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囚界无边-第2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等着救援队来收容!你以为地震了,牢塌了,你就解放了,就没人能治你了……你以为趁乱一跑,你就没事了,妄想!像你这样的人,跑得出这个牢,跑不出这块天,除非你从地球上永远消失!

歪脖看得出来,这个老警察虽然说话势头还在,其实已经耗尽了全部元气,更动了玩他一把的心思,故意逼近他挑衅道:你还真是虎死威不倒呀。我凭什么听你的命令?你一个丢了枪,死了狗,离开了大部队的老警棍,说几句空话大话,就能把我吓住?我倒要看看你剩下这口气,还能撑多久。你要是想玩一出壮烈牺牲,我奉陪到底!

看到于笑言只喘气不出声,歪脖很是得意,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枪瞄着他说:你是个驯犬的,狗是你的最爱对吧?可我这个人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四条腿的势利鬼。要不是它们搜出了我的产品,我怎么会落在这步田地?今天咱们俩还有那死狗子冤家路窄,全聚在这儿了,老天爷开眼给了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狗早早死了,算它走运,不然你看我怎么把它零敲碎剐!它死了,你来顶,先给我来几声狗叫。叫得像,可能放你在这儿自生自灭;叫不像,毙了你,成全你跟那死狗子一块上路……

歪脖越说越得意,越说越解恨,冷不丁被于笑言一个翻身掀倒了。紧接着,他感到左脚一阵钻心剧痛,于笑言张嘴咬住了他的后脚脖子。歪脖心中大惊,知道那儿是人们俗称的“脚筋”所在,贩毒团伙里处罚叛徒的常用手段,就是割脚筋,两只脚脚筋一割,人就成了瘫子。歪脖吓得手忙脚乱,去扳于笑言的嘴,哪里扳得开?

强烈的恐怖感揪住了歪脖的心,这是一个将死之人呀,要是真叫他咬着自己的脚脖子咽了气,不得把他的头打烂了才能把脚收回来?当下歪脖鬼哭狼嚎,用手枪柄朝于笑言头上乱砍乱砸,直到把老于的下巴砸得脱了臼,才把脚给抽回来,而老于一动不动地趴着,再也没有了反应。

歪脖长吁一口气,放下手枪,用手指在脚脖子上摸索,果然在老于下死劲咬住的地方,鼓起来一个硬邦邦的疙瘩,有些筋筋绊绊的东西爆出来。歪脖朝老于身上吐了一口痰,恨声道:呸!叫你学狗叫,你还真成了狗,咬住人就不松口了。你真这么爱狗,现在我就成全你,下辈子去变狗!

歪脖伸手去摸枪,却摸到了一只穿着皮鞋的脚,那只脚正踩在手枪上。歪脖顿时吓得头发根子倒立,捣蒜一样磕起头来:报告政府,报告政府,本人受了伤,走不了,才……才……

那人冷笑一声道:受了伤走不了,还能抢枪杀人!

歪脖一听这话,知道遇上了现场目击者,再说什么也白搭。立时浑身发软直往地上瘫去,同时裆里一热,一股臊气随之而来,他尿裤子了。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说:我靠!瞧你那副熊样儿!

歪脖听出好像是彪哥的声音,又不敢贸然确定,试探着抬起头,沿着那条粗壮的腿往上看去,明明是个身着警服,头戴着大盖帽的警察嘛。于是又赶紧蜷了身子,匍匐在那只脚下,闭着眼听候发落。

那人笑得更放肆了,还叫着他的名字说:歪脖呀歪脖,叫老子怎么夸你!你也太怂了,白长了胯下那四两肉。可你那会儿在仓里怎么就胆敢不听老子的话呢?

歪脖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扑上去抱住那条腿,叫道:彪哥,彪哥,我哪敢不听你的话?我给你当大副当得好好的,要不是那个老万头施离间计,咱俩能生分了?

