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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报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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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车队在C市郊外的一个酒店歇下,王培跟卢琳一间房,敖游跟周锡君一间。
  
  敖游顿时不乐意了,举手表示反对,“我不要跟他住一起,”他怯怯地看了王培一眼,眼睛里有种一闪而过的得意。
  
  王培顿觉不妙,放下手里的行李就要去捂他的嘴,可到底离得太远没来得及,敖游已经欢快地把话说出来了,“我要和王培培一间。”
  
  大家都愣了,尔后脸上各自显出精彩纷呈的神情,有好笑的,也有明了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老张到底是老江湖,就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继续给大伙儿分房,末了又补充道:“大家如果有异议,请自行协商解决。”说罢,笑嘻嘻地看了王培两眼,一脸揶揄。
  
  王培顿时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进房间后她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还狠狠地警告卢琳决不能开门。卢琳见她好像是真发了火,也不敢再嬉皮笑脸,正色应下。两人还在收拾箱子里的东西呢,就听到外头敲门的声音,敖游讨好的声音也穿透大门传进来,“王培培,我给你买了西瓜,你开开门。”
  
  王培连头也懒得回,卢琳心里头好笑得很,碍着王培的面子也不敢动。
  
  敖游又在门口叫唤了一阵,王培始终不回应。卢琳都觉得有些不大好了,试探性地想替敖游说两句好话,还没开口呢,王培就把她的话给打断了,塞给她一盒清凉油,道:“你帮我擦擦药,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又痛又痒,现在还没好呢。”
  
  她把头抬起来,露出脖子上方两个红红的包,卢琳顿时吓到了,惊叫道:“我的天,你这是被什么东西咬的,怎么这么红?”红得好像都快渗出血来了,甚是可怕。
  
  王培自己看不见,听卢琳这么一说,更是觉得痛痒难耐,赶紧催她给自己上药。卢琳抹了点药膏刚要涂上去,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敖游笑嘻嘻地冲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卢琳惊讶得都忘了给王培擦药的事儿了,笑着问他。
  
  敖游笑眯眯地看着王培,很乖巧的样子,“我去前台问服务员要了钥匙。”说话时已经走到了王培跟前,瞥见她脖子上的包,眉头顿时皱起来,着急地道:“哎呀怎么肿这么大,你皮肤怎么这么敏感啊?”
  
  他说着,就把脑袋凑过来,嘴微微张开,就好像——要亲吻王培的脖子似的……
  
  “啪——”地一声,他的脸上就轻轻地挨了一下,王培的面孔涨得通红,又愤怒又惊慌的样子,手抬得高高的,还停留在刚才打人的角度。她的手痛,真奇怪,刚才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下意识地想将他推开,然后就……
  
  敖游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眼睛木木地看着王培,好像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很快的,他的眸中便蒙上了一层晦暗,悲伤和阴霾迅速笼罩着他全身。他惊讶地看着王培,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中有不敢置信的哀伤。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地后退几步,低头,垂下眼帘,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然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窗外的天忽然暗下来,有大风刮过,一会儿就下了雨,狂暴而急促。
  
  王培想,她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呢?也许,也许敖游并没有猥琐的意思。也许他只是凑过来看一看她的包,他平时总喜欢凑得这么近,她今天扇他一耳光,他是不是就此恨上她了呢。
  
  “我说你——”卢琳叹了口气,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劝道:“一会儿,你还是去向他道个歉吧。”
  
  “才不要呢!”王培咬牙,外强中干的样子,狠狠地道:“扇他一耳光还算轻的,活该!”
  
  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想,敖游这个傻小子,会不会偷偷地躲到哪个角落里哭去了吧。
  
  她们收拾好东西下楼吃饭,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敖游就在人群中,大声地跟人说话,哈哈大笑,一会儿还跟队伍里的男人们划拳,拼酒,输了就是一大杯白的,豪爽得不得了。他甚至还满面笑容地跟董倩说话呢。
  
  王培想,她果然就不必担心他,那个人,他才不懂什么伤心呢,以前哭呀,闹呀都是假的,不过是撒娇的手段。现在的他才是真男人呢!
  
