛下,那人突然回过头,用一种不置信的眼神看向落瑶。

    落瑶不明白,为何他的目光会略显呆滞?祁远的眼珠动了动,恢复了一点神采,只是一点点,随后在落瑶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遍,最终脸色大变,身体僵了僵,又大步折返。落瑶看到平日里最从容不迫的祁远就这么慌张无措地回了去,然后“呯”一声,消失在那扇冰冷的大门后。

    从头到尾未对他们说一个字。

    落瑶听到自己的声音问,“祁远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程誉轻叹口气,似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开头,半晌,说道:“陛下这个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又看了看落瑶,斟酌着措辞,“其实自从公主离开不久,就这个样子了,刚开始天君说晚上睡不着,我也没有在意,都怪我,如果那时候及时发现,就不会这样了……”

    落瑶心急如焚地打断他,“你何时学了梵谷的毛病?说重点。”

    程誉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仙官,他知道此刻落瑶非常着急,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后来天君有一些反常的症状,我去请教了一个靠得住的医官,我不敢说是天君抱恙……他听了我诉说的症状,怀疑是癫疯,给我配了点药,我别无他法,就先给天君服用着。后来不知道哪一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天君晕倒在地上,旁边滚了一地的药瓶,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癫疯,而是天君一直在服用洗心丹。有一次,因为服药过量,我差点以为他要活不下去了,他半昏迷时,还念着你的名字。老天君对天君整日里不理朝政也颇有微词……”

    程誉后来说了什么她不清楚,她再不懂医学丹术,也知道洗心丹的功用,少量的服用可以“非唯治病,神明开朗”,可是若大量服用,就会烦躁易怒,四肢无力,并依赖药物成瘾,严重时会有类似发狂的症状,很容易被诊断为癫疯,实则比癫疯凶险几十倍。后来洗心丹被老天君列为禁药,它在凡间亦有个人人避之而不及的名字:五石散。

    落瑶突然明白,什么叫手脚冰凉,再怎么冰凉也不过像此刻这样。她不是震惊,而是后悔与心疼,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也许祁远就不会这样了,她心疼他这样自暴自弃,一个人是该多绝望才会想到寄托在这些可恶的丹药上?

    曾经多么风华绝代英姿勃发的一族之尊,如今却神志不清形如枯槁,要靠药物来苟延残喘,这是老天对他背信弃义的惩罚吗?如果真是对他惩罚,那她想对老天爷说,爱情这场戏码里,没有谁伤害谁一说,请不要把他折磨成这样。

    程誉大概要去照顾祁远,把带她到芳华殿后就急匆匆走了,快离开时,又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公主,陛下已经这样了,过几天就是他的天劫,能不能挨过去尚未可知,这几天您就留在耀清宫吧,他若是想来看你的时候你又不在,我怕他又会想不开……”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天君此刻也许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病容,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去看他吧。”

    落瑶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那我去药君那里问问情况。”

    “别,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大概程誉看出了她想做些什么又无从下手的失落,想了想说道,“其实,你回来就是对天君最好的解药。”

    落瑶扯了个笑,程誉没有说她是祸害而是解药,更让她难过。

    “冬冬呢?”

    “小仙猜测小孩子在凡间容易沾上浊气动了仙根,方才让人带他去瑶池附近泡了个澡,此刻应该睡着了。”

    落瑶点点头,这天上若是论细心,绝对没有人比得上程誉,能在这么着急的时候,短时间内把事情处理得如此有条理,落瑶自问做不到。

    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不知道今晚的耀清宫会有多少个失眠人。

    落瑶仍住在以前的芳华殿,丫鬟初一很高兴,大概是这里常年没人住把她闷坏了,她和吉祥店铺的珍珠很像,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倒豆子,止也止不住。

