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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从军-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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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钰青被他的话搞得哭笑不得,看了崔衍好半天才忍着气解释道:“她身上并无书信之类的证物,只要她和石达春都咬紧了,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如果她真的是细作,她自然会想法设法去和石达春去接头,我送她去城守府,自然是给了她方便。我总不能直接和她讲我怀疑你是细作,我送你去石达春接头吧,然后我好等着人赃俱获。我不让她去杀陈起,还能让她去杀谁?是你,还是你那也住在城守府的舅舅?”

    一听提到了舅舅,崔衍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连连说道:“不行,自然是不能去拿舅舅做靶子。”

    常钰青嗤笑一声,说道:“我自然知道不能用周老将军的名号,倒是不担心周老将军的安全,只是怕她还没能近身就被老将军给斩了,老将军可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崔衍更惊讶了:“难道元帅就是?”

    常钰青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陈起那样的人,是真人君子也好,还是沽名钓誉也罢,他是不会随意要个女子的性命的。再说了,”常钰青不屑地笑笑,“我就是看他不上,又怎么了?反正现在大家都闲着,凭什么我肚子就挨了一刀,他反而好好地过日子呢?就算那女人真是杀手,那就去烦扰一下元帅也不错,起码我高兴!”

    崔衍吃惊地看着这个有些破皮无赖的常钰青,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常钰青的打算不能算是错,只是,他漏算了一点,那就是阿麦和陈起之间的渊源,而这个渊源可能让阿麦把什么接头,什么紧要军务,什么民族大义都统统抛到脑后去。野狼沟千军万马、血肉横飞之中,她尚能砍出一条通向陈起的血路来,更何况在此时有人有心无心地把她往陈起身边送的时候呢!

    不相闻时方能不相忆,不相见时才可不相问。

    流浪的几年,因为听不到他的消息,所以她可以做到忘却。从军后,乌兰山中哪怕是来到这豫州城内,明明知道他就在这城守府内,因为没想过相见,所以她也可以让自己不去问那句“为什么”,而是只做好自己责任。

    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站在陈起的面前,问出那句“为什么”。

    多年以后,在常钰青隐约知道了这背后的事情,他嘴角的讥讽与不屑更深了几分,为陈起,也为他自己。很多事情,做出了就是出弦的箭,再无回头的可能,不论你心中如何,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它射向目标,或死或伤……

    痛或悔,唯有心知。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爱高昂着头,目空一切,不屑于所有卑微的东西。多年过去,才会知道,那些珍贵的东西都曾与你无比地贴近过,却又擦身而过,只是因为你当时把视线放得太远,而又把她看的太轻。

    于是,伤虽好了,痛却永远的留下了。

    聪明人想不到阿麦会真的去直面陈起,常钰青想不到,陈起更想不到,就连远在乌拉山的商易之和徐静也想不到。崔衍想到了些,可他实在不算一个聪明人。

    所以当崔衍问常钰青,大约意思是说如果那女人真的是杀手,且不说她能不能伤到元帅,单是被元帅知道了是他常钰青派去的,那可怎么办?常钰青当时并没有回答他,大概是觉得这小子心眼子太少了些,他又耐着性子跟他说了太多,现在这样的问题还要问,他实在是没这个耐性回答他了。

    其实回答很简单,还是他常钰青曾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撼动常门一族在军中的势力,所以,不管常钰青是逗他玩也好,还是真心想要他命也好,他也只能装糊涂,起码现在得装睁眼瞎。

    这是陈起的悲哀,这是寒门的悲哀,是出身寒门却不甘于寒门的陈起的悲哀。

    阿麦是以一身侍女的服饰进的城守府,是城守府里出来买绢花的侍女。常钰青说了要她去杀陈起,可没说要帮她进城守府。如果她自己连城守府都进不了,那还算什么杀手。她的身后还跟着人,虽然并没有露出行踪,可她知道,她甚至知道那些人盯着她不是为了看她怎么去杀陈起,而是看她是否去杀陈起。她不傻,她甚至都能清楚常钰青纵她入城守府的目的是什么,太过聪明的人总是爱玩,太过骄傲的人总是自负,这不过是一出猫戏耗子的把戏。

    可惜的是,她这只老鼠却会让猫失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没出阿麦的预料之中,唯一的小小纰漏就是那出门买绢花的侍女不是别人,是和她从汉堡一起逃出来后安身于城守府的徐秀儿。徐秀儿又惊又疑又带着稍稍喜悦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她,这样的神色让阿麦一阵紧张,生怕被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眼线看出破绽来。所以,没等徐秀儿开口,阿麦就干净利索地用掌刀敲昏了她,然后跑到路口用慌乱地神情求了两个好心的路人,谎称自己妹子病了,架了徐秀儿进了家客栈。过了半晌,从客栈里再出来的就已经是一身侍女打扮的阿麦了。衣裙稍有些短小,不过还好,幸好南夏女子的衣裙都偏向于风流飘逸,所以还不是很打眼。

