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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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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滔话少,闷着头跟骑在马上,掉在后面。妞妞虽然年纪小,但身体不错,骑在马上倒不怕,一路跟高原说个不停,精神非常亢奋。

“蛮子,问你一句话,你喜欢那个崔莺莺吗?”妞妞问。

“哪个?另外,我不是蛮子,我叫高原。”

“好的……蛮子……就是你故事中的那个。”

“有什么好喜欢,都是假的。”高原笑道:“其实,我倒喜欢红娘,这小丫头敢作敢为,聪明伶俐。”

“人家是小姐呀!”

高原一笑,“在男人的眼睛里,女人就是女人,同小姐丫鬟的没什么关系。小丫头,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觉得吧,那女子怎么这么胆大,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

“什么胆大,有什么呀,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封建礼教那一套反动透顶。终生大事还得自己做主,父母只命媒妁之言多半不幸福。”

“恩。”妞妞低下头,突然问,“蛮子,你家里真的没其他人了,还有没有什么长辈在世?”

“你干嘛又问这个,都跟你说了,我家里没其他人。”高原有些不痛快。

“事情是这样……是……”妞妞突然非常害羞地低下头,“我爹爹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这人很抠门的。我也十四岁……”

“十四岁,恩,怎么了?”

妞妞继续低着头:“女人到我这个年龄都要许个人家……爹爹……爹爹又舍不得嫁妆……说是,说是……”说起自己的终生大事,小丫头脖子都红透了。

“这个老王,是够抠门的。”高原很能理解王有才,将妞妞嫁出去,虽说可以得一笔财礼,可嫁妆得他来置办。多了舍不得,少了又丢面子。最好结果是正负抵消,不赚不赔,却白送人家一个女儿。

“爹爹说了……最好、最好能够招……”妞妞声音有些古怪,抬眼飞快看了高原一眼:“招一个入赘的……”

“高,实在是高!”高原大声赞叹,“老王精明。”招一个上门女婿自然是一分钱都不用花。再说了,这年头赘婿没有任何地位,若进了老王家的门等于白得了一个不花钱的长工。

不过,高原还是很奇怪,“你说这些做什么?”

妞妞有些口吃了,“如果、如果你家里没长辈,那么,你、你自己的事情就可、可以自己做主了。你愿意不?”

“啊!”高原瞠目结舌,这才明白过来,这小丫头是看上自己了。说起来,自己能说会道,身高体健,人见人爱。那妞妞听了自己的 《西厢记》 ,估计是动了春心,想自己替自己做一回主。

“哈哈。”高原猛地大笑起来,这什么跟什么,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懂什么呀,老子还没堕落到打未成年人主意的地步。

“你笑什么?”妞妞眼睛里一脸娇羞,“你答应就点点头。”

“小姑娘,你很可爱。”高原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你!”小丫头抬起头,眼睛里东西在荡漾。

“哈哈。”高原继续大笑。

笑声惊动拖在后面的王滔,他抬起头迷糊地看了一眼妹妹和高原,又将头低了下去。

“你不正经。”妞妞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拉转马头,脚一夹马腹,“我回家去了。”

“哈哈,你生什么气,等等我。”高原驾一声,骑着马追了上去,拉住妞妞的缰绳,“小姑娘家别乱跑,跑丢了我可没法向你父母交代。”

妞妞尖叫,“放开我,你不是拒绝我了吗,还追上来做什么,难道你想亲眼看我去死?”

“没这么严重吧?”高原一愣。

正在这时,路那边的小山岗上传来一阵蹄声,有烟尘腾起,三个全身铠甲的武士跃上高岗,两个士兵,一个军官。三人都手提一丈长大枪,枪尖红缨在风中猎猎舞动。

领头一个骑士用鞭指了指山下小路上的高原等人,大声道:“百户大人,有女人。还有马。”

“下去看看,别是闯贼的探子。”中间那个军官模样的汉子大喝一声,“驾!”率先策马冲了下去。

“策!”两个士兵也跟了上去。

蹄声如雷,卷起地上积雪,将一个洁白的山冈弄出几溜肮脏的痕迹。

第九章 我们是官兵

看到有兵冲下来,高原心中一惊,他对朝廷官兵的军纪没有任何信心。一把拉住妞妞的马头,低喝,“别闹了,快走。”说着便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却不想那妞妞第一次骑马,马一惊,手上不稳,惊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糟糕!”高原脑子里一木,立即从马上跳下来,一把将这个已经吓得面色发白的小孩子扶起。还没等他说上第二句话,从坡上冲下的三个骑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提着马围着他们来回转动。

