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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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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唱曲都能听见,旁人花钱咱们听乐儿。”
我们忍不住笑,巫真说:“看来你老人家常带人来听白曲。”
“嘿嘿……”
船果然泊在柳荫下,笙管丝竹声响清晰可闻。岛边泊着不少大船,上边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大灯笼下面一字排开的小灯笼各具特色,有鱼儿灯莲花灯走马灯六角宫灯,不一样的灯上各写着一个花名。什么月娇、春香之类,船夫指着那些灯笼说:“你们看,那些都是有名的姑娘,若是哪个被点了,另坐船走,就把灯笼也取下来一块儿挂着走了。”。。。
第三十章 旧约 二
第三十章旧约二
上面琵琶一响,船夫也来了精神:“这肯定是一品红,她的嗓子最好,调门儿起的比别人都高。”
巫真骇笑:“你连这都懂啊?”
“嘿,她从十一岁开始上船唱,我就在下头听啦,听的多了就知道了,过门儿一响就知道是谁。姑娘们拿手的曲子都不一样,还有位步步娇,她一切伴奏的家什都不要,只敲着小鼓点儿唱,唱得那叫一个脆亮。”
我心中有些恻然,十一岁就上船卖唱卖笑讨生活,大概唱不到二十就要下船了。
可下船之后,也许会更糟。
这种时候我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天色暗下来,我们这船舱里只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火苗在夜风里微微晃动。巫真把她买的糖花生和小面果子拿出来摊在小桌上头。
我捏了一粒花生没吃,大船上面一品红宛转莺呖地唱起曲来。
曲子里唱的是花好月圆,湖上水波轻响,长长垂下的柳枝拂在头顶的蓬盖上,说不出的凄清。
想来大船上定然是热闹不堪的,未必有人认真听曲。
巫真托着腮,看着是在侧耳倾听,可是眼神有点飘,不知在想什么。
船舱里地方窄,文飞虽然坐得远一些,中间隔着也就一尺远。
互相……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虽然是在客途中,他却没象一般人似的不讲究,头上,身上,离得近了还是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儿——还有点淡淡的墨香。
巫真轻敲着桌沿打拍子,轻声说:“在水上听歌果然不一样,在山里听歌,那声音敞亮。在水上听,这声音柔宛……”
“那是人家唱歌的人本来声音就柔和宛转。”
巫真坚持:“就是不一样。”
远远的又有乐声近了,听着曲子新巧欢快,倒让人精神一振。船夫更是激动:“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打擂台的来了。”他见我们不明白,兴致勃勃地解说:“这一船是桃家巷的船,桃家巷的大姐就是一品红,在我们茂城那是数一数二的。这又来的是另一家,是惠秋坊的,那家的妈妈很是下了力气,栽培了好几个姑娘。象怜月儿,小海棠,还有一个柳娥,那都是亮堂堂的好嗓子啊……这两家常打擂台,各有绝活儿,只要一遇上了,那可够热闹的。”
巫真打趣他:“你老人家光知道他们嗓子好,就不知道她们长得怎么样?”
