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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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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的寿数不过短短几十年,能活到百年的都极少。可若是剑道或幻术修炼有成的话,活个二三百年也是小意思。从前我跟着师公出门,旁人以为我们是父女。现在出门,则多会当我们是兄妹。我第一次见到师公时他什么样,现在仍是什么样,时光的流逝在修道者的身上几乎找不到痕迹。
雷芳扯着了雷芬的袖子,小声说:“姐,我舍不得你走……”
她越是嘴硬,越是说自己不在乎——其实她的赌气正是因她在乎。
无父无母,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妹,一朝分离,再难相见,怎么会不难过?
那种感觉,就象从身上活生生剜下一块肉去一样。
也许,比那还要疼。
雷芳嘴角撇啊撇的,紧紧抱着雷芬嚎啕大哭起来。
我觉得心里酸,自己好象也想跟着痛哭一场似的,急忙把头转到一旁。
这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是同胞姐妹,可是雷芬的资质平平。她会如常人一般,易病,易老,易……死。
雷芬拿手帕替雷芳擦脸,轻声说:“别哭了,将来你剑法有成,若是想我了,就去南奎看我。”
“嗯,对。”我替她帮腔:“到时候雷芳女侠名扬天下,御剑飞行,那南奎还不眨眼就到?”
雷芳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噗一声又笑出来:“净胡说,你知道什么叫御剑飞行啊。”
我笑眯眯地说:“咦?不就是练就一口飞剑,嘴里念念有辞,再拉几个把式,喝一声‘去’,那剑带着人就飞天啦?”
连雷芬都忍不住笑了:“这你丫头,真能搞怪,戏台子上扮戏的都没有你这么会编。”
“嗳,我又不是练剑的嘛。那你说说,御剑飞仙是怎么回事儿?”
雷芳抹了把脸:“御剑飞仙讲究的是心随意念,顺其自然,人剑合一……”
她前面的话还好,等听到人剑合一的时候我就绷不住了,趴在桌上笑个不停。
“对对,人‘剑’合一,人就是‘剑’……”
雷芳咬牙切齿,在我头上“叩叩”用力敲了两下:“就显着你尖嘴利舌了,不打趣旁人显不着你聪明么?”
雷芬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打闹,拍了拍手说:“好了别闹了,正好你们替我再把东西理一理。对了小笙,我还有样东西,单留给你的。”
我被雷芳的挠痒神功打得落花流水,笑得浑身都没劲儿,靠在雷芳身上:“什么东西啊?”
八成是雷芬收捡东西,不能带到婆家去的,留下来大家分一分当个念想。
雷芬喊她的丫头:“石榴,把我床头那个木盒子拿出来。”
石榴答应了一声,果然取了一个小木盒子出来。
“我还记得你头回来雷家庄时,就要找跟幻术有关的旧书,那会儿只找出两本来。这一本是我这回收拾东西又翻寻出来的,看着是极旧了,到底有用没用,我也不太懂。你拿去吧,兴许有用——以后看着书,也就能时时想起我了。”
我心跳猛的乱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这个盒子,我就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
雷芬将盒子朝我面前轻轻推过来。
我只觉得手指尖微微颤,深吸了一口气,手按在铜钮上,用力按下,再掀起。
盒子里垫着绸布,装的也是一本薄薄的旧书册。
与我手里那一本质地一样。
我轻轻掀起一页上,看到上头清秀宛然的字迹说不出的眼熟,可是又觉得非常陌生。
雷芳拍拍我的肩膀,把我从恍惚中拍回神:“先收起来吧,反正是送给你啦,日子长得很,你就慢慢看吧。”
我定定神,把盒盖又扣上:“芬姐姐,从前我就想问了。雷家祖祖辈辈都是练剑的,这些讲幻术的旧书是从哪里来的呢?”
雷芬笑笑:“我们叔祖娶的妻子便是习练幻术的,这些书的来历恐怕只有她知道。”
“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过世了。”
“哦……”我追问了句:“不知她姓什么?可有什么名号?”