“你们干什么?”高原大吼一声。

“啪!”领头那个军官一拨马头,马嘶叫一声,前蹄踢出,正中高原心口。

高原只觉得心口一疼,眼前景物突然移动,整个人腾云驾雾般地飞出一丈开外,来了个五体投地。

趴在雪地上,高原只觉得浑身发麻,一口气憋在胸间吐之不出,也提不起一点力气。

领头一个军官策吗上前,用长枪敲敲高原的肩膀,“你们是闯贼的探子?”

后面的王滔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骑着马冲来,大叫:“军爷,军爷,我们是良民。”

“下马!”一个士兵提起长枪对着王滔的头敲下下去。

王滔闷哼一声,一头从马上落下,满面皆是鲜血。

顾不得擦去头上的血水,王滔从怀里掏出路引子递过去,“我们是那边王家庄的,有事情去通许。这是我们的路引,还请你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军官却不去接路引,朝身边那个士兵微一点头。

那士兵一抖手中大枪,“告诉尔等,我们是左良玉将军座下关宁铁骑,这是我们的队正武定武百户。你们速速将身上财物献上,留下牲口,饶你等性命。否则拿你当闯贼杀了。”

“你要干什么?”王滔还是一脸木木的表情,连头上的鲜血也顾不得了。

高原见事情要糟糕,心中一急,身体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一把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查看伤势,忙对王滔道:“快把身上的钱掏出来。”看得出来,这三个骑兵是官兵的探马,今天出来巡逻,正好碰上自己,想来捞些好处。

这三个家伙看起来颇为魁梧,真动起手来,自己手无寸铁,好象又受了点内伤。人家装备齐全,只怕一个照面就被人杀了。在这个年代,官兵杀几个老百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他们高兴,随时可以动手。还是不触怒他们为妙。

看来,也只能忍了,冒险主义要不得,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杀伤敌人。留得青山在,以后再慢慢找他们算账。

听高原一喊,王滔才一抹额头上的血水,慢慢将手伸进怀里,盯着那士兵看了半天,才将买农具的银子掏出来,递上去。

“看什么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珠子。”一个士兵将银子接了递给那个叫武定的军官,军官接过银子在手上抛了抛,“算你们识相,把马拉了,我们走。”

“土匪,你们简直就是土匪?”妞妞悲愤地大叫。

“土匪,哈哈!”为首那个军官低头看了看妞妞,“小娘子长得不错,跟军爷回去,包你吃香喝辣。”

他从马上探下身来,一把抓住妞妞的头发。

“啊!”妞妞疼得大叫一声,身体像落入陷阱里的小动物一样挣扎着:“不要!”

“可恶!”一直木木地站在一边的王滔大叫一声,猛地扑过去,“放手。”

“找死!”军官冷笑一声,单手一枪刺来,正好刺在王滔大腿上,将他钉在地上。那王滔也是硬气,也不呻吟,只不停在地上扭动身体,试图站起来。

“你想造反。”军官另一只手一用力将妞妞拉上马,夹在腋下,大喝一声,“杀了。”可怜那妞妞如何经受得住这种蛮力,有看到哥哥被人一枪刺中,头一歪,晕死过去。

“得令!”两个士兵停住马,手中长枪一抖,就要朝王滔胸口刺去。

“不要!”高原冷汗直流,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弄成这样,猛地冲到王滔身前,张开胳膊拦在三个官兵身前,“将军,且慢动手,我有话说。我有银子。”

一听说有银子,两个士兵停下手中长枪,喝道,“银子在哪里,快拿出来。”

高原身上哪里有半块铜板,现在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忙道:“将军可知道你腋下的女子是谁?”

“我管她是谁,没银子就拿你当闯贼办。”那个叫武定的军官懒洋洋道:“你说有银子,银子呢?”

高原定定神继续道:“你抓的这个女子是那边王家庄王有才王大财主的女儿,王大财主你也知道,家有良田千亩,手中金银无数。如果你不杀我们,我们给你带个信,让他拿一千两银子过来赎人。你看好不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高原自来认为,世界上没有不可以谈判的事,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如果妞妞被他们抓去,只需一晚,可想而知这个女子会有什么遭遇。

只有让这群士兵觉得妞妞身上还有价值,才能保全她的清白和性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千两。”军官看了看高原,“你们两个是谁,还有,那个什么财主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吗?”