    从这些陆陆续续滚出来的豆子中,落瑶才知道祁远经常会在晚上过来一趟,有时候会在这里呆一晚上,落瑶正想问,祁远明明有自己的房间,为何要留在这里过夜?随后想起,祁远做事从不需告诉旁人理由,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会了解。

    初一看了看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公主,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后来天君娶了蔓蝶,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并不开心,公主你知道的,相比起那个蔓蝶,我们都希望你成为天后娘娘。”

    落瑶知道她这番话并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话,只是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笑笑,也不打算解释:“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回来了啊。”

    初一眼睛亮了亮,“真的吗?那天君一定会开心多了,你不知道,连我这个底下的人都觉得这些日子里,头顶上的天压得太低了,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天君每次过来,我都要屏着气,稍有不对他的意,他就会发火,和以前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落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极力不想在脸上表现出来,疲惫着声音说道:“我有点累,你先下去吧,我睡一会。”

    初一似乎还想跟她叙叙旧,看着落瑶确实很累的样子,努了努嘴,下去了。

    落瑶躺在榻上,心里突然变得很平和,祁远在这儿的时候,也睡在这榻上吧,落瑶抚摸着榻上的纹路,这一条条纹路仿佛记录着他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不眠之夜,她闭起眼,仿佛这样就可以感觉到他当时的孤苦无依。

    明明身体很累,心也很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洗心丹三个字,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结果,觉得有点口渴,晕沉沉地起来倒水。

    倒水的时候,看到细细的水流注入到杯口,水花溅了几滴到手上,冰凉的感觉却让脑子里灵光一闪,猛然想起来,这天上地下论起药理医术,还有谁能比得上弗止呢?

    一想到这里,落瑶不敢耽搁,她给初一留了个字条,连夜杀往望月山。

    落瑶一直觉得,其实弗止才是放眼整个天族最能把神仙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仙,他一个人的时候,不是摆弄花草研究药理,就是喜欢自己和自己对弈,一入定就可以一个月不动,每次当落瑶以为他快要坐成一座神像,走上前看一看时,他会把眼珠转上一转,让你觉得他还是在喘气的,随后又把视线转到棋盘上去,落瑶其实挺害怕有一天他就这么一直坐下去,没了呼吸都不会有人发现。

    一如这次,落瑶到望月山的时候,桌上正煮着一壶上好雨前龙井,旁边摆个棋谱,弗止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就差在他脚边放一个香炉,就跟寺庙里的神像差不多了。

    据落瑶的经验,他应该已经下了好一会儿的棋,看到落瑶过来,终于动了动,落瑶都未看到他嘴唇张启,声音从他胸腔发出:“你倒舍得回来了,这些时候在哪里?”他都懒得跟自己开口说话了么?

    落瑶低眉顺耳:“散心去了。”

    弗止觑了她一眼,依旧不动嘴唇:“你这散心散得够隐秘的,这么多人为了找你,闹了不知道多大的动静。”

    弗止手一抬,一只五彩的鸟儿飞到他手上,弗止对它耳语几句,这只鸟不是普通的鸟,是弗止养的信鸽,落瑶猜他大概是想告诉孟芙蓉,落瑶回来了。

    落瑶拦住他,“先不要告诉我爹娘,我暂时不回去。”

    弗止愣了愣,转头看她,终于憋不住说道:“你要住我这里?可也要告诉他们你的下落。我说你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反而自己还这么幼稚,让这么多人替你担心。”

    落瑶想着今天来的目的,语气放缓,谄媚地说道:“啊,我知道啊,怕你担心,所以我不是第一时间来你这儿了吗?”

    弗止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睨她:“你确定真的是第一时间来我这里的?”