    阿麦从角门进了城守府,然后沿着曾经走过的路来到前院。因为城守府前院里驻了兵,所以鲜有侍女出现,她还没有接近陈起所在的小院,便被卫士拦着了。

    阿麦从容地福了一福,微低了头,用略带羞涩的声音说道:“请军爷禀告元帅大人,我家老爷让婢子过来给元帅送些糕点。”

    那卫士狐疑地打量一下阿麦,说道:“你交给我吧。”

    阿麦却不动,只是红了红脸,低声说道:“我家老爷说……让婢子亲自给元帅送过去。”

    那卫士似明白了些,有些讥讽地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阿麦垂首站在那里,受着旁边几个卫士各色的目光,心中一片静白。过了片刻,那卫士已经出来,对阿麦说道:“元帅说多谢石将军的心意,东西放下就行了,姑娘请回去吧。”

    阿麦咬着唇倔强地摇头,眼里含了点点的泪光,怯生生地说道:“我家老爷交代的,一定要把点心亲自端给元帅,我这么回去是会被打死的。”

    她这样的一副模样,连那卫士也起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想了想又说道:“那你等一下,我再去问问。”

    阿麦连忙谢那卫士,那卫士摆了摆手,又转身重新进了院子,过了一会出来,冲着阿麦笑了笑,说道:“你送进去吧,放下就出来好了。”

    阿麦连忙感激地点了点头,缓步迈入了院门。

    

第二卷:险中行悬崖百丈冰 相见

    相见阿麦连忙感激地点了点头,缓步迈入了院门。沿着青砖砌成的路面,阿麦一步步走得很稳,没有紧张,没有慌乱,没有激动,没有愤怒,没有……,原以为心里会掀起惊涛骇浪,直到站在那扇门前时,她才发现,心中竟是骇人的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唯有,指尖触及房门时轻轻地颤了一下。除此以外,便再无其他。

    阿麦推门进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书架前站着,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明明听到了推门声,身形却动也未动,熟悉至极却又陌生之至,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能够就这么捧着本书静静地在父亲的书架前站上半天。而那时的她,永远好动的像只猴子,一个劲地在门口探头,然后用很不耐地声音问:“陈起哥哥,你看完了没有?你说好要陪我去后山抓有绿羽毛的小鸟的!”

    是的,这就是陈起了,这就是从她六岁起就进入她生命中的陈起哥哥了,阿麦想。

    许是很久也没听到来人的声音,陈起有些纳闷地回头,视线很随意地扫向阿麦:“你还有——”

    剩下的话没能再出口,陈起像是被人突然抽调了魂魄,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双目相视,寂静,屋里剩下的只有寂静,静到甚至连心跳声都没有了。不知过了多久,陈起才回过些许神来,困难地扯着嘴角冲着阿麦笑了下,转回身默默地把手中的书卷放回到书架上去。也许是书架上的书太多了,也拥挤了,他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没能把手中的放回到原处去,反而带下了那书格中其他几本厚厚的书,哐哐地砸落在地上。

    陈起闭上眼睛苦笑了下,终于放弃把书放回的打算,转回身看着阿麦,轻声叫:“阿麦。”

    声音出口后是无比的艰涩,竟比阿麦的声音还要粗哑。

    阿麦没有说话,甚至连头也没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陈起。

    陈起迈过脚下散乱的书卷走到阿麦面前,嘴角浅浅地笑着,眼中是多年未曾再出现过的柔色。他轻轻地伸出手去,却在离她的发丝还有一指间的距离时倏地停住,“你长大了,阿麦。”他轻声说道,缓缓地收回了手。

    是的,她长大了,从那是的垂髫少女长成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他曾无数次想过她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情景,他是紧紧地把她抱入怀里还是要狠狠地亲她?那她呢?是会被困在他的怀里哭喊撕打还是死命地咬他?

    可现在的她,既不哭闹也不喊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而他,却再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她,哪怕是一根发丝,他都没有资格。

    陈起突然笑了下,有些嘲讽地想,不是早就想开了么?早在五年前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就已经想开了,何必现在还要做这样的小儿女姿态?他笑着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远处打量阿麦。

    阿麦的手中还端着装满糕点的碟子,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陈起,在他笑着退开之后,终于轻轻地问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多年的“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辜负她的期盼,为什么要背叛他们的誓言,为什么要忘恩负义?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的父母?