船夫认真地说:“真不知道。要说她们每一个,只要开口我就听得出谁是谁。可是这长相么……嘿嘿,我一穷摇船的哪有福见着她们的长相好不好。”
这说的也是。
歌声能白听到,可是姑娘却不能白看到。
“不过,倒有人见过。也是我们船行里的,那一回是有客人坐船经过这儿,听着船上有人唱歌,就也应和了一曲,引得船上的姑娘出来见了面,据说那都跟仙女儿似的……”船老大瞅一瞅巫真,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觉得,那肯定没有两位姑娘这么……这么……”
文飞微微一笑,把话岔开:“听曲子吧。”
这船夫拿歌伎来同我们比,当然是极失礼。文飞岔开话,巫真倒也没为这个计较。
果然这惠秋坊的船一来,更加热闹了,两船上你一曲,我一曲,越唱越是热闹,乐得我们这里听白曲的高兴。忽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好,我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止我们一条船的人在这儿听白戏,船夫一拍脑门儿:“糟啦,那边船上会来赶人的。走走走,咱们走吧。这什么人啊,听就听吧,还叫什么好儿啊,合着还当自己是花钱的大爷哪。”
巫真推了我一把:“她们唱的也就这样,不如你唱的好听呢。”
船夫拔了篙,我们的船缓缓从树影底下滑了出去。
“巫宁,你也唱一曲呗。”
我用手护着摇摇不稳的烛火,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文飞在烛光下朝我微笑。
“唱吧,我也想听。“
“好,不过要借你的笛子一用。”
“好。”
他的笛子随身带着的,便取了出来。
我仰起头,想了一想词,轻声唱:“煌煌明月光,夜夜思故乡。”
巫真和着我的调子,一起唱:“茫茫天地远,凄凄遥相望。”
巫真的嗓音比我要清亮,歌声仿佛展开了翅膀的水鸟,轻灵地从水面上掠过。
远处那鼓乐丝竹声渐渐低了下去,文飞的笛音响起,宛转相和。只听过了第一段,他便能跟得上我们的歌声。
夜晚的湖面上沉静安谧,歌声,笛声,还有桨片打水声,规律地,柔和地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心中安定。
隔着烛光,文飞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和我的光,象两条线,试探着,期冀着,缓缓接近,触碰,交缠在一起,紧紧相系。
有什么东西,低沉而缓慢地,从他的双眼中铺展出来,缓缓地,朝我涌过来。
象是暮春时浅浅的花香,夏季微醺的风,又象是秋夜里淡淡的酒香……
心底有什么东西,随着这目光缓缓的萌生长起来。也许是本来就有的,现在恰好苏醒了。也许是本来没有的,现在刚刚生。
我觉得心跳得极快,怦怦,怦怦地响。一时间竟然怕旁人听到了——可这声音,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也许,还有另一个人,也听得到。
就如同我觉得在这一刻我看懂了他。
同样的,他在这一刻,也应该看懂了我。
“云叠千重雪,风起又一春。”
“一杯酒,一双人,醉乡梦成真。”
巫真轻声说:“将来咱们再来,再到这湖上来泛舟,听曲。”
我看了一眼文飞,他缓缓放下笛子,说:“好啊。”
我莫名地觉得有些伤感,却说不出原因来:“那就一言为定,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嗯,那还用说?一定是有名的侠客,侠女了。”巫真咯咯笑,不当心一下子将油灯碰翻了,船舱里顿时一团漆黑。
文飞也在黑暗笑出声来。
这象是一场梦,又如一幕戏,只是戏中的人——是自己。
当时只顾沉醉,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日后会怎么样。
也许,是不肯去想。
我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一时间看不清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模糊的的轮廓,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清晰。
父亲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缓缓放下。
我看看身周,一时竟然想不起这是何地,生了何事。
我还沉浸在往事里,湖上的曲韵还在耳边萦绕未散。
那不是现实,那只是曾经生的过往,深埋在我的记忆深处。
当时的一切都那么美好,青春年少,花前月下,心第一次为别人跳动……。。。
第三十章 旧约 三
第三十章旧约三
回过神来我连站都站不稳了,父亲扶了我一把,让我和昏睡不醒的雷芳躺在一块儿,给我们盖上薄毯。
“你的体力真力都消耗过巨,好好歇一会儿吧。”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里还是有无数疑问。父亲让我看到了事情开始时的那一段,但是之后的一切,我还是不了解。
“父亲……”
“嗯?”
“涂庄主为什么要自杀?明华居……又是什么地方?”
他的手轻轻覆在我的额上,温温的暖。
我的意识朝下沉落,听着他的声音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涂家庄原不姓涂,那里原来叫莲华山庄,明华居就是莲华山庄主人的居所,那块匾成了他的心病……”
是涂庄主占了别人的庄子?不止,肯定还做了旁的事。只是抢了庄子,用不着便自尽。或许,还有什么其他,更不名誉的事情。
怪不得,我就觉得那庄子的精致恢宏绝不象涂家所能拥有……那样的亭台,楼阁,花池,廊柱,曲桥……象一卷长长的,瑰丽而明亮的画轴。涂家庄三个字,实在不配它。
那荷香阁外面盛开的荷花,香气浮动如一个梦境。
“涂安雄的名字是他后来取的,从前他只叫涂四……他不过是莲华山庄的一个小厮,后来,山庄主人的儿子早亡,女儿离奇失踪,莲华山庄渐渐衰败……”
我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累,而且,好象很久没有这样放心的大睡一觉。
也许因为我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在久远的过去,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父亲大概就是这样温和地念书,讲故事,哄我睡觉。
我睡得很香,等醒来的时候,在睁开眼之前,先听到了潺潺水声。
“齐笙。”
雷芳推了推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揉揉眼,翻身坐起来。
难道我经历的一切都是梦?父亲,还有,我看到的过往——难道全是梦境?