“那位叔祖母姓洪,名号什么的,年深日久的,倒是不知晓。”
雷芳自告奋勇:“我替你去问我爷爷,他一定知道。”
保不齐我师公也知道。
雷芳的两位表姐一位表妹我都见着了,她们三人装束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一个穿着浅绿,一个穿着淡紫,另一个年纪还小的穿着碎碎的桃花粉,下头俱是蝴蝶褶垂纱白裙子,看起来亭亭玉立,嫩生生的,有如刚刚抽出嫩叶穗杆的花苞。
我为着路上行走方便,还穿着一身男装,没来及换下。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索性如男子一般揖手为礼,笑吟吟的打个招呼。这三位姑娘都姓丁,大姐叫霞君,二姐叫霞蕊,小妹叫霞玉。
霞君问:“齐姑娘几时到的?”
“刚到,才去见过芬姐姐。”
雷芳有些得意,拉着我的手说:“你们前天看的那张图画,就是小笙为我画的。告诉你们,你们还不信。现在见着真人了,要还不信可以问她自己。”
霞玉眼睛睁得圆圆的,象一只好奇的猫咪:“真的?你会画画?”
我说:“画的不好。”
我的心思都在刚才那本册子上头,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霞君善解人意,说:“齐姑娘一路来肯定辛苦了,连衣裳都没来及换。咱们别在这儿扰她,让她先歇歇,回来上咱们再说话。”
雷芳点头说:“说的对。我让人烧水,你先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终于送走她们,我忙不迭闩上门,把那个木盒取了出来。
盒子静静的平放在桌上,我深吸了口气,掀开盒盖,把那本旧册子取了出来。
——————————
好闷热,真奇怪,这都半夜了,知了还叫个不停。难道知了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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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变故 三
我把原来那一册取出来,和今天雷芬给我的这一册放在一起比对,书册的大小薄厚,质料,字迹,全都一样。。enxuemIbsp; 我没急着把册子打开,倒是开始思量另一件事。
我本以为册子只有一本,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一本。这一本写在上一本之前还是之后?我为什么要写这些册子?只是为了记录下一些修炼心得吗?
不,没有这么简单。
我的手按在上头,只觉得指尖微微麻。
一定……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我现在想不出来。
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记下来?只是为了不忘记吗?还是为了……给什么人看?
我缓缓将册子掀开。
如前一册一样,第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话。
不过与前一册上写的话并不相同。
那一册写的是“假做真时真亦假”,而这一册上写的却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几个字写得疏朗寥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我深吸一口气,再掀开下一页。
这一册比上一册内容要少,通篇从头翻到尾,只有数千字,讲的是幻梦之术。
这法术我早已经学过,白宛夫人教过我,师公也有讲过。幻梦之术是极粗浅的一门幻术,佐以药香之类的东西,令人在幻梦中得见种种异象。世人常说的春梦了无痕,其实也可以归在这一门法术里,不过那是下三滥的把戏,跑江湖的才耍弄那些。还有就是暗算谋害人的噩梦之术,也可以归在这一类里。
这一册上怎么会净写这些呢?
我翻到最末一页,看到最后果然也有一行字。
“但愿长醉不复醒。”
与那一册一样,尾的两句话遥相呼应。
我细细咀嚼这两句话,越想越觉得头绪繁杂,难以理清。
再细翻了一遍,上头只讲了一些梦咒梦理,还有便是些简单的修习之道。
其中有一句话倒让我微微有些意外。
从前我知道的梦术,都是如何令旁人做梦,春梦也好,噩梦也罢,都一样。可是这上头却说……能够窥视,甚至操纵旁人的梦。
我顺着那句子朝下看。
梦术并非象人们所知的那样浅显狭隘,人在醒着的时候犹有戒心,而在酣睡之时却是全无防备,梦境既影射过去的人与事,又透露出对未来的希冀憧憬。若精于梦术,可操纵人的喜乐,掌控人的生死……
掌控生死?
梦术怎样掌控人的生死?
我心急着翻到下一页,可是后面却没有再写这个,却是一些药物与口诀之类,药物十分普通,口诀也没有什么奇罕之处。
风吹在脸上微微的凉,我转头朝外看,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的轻轻摆晃,窗外细细的雨丝仿佛闪亮的丝线一样密密斜织,明灭不定。我倒没注意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站起身去关窗子,见着一点灯火影影绰绰由远而近。雷芳远远看见我,朝我挥了挥手,加快了步子,快跑进了廊下。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伞,胳膊底下还夹着被子和枕头,活象老鼠搬家一样,看起来好不滑稽。
“你这是做什么?”