  她转过头去看外头的天,高高的落地窗外,雨下得正大,噼里啪啦地砸得响,草坪里的花花草草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特别地衰败又可怜……
  



十八
  吃饭的时候敖游没跟王培一桌儿,他一直跟董倩说话来着,笑嘻嘻的,好像完全忘了先前他出声噎董倩的事儿了。董倩也挺高兴的样子,眯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媚眼如丝,胀鼓鼓的胸都快贴到敖游的胳膊上了。
  
  “真是人间胸器啊。”王培盯着她的胸看了半天,偷偷低头跟自己的比了比,甚是愧疚。
  
  卢琳也瞥了两眼,扁嘴,不甚认同地道:“一般般胸,还不够成器。”
  
  王培顿时大讶,忍不住又盯着卢琳的胸部仔细查看,不解地问:“她这还不成器,难道还要G杯?”
  
  卢琳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鄙视样儿,小声道:“就她那个,最多也就是个小B。你要是挤一挤,再塞两个杯垫,保管比她的还壮观。女人要是不脱光了衣服,根本没法辨认真假。”
  
  现在这时代,就算脱光了也辨不出真假吧!
  
  俩人就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继续深入探讨。
  
  那边敖游仍是说得兴高采烈,酒喝得越多,眼睛就愈发地亮,当他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没有人能敌得过他的魅力。王培觉得,董倩的身体都已经软了。
  
  老吴早已不胜酒力地靠在了桌上,董倩绯红着脸一直往敖游的身上蹭,喝多了的男人们嘻嘻笑着,说着带颜色的笑话。王培她们这桌大多是女人,倒还斯文些,但也有人不断地朝那个方向瞟,心痒难耐的样子。
  
  王培忽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也许是外头狂风暴雨的天气让人心情不好,她喝干了面前的王老吉,就推说头痛先上楼了。
  
  才进电梯,又急急忙忙地有人挤了进来,高个子,身上有淡淡的酒精味。王培抬头,正对上周锡君含笑的双眸。
  
  “你怎么就回来了?”王培问他,微微地笑。她们今天在同一辆车里渡过了一天,关系仿佛忽然间亲密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像先前那么客气。
  
  周锡君苦笑着摇头,浓而长的眉毛皱起来,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以为画家们会比较斯文,唔,没想到喝起酒来这么猛。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只得先溜了。要不然,一会儿可要出洋相了。”
  
  王培忍不住笑起来,认真地解释,“酒是灵感的来源,这跟李白喝酒作诗是一个道理。醉了晕了,有时候反倒能画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作品来。”
  
  周锡君好像信了,还一脸认真地问她,“那…你也是吗?”
  
  “我——”王培顿了顿,“我不大喜欢喝酒。”她觉得那东西怪难喝的,又苦又涩又呛口,灵感什么的是没看到,头痛是真的,“我…另有灵感的来源。”她的脑子里忽然现出敖游的面孔,漂亮的流光溢彩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嘴巴总是很诱人。上次她把他当做仕女画出来,连太后都赞叹呢。
  
  难道——他是她的灵感?
  
  王培忍不住先抖了一抖。
  
  周锡君把她送到房间门口,然后客气又有礼貌地告辞。他可真是个绅士,又温柔又彬彬有礼,对女士总是很照顾。跟他比起来,幼稚的敖游可真是弱爆了!王培心里暗暗地想。
  
  她洗了头发和澡,又打开笔记本上网,在论坛里看人吵了一会儿架后,卢琳才满身酒气地回来。她连澡也不洗就要倒床睡觉,被王培生拉硬拽地扔进了洗手间,两分钟后就披着浴袍出来了,然后倒在床上再也叫不醒。
  
  王培睡不着,外头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窗户上,吵得她心烦意乱。夏天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下雨,还总是这么地突然和迅猛。
  
  她起身拉开窗帘,外头一片沉寂,只有风和雨的声音,小广场里有昏暗的路灯,照出一片狭小的光圈。远处则是一片漆黑,王培记得那边是茫茫的山,白天的时候,它们在雨雾中呈现出连绵而朦胧的线条,有一种哀伤而沉郁的美感。
  
  于是索性从箱子里找出画具来,架起支架,不急不缓地用颜色在画纸上描下她脑子里的那篇景象。雾蒙蒙的水汽,模糊的山影,近处的残花和落叶,还有一滩一滩的积水……
  
  第二天她睡到八点才醒来,卢琳还倒在床上打鼾,怎么也叫不醒。王培赶紧换了衣服去楼下餐厅吃早餐,才发现大伙儿都还没起。
  
  外头还下着细雨,水汽自地面升起,天空还是一片混沌。
  
  老张眯着眼睛跟梦游似的下了楼,瞧见王培还跟不认识她似的。王培赶紧上前去问,“什么时候出发?”
  