我们睡在一张石床上,雷芳正奇怪的抚摸那块石头:“热的。”
是温热的,不过,可能是被太阳晒热的。
毕竟,我们头顶可没有屋瓦遮阳。
已经是午后了,阳光西斜,吹来的风暖而柔,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这是不是在梦里啊?”
雷芳眼睛一眨一眨的。
说实话,我现在也觉得恍惚。
父亲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根本没出现过?
看来梦术也有不好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这一点,总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分别。
“这儿还是后山。”
雷芳从床上跳下来,她的头乱蓬蓬的,衣裳也揉得皱巴巴的,我看着她就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也不怎么样。
我们互相替对方梳头,又整整衣裳。
“睡醒了?过来吃饭。”
我欣喜地转过头,父亲端着一个托盘从帘幕似的树藤后面走出来,雷芳倒吓了一跳,她八成认出来这人就是在夜里的荒宅出现,把她吓了一跳的人。
父亲穿着一件青色的布袍,岁月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痕迹,他看起来仍如我记忆中的那样,清雅,温和……就象一棵树,历久长青,永远坚实的站在原处,撑开枝干替他的孩子遮风蔽雨。
“去洗把脸。”
我答应了一声,顺着他指的方向,拉着雷芳一起过去,泉水顺着竹筒流淌,我醒来前听到的水声就是源自这里。雷芳掬起一捧水,小声问:“你认识那人?”
重重点头。
“他是谁啊?”
“我父亲。”
我说的特别坚定,似乎不光是讲给雷芳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雷芳愕然:“你,你父亲?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来及问。见着面没说几句话……后来我也睡着啦。”
雷芳的神情又是疑惑,又是古怪:“你父亲,你父亲怎么……”
等我们洗完脸回去吃饭,雷芳很规矩的朝父亲说:“齐伯父好。”
父亲愣了,我也愣了。
这个,我倒忘了。
我这辈子的父亲是齐泰生——雷芳显然把“我父亲”三个字直接理解为就是“齐笙的父亲”,那可不就是齐伯父么。
可这我个父亲,他不姓齐,他姓巫啊。
父亲微怔之后就笑了:“我可不姓齐。”
“呃?”雷芳看看我,又看看父亲,那副神情特别无辜茫然,我忍着笑:“这个说来话长……”
我也真不知道如何向雷芳解释,这父亲不是我这辈子的父亲,而是上辈子的父亲……
“先吃饭吧,你们俩睡了有七八个时辰了,一定饿了。”
他不说我们还不觉得,这么一说,果然肚子瘪瘪的,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烧得香喷喷的茄子和鱼被我和雷芳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等看着光溜溜的碗底盘子底时,我打个饱嗝,雷芳也跟着揉揉肚子。
“对了,咱们这是在哪儿?”
父亲指了指左手边:“从这儿过去,小半个时辰就是雷家堡。”
雷芳转头看看,又看看我们身周:“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在……在那废墟里头?糟了!咱们出来一整夜……”而且白天也过了大半。
我也想了起来,事实上,经历了那么多往事的冲刷之后,我都快忘了现实里头,我们是瞒着师公他们偷偷从雷家堡跑出来的!我们这么久没回去,师公他们可不该急疯了!
现实中只过了一天一夜,可是我在梦境中,却经历了那么多事……
涂家庄——许多人都告诉过我涂家庄生了什么,这一次,我终于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
在涂家庄出现的那些人,生的那些事。
那些或敌或友的人。还有,我曾经爱过的人。
“我先送你们回去。”父亲站起来,他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见一见你的师公。他叫什么?”
他们认识……肯定认识。
都是同道中人,而且,我直觉他们之间会有某种牵连。
“纪羽。我师公叫纪羽。”
果然父亲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父亲认识?”
“自然认识,他不是曾经被你买回来过吗?”