    听到阿麦低哑的嗓音,陈起怔了。

    阿麦无声地笑了,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好半晌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用药熏哑的。”

    陈起没问为什么,他问不出那三个字来,因为他能知道那是为什么。

    阿麦却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日逃出来后,为了怕你们追杀我,我自作聪明地扮了男子,后来被人识穿了,让人给卖了,一百两纹银,不低吧?幸好我脸皮厚,跑的也快些,总算是逃了出来。然后就知道女扮男装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就把头发剃了,又找了个江湖郎中弄了点药,把嗓子也熏哑了。本来是想在脸上也划上两刀的,可是没敢,怕不知哪天死了到了地府,那副模样被爹妈认不出来。”

    心痛,出乎意料的痛,像是连呼吸都不能了,陈起闭上了眼,挺拔如松一般的身体止不住地轻轻地颤着。可阿麦似乎并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放过他,她犹自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说到好笑处还会笑出声来。

    “……后来我就想,我还是因为爱美才不想把容也毁了,我就劝自己,不毁容是对的,起码还有个可取之处,以后万一实在没活路了,起码还有这张脸可以去卖卖,能换两顿饭吃。你说是不是?陈起哥哥?”

    “够了……”陈起涩着嗓子艰难地说道,高大的身躯像是站立不住,唯有撑了书案才能立住,“阿麦,够了,别再说了。”

    “为什么?”阿麦睁大眼睛问道,“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陈起哥哥呢,我从军了呢?是江北军,你见过的,在野狼沟的时候我还远远地看见过陈起哥哥呢,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那些人总是拦着我,还有人射了我一箭,大腿上,真悬啊,要是再高点我就得脱了裤子让军医给我治了。真是倒霉,我好像总是和箭过不去,在汉堡城的时候,就有个家伙用箭射穿了我的头盔,差点把我钉在城墙上。这回来豫州,常钰青又给了我一箭,你看看,现在还没好呢!”她说着去扒自己的衣襟,露出还包扎着的肩头。

    陈起死死地闭着眼,撑了书案手臂隐隐地抖着,无法让自己看她一眼。

    “那人还真难缠,他还说我指尖有茧,手臂结实,腰腹紧致,腿上有疤,说我不着寸缕地躺在陌生男人的床上,还能如此镇定是不知廉耻,他说——”

    “够了!”陈起吼道,他睁开血红的眼睛,用艰涩地声音一字一血说道:“求你了,阿麦,别——说了。”

    阿麦微微地仰起头,努力地把眼睛睁得更大,待眼中的湿热淡了些才又缓声问道:“陈起哥哥,怎么能不说呢?我这些话攒了好久了啊,我不敢说给爹爹妈妈听,我怕他们会骂我傻,我怕他们会伤心,怕……他们会担心。陈起哥哥,”她突然盯着他,问道:“你有没有梦见过我爹爹妈妈?我经常会做一个梦,四周总是冲天的火光,炙得我疼,爹爹的身体倒下去,血从他身上涌出来,把我和妈妈的衣服都浸湿了……妈妈尖厉的喊声,她总是叫我快跑,往后山跑,要好好的活下去,于是我就拼命的跑啊,跑啊,可是怎么也跑不到后山……陈起哥哥,你有没有做过这个梦?”

    陈起盯着阿麦,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容苍凉而又绝望,他抓了书案上的剑,踉跄着走到阿麦面前,把她手中的碟子扔出去,把剑塞进她手里,然后缓缓地拉开自己的衣襟,把她手中的剑顶在他的左胸前,视线锁住阿麦,一边失控地笑着一边说道:“做过,怎么会没有做过,我还比你多做了一个,那四周也都是火,火光映亮了半个城池,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被烧焦的气味,母亲把幼小的儿子塞入床下,也告诉他要活下去,然后就被破门而入的敌国士兵推倒在了地上,在挣扎反抗中被那些士兵一剑钉在了地上,临死前她还挣扎着挡住了床下儿子的视线,不想让幼小的他看到自己那才十三岁的姐姐被禽兽一般的士兵奸污……”他仍是笑着,笑到后来竟然笑出了眼泪,“阿麦,这个梦比你的如何?嗯,有一点比你强一点,他没能看到父亲的死状,因为父亲早在城破时就死在了城墙之上,他万幸,没能亲眼看着。”

    陈起笑着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水渍,然后用手轻轻握住了剑身:“扎下去吧,一剑下去我们都解脱了,你不用再做那个梦,我也不用再在两个梦之间挣扎。手别抖,缓缓用力就行。”

    阿麦的手没有抖,可声音却在颤抖:“那不是我爹爹做的,那些都不是!”