“能的能的。”高原忙指着自己的马说:“将军请看,这马就是王财主庄子上养的。看看这毛色,看看这牙口,看看这骨架。一匹怎么说也值十两银子。这年头,人都吃不饱,谁还有能力养马?”

军官见高原说得在理由,点了点头,“马不错,我相信你。快点回去报信,让王财主拿银子赎人。滚吧!”

说完话,右手一抖,将那把长枪从王滔大腿上抽了回来。

王滔闷哼一声,也不说话,从地上抓了一把黄土盖在伤口上,满眼都是仇恨。

“这人的眼神很讨厌。”武定一瞥嘴。

高原忙道,“他是我们庄子上的佃户,脑子摔坏了,将军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我晚上就带银子过来。还请将军手下留情,不要坏了小姐的名节。”

那个叫武定的军官微微点头,“天黑前我要见到银子,就这样。驾!”

三人拖了高原他们的马,卷起一道狂风朝山岗上冲去。

这个时候,妞妞突然醒了过来,脚一阵乱踢,口中尖叫:“蛮子,蛮子,快来救我……蛮子……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

高原看着妞妞的乱发在风中飞舞,心中大痛,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

“等下我去杀了他们。”浑身鲜血的王滔突然说。

“还是先凑银子吧,先保住妞妞名节再说。”

“父亲……父亲不会出钱的。”王滔呼吸有些粗重,咬牙切齿道:“王有才,王财主把钱看得比命……还重,呼呼……这事还得靠我们,呼呼……那军官住在高家集驿站,一共有十人……晚上,晚上、晚上我们去杀光他们……”

高原没想到这个地主叫的孩子居然有着如此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有杀官造反的勇气。心中不禁有些欢喜,正要出言勉励,却听得“碰!”一声。

扭头一看,王滔大腿受伤,站之不稳,摔倒在地。

高原看了看他的大腿,那一枪刺穿了王滔的大腿肌肉,血流了不少。好好没伤到主动脉,否则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也只能等死。

高原也是受了些内伤,一动就气息不顺,好在身体底子在还。忙抓了把地上的积雪将王滔伤口洗净,扯下他身上的衣服将伤口裹了。

弄好伤口,高原只觉得一阵眼花,背心出了一层毛毛汗,在地上坐了半天,这才站起身来将王滔扛了朝王家庄赶去。

第十章 如此父亲

“当!”王有才将茶碗摔在地上,一把抓住高原,红着眼睛吼,“谁让你答应他们的,谁让你答应他们的。狗日的,一千两银子,你好大胆子!老子打死你这个蛮子。”说着话便捏着拳头朝高原脸上砸去。

高原如何受得了这种侮辱,真让这个老小子一拳砸在自己头上,以后也不用混了。他一把架住王有才右手,冷冷道:“老王,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快拿钱赎人。”

“放屁,放屁,你说出钱就出钱呀?你谁呀?”老家伙大声嚷嚷,“一千两,够你这个穷棒子吃一辈子了。”明朝时银价极高,以正常年份的米价换算,一两银子价值人民币八百多。一千两就是八十万,就算是王有才也没办法承受这个天文数字。

“妈逼,你说什么,那可是你女儿呀!”高原大怒,推了王有才一把,“还有人性没有?少跟我废话,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小心老子揍你。”地主老财阶级敌人果然都坏透了,这都是时候了还心疼钱。

扛着王滔回王家庄之后,庄子里乱成一团。妞妞母亲固然梨花带雨,王滔的地主妈也是哭成一团,抱着儿子大放悲声。好在王滔身体不错,挣扎着要起床。可一动,脚就疼得钻心,只得无奈地用拳头锤着床板,锤完床板又锤自己脑袋。他本性木讷,平时也只有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能同他说上几句话。在他心目中,这个妹妹比爹娘要亲上许多。

王有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发了一会呆,然后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高原身上。

“反了,反了,我辞了你。”

“你爱辞不辞,我还不侍候呢。”

一说起辞工的事,王有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马,心中一疼,大吼:“我的马,我的马,蛮子你狗日的,快还我马。我的马呀,我不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号啕大哭起来。

高原怒不可遏,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老王,你快起来,现在救人要紧,还管什么马。你还是人吗?”