彪哥把他的手一掰,说:行了行了,老娘们兮兮的,肉麻!现在是你翻旧账的时候吗?人命都摊上了,还不快跑。

歪脖还是死抱住彪哥的粗腿不放手,口中说道:要跑我也得跟着你。看在咱们同仓共难几个月的分上,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彪哥,你等等我,我也去弄身老虎皮穿上,咱们一块儿跑。

彪哥叉着腰,摆出个英武雄壮的姿势,制止他说:我看你就歇菜吧,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形象。冲你那歪头斜脑的样,把警服一穿,还不成了国民党的黑狗子,警察里哪儿会有你这样的料?谁不一眼看出你是个假的。

歪脖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出于无奈只好容忍道:那我怎么办?

彪哥反问:你的脚筋是不是真被那个雷子给咬断了?

歪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至于被彪哥抛弃,就含糊地说:可能咬伤了一部分。

彪哥想了想说:只要还能走路就行。你继续当你的嫌犯,老子当警察押着你,反而不会被别人怀疑了。咱们必须先离开这儿,不然真警察来了就不好办了。

歪脖听了,知道也只好如此,看看彪哥手里的枪说:我的枪呢?你拿着?

彪哥威风八面地挥挥枪说:那你就别惦记啦,当然是老子拿着。老子现在是警察,持枪有合法性。不过,老子还得把话说清楚,枪是你抢来的,你用它打死了一个警察和一条警犬,所以它是属于你的。我现在拿着,只是替你保管。明白了?

彪哥这几句话心机之深,让歪脖听了心惊胆战,但还是不得不答应:明白了。

彪哥转身把枪别到腰里,说了声撤,拔腿走进渐渐深重的夜色里,歪脖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80

纪石凉跟在像蠕虫般缓慢前行队伍的后边,好不心焦。

从看守所出发往北,是张不鸣选择的路线,理由是比起另外两条这边的山势缓和一些,只要翻过两个山头,就可以看到卷浪河,地州在河的下游,沿着河往下走,不容易迷路。然而现在他们很有可能要迷路了,原先预计要翻越的两个山头叫鹦鹉山,平日里站在看守所的岗楼上,连山间的小溪流和树尖上的鸟窝,都依稀可见。可眼下那两个草木葱茏的山头,忽然间消失了,像被一部巨型搅拌机搅碎了,变成一大堆零落的石块和泥土,松松垮垮地堆砌在一起。随着大地的摇摆和震荡,山河轻而易举改变着形态,犹如孩子们手中的积木。

鹦鹉山说不见就不见了,卷浪河是不是还在按照它亘古不变的方向流淌,变得完全不可确定。假如它被泥石流掩埋,或许改变了方向,这支特别的队伍会不会离既定目标越走越远?决定路线是行动成败的关键,路线错了,即使行动本身无可挑剔,还是满盘皆输,甚至南辕北辙。自从录音笔事件发生之后,纪石凉对张不鸣所有的话都将信将疑。现在看着张不鸣有些虚胖的身影,在队伍最前边坚定地前行,一种久违的信任忽然如汩汩温泉,慢慢注入纪石凉的心,融化着怀疑的冰霜。决定路线的依据,是决策者对山川地貌的了解。自古以来,有谁像张不鸣这样指挥过山移水转的战斗?

队伍还在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一阵强烈的余震袭来,所有的人都如网筛里的豆粒。被筛得翻了几个跟头。几乎全都堆在一块儿,溃不成队。

起大风了。肃杀的风,冷飕飕拔地而起。纪石凉抬眼看向起风的前方,表情忽然就不对了。

一团乌黑乌黑的东西,雾不是雾云不是云,随着风从前边变形的山坡上,以潮水漫堤的速度朝他们覆盖过来。半明半暗的天呼啦一声就黑透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纪石凉被巨大的恐惧裹挟,凭着本能抱住自己的头往下一蹲,同时没忘记大喊一声:全体抱头蹲下,不要走动!