    陈起苦涩地笑一下:“是的,你的爹爹贵为靖国公,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那些不过是他手下的南夏军做的。可是,”他静静地看着阿麦,“这些有什么区别么?”

    是啊,这些有区别么?阿麦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身份,她早已经隐约地猜到了几分,从军后的耳闻只不过是让她更加肯定了而已。

    过了好久,阿麦才听到自己用已经变调的声音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陈起缓慢地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再回首,才会觉得那八年的快乐竟然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阿麦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涩声问:“你明明知道我爹爹已经归隐,你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嗜杀的人,他们养了你八年,就换来你的仇恨?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因为我是北漠人。”陈起回答道。

    “可他们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北漠人过!”阿麦哭喊道,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他们从来就没有觉得你是异族过!”

    “那是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是南夏人过。”陈起情绪反而意外地平静下来,有些冷漠地回答道,“虽然你父亲曾贵为南夏的靖国公,虽然他曾替南夏打下了江北的半壁江山,可他似乎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南夏人过。在他眼里,南夏北漠不过是两个名称,南夏不是国,北漠也不是敌,只不过是可以让他一展抱负的地方。而我是北漠人,这是刻在我骨血里的东西。”

    

第二卷:险中行悬崖百丈冰 脱身

    脱身“北漠人?”阿麦的反应有些迟钝,喃喃地问陈起,“你是北漠人?那我呢?我算是哪里人?”

    看她这样的反应,陈起心中酸痛,可是他却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肠说道:“阿麦,你可以杀了我报仇,我也早就等着这一天,这是我欠你的。但是现在我要说的是我不后悔,我从来都不后悔,现在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杀了你父亲,因为他是南夏靖国公,因为他是北漠的敌人,这是国仇家恨!”

    “国仇家恨?”阿麦怔怔地看着他,问:“所以就可以不顾亲情,不顾恩义?国仇家恨是什么?它和我们有这么大的关系么?”

    “有!”陈起看着阿麦说道。

    阿麦有些迷茫地看着陈起,她想不明白国仇家恨这几个字怎么会如此沉重。就因为他是北漠人,而她的父亲曾是南夏的靖国公?所以,他们之间便有了国仇家恨了吗?她真的想不明白,她想就是她的父母恐怕也不会明白,所以才会收养身为北漠人的陈起,所以才会对他毫无防备。

    而在陈起这里,国家的界限竟是如此的分明。

    “阿麦,你动手吧。”陈起缓缓说道,“杀了我为你父母报仇。”

    阿麦看着陈起,手握着剑柄松了又紧,到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我下不了手,虽然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可是我现在还是下不了手。”

    陈起有些意外地看着阿麦,她苦笑一下:“还是你杀了我吧,不都是说斩草要除根吗?除了根也就踏实了。”

    陈起沉默了片刻,伸出手仔细地把她的衣襟整理好:“阿麦,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杀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甚至想过就把你抓回来好好地关着,就像笼中的鸟一样,不管你怎么恨我,我都不怕,反正我早已经是一个卑鄙小人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可是——”他停顿了下,自嘲地笑一下,又说道:“我知道我的阿麦从来就不是笼中的小鸟,所以我不能关着她,所以我得放她飞。”

    他整理好她的衣襟,抬头温和地笑着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阿麦,走吧,去哪里都可以,什么时候能下手杀我了就回来,只要你想杀我,我绝对不会还手。但是——别再回江北军了,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而且,在战场我只是个军人,北漠军的统帅,不管我心中对你有多歉疚,我都不会因为有你在对面就手下留情。”

    阿麦没有说话,只是把剑丢到地上,默默地转过了身向门外走去。陈起在她身后动了动手指,却没有能伸出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他远去。

    常钰青是在城守府后的小巷里找到的阿麦,她正贴着墙蹲坐着,用一个弱小者惯用的姿势,双手抱了膝,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在膝头,直到他都走到近前都没有动上一动。

    中午的时候,手下的眼线回报说她成功的进入了城守府,他还在想这女人果真还是有点本事的,然后就又得到消息说她进府后根本就没有接近石达春,而是直接找了陈起。这一点,倒是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再等到听闻她安然无恙地从陈起那里出来,他不由得更是吃惊了。

    常钰青站在阿麦的身前,久不见她的动静,竟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不等她反应,他自己反而受惊般地收回了手,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手。

    阿麦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见到是常钰青,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轻声问道:“你是哪国人?”