“我不起了,你还我马,我就不起来。”

“你起不起来?掏钱,老子共产了你。”

二人正较劲。

那边,妞妞的母亲已经扑倒在地,大声号哭,一把抱住王有才的腿,“老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的妞妞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她以后给我养老。她若出了事,我,我,我也不活了。”

“不就是一个女儿,赔钱货。滚!”王有才伸腿朝妞妞母亲心口踢去,“臭婊子,都是你女儿惹的祸,我三匹马被人抢了。把你卖了也抵不够。”

妞妞母亲胸口全是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

见闹得实在不像话,高原怒吼一声,“简直是畜生。”一把将王有才从地上提起,朝一边扔去,“远远的,滚鸭子!”

又将妞妞母亲从地上扶起来,“阿姨,别理他,这个人心中根本就是一块铁石。”

“妞妞,我的妞妞,没有你我活不了啦!”

高原最见不得女人哭,叹息一声,“阿姨,别伤心,等下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去救妞妞回来。”

“真的,你真的要去救妞妞?”妞妞母亲眼睛一亮。

“恩,我去救。”

“可你没钱,拿什么去救人?”

高原安慰道:“阿姨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小女孩是从自己手里丢了,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出头。一定会有办法的,活人难道还会被一千两银子憋死不成?

“你等等。”妞妞母亲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递到高原手里。

高原打开一开,里面一堆珠宝首饰,毫光刺眼,都是上好佳品,“这是?”

“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折合成银子也值两百两。你去同那几个军爷说说,看能不能打个商量。”

“恩,有这些首饰,应该有转圜的余地。”高原想了想,马厩里还有两匹马,一头骡子,两匹驴子。实在不行,把王家庄的六头牛一起赶了去。这些首饰价值两百两,加上牲口,怎么也值三百两,看看人家能不能打个商量。想来那个叫武定的军官也是狮子大张口,两百两应该能够满足他。大家谈判一下,事情或许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

“好啊,你背着我存私房钱。”王有才冲过来一把将手绢抢过去,“狗日的,有饭给你吃,有衣给你穿,你还背着我存钱,没收了。”

“啊!”妞妞母亲尖叫一声扑了上去,手中指甲朝王财主脸上抓去,“这是我的钱,我以前在楼里时攒的。我跟你拼了。”

“不给,当赔我的马。”王有才同妞妞母亲扭成一团。

高原牙齿咬的咯吱响,提起拳头,扬了扬,一阵灰心。没有了这批首饰,人家基本没放人的可能。妞妞可怜,居然摊上这样的反动父亲。算了,算了,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完全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天一黑,妞妞的名节可就毁了。

这年头河南也有不少绑匪,如果绑了男人,不妨放在寨子里关两天,磨磨家属的性子,好多敲些银两,这叫慢票。

若绑了女子,就不能多留,必须在天黑之前收赎金放人否则,天一黑,家属就不要人了。因为只要肉票一过夜,名节就算是毁了,就算接了回去,以后也嫁不出去。对于女人,原则上是快抓快放。这叫快票。

妞妞今年才十四岁,人生的道路还长。就算没什么事,但中原一地民风淳朴而封建,人言可畏,以后她还怎么活?

算了,既然地主靠不住,就着手发动群众吧。

闷闷地走出王有才的庄园,高原来到晒场,从一户农家借了一个破盆,用擀面杖不停敲着,大声吼叫:“出事了,出事了,是男人都给我出来。”

声音洪亮之极,不片刻,整个庄子的人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声叫道:“蛮子,你喊魂呀,敲得好难听,出什么事情了,快说快说。”

第十一章 出征

从中午开始,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无风,铅灰色的天空中有密密麻麻白点,看得久了有点眼花。

下面是济济人头,都佝偻着脊背,将双手插进怀里,不停跺着脚,加上喋喋不休的嘈杂,听得人头晕。

但高原却满面红光,精神亢奋。雪落在脸上,须臾便化成冰水流进脖子,被体温蒸发出丝丝白雾。

“蛮子,这大冷天的叫大家出来做啥,要说书可以去祠堂,我去拣几块树疙瘩,生堆火。”

“对,冷死了,换个地方吧。”

静静地站在碾台上,等大家安静下来,高原才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各位乡亲,出了件事情,妞妞被高家集的官兵抓了,说是要拿一千两银子赎人。”

“轰!”所有人都乱起来,都大叫:“这都什么时候,快拿钱去取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叫东家想办法呀。”

高原苦笑一声,高举着手,用食指指了指王有才的庄园,“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也同王财主谈过。可你们知道他刚才怎么说吗?”