雷芳笑嘻嘻地说:“晚上咱俩一块儿睡,好好说说话。”
我把伞和灯笼接了过来,她抱着枕头被子欢呼一声,扑到了床上。
她那副无赖顽皮样子活象一只大猫,我忍不住笑:“你先把鞋子脱了。”
“啊,我倒忘了。”她吐吐舌头,翻个身踢了踢脚,两只绣鞋一左一右的甩飞出去,一只掉在脚踏上,一只却甩到了柜子上头。
我收拾了一下,也吹熄了烛火,脱鞋上床,两个人并头而卧。
“你刚才在看书啊?那书怎么样?有用么?”
“嗯,和上次你给我那一册一样,都是极有用的书,不过我一时半会儿的还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瞧不出来才好,说明那书深奥啊。”雷芳嘻嘻笑:“你这次来多住些天吧。我姐一出嫁,家里可只剩我自己了。”
“恐怕不成,芬姐的喜事一过我们就得走。”我把锦都擂台的事情说了:“我师公说那是长见识的绝好机会,能见识到各门各派的拿手幻术,平时可是见不着的。”
雷芳顿时来了精神:“是么?听着不赖,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我翻了个身:“你是练剑的,去看这个有什么用处?”
“瞧个热闹,长长见识啊。”雷芳说:“对了,你是光看呢,还是也下场去试试身手?”
“我的修为尚浅,师公不会让我下场的。”
“嘿,你有这么听话啊,你师公不让你下场,你就乖乖的不去?”
“这擂台是要签生死状的,打死不论。我要是敢去和人比试,就算胜了,师公也非狠狠惩治我不可。”
“生死状?怎么……比试切磋而已,何至于要人性命这么狠?”
“摆擂台的人拿宝物作饵引人前去,若是受不了他的利诱上了台,一来自家门派的路数被人看了去,二来……”
“那还有人去?”
这问题我也问过师公,明摆着是个坑,怎么还有人争着抢着朝里跳。
“俗话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因为一个贪字。”
雷芳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儿,小声说:“喂,小笙,你将来会不会嫁人?”
“唔?我没有想过这个……”
“嫁人有什么好的……”雷芳的头靠在我的肩膀处,小声嘀咕,声音里睡意渐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省事。偏偏想不开去给人当媳妇,伺候丈夫服侍公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连姓都得改成别人家的。所以我说我姐想不开,就算不练剑,难道一定要嫁人么?还有下午你刚见过的霞君姐,也订过亲了,她的剑法挺好的……可惜了,一嫁了人,剑法肯定荒废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么……”我懒懒的说:“嫁了人也可以练剑的啊……”
“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她的话越来越模糊,呼吸沉静平稳,已经睡着了。
我却没有睡意,转过头来打量她。
雷芳的眉毛生得浓丽,相貌虽然不如雷芬秀美,不过笑的时候很甜很爽朗。
不知她做梦没有,梦里见着什么。
我托着腮仔细打量她,听说人若睡着了做梦,眼珠会转的。
她的眼珠倒没转,不过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她做了什么梦?梦里有什么人?什么事?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虽然刚才在册子上看到了窥视他人梦境的口诀,可若是用这方法偷看别人的梦,总有一种做贼似的心虚。
————————
大橙子喜欢蜗牛与黄鹂鸟那歌,但只会唱一句——
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往上爬……
反复爬,来回爬,爬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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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入梦 一
半夜忽然惊醒,我觉得透不过气来,帐子外头留的那支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了。enxuemI。netbsp; 雷芳这莽丫头睡觉也不老实,胳膊横搁在我胸口,怪不得我觉得喘气费劲。
我把她的胳膊移开,又将帐子撩开一条缝透气儿。
外面雨声又紧起来,雷声沉闷,轰隆隆的在远处响起。
我轻手蹑脚下了床,,点亮蜡烛,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雷芳睡意朦胧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我口渴了。”
“我也渴了……给我也喝口。”
我另倒了一杯给她递给她。
“又下雨了?”
“下得挺紧的。”
“嗯,照这样下法,明天姚家的人只怕到不了……”她打个了呵欠:“快睡吧。”
我却没了睡意,开了一线窗子,外头凄风冷雨,声声入耳。
刚才惊醒之前,我也做梦了。
做梦是常有的事,没有谁不做梦,只是有的能记得住,有的则记不住。
雷芳披衣坐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你听,下雨的声音。”
“下雨自然有声音。”雷芳揉揉眼,探头看了一眼更漏:“天亮还早着呢,快睡觉吧。”
“刚才做了个梦,只是没记得住。”
“好梦还是噩梦?”