纪石凉感觉到一行人全都掉进了装满墨汁的大桶里,且墨汁浓稠得接近固态,不光阻隔他们视觉,也阻碍了他们的听觉。定了定神之后,纪石凉试着松开手,站起来,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他喊了一声:张所!修丽!声音好像撞在墙上,完全传不出去,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传回来。

这当然更加深了纪石凉的恐惧。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设想了凭他的见识能够想到的一切可能,又一个个否定了:

地陷了?全体掉进了地洞里?不,身体没有任何碰撞的感觉,也没有伤痕。

龙卷风?把大伙儿都卷起来了?不,明明脚还站在地上。

洪水下来了?淹没了所在的地方?不,浑身上下都没沾到水,鼻子还可以呼吸。

他想到了外星人。会不会是外星人知道地球人遭遇了大难,派出UFO来掳掠了?他还想到了妖魔鬼怪,难道那些传说中的恶鬼,被地震震出了地狱,到人世间索魂夺命来了?

冷汗顺着纪石凉的脊梁淋漓而下,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为了让自己从恐惧的窒息中挣脱出来,纪石凉长长地啊了一声,吐出一口憋得人发慌的长气。这口气一出,周围的黑色似乎淡去了些许,他趁势又喊了声:张所!修丽!

哎!我在这儿呢!修丽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他看见一个萤火虫样的小亮点,在前方画着圆圈,他知道那是修丽在用手电简报告方位。

纪石凉用脚试探着,一步步接近那个亮点,直到跟前他才看清楚,沈白尘正在那一萤如豆的光晕下,缓缓推着针管为戴汝妲输血呢!这一幕叫纪石凉大为震惊,同时自惭形秽。

说实话,自从这个新来的狱医被分配到所里来,纪石凉还没找准,甚至根本找不准对这个年轻人的感觉。小伙子敏锐,自负,执着,敬业,什么都沾点边,又不尽然,内里似乎还揣着一种特别的抱负,说是进取心,或者是野心都行。总之,沈白尘在纪石凉眼里,是一锅夹生饭,半生不熟的,让人轻不得重不得,很难把握。现在,偏偏是这个毛头小伙子,临危不惧恪尽职守,叫自己这个老公安相形见绌。纪石凉一下子找到了对这个新同事的感觉,并对他刮目相看:这孩子志向高远,不是一般年轻人可比。自打小沈帮忙救出了小戴,又一步步想办法稳定住小戴的伤情,纪石凉内心已经跟他前嫌尽释,差不多成了铁哥们儿。

纪石凉问修丽:张所呢?

修丽用手电晃晃周边,奇怪地说:天变黑之前他还在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纪石凉把修丽拉到一边说:咱们得想个法子对付这些东西,不然会出大事的。

修丽一听他的声调,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位仁兄,平日里就有点信神信鬼,凡事爱翻黄历爱打卦,遇到做噩梦啦,眼皮跳啦,这些平常的生理现象,也要看解梦的书,扔个爻来测凶吉。弄得老于小戴们,也都一个个跟着他跑,又是穿红挂绿,又是求签问佛。张不鸣好不恼火,没少为这个特别嗜好批评纪石凉。可是人家我行我素,根本不收敛。

有一回在党支部的民主生活会上,张不鸣不得把话说得重一些,可谓语重心长:老纪,你看看自己,再这么搞下去,跟跳大神的巫汉有什么区别?哪儿还像个党员的样子?共产党信的是彻底的无神论,能允许党员们明目张胆进行迷信活动?等到上边知道了怪罪下来,你让我怎么给你遮掩?老纪嘴一撇说:不用你遮掩,要是严重到人家不要我了,就开了我呗。

张不鸣大惊道:哦,听你这话音,宁愿不要党籍,也要信你的迷信?纪石凉油腔滑调耍赖说: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是说万一人家不要我了,就开了我,不是我不要党籍。张不鸣见他油盐不进,只得作罢。