“他说,女儿是赔钱货,要想从他手里讹一千两银子,办不到。对,他就这么说了。”高原越说声音越高:“不但如此,他还说,我丢了他的三匹马,让我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他的马,对,在他眼里,马比人还重要。”

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高原。

高原大声说:“乡亲们呀,他王财主不认妞妞这个女儿,可我们不能不认她。她姓王,是我们王家庄的人,是我们所有人的女儿。我们不能不管。”

“对,不能不管。”有人怒吼一声。

“对。这事要传了出去,我们王家庄的人还有什么面目见人,不行,必须救妞妞。”

所有人都大声叫起来了。

民心可用,高原很是欣慰,伸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那么,我们该如何救妞妞呢?”

“蛮子,你主意多,你说咋办就咋办。”

“对,我们听蛮子的。”

“好,大家听我的。”高原猛地脱掉身上棉袄,一把摔在地上,拍了拍赤裸的胸膛,“各位老少爷们,我们也是男人,凭什么被官家这么欺负,他娘的,反了,操家伙,杀向高家集,救妞妞。高家集驿站只有十个官兵,而我们这里有两百多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们。”

长久的沉默。

高原,“怎么了,你们伸手进裤裆摸摸,看看还有没有卵子,看看还是不是男人。”他有些恼火,大声地怒吼。

“蛮子,你这是杀官造反,要灭九族的。”有人满头冷汗地说。

“对,就是要造反,造这个吃人的世道的反,怎么,你们怕了?”

“不是,不是这样,蛮子,你不懂我们中原人。”一个后生怯生生地上前。

“怎么,中原汉子都没卵蛋?”高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那后生赤红着脸,正要开口,身边的女人拉了他一把,大声尖叫,“狗子,你在这里做死呀,家里的柴和都烧干净了,想冷死我们娘俩?”

“我我我……”

高原哈哈大笑,“你不是男人。”

一个老人走上前,将一把铜钱扔到碾子上,扭头对大家说,“乡亲们,大家凑凑,看能凑多少。他王有才不愿出钱,我们给凑凑。”

“对,我们凑点。”众人仿佛都松了口气似的,纷纷从怀里摸出铜钱,放在高原面前,然后转身飞快地离去。

“这,这是做什么呀!”高原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没想到群众的觉悟居然低到这种程度。一种深重的悲哀涌上心头。他已经完全能够体会到鲁迅先生所说的那个小黑屋。

民众在很多时候都是麻木的,阶级斗争并不是一抓就灵。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和做人做事的方法产生了怀疑。

高原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上的雪水一道一道地顺着胸膛和脊背淌下。

“滚,都给我滚!”他一脚朝脚下的铜钱踢去。

罢了罢了,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救人。大不了将这条命拼了就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女孩被官兵糟蹋,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待。死则死尔,没什么大不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颜。死了当没来过,没准还可以离开这个可恶的世界呢。

“蛮子,蛮子,快来救我……蛮子……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妞妞的悲呼叫还在耳边呼啸,让他无法呼吸,无法逃避。

高原心口一闷,低头“哇!”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鲜血,在雪地上开出一朵触目大花。

内伤好象更重了。

回到马厩,高原把剩余两匹军马喂饱,又从锅里挖了一大碗煮黑豆,细细地嚼着,虽然胸口恶心得直想吐,但他还是强忍着全吞了下去,只有吃饱才有力气去厮杀。

吃完饭,将抬出王有才放在马厩里的鞍子仔细给马装好。这装鞍子看起来很简单,其实有很大学问,腹带必须勒紧。否则一跑起来鞍子一松便掉到马腹上去。马一感觉不舒服就会用脚乱踢,即便你骑术再高也控制不住受惊的烈马。等下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万万大意不得。细节决定成败,细节决定生死。

慢慢将鞍子装好,高原提了一支锄头牵着马正要出门,却看见一条黑影从那边奔来,脚步在雪地上有些趔趄,声音闷闷的,“蛮子,等等我。”