  老张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想了好几秒,才迷迷糊糊地回道:“昨晚上大伙儿都喝多了,这会儿都还在床上倒着呢,估计上午别想走。”
  
  王培早料到是这结果,点点头就回楼上了。上楼的时候又遇到了周锡君。今儿一上午,他是她看到的唯一一个精神抖擞的人。虽然穿着T恤和休闲裤,可是精神奕奕,额头上甚至还有薄汗,似乎刚刚做过运动回来。
  
  仿佛受到了感染似的,王培也莫名地心情好起来,很高兴地跟他打招呼。
  
  “上午是不是留在酒店休息?”周锡君问,耸耸肩,“大家都喝高了,全倒着呢。”
  
  “敖游呢?他怎么样?”王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问起他,唔,论理来说,他是她带出来的,问一句也很正常。他昨天晚上,有没有跟那个董倩“勾搭成奸”呢?其实,她的心里头是想这样问的,可是,这样也太粗俗了是不是。
  
  “还睡着。”周锡君假装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昨儿晚上喝了两瓶白酒,一回屋就倒了。不过酒品还不错,不哭不闹,就安静睡觉,一点也不会麻烦别人。”
  
  好家伙!这伙计量还真够大,喝不死他。王培暗自腹诽,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样子,“那就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周锡君看着她,点头微笑。几秒钟后,电梯到了,王培刚准备抬脚出去,周锡君忽然又开口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好像不大高兴。”
  
  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会不高兴?呸,肯定把胃给喝坏了,不难受才怪。
  
  王培虽然心里这么骂他,可两只脚还是收了回来,默默地回了电梯,继续往上。周锡君微微地笑起来。
  
  开了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酒气。王培忽然觉得特别的不好意思,虽说敖游没有哭闹也没有发酒疯,可是,光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睡一觉就已经特别不容易了。所以,王培觉得有点对不住周锡君,说到底,这个不懂事的小子还是她带过来的。
  
  她走到敖游的床边,坐下。
  
  屋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敖游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中,轮廓依稀。周锡君去开了窗户,有光线照进来,敖游的眼皮抖了抖,缓缓地睁了开来。
  
  “王培培——”他张张嘴,虚弱地出声。声音有些嘶哑,又低沉,听起来让人心里发酸。他醉了一晚上,脸色煞白,嘴唇干枯,还有脱落的皮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
  
  敖游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总是精神奕奕、生龙活虎的样子,会眯起眼睛笑,傻乎乎地直乐,有时候还会贱贱地跑过来招她的骂,就算挨了骂也是脸皮很厚,一点也不在乎的表情。
  
  “我难受。”他小声地撒娇,眼睛里很快就有水汽涌上来,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王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再怎么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冲着现在的他发火。她才不管他跟董倩怎么样了呢。他其实就是个二货,不懂事,又傻,她跟他生个屁的气,闹个屁的情绪。
  
  “我去给你弄点粥,唔,要不,你还是先去洗洗吧,现在难看死了。”王培小声地说了他一句,然后起身。敖游一伸手,就把她的胳膊给拽住了,手劲儿还挺大,眼巴巴地瞧着她,小声地哀求,“你先别走,陪我说会儿话。”
  
  说话时,他又盯着周锡君看,眨巴眨巴眼,虽然不说话,可意思十分明了。
  
  周锡君真是又聪明又体贴的好人,立刻就懂了,起身道:“我下去帮你弄点吃的。”说罢,朝王培使了个眼色,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王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敖游拉着王培说话,语无伦次的,一会儿说他喝了多少酒,一会儿又抱怨说难受,一会儿又眼巴巴地瞅着她,扁扁嘴地委屈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可怜,眼睛里水汪汪的,几乎没有荡出眼泪来。王培的心再怎么狠,也没有办法再伤他了,只得咬咬牙,小声地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乖乖的,我就喜欢你。”
  