事后,张不鸣跟修丽说起这事,修丽倒有她的看法:老纪这个人虽生性强悍,可心强强不过命,摊上一个疯子老婆不说,还加上一个问题儿子,在看守所的环境里,长年跟嫌犯们打交道,以他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个性,比谁种苦瓜子都种得多,还不知道有多少被他修理过的人,天天在心里咒他出门就撞汽车,生病就得癌症呢。这种心理压力,他要找个出口释放也正常,总不能全给堵上吧?只不过叫他别这么大张旗鼓就行了。张不鸣听了,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追究。

修丽知道眼下这一阵黑风,肯定又把老纪吓得东想西想,用手电筒把他上下照了一遍,最后将光柱停在他穿着红袜子的大脚,说:你还穿着它呢,怕个啥?你瞧人家小沈,黑了天还在那给小戴输血呢,哪像你……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论是小沈还是小戴,都是纪石凉狼狈之时最需要回避的人,比那些嫌犯还有过之。老纪赶忙截住她的话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本人天生的短儿,不能乱揭啊。人家小沈初生牛犊,火力壮,阳气足,鬼怪奈何不了他。在小戴那边,咱一直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偶像,你可不敢乱给我捅。

他这一说,叫修丽觉得这位老伙计着实有他天真的一面,天真得可爱。也就顺着他说:这我懂,谁没有软肋,没有短板。咱们都是人,又不是神。

纪石凉一听,立马应道:这就对了。等会儿我要给张所提个建议,你到时候可要支持我。

两个人正说着话,张不鸣过来了。

纪石凉神秘兮兮地问:张所,你没事吧?

张不鸣挺镇定地说:摔了个跟头,又爬起来了。没事。

老纪把脸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先别把话说早了,它还没过去呢。

张不鸣一时没明白过来:谁?它是谁?

老纪的声音愈发紧张:它是谁,我也不知道,可它确实存在。你别笑,严肃点,惹恼了它大伙一块儿玩完。

张不鸣知道他又要把神神鬼鬼的事端出来了,赶快定调说:别扯了。这不过是地震之后的极端天象,小学生都应该具备这种科学常识呀。

纪石凉不跟他谈科学说常识,继续神叨叨地说:你别不当回事。我们老家就有过这样的事情,放牛娃们在山里遇上了黑雾,等天亮了一看,连人带牛被掳走了两三个……后来老辈人满山遍野去喊魂,才把他们喊回来。

张不鸣只好问:喊魂?怎么喊?

纪石凉正经八百说:就是一个人喊名字,一个答应。

张不鸣猜到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是想……

纪石凉毫不含糊地说:我觉得咱们得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也喊一喊。万一这些人九死一生逃出了地震的灭顶之灾,却葬送到它手里,那就太不值当了。

张不鸣这下不能同意了,说:几个警察,带着一帮嫌犯们在山上喊魂,公开搞迷信活动。像什么样话?别忘了咱们都是共产党员……

纪石凉最听不得人家说他信迷信,一说他就要火:你这会儿想起来自已是党员了?给老万头出主意那会儿,恐怕早不记得这个茬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张不鸣忽然就妥协了,换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保全大家,只是怕事后传出去不成体统。

纪石凉可不管那些,说:事后传出去?你管他事后怎么着呢。我是实用主义者,只顾眼前不管事后。只要能把这帮人安全带到地州的看守所,用什么办法都是好的。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邓小平理论的精髓所在就是实用主义。

张不鸣知道,不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这个老纪是对付不过去的。沉吟片刻,出了个主意说:如果你非要喊,就喊一下吧。就跟嫌犯们说,为了保证在黑暗的环境里不至于有人掉队失踪,必须时不时点名报名。你来按新编小队的编号喊他们,他们回答自己的名字。什么时候需要喊,喊到什么时候停止,都由你来决定,怎么样?