呃……
雷芳的表情变得更加茫然了。
事实上,我也一时没想明白父亲说的话,要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是的,我看过那一幕。师公和雁三儿被人贩卖,在梦中买下他们的人,和白宛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买下他们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第三十章 乱起 一
第三十章乱起一
雷芳好奇地左看右看,一副满心疑惑的样子。我知道她最好奇的问题是什么,但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亲他……他还活着。
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能看到他,能听到他,能触碰到他。
他会对我说话,对我笑,对我呵护备至……
我心里酸得厉害,夜里初见父亲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抹幻影,可是现在却有了真实的感觉。他在阳光下,他有影子,他实实在在的,就在我的面前。
我的手从怀里伸出来,紧紧握着幻真珠。
我怕这是一场梦,又或是一个幻境。
可是,幻真珠就在手里,我却没有验证的勇气。
如果真是梦——那这个梦,我永远不也想醒来。
我愿沉溺于幻梦之中,只要……只要我唯一的亲人不离开我。
“怎么了?”
雷芳的手轻轻在我的眉心抹了一下:“怎么了?你这么难过?”
我惶然地看着她。
雷芳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幻真珠,只觉得这珠子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
“齐笙?”她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不安:“你到底怎么了?”
“我……”在害怕。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初学幻术的时候,都先知道一个道理。
幻术,看起来无论多么真,多么美好,始终是假的。若是习练幻术的人自己沉溺在幻境中不能自拔——就如同习剑的人走火入魔一样,那是最糟的情形。
再等一等……
如果是幻境,那就再等一等。
即使是假的……即使是梦,我也不想现在醒来。
我把幻真珠又收了起来。
父亲朝我们走过来,我贪婪地看着他。
风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他头上系的一条蓝色的带子,被风吹得飘起来,在脸颊旁。他用手拂了一下。
“走吧。”
父亲在前领路,看起来四周都是山壁并没有通路,可是他拂开一片绿藤,一条通路便露出来。
我和雷芳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你师公还有雁前辈这会儿说不定在到处寻找咱们呢。”雷芳有点不安:“竟然睡了十几个时辰……”
提起师公,我心里感觉别提多奇怪了。
师公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算不是有若天神,可也是凛然不可侵……怎么事情的真相其实是……
我曾经用不到一只羊的价钱把他和雁三儿都买了下来?
那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师公孱弱病重,雁三儿落魄瘦弱。若是那天我没有将他们两个人买了下来,他们会落到怎么样的境地?
想到这儿我觉得背上有点冷嗖嗖的寒。
我们走出那条通路,眼前的长草,枯树,断墙……就是百元居的那片废墟。
我回头看,身后却是那座堆石的假山,出来的通路已经不见了。
“走吧。”
父亲一手挽着我,一手携起雷芳。我身体一轻,两脚离地。眼前的景物朝后飞逝,耳畔是呼啸的山风。
我紧紧回握着父亲的手,风很大,吹得脸痛,我却舍不得闭眼。
我怕一闭眼,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雷芳失声惊呼,她在风中大声说话,可是我却听不清她都在说些什么。
等父亲终于停下脚步,我的两脚触着实地,却觉得腿在打颤,脚在软,站都站不稳。
雷芳也不比我好哪儿去,她试着朝前走了一步,却猛地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跟头。
我定定神朝前看,我们已经到了雷家庄庄院外头了。
父亲摸摸我的头:“觉得怎么样?”
我深吸气:“还好,就是……有点晕。”
父亲说:“纪羽还是我的晚辈,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我可以笃定他记得。
师公时常会沉湎于一个人的沉思追忆中,我想,他不会忘记曾经的巫宁,也同样不会忘记父亲。
我一只手扯着父亲的袖子,紧紧挨在他身畔。父亲对雷家庄似乎十分熟悉,根本用不着雷芳指路,熟得象是在自己家中一样,穿过花园和庭院,一路进了正厅。
我们还没靠近,父亲停下脚步,轻声说:“里头有人在动手。”
我似乎也闻到了隐约的血腥气,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们继续朝前走,父亲施了一个幻身术,一层薄薄的青光罩在我们三人身上,雷芳伸出手,讶异地看到自己手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我低声告诫她:“别作声,旁人看不到我们。”
我们从厅门口朝里看。
血腥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看到临山门的两个弟子——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已经了无声息地死去了。一个半倚在门旁,另一个趴伏在门坎上。
我心里一紧,不知师公现在怎么样了?