高原手搭凉棚看过去,正是王家大少爷王滔。

高原咧嘴一笑,“大少爷,你是来阻止我的吗?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不是,不是。”王滔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型的包裹,他呼出一个长气体,将包裹打开,猛地从里面摸出一把明军制式雁翎刀。

“你干什么?”高原吓得连忙跳开。

王滔提着长刀,木木道:“我们王家也是有男人的,我同你去救妞妞。”

“好,好汉子,好兄弟。”高原大力地拍着王滔的肩膀,“我以前倒小看你啦,走,我们一同去。”说着就要扶王滔上马。

王滔一把推开高原,跃上马背,“驾!”这一用力,脚上的伤口迸裂,一股红色在纱布上沁出。

“等我。”高原也跳上马。

两骑穿过雪幕朝高家集合方向狂奔。看看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去。大概是下午四点。如果走得快,傍晚能够到高家集。

第十二章 壮士

从王家庄到高家集也不过三十里路,高原鞍马娴熟,带着王滔跑得轻快,不过一个小时便来到高家集外的一个小坡。

坡下就是高家集,正是晚饭时间,炊烟袅袅,将已经漫天飘雪的天空弄得愈加混沌。

武定等十几个官兵所住的驿站不在镇子里,而是在镇北面的驿道边上。要想袭击他们需要穿过繁杂而狭窄的街道。而且,那些官兵都躲在屋子里。高原并不认为他和王滔二人能够手提兵器冲进去将敌人全部打倒。

高原所依仗的不过是高绝的骑术和马上劈刺功夫。若让他下马进屋当步兵同人家战斗,无疑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样的买卖是做不得的。再说,就算顺利得手救出妞妞,要想带着她穿过整个镇子逃走,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需要将他们全数引到这里来,依靠这座缓坡给他们来一个凶猛的冲击。

想到这里,高原停下马对王滔说:“王滔,你先一个人去驿站对那个武定说银子已经带来了,让他带人过来交换。”

“若他不答应呢?”王滔问。

“他想要银子就不会不来,再说他一个官兵,骄横自大,不会害怕的。”高原说。

让王滔去做这件事是最佳人选,这个明朝宅男给人一种木纳的感觉,其实心理素质非常过硬,如果换高原去,也许立即就会爆发,同人家动起手来。

“好,我去。”王滔点点头,正要走,又听得高原道,“等下,把你刀留下。”

王滔:“怎么?”

“你带刀子去做什么,只怕还没见到人就给人砍了。对了,你去之后不要下马,只远远地喊话,然后飞快跑回来。别叫人抓了。”

“好。”王滔将雁翎刀解下递给高原,“策!”一声,朝坡下冲去。

高原摸了摸这把大明工部出品的雁翎刀,一种冰凉的感觉从手指朝心头延伸。这刀宽三指,厚两三公分,厚背薄刃,刀尖微微上弯。刀脊上有一道细长的血槽,宛若女子的秀眉。

雁翎刀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颇有诗意,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利器。以高原的臂力,借着马力,一刀下去能够将一个人砍成两段。

刀的吞口处有一道铭文:万历十年,登州戚氏。

还好是万历年间的,若是崇祯年制,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了。

“好刀,今日当一洗我男儿耻辱。”

雪更大,渐渐弥漫开来,眼前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有马蹄声传来,定睛一看,却是王滔。

“来了,后面。”王滔拨转马头同高原并排站而立,眼睛里居然带着一丝兴奋,“蛮子,刀给我。”

“好。”高原伸出手来在王滔后颈一砍。

“你!”王滔怒叫一声,软软地倒下。

“对不起,兄弟,这战斗你本不该来。要死,我一个人去死吧。”高原扶住他的身体,将他横放在马背上,对着他的马屁股就是一鞭抽下去。

老马识途,怒叫一声,撒开蹄子朝王家庄的方向奔去,转眼就消失在山坡拐角。

远处,一群黑点快速移动转眼已到坡上。

“终于来了。”高原深吸一口气,打开马背上的皮囊,将预先准备好的水对着自己的头淋下去,将一件破棉袄沁透。

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冰寒从上到下,将冻得浑身一颤。但一股熊熊烈火从心头升起,先前还有的躁动不安已经完全消失,心中只剩凛冽的战斗意志。

须臾,武定带着十个人骑马来到坡下,抬头一看,高原正耀武扬威地骑在马上,丝毫没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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