  “可是…你打我……”他控诉着她的罪行,又伤心又落寞的样子。
  
  王培挺不好意思地往后挪了挪,小声地辩解,“那…你忽然凑那么近,我…是条件反射,又不是故意针对你去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了底气,眼睛就瞪起来了,一脸严肃地教训他道:“看你以后还乱来,怎么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呢。幸好是遇到我,要是别人,指不定就一脚朝着你的命根子去了。”
  
  敖游特别委屈,“我…我哪有动手动脚,我就是见你脖子上的包,想给你上点药。”说罢,他原本煞白的脸上蒙上淡淡的绯红,又努力地做出很认真很严肃的样子,“我就是…舔一舔你的包…它们就会好……”
  
  王培一巴掌又上去了……
   

十九
  这回巴掌还没上去,敖游就躲过去了,身手利索得一点也不像刚刚还醉酒未醒的样子。他嘻嘻地朝王培笑,得意又讨厌的样子,扯了扯裤腰,色迷迷地道:“王培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澡?”
  
  王培一扭头就出来了。她想,她肯定是疯了才会傻乎乎地来看他,那家伙就活该醉死。
  
  可是心情却好起来,一想到刚才敖游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咧嘴笑。
  
  之后没多久,天气就好了,乌云散去,太阳也很快就钻了出来,懒洋洋地照着,一点也看不出半个小时前还是乌云密布的样子。
  
  王培对着画纸上没画完的画忽然觉得无从下手。画里的意境本来是沉郁而忧伤的,线条和色彩中都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就像昨晚的天气。可是现在,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王培一点悲伤的情绪也培养不出来了。
  
  卢琳站在她身后皱着眉头看,很惊讶的样子,“培培,你的画风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
  
  “啊?”王培转过头看她,有些紧张,“你觉得怎么样?”她自己也能感觉到下笔时的不同,只不过对于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她自己却说不准。
  
  卢琳立刻笑起来,认真地道:“培培,你真让我惊叹。”J市的很多小孩子,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画画,但是像王培这样既有天赋又出身名门的实在不多。她从小就接受最正统的艺术熏陶和教育,长大后考最好的美术学校,毕业后又在大学任教,典型的学院派。
  
  就技艺来说,王培已经非常熟练了,甚至不逊色J市许多老前辈,但她到底年轻,生活阅历不够,笔下的景象和人物总是显得有些浮躁,或是没有感情。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没有意境。
  
  可是现在这幅画,虽然还未完成,可卢琳却能从那些简单的线条和色块中感受到淡淡的哀伤之意,仿佛有人在弹奏忧伤的乐曲。“它叫什么?”卢琳问。
  
  王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想给它起名叫悲伤的小夜曲。”她顿了顿,又无奈地耸了耸肩,放下画笔,苦笑道:“可是现在一点情绪也没有,根本没办法继续往下画。”
  
  “那就缓一缓,”卢琳劝道:“画画不能急躁,等有感觉的时候再画,这样才能连贯。”
  
  吃过午饭后车队总算重新上了路,老张一再叮嘱大家伙儿要开慢车,千万注意安全。王培她们车里,卢琳和敖游都被剥夺了开车权,由王培和周锡君两个人轮替。
  
  从C市往西,前面两个小时是高速,路还算好走。可下了高速后,车队里就有人提意见,说应该走国道和小路,这样才能领略一路的美景。他的意见立刻得到了一大群无所事事的画家们的赞同,王培和周锡君相视苦笑,只得紧随其后。
  
  才走了一个小时,大家伙儿就开始后悔了,一阵一阵地叫苦。可这活儿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再苦也只能自己撑下去。好在周围的景色明显开始变得秀丽,山峦愈加秀美葱绿,流水更加清澈透明,尤其是绕过一座小山后,面前居然出现了一道可爱的小瀑布。
  
  大家顿时惊叫起来,手脚利索的立刻掏出相机来对着咔嚓,还有更绝的,索性把画具都给搬了下车。这回又闹出矛盾来了!
  