厅里两方正相持不下,一个便是雁三儿,另一边却有七八人,都是使剑的,站的方位隐然将雁三儿包夹在了中间。
我环视一圈,却没看到师公在哪里。
我们昨天离开雷家庄时,有人突破幻阵闯了进来。难道就是这些人?
虽然是昨天才生的事,可是对我来说,中间却象是已经隔了很长的一段时日,须得回想才能把事情串连起来。
雷芳看了我一眼,我用口型问她:“你认识这些人吗?”
她朝我摇摇头。
师公不会有事吧?
我跟着父亲走进厅里,雁三儿的情形不怎么好,他背上和腿上各有一处伤。认识他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的境况如此狼狈。
父亲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他也变了很多了,和当年大不一样了。”
他当年的瘦小脏污的样子和现在当然是全然不同,师公的变化更大。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
漆黑的,就象子夜的天空。
“雁三当家,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要搜的是雷家庄,又不是要冒犯你们惊雁楼。你若还不让开,我们出手可就不再这么客气了。”
“少来这套。”雁三儿握剑的手还是稳稳地,身上的伤似乎并没有令他变得软弱:“雷启山不在庄里,你们说是找人,其实是冲着夜蛊来的!我已经说了,那些人都已经烧了,你们别白费心思。”
这些人为了夜蛊来的?
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夜蛊这词能令父亲也动容,它的毒辣可怖大概还要出我的估量。。。。
第三十章 乱起 二
第三十章乱起二
“全烧了?不至于吧?”那人有恃无恐:“雁三当家,我们兄弟一向敬重你们惊雁楼,可你们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这平州地面儿上生的事儿,你也管得越了界。雷启山和我们过去的梁子就算不提,我们锦爷在雷家庄无缘无故的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回去总得有个交待才是。雁三当家,我们是不愿与惊雁楼结仇的,你现在有伤不便,还是大家各退一步的好。我们自己进去找,找到找不到,就与你无干了。”
我扯了一下父亲的袖子,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有些话,我不用说,父亲就明白了。
我想说而未说的是,我们总不能就旁观着雁三儿吃亏。而父亲的一笑则是让我放宽心。
只是,听他们这样说着,雁三儿身上的伤,似乎还不是他们动的手。
难道来的人还不是一拨?
对,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只这一拨人,师公不会不在这里。而且,昨天我们离开时就有人破阵闯庄,不会僵持到现在……
这些人不知是第几拨了。
我心里点埋怨,师公和雁三儿这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了,雷家庄出这事,传出去可以说是震动天下,可是师公和雁三儿为什么偏要留下收拾这烂摊子?那些人烧也烧了,只要夜蛊不再流传出去便好,大可以抽身后退——而不是继续留在这儿强出头。
太迂了。
可是……一面抱怨,一面又觉得……
很有些骄傲的感觉。
如果真那么趋利避害,似乎,也就不是他们了。
师公的清高,还有雁三儿性格里的狠和倔。
我忍不住去想他们当年的样子,可是怎么和现在也套不起来。
那人说了一篇话,雁三儿只挑了挑眉梢:“别废话了。我的脾气从来只有进,没有退。要打就打,你们想进去,那就把我打趴下了再说。”
咳……这人说话尖刺儿十足,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些人还不一拥而上的把你打趴下了再说啊?那还用得着跟你再客气?
父亲嘴角带着笑,不急不慌。我猜着要么是父亲会出手,要么就是他看出这些人不是雁三儿的对手,可是雷芳在一旁急得不行,又不能出声,抓着我的手拼命摇晃,挤眼睛撇嘴巴的,焦急万端。
真是……我还没急,她倒比我还急。
我们这么迟疑的功夫,厅里面已经动上了手。
事实证明,老虎就算受了伤也是老虎,不是一堆野狗扑上去就能打得倒的。那几个人嘴上说得漂亮,动起手来一哄而上,可惜动手不象动嘴那么利索,雁三儿一只胳膊有伤,可不影响他出手出腿,我跟他学过剑,倒不觉得意外。雷芳可是意外之极,捂着嘴,眼睛瞪着圆溜溜的,象是生怕自己喊出声儿来。
那几个人哼哼唧唧地,艰难地爬起身来,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场面话,很识趣地互相搀扶着,灰溜溜地出去,就从我们身边擦过,但是对我们三人却视而不见。雷芳紧张地屏着气,等确定那些人的确看不到我们,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出来。
那些人一走,雁三儿也不强撑着了,呲牙咧嘴的,给自己包扎上药。腿上的好办,胳膊上的为难,皱着眉头,牙都用上了,勉强才打了个结。雷芳扭来扭去的,实在忍不住,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外人都走了,咱们是不是能过去了?”