对所长分配的这个角色,老纪非常愿意担任,这是替天行道啊。按照老纪的认识,这样天崩地裂的灾难,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真的很难说,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东西没有被人类认识和掌握,谁也说不准,有体会的人才会有感觉。张不鸣出的这个主意,对上交代得过去,对下说得出口,纪石凉感到很满意,一语双关地说:哎呀呀,我的所长,你可太有才了。共事十几年,我才知道你原来这么老谋深算!

张不鸣的回答也一语双关:废话。要不然怎么当所长的是我不是你呢?什么时候你要是当了所长,才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哟!

两个老搭档互相拍着肩膀,似乎在表示就此休战。笼罩着这一片山峦的黑雾渐渐淡去了,他们已经可以勉强见到对方的轮廓。

大地震发生的那天晚上,要是有人从鹦鹉山一带经过,会看见一支奇怪的队伍在行进。打头的男人不停喊着一些数字:103…队伍里马上会有另一个声音应道:林肖凌!又喊:104…又应:王二孩!105…李夏!107…张广东……

此起彼伏的人声,伴着轰隆……哗啦……一阵又一阵的山崩石滚的响动,营造着诡异怪诞的气氛。无论谁身在其中,都难免脊梁骨发凉。

81

歪脖和彪哥结伴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旅。

一路上两个人并不默契,遇到岔路口,总是你要往东,我要往西,结果每次总是按彪哥的意思行事,歪脖心里的别扭劲自是与时俱增。歪脖本来身体孱弱,又兼被于笑言咬伤了后脚脖子,实在没有跟彪哥较劲的资本,再加上身高体壮的彪哥穿了警服拿了枪,俨然一副真警察的模样,就更给他的强势锦上添花。两个人在漆黑的山路上走了半夜,歪脖一丁点共患难的感觉也没找到,他觉得非要找个机会跟彪哥沟通一下,至少把各自逃跑的动机和目标扯清楚。

歪脖在看守所的废墟里装死,听见那些雷子们一遍遍在他头顶上吆喝:有人没有?有人就吭一声。干吗要吭声?大地震是绝处逢生的好机会,歪脖早就想好了,逃出去先到贩毒团伙的据点去接头,要是那些家伙还在,就通过他们跑到东南亚去,再也不回来了。凭自己这身好手艺,不怕混不到一个好营生。

意外碰到彪哥之后,歪脖着实高兴,这小子跑出来无处可去,肯定二话不说愿意跟他去东南亚。到了那边,像这种外行,只能当个马仔保镖什么的,到时候还能再在自己跟前吹胡子瞪眼?不乖乖伺候爷爷就叫他好看。对付外边的同伙呢,有个膀大腰圆的跟包,也多了一层保障。如意算盘一打,歪脖认为自己肯定胜券稳操了,像彪哥这么个无处藏身的越狱犯,听说有如此好前途,还不得屁颠颠地跟着,跑得比谁都快。

在歪脖的一再请求之下,彪哥好不容易同意坐下来歇口气。找到一块儿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开阔地,歪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自己被咬伤的脚脖子,一边迫不及待把他的好主意说了。谁知道,彪哥对他的盛情邀请非但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还冷嘲热讽地说:怎么着?难道你费尽心机跑出来,就是为了到东南亚的丛林里去喂蚊子?

歪脖不悦,也没办法,回说:就算你说得对,那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一个公安部挂了号的毒枭,本来穷途末路,只差哪天给拉出去,吃上一粒铁花生了,现在又越了狱,在中国这块地盘上,还能有活路?再说事情并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差,凭我的手艺给咱哥俩混口好饭吃,肯定没问题。

彪哥又说:那就更糟了。你这号人,得了势还了得,到了那边可就人了你的行,你这缺德玩意儿就成了老子的顶头上司。老子在你手下还不憋屈死?再说了,老子从来不愿意跟你们这号毒贩子打交道,你们偷偷摸摸不声不响,搞烂了多少人家,害了多少命?真叫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比赌桌上出老千的贱货更可恨。老子这一世人,最恨阴脐烂肚的角色,有本事有胆量你当飞车党拦路抢劫,或者抱个炸药包去炸金库,老子说不定会跟你去。可是你们这行里,都是些最阴险的人渣,老子看不起也不想跟你们玩。

歪脖被说得目瞪口呆。他压根儿没想到,一个街市流氓地痞小混混,说出话来简直跟雷子们差不了多少。管我们叫人渣,你是什么好货色?歪脖心里气火,嘴上还不敢明说,只好问道:那彪哥你打算往哪儿跑?