“不知道……你呢?”
不觉得欣喜,也没觉得惶恐。
只是……有些疲倦。
雷芳想了想:“我刚才好象也做梦了,梦见我正锄强扶弱呢,梦里头可真是过瘾,没啥顾忌,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可惜你没见着,我可威风着呢。”
“你可不要吹牛,怎么知道我看不着?想看就能看着。”
“咦?你怎么能看见?”
“有一门可以窥视别人梦境的幻术,就在今天芬姐给我的那册子上写着呢。”
雷芳顿时来了精神:“真的?你能看到我的梦吗?”
“我还没有试过,应该是可以。”
雷芳扯着我躺下:“快快,你快来看我的梦吧!”
我忍不住笑:“你现在醒着呢,哪来的梦让我看?”
“对哦。”她挠挠头,翻身直挺挺的躺平,拉高被子盖好:“我现在就睡,你等着。”
我看她死死闭紧眼,用力太大,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么紧张用力,能睡着才怪。
雨声淅淅沥沥的,夜雨凄寒,帐子里却暖融融的。我也躺了下来,看着旁边枕头上雷芳的睡脸。风紧了起来,刚才点亮的蜡烛被风吹得烛焰颤抖,扑地一声又熄灭了,屋里顿时一团昏黑。
雷芳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一句:“嗳,怎么想睡倒睡不着了……”
“你数数吧,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我将手指轻轻贴在她的前额上,心中默诵睡前才看过记下来的口诀。
“一,二,三……九十九,一百。一百一,一百二……”
规律的数数声中,睡意一点点漫了上来,我都不知道我和雷芳是谁先睡着的。
我茫然地站在一片白雾中,不知何去何从。
我在梦中,我心里隐约知道。
与平时完全不一样。以往如果做梦,在意识到自己做梦的那一瞬间便会醒来,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却无法清醒。
我是在旁观雷芳的梦境吗?
册子上只写着口诀,却没有写窥视旁人的梦境时是个什么情景。也许是因为每个人的梦都不一样。
我左顾右盼,梦境不可能从头到尾只是一片雾,一定会有别的。
前面不远忽然有一个人影匆匆跑过,我精神一振,急忙追了上去。
我紧紧追赶,前面的人影忽隐忽现,看得不太清楚。是个女孩子,个儿不太高,是雷芳吗?
她不会又做梦去打抱不平吧?
白雾渐渐淡去,前面出现了一棵树,树下站着个穿大红衣裳的女子。
“姐姐!”
果然是雷芳,她三步并做两步扑过去,紧紧抱住雷芬。
“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白天倔强又嘴硬的雷芳在梦中却象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哭起来:“你别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不让你去……”
梦中的雷芬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不成啊,迎亲的人都来了,怎么能不嫁呢。”
她说着话时,果然有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四周传来人声,好些人不知从哪儿走了来,有一个穿着红衣裳的男子,脸庞看不清楚,他一把抓着雷芬:“这是我媳妇,得跟我走。”
雷芳紧紧抓着雷芬一只手:“不行!我不让我姐嫁你!你是个坏蛋!”
我忍着笑,看着雷芳象小孩子一样任性,回手从腰间拔出长剑来!
真是的……果然又要打。
我就知道她做不了什么悲情的梦,果然一言不合又要开打了。
那个穿红衣的人和雷芳对打起来,不知是不是雷芳将这未来姐夫想象得太不堪,那人三下两下就被打倒在地,雷芳得意洋洋,一脚踏在他背上:“你服不服?你还敢不敢娶我姐了?”
我捂着嘴弯下腰去笑,敢情儿雷芳在梦里是无敌女侠啊!果然神威凛凛,令人敬服。可惜她梦里的坏人也实在太弱了一点,而且,把未来姐夫打翻在地,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光彩的,值得炫耀的事。
“啊,小笙!”雷芳忽然朝我的方向招了下手:“快过来,帮我找根绳子,把这人捆起来!”
我大惊失色。
她怎么能够看见我?
雷芳等得不耐烦:“过来帮忙呀!”
我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地问:“你能看见我?”
“你说的什么话呀,我自然能看见你。”
可是,可是她不应该看到我呀!
我是在窥视她的梦境,按理说,雷芳应该看不到我的!
她看着我,慢慢的,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小笙……你,你是不是……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迟疑着,过了半晌,才缓缓点了一下头:“大概是吧……”
雷芳也意识到这是梦了,可是为什么她也没有醒?