  对于是留在这里看风景还是继续往前走,车队里分成了泾渭分明两组。老张也没办法,索性就把人分开,定下了晚上在Z市郊外的一个酒店汇合,至于途中各位爱在哪儿停,他都不管了。
  
  王培她们一组对此地的小瀑布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再往前走两个小时,等到了Z市,那里有更美丽的景色。”卢琳这么说。
  
  于是她们就继续往前走。车换了周锡君来开,敖游又磨到王培身边坐下,小声地讨好,还从兜里掏出一个白瓷瓶给她,说:“你擦擦药吧,要不然,你脖子上的包会越来越大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特别地真诚。
  
  可他越是这样,王培就不信他,“呸,”她骂道:“你个小不要脸的,肯定在里头偷偷地吐的口水,我才不要呢。”敖游这个小混蛋,他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我哪有!”敖游脸都涨红了,气鼓鼓的样子,声音也高了一拍,“王培培,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培见他都生气了,只得伸手把白瓷瓶接过来,也不着急抹上,先打开瓶盖闻了闻,有淡淡的兰花香——唔,应该不是他的口水。她这才稍稍放下心,倒了些透明的液体在手心,抹在脖子上。
  
  还别说,这药还真管用,清清凉凉的,一会儿就不痛不痒了。王培赶紧把瓶子收好,转过身板着脸骂他,“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良心,我都被咬了多久了,痛了一晚上加一白天,你都不拿药给我……”
  
  敖游得意地笑,“谁让你惹我生气来着,我没咬你两口算客气了,要换了别人,早一口吞了。以前那个……”他又开始洋洋洒洒地吹起牛来,说的是某个叫做紫云的姑娘招他的厌,他就一口把她吃了……吹牛皮都吹得没边儿了,王培都翻了一路的白眼。
  
  周锡君的车技好,这一路走来居然一点也不颠簸地就到了目的地。天色尚早,把行李运进酒店后,四个人又背着画具,带着照相机出来了。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都四点多了,太阳还是明晃晃地刺目,先前他们一直在车里开着空调倒不觉得,这会儿才走了几步,个个都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我以为山里会凉快一些的。”王培抹了把汗,小声地抱怨。
  
  卢琳解释道:“晚上倒是凉快,白天可热了。这里白天最热的时候都有四十度。”
  
  敖游和周锡君都不说话,不顾俩人都蔫蔫的,完全精神不起来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又遇到了一道小瀑布,前方有小小的水潭,溪流潺潺的,四周都是绿的山和植物。虽然空气中的温度很高,可坐在水边还是凉快多了。
  
  他们在这里坐了一阵,王培和卢琳都架起架子准备画画,敖游不愿意在这里久待,嚷嚷着要四处走,王培就让周锡君看着他,别让他走丢了
  
  一会儿四周就安静下来,只有瀑布冲下来的水声,潭水沿着石头铺成的喝道潺潺地往下淌,遇到大石头后,又会流出不同的姿态,有时急促,有时缓慢,有时又迂回……
  
  王培全身心地投入去作画,画碧蓝如洗的天空,画深浅不一的绿山,画白色的淘气的瀑布,还有硬朗而年迈的岩石……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等王培浑身酸痛抬不起胳膊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只有她一人。没有人声,卢琳的画架还在附近,山风把画纸吹得哗哗作响,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王培伸了个懒腰,决定四处走走,顺便找一找那几个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天晓得他们溜到哪里去做坏事了?
  
  她沿着河道走,河边有小路,崎岖不平,却极有野趣。岩石的缝隙间常有紫色的小花,造型很像夜市上的龙虾,河里有鱼,约莫有她的手指头那么长,细细的,极缓慢地在水里游。可王培偷偷伸手去抓的时候,它们却把尾巴一摆,从她的指缝间机灵地滑走。
  
  她走了一段,河道绕了一个大弯,很快就把小瀑布甩在了后头,连声音都只是隐约。这里已经阴凉下来,也许是天色已经转暗,也许是树木太过葱郁,抬头几乎看不见碧蓝的天,更不用说阳光。
  
  “…真的?”
  