    落瑶被说中,心虚地低下头。
第106章 九天摘月探顽疾,施以岐黄疗君亲
    弗止似乎不想再纠结她是不是第一时间来他这里,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来看看,好不容易从老君那儿赢来的旷古残局。”

    落瑶心里有事,可爹爹总教导她,作为一国公主,越是心里有事,越要学会七情不上六面的本事,于是她安抚了一下心底快要暴走的小人,磨磨蹭蹭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那个黄不拉几的棋盘。

    这就是所谓的旷古残局啊……不就是几个稀稀拉拉的棋子落在上面,完全没有章法,弗止居然还研究得津津有味。

    喝到第二盏茶的时候,落瑶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了,在她神思恍惚喝了一口茶,被烫得差点跳起来时,弗止突然把自己快送到嘴边的茶杯轻轻一搁,眼角微微吊起,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有心事?”

    “啊?没啊……”落瑶客气了一下。

    没想到弗止“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为什么不问了呢,女人不是都应该口是心非吗?继续问啊……

    弗止:“不过说来真巧,印曦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真是……”

    “印曦来过?”

    “嗯,来跟我辞行。”

    落瑶眼皮一跳:“辞行?他要去哪里?”

    弗止终于舍得从棋谱上移开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南极的长生大帝说他根骨好,打算收他为徒,要带他去极南之地历练历练。”

    落瑶的天理课学得很不好,她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极南之地是在仙界的哪个犄角旮旯,然后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印象,她只能装作非常熟悉的样子说道:“呃……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弗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除非有长生大帝那样高的法力,一般的神仙,尤其是印曦那比你高不了多少的半吊子法术,估计没个万儿八千年的回不来。如果他能得到长生大帝的真传,那就另当别论了。”

    “清乾天不是跟极南之地一向没往来吗?怎么长生大帝突然来收徒弟了呢?”

    “这个……就要问祁远了。”

    “这关祁远什么事情?”落瑶心里有个念头闪过,但马上被自己否定了,祁远怎么会干出这么禽兽的事情呢。

    弗止偏偏一脸“事实就是这样子”的表情看着她。

    “……”

    “哦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了几句话。”

    “什么话?”

    “第一,你上次留在这里的鲛泪镯,他就不收回了,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看他都要走了,你就收下吧,别把我这里当成寄存东西的地方,镯子还放在以前你住的那个厢房里,没动过。”

    落瑶默了默,镯子是她上次下凡前,怕印曦找到她,才摘下来的。

    “第二,他说若是祁远欺负你,你可以告诉他。”

    “怎么告诉他啊?这镯子还有传音的功能?”

    弗止费力地回忆了一下印曦那一大串原话,“他说他都交代好了,你到时托人告诉北海国的虾兵总管寺霖,他接到消息会给他放信鸽,这信鸽会把消息带给极北之地外面的客栈老板,因为里面太冷,鸽子一进去就会冻死,客栈老板收到消息,会让他店里的白熊精传消息给他。快的话,估计六千八百年就可以收到你的消息了。”

    落瑶看着他有点无语,“好远啊……”

    弗止也叹了一句,“远是远了点,”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据说长生大帝很少收徒,这次这个名额还是祁远好不容易替他去争取来的。要安排他去那个鸟不拉几的地方,祁远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落瑶:“……”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弗止突然问。

    恍惚间,在肚子里重复了好几遍的话脱口而出:“跟你打听个事情,你有没有听说过洗心丹?这世上有解药吗?”

    弗止落棋子的手顿了顿,眯着眼看她,“你来找我就为了打听这个?”随后面容一肃,“这药害人不浅,你平白无故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你……”

    落瑶连忙摇摇手,“你看我像吗?”其实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措辞,她理了理话头,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急不躁,“哦,最近对药理感兴趣,正好学到禁药这部分。”

    弗止看了她一会,完全当她是胡扯,又低下头研究棋谱。

    落瑶这下急了,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若是祁远找不到他,不知又要出什么岔子。

    可弗止的臭脾气人尽皆知,他最讨厌集中精神的时候被人打扰。

    落瑶只好一边暗自腹诽着他,一边耐下心来等他开口。

    直到一局残局结束,弗止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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