我们,我们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瞬间,雷芬,被打倒的那个人的身形都变得浅而苍白,仿佛被水洗去了颜色和线条,缓缓消失不见,这里只剩下了我和雷芳两个人。
“你,你还真进我梦里来啦!”雷芳欢呼一声,扑上来紧紧抱了我一下,扯着我的领子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竟然能在梦中相见!”
我也想知道真假……
忽然想起册子开头的那句话来。
梦里不知身是客。
说不通啊……雷芳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梦,怎么却不会醒呢?
“我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嘿,这可真有意思,咱们居然在梦中相见了……”
我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等赶明儿去问问师公,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呃,你刚才看见我……打人了?”
“看见了,打的还是你的准姐夫。”
雷芳有点忸怩:“那个,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和我姐说。要不然……”
要不然雷芬知道她那未婚夫还没上门来迎娶,就已经在梦里被妹妹给痛揍了一顿……那可够雷芳难为情的。
“对了,那我这梦什么时候醒?”
我摇头:“不清楚,我也是头一回。”
雷芳笑嘻嘻地说:“不要紧,估计天亮了自会醒的。”她忽然指着前面:“咦?那边是什么人?”
我转过头去,煦色韶光,暖风如熏,一片温软醉人的春色,象一轴画卷一样,在眼前缓缓铺展开来。
我小声说:“梦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刚才那个过去了,这又是一个吧。”
雷芳嘿嘿笑:“那这回不知遇着什么人,我瞧瞧去。”
她朝前跑了两步,又站住了脚,回来拉我的手:“一块儿去。”
“我就不去了吧……我看着就好。”
“来嘛来嘛!”
我拗不过她,被她拖着朝前走。
满眼都是桃花,海棠,樱花,杏花……粉艳繁盛,开得如火如荼,如云蒸霞蔚一般。
雷芳急着朝前走,花间的小径是用各色圆石贝壳拼镶而成,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雷家堡没有这么美的地方。雷芳在别的地方见过?又或者,这是她幻想中的意境?
我们在花树之间穿梭,雷芳性子急:“怎么没有人啊?”
她话音未落,遥遥的,有歌声传过来。
那声音柔婉清脆,唱的不知什么曲子,只听得人觉得身心都要融化在这春日的花香之中了。
隔着花丛,能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子的身影,婀娜绰约,宛如仙子。
我轻声问雷芳:“这人是谁?”
雷芳摇头:“不认得,从来没有见过。”
——————————
大橙子今天在路口看见两个邮递员,冲过去指着人家后背念:中国邮政!那个女邮递员给逗的啊,哈哈大笑~~
话说这孩子记性真好,认过一遍的字就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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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入梦 二
我们朝前走,明明离着不远,可是走了半晌,也没有能接近,那个女子一直在前面,身形绰约。enxuemI。碎花如雪片一般纷纷落下,四下里宁静安谧。我们行走间,脚步裙裾都没有飒沓悉簌的声音。
当然,这是梦,不是现实。
雷芳转头看着四周,花朵如海一般,蜂蝶飞舞。
“哪儿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我做梦也梦不到啊!”
“这不就梦到了?”我小声说了一句,可心里也有点疑虑。
这梦境是进来了,可是怎么出去?
要等到雷芳睡够了自己醒来,我们才能脱离这个梦境吗?
前面这个人到底是谁?
明明没看到脸,也确定不相识,可是却从心底涌起一阵熟识的感觉。
我心里模模糊糊的涌出来一个想法。
难道这不是雷芳的梦,是我的梦?
这想法让我一时间大惑不解。
到底是我进了她的梦,还是她进了我的梦?
“喂,前面那位姑娘!”雷芳喊了一声:“且等一等。”
那人停下脚来,似乎转头看了一眼。
雷芳高高兴兴拉着我就朝前奔,我们将将走到跟前,忽然起了风,那个人的裙裾象花瓣儿一样飘散开来,身形转瞬间不见了。
“啊呀。”雷芳吓了一跳,随即想起这不是真的,只是梦里,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突然就不见了,还以为闹了鬼呢。”
“梦里头嘛,海裂山崩也不奇怪。”
“对对。”雷芳咧嘴笑,她抬手摸摸我,有点奇怪的说:“能摸着,不是虚影儿啊。我说,咱俩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啊,就和我们的幻术一样。真真假假令人难以分清,七分假里头,还有三分真。
梦里的情景总不会是凭空来的,总与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扯不清的关系。
“小笙,我们现在去哪儿?”