  “不骗你……”
  
  王培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声音是敖游的,还有一个却很陌生。也许是山里人,她心里想,敖游长着一张那么漂亮的脸,总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地跟他说话。
  
  可是,却又不大像,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很熟悉。
  
  王培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一旁还有潺潺的溪水声,一起揉碎了,模糊了。
  
  于是轻手轻脚地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他们的声音果然清晰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陌生男人问。
  
  “不知道,唔,谁知道呢?”这是敖游的声音,闷闷的,好像有点小小的不高兴,“不过,”他的语气又变了,带着一股子小兴奋,“其实这里的日子还有意思些,有不同的人,说话,吵架……”
  
  “哈哈——”那个男人笑起来,有些揶揄的意思,“你不会是乐不思蜀了吧。”
  
  “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敖游叹息着道:“老头子看着呢,我也回不去。”他立刻把话题转到别处,“你整天不在自己家,老往我这儿跑,也不怕——”
  
  他说话时,王培已经转过了一个大弯,透过婆娑的树叶,依稀看见他坐在水里。正说着话,身边却没有人,只有——一只大鸟!
  
  王培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只大鸟,那只怪鸟,她是见过的,敖游刚来他家的时候,那只怪鸟就站在院子外的香樟树上偷听他们说话……
  
  “我怕他们?”大鸟张嘴,发出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然后,他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微微转过头来,小小的滴溜溜的眼睛正好跟王培的目光对上。
  
  王培“啊——”地叫出声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十
  “怪鸟,怪鸟!”王培一边高声叫唤,一边惊恐地睁开眼,一把拽住身边的卢琳,眼泪都快吓出来了,高声喊道:“鸟,有怪鸟,会说人话的怪鸟。”
  
  “没事了培培,没事了。”卢琳柔声地抚慰她,轻拍她的后背,小声地道:“都是做梦呢,不怕,不怕。”
  
  怎么会是做梦!她明明看到那只怪鸟在跟敖游说话。对了,敖游——她一扭头,就瞧见敖游乖乖地蹲在一旁在瞧她,又是担心又是疑惑的表情。
  
  王培霍地坐起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促地质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在跟那只怪鸟说话?是不是,是不是?”
  
  周锡君和卢琳都苦笑着看着她,敖游则一副茫然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样子。大家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王培松开手,朝四周看。旁边是她的画架,不远处是那丛可爱的小瀑布,她坐在大石头上傻乎乎地看着他们。可是,她明明记得,那是在小溪的弯道处,有潺潺的流水和婆娑的树叶,清凉的水,她甚至,还记得晕倒过去之前,她浑身一凉——是栽倒进小溪里了?
  
  她浑身一颤,低头看身上,仍是干燥的小T恤,牛仔长裤,看不出有任何落水的痕迹。
  
  “也许是中暑了,”周锡君小声地解释道:“有时候会有幻觉。”
  
  可那是幻觉吗?王培清晰地记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在讨论什么时候回去的事。还有那里阴凉的空气,清凉的水没过她的脚背,紫色的龙虾花,手指头那么长的小鱼。她甚至还记得小鱼轻快地滑过她指缝时的触感——怎么会是幻觉呢?
  
  天已经暗下来,周锡君帮着去收拾她的东西,敖游乖巧地过来扶她,一点也看不出又内疚不安的样子。“王培培,”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王培培,晚上你得好好休息,要不,又要做怪梦了。”他言辞恳切,眼神又真诚,可是,王培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候可真不怀好意。
  
  他们抵达酒店的时候,还有两辆车没有到。老张都有些急了,一个劲儿地打电话催。
  
  王培没再坚持自己看到怪鸟,卢琳和周锡君也没把这事儿外传,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晚上吃饭王培都没下来,她问卢琳,“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内急,就去找了个地方上厕所,一回头就见你躺在地上,怎么也叫不醒。”卢琳倒了杯凉水递给她,小声道:“可能是太累了,你下午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呢。外头天气也热,容易中暑。”
  
  “那敖游呢?”王培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又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他跟周锡君一起过来的。”
  
  王培就不再说话了。也许,她真的只是做梦而已。
  
  晚上她睡得很早,吃了一颗药,卢琳给的,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连梦也没做。可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说话,凑得很近,仿佛就在她耳朵边上,声音又低又沉,可说的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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