彪哥从腰里把手枪拔出来,晃一晃说:去报仇!

歪脖又问:报仇?找谁?你的仇人不是姓纪的雷子吗?他早跟队伍走了。

彪哥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老子这辈子只有他一个仇人呀?老子要找的是害死飞哥的那个老鬼,比起那个老王八蛋,纪雷子根本算不上死敌。

歪脖听了,觉得这个莽汉的忠诚着实愚昧可笑,都什么时候什么地步了,还抱着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不放,不屑地说:你越狱就是为了这个?值当吗?

彪哥杀气腾腾回道:当然值当。老子一世人,最崇拜飞哥那样说到做到的男子汉,说过的话,许过的愿,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去做。老子在飞哥墓前发了毒誓,不搞掉那个老家伙,下辈子誓不为人。原来以为老子进了号子出不来,没机会去报这个仇了,现在天公地母成全老子,让老子活着跑出来,老子还能不去?那个老鬼要是被砸烂了,算他的造化;不然,落在老子手上,看他怎么死得难看!

歪脖听了,无话可说,原来这小子跟自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被彪哥的气势所迫,不得不奉承道:彪哥真是英雄气概,小弟我自愧不如。你不像我,不用开庭也自知难逃一死,你那点儿事情,弄个十年十五年,出去也才五十郎当岁,还有的时间活。为了给飞哥报仇你越了狱,这越狱犯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为了义气,你可断了自己的后路了!

彪哥满不在乎地说:你别乱夸了,老子不逃也没后路了。地震前一天,老子把万金贵那老小子给做掉了。

歪脖吃了一惊,说:怎么会呢,他不是跟你铁瓷吗?

彪哥愤愤然道:假的!那个老滑头差一点把老子骗了。要不是那个姓纪的雷子给老子透风,老子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歪脖更吃惊了:怎么我越听越糊涂,姓纪的干吗要帮你?

彪哥仍旧愤愤然:帮我?做梦!他是想用我,借刀杀人整死老万头!

彪哥把歪脖调出一号仓之后仓里发生的事情按自己的分析一件件说了,然后表示:这两个人都玩阴的,老子都不尿。老万头不用说,给老子下套子,还想拿老子的命去立功,只能让他死。姓纪的本来是老子蛮佩服的一个雷子,够黑够狠,结果也跟老子玩手段,施离间计,想拿老子当枪使,老子装傻充愣,偏不上他的当。

歪脖咂咂嘴说:这你就想错了。他借你的刀,你不会借他的刀?让他整死老万头,你照样报了仇,手上还没沾血。这会儿你倒好,光顾了闹意气,弄了条人命背在身上,等于自断生路。

彪哥不以为然,说:只有你这种人,老想占便宜。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借别人的刀。这辈子本来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亲手杀了飞哥的仇人,这场地震把报仇的机会又给我送回来了。等到还了这个愿,我活也行死也行,都无所谓了。

歪脖听了觉得不可置信,自己干上贩毒这行,本来已经算得上亡命之徒了,可还没见过这么把性命不当回事的。心想,哥们儿义气就那么重要,比命都重要?去你的,玩酷呗。

两个人话不投机,彪哥也不是没有感觉,虽说有没有歪脖同路走,他根本无所谓,但毕竟眼下是搭伴逃难,自己手里这支枪,还是歪脖拼了命抢来的。去杀那个老鬼,有支枪方便多了,从这个角度说,歪脖至少算帮了个忙。