外人是谁?那不是外人的又是谁?
我心里有点嘀咕,抬头看父亲。
他朝我点了点头。
雷芳得了允许,简直象脱了笼的兔子一样嗖一声就窜了出去。
雁三儿一抬头,惊得立时站了起来。
他不是被雷芳惊着的——因为他的目光,只在雷芳脸上扫了一下,就落到了我们这一处。更准确地说,是落到了父亲的身上。
我从来没见雁三儿露出过这种表情,愕然,呆滞,怀疑,惊恐……复杂得难以形容。套话俗话“白日见鬼”的表情大概就是这样。
可不就是白日见鬼么?父亲在旁人眼中是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了,突然之间又出现在眼前,雁三儿一手按在剑柄上,强自镇定地问:“你是何人?”
父亲倒是笑了:“许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雁三儿反而朝后退了一步,警惕之极地说:“你这幻术倒是施的不错,可惜我不上你这当。”他冲我倒是没再强装镇定,使眼色让我赶快过去,生怕我多待一刻就要被人害了似的。
这是把父亲当成冒充的了?
我想笑,忍着了。
“行了,别绷成那个样子。我和你说句话,你大概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当年是谁吃饭的时候疑心别人在饭里下药不肯吃,等到夜里饿得受不了,跑到厨房去偷吃辣椒猛灌凉水的?”
雁三儿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那颜色……咳,还真象是红通通的尖辣椒。
“巫……巫先生?真的是您?您,没有死?”
父亲点了点头:“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太过麻烦。我不想与那些人纠缠不清,所以出此下策。你怎么在这里?纪羽又去哪儿了?”
雁三儿揉了揉眼,似乎要确定这不是个梦,张了张嘴,低声说:“纪羽受了伤……”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刚才我不是没想过,师公也许是……受了伤,或是被别的事绊住了,甚至他可能出去寻我们这个可能我都想过了。可是真听到雁三儿这样说,我只觉得脚下的实地一下子变得浮动虚软起来,险些没有站稳。
父亲沉声问:“伤得严重么?是谁伤了他?”
“昨天夜里有人硬闯雷家庄,他设了阵法一直将那些阻到今天早上,那些人没能冲进来,可是他心力精力都损耗过巨,那些人一退,阵法也就散了。他内伤不轻,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来。”
“师公他在哪里?”
雁三儿指指后面。
我刚想迈步,父亲拉起我一只手:“不用急,一起进去看看他吧。”
雁三儿在前面引路,他腿上有伤,走起来不免有些一瘸一拐的,雷芳想要扶他,雁三儿摆摆手说:“我没事儿,皮肉伤罢了。今天已经打了好几拨人了,都是闻着味儿过来拣便宜的,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雷芳马上说:“我这就去倒水。”
我们出了正厅,进了东面的院子。雁三儿推开一扇房门,隔着屏风,我能看到师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只手垂在床边,整个人仿佛毫无声息。
纵然雁三儿已经说过他只是受伤,可是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惶恐。
若是师公他……他真的死了……
这样想的时候,我竟然没觉得心里象书中写的那样,有多么的痛楚不舍难过,只是觉得空,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空。
安静,沉默……只是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就没了重量,全都掏空了,只剩下了一个壳子还留在原地。
父亲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从怔忡中惊觉,抬头看了一眼父亲。
“纪羽的伤无碍,不必担心。”
我想对父亲笑一笑,可是觉得脸僵得好象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脸上是一种什么神情,只好将头低下去。
父亲走到床边,我也慢慢挪动脚步跟了过去。
师公静静地躺着,看起来除了特别苍白,并没有什么外伤,我先放下一半心事。看看父亲,再看看师公……忽然间纠结起来。
我……和师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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