“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雷芳拉着我的手朝前走,她比我个子高了大半头,笑的时候脸庞说不出的明艳。平时我都没注意,她也长成一个明妍秀丽的少女了。
她在我记忆中的样子,还一直停留在那个初见面的夏天,穿着大红锦绣的厚衣在烈日下让我画像的时候。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流年暗换。
前面有一架桥,我们过了桥再走,前方有一处繁华的集镇,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切都如真的一样,空气中尘埃飞舞,头上一轮太阳照着,人们脸上又是油,又是灰,又是汗。
雷芳好奇地摸了一把路边茶摊儿的幌子旗,小声说:“和真的一样嗳。”
青石地下有深深的两道车辙,有人赶着驴从我们身边儿经过,那驴尾巴一偏,一泡屎拉了出来,险些溅在我们鞋上。
“哎呀……”雷芳掩着鼻子往旁边躲了躲:“快走快走。”
我们走出好远,雷芳才把手放下来,忍不住笑:“真是,梦里头还有这样的腌臜事。”她指了指前面:“哎,你说那个能吃吗?”
我一转头,看见一个卖胡饼的。
饼能不能吃且不论,我问她:“你有钱吗?”
雷芳摸了摸荷包,还真拿出钱来,走过去买了两个饼,里头填的是桂花糖馅儿,饼刚烤好,里头的糖馅儿稠稠的象蜜一样,咬下去又脆又甜又香,味道真实而鲜美。
我们两人站在梦中的街头吃饼,且吃得津津有味儿,这情景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荒唐。
“这梦好。”雷芳含着饼,说话含含糊糊的:“平时我要是梦见什么好吃的,准在到口前一刻就醒了,从来没真吃到嘴过。”她干脆俐落把饼吃完,拍拍手上的饼渣儿和芝麻:“走,再去前面逛逛。”
身后有人说:“老板,给我称两斤盐。”
这声音极耳熟,我回过头去看。正数钱付账的那个女孩子似乎也觉察到我在看她,抬起头来朝我微微一笑。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不知道有十岁没有,刚有一点点少女的样子,脸上还有嘟嘟的婴儿肥,秀眉杏眼,皮肤雪白如奶脂般,乌黑的头梳成两条辫子。
我意外的睁大了眼。
这是——白宛夫人!
是我的师傅白宛!
雷芳也转过头来,可是她显然没认得出我师傅来,虽然她看过画像,但是她毕竟与我师傅不熟识,现在眼前这人又年纪尚幼,一时认不出也自然。
“怎么了?”
我没答话,看她付完鱼捧着包好的盐放进提篓里转身走开,忙一拉雷芳的手跟了上去。
我师傅在前面走走停停,又采买了些日用的东西,她口齿灵便,要买的东西都会砍价钱,买了大宗还再要个添头儿。白宛夫人小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倒真挺讨人喜欢。
雷芳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哎,我说……她,她不就是你师傅吗?”
我点点头,没敢分神,紧紧跟在她后头。
再朝前走就是骡马市,气味儿不好闻,声音嘈杂纷乱。靠城墙根儿还有零零散散的人三五个聚一起,都是些想找活儿干的人。前头有许多人聚了一圈儿不知在干什么,有人吆喝有人起哄。
白宛身形灵活,挤进了人堆里头。我拉着雷芳朝前挤。
人群正中有一块用草绳拦出来的空地,草绳圈儿里站着几个人,衣衫褴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头上——全插着草标。
我的目光在中间那几人身上扫过,并没留意,只转头注意我师傅。
白宛站在那儿看着。
卖人的那个敲了一声破瘪的铜锣:“来来来,都来瞧着,这些人可都能做活儿的,现在正当耕种时节,买回去现顶用!”
把人当成货物一样任意贱卖,看着心里觉得不太舒坦。
我仔细打量,白宛的脸上也露出不忍的神情。
有看热闹的闲人在人群里说:“别胡吹啦,这些人一看就是东南逃难过来的,饿得都不行了,瘦成这样儿,能干什么活儿顶什么用啊?”
卖人的那家伙也不恼,笑眯眯地说:“两顿饱饭一吃,力气不就有了么!左右卖得便宜,你雇个短工,这一季得多少钱?不也得管吃的管住的?倒不如索性买一个,一辈子卖断给你,生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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