看见歪脖泄了气不再吭声,彪哥又安抚他说:咱们逃出来肯定各有各的事,愿意一块儿跑就搭伴,不愿意就分手,都好说。

歪脖一看这四野茫茫,黑风漫漫,以为彪哥要撂下他跑路,吓得赶快说:谁说要分手?我脚上有伤,又从来分不清方向,你要是扔下我,准定不是砸死,就是被雷子再抓回去。彪哥,你可不能起二心。

彪哥呵呵笑了,说:看你想哪儿去了?老子是怕你不愿意跟着我……要不这么着吧,老子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你要是愿意呢,就跟老子一块儿去。报完了仇,你要上哪儿去找你的人,老子送你去,你找着人了,咱们再拜拜……这支枪呢,先借老子用一回,分手的时候还你,你还能给贩毒团伙送个见面礼。你说怎么样?

歪脖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入情入理,至少在自己还没找到同伙之前,可以先跟他混两天。于是马上表示赞同。

82

两个人再次上路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一带鱼肚白,破碎的山峦渐渐露出伤痕累累的惨状。歪脖跟在彪哥后边,亦步亦趋不敢落后一寸,然而看着前边那个背影,歪脖越来越觉得,那不是一个逃犯而是一个警察。这个人到底是自己的福星还是祸害,他愈来愈拿不准了,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悲哀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虽说他们对下一步的安排暂时达成了一致,但明摆着什么事情都想不到一起去。要是现在谁跟他说,你们俩现在是患难之交,他准得说未必,还得走着瞧。

天亮的时候,这两个从看守所里逃出来的人,走到了大路上。

彪哥认出来了,这就是通向市区的迎宾景观大道,这让他忽然间兴奋起来。沿着这条道往西去,就是他久违的城市,那座城市见证过他的青春岁月,居住着他的亲人、他的仇人,还有他说不出是亲是仇的家人。现在他回来了。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城市宽敞整洁的门户之路,已经一塌糊涂。路基塌陷路面断裂,曾经花繁树茂的林荫道和隔离带,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得七零八落,时不时会有被巨石压住的汽车和人陈列其间,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惊恐万状。

从这个场面可以推断,市区的灾情并不亚于郊县,说不定在楼房密集的地方,人员伤亡会更惨重。一想到这儿,彪哥心里就直发急,他怕街道被毁坏得面目全非,找不到老鬼住的地方,更怕那家伙没等他出手,已经被地震给结果了性命。心里一急,脚步跟着快起来,只听见歪脖一个劲在后边叫:彪哥,彪哥,慢点,慢点!他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等着,然后一次次警告说:你要是不想死得快,当着外人,你可别叫老子彪哥,要叫只能叫政府。

眼见得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人们一群一伙扶老携幼,影子似的静悄悄地走着,好像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也会引发震动,将大地再次唤醒。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神色恓惶,有的往出城的方向奔,有的往进城的方向跑,还有的人在路上徘徊不定,一会儿向那边奔,一会儿往这边跑。没有人领路,没有人号召,人们在晦暗的晨光里移动着,互相打量对方,希望得到指点或者建议,却总是枉然。

彪哥带着歪脖穿过这些影子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认准了。那女人从披散的头发中,爆发出一种疹人的声音,又尖又细传得很远:大家快看,这儿有一个警察叔叔……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喊惊醒了似的,纷纷驻足观望,然后以无比急切的步伐,迅速向他们靠拢,苍老的稚嫩的声音一起在喊: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只一会儿工夫,彪哥和歪脖就被围在了人群中间,无数只有上帝才能回答的问题,噼里啪啦迎面砸过来:震完了没有啊?还会不会再发大震?现在要往哪边跑?哪儿最安全?……

彪哥从来自称“天下第一马仔”,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飞哥一样,如神明似的被人信任,这种信任不是靠叫骂和拳头换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简直让他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彪哥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