    常钰青微怔,不过还是冷淡地答道:“北漠人。”

    阿麦低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自言自语:“是啊,你也是北漠人,可是我呢?我是哪国人呢?”

    常钰青剑眉微皱,沉默地看着阿麦,像是在思考着一个很晦涩的问题。

    阿麦又抬头看他:“我没能杀了陈起,怎么办?”

    常钰青轻抿薄唇,没有回答阿麦的问话,只是突然伸手从地上拽起了阿麦,另只手一抄就把她抱了起来,这才淡淡开口:“那你这条命就还是我的。”

    阿麦低低地笑了,把嘴附在常钰青耳边轻声说道:“将军,您那无比坚定的心志动摇了,您还是被我的色诱惑了。”

    常钰青嗤笑:“是么?你就这么确定?要知道美人我见多了。”

    “可却没有见过我这样的,是不是,将军?”阿麦用手轻轻地抚他的脖颈,修长的指尖划过他的颈侧,那里的动脉在她的指下隐隐地跳动着,只需要一个刀片,她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常钰青仿佛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最软弱的地方正在她的指下,仍镇定自若地抱着阿麦往前走,扬了扬剑眉说道:“嗯,的确是没见过,所以打算暂时先把你收在身边,当个侍妾可能也不错。”

    阿麦手指的动作滞了下,突然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在常钰青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直好半天才停了笑,用手轻轻地扶了下有些散乱的发髻,眼中含笑地瞥一眼常钰青,问道:“让我给您做侍妾?我可是个杀手呢,难道您就不怕哪天一觉睡过去了?”

    “不怕!”常钰青干脆地回答道。

    阿麦又笑了,忍不住用手勾住他的脖颈,笑着把脸埋入他的肩窝……再抬首时,她的手里已经多了支闪亮的钢钗,锐利的尖抵在常钰青的颈动脉处,她仍是笑着问:“真的不怕?”

    常钰青也跟着勾了勾嘴角,低下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怕。”

    阿麦看了他片刻,笑着把手中的钢钗拿开,顺手远远地扔了出去,淡淡说道:“那就成交吧。”

    两人出了巷口,常钰青的那些侍卫早已牵了马在外面侯着,常钰青猿臂轻舒把阿麦举到马上,自己这才踩了马镫飞身上马,然后一手轻抖缰绳放马缓行,另只手却把身前的阿麦揽入了怀中。阿麦见他如此做戏,不由得轻轻弯了弯唇角,配合地伸出双手攥了他衣襟,把身体偎入他的怀中。

    常钰青轻声嗤笑:“还真少见你这样高挑的女人,骨头也太硬,抱在怀里当真是不怎么舒服,闭上眼都不觉得是在抱个女人。”

    阿麦轻笑不语,又听常钰青随意地问道:“你叫什么?”

    “将军问得奇怪,杀手哪里有什么名字,有的只有代号。”阿麦轻声答道。

    常钰青不禁扬眉:“哦?这么说你们还有组织了?”

    阿麦一僵,自觉地闭嘴,过了一会后淡淡说道:“将军,行有行规的,就算您收了我做侍妾,我也不能泄露组织的秘密,不然我会活不下去。您若怜惜,就别再问了,随便叫我个名字就好,花啊草的都不拘。”

    常钰青笑了笑,竟然真不再问,只抱着阿麦任马儿缓缓行着。天色阴沉了下来,后来竟渐渐起了风,夹杂着点点的雪片子吹了过来,把街边高挂的红灯笼吹得轻轻摆动着。常钰青像个温柔体贴的情人,扯过身后的披风挡在阿麦身前,柔声问道:“冷不冷?”

    阿麦摇了摇头,含笑看向常钰青:“将军,您别做戏了,这没用,我想您误会了,我能从活着从城守府出来不是因为陈起和我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敢向他动手,所以,他并不知道我是个想要取他性命的杀手,只当我是个送糕点的侍女而已。”

    “哦?是么?”常钰青淡淡问道,“那你为何不敢向他动手?”

    “因为我怕死,”阿麦自嘲地笑了笑,“更发现将军在糊弄我这个弱女子,我杀了陈起是死,不杀陈起也是死,只不过差别于死在谁手里而已。如若落在将军手里,怕是还能多活几天。”

    常钰青面色不变,轻声问:“难道你杀石达春就不会死么?”

    阿麦答道:“可能会,但是还有逃生的希望,而杀陈起就没有了,陈起和石达春不一样。”

    常钰青低头看了阿麦片刻,突然笑了,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个女人高看一眼么?不只是你的狠劲对我的胃口,而是因为你就是满嘴瞎话的时候也能说得这么坦率和真诚,这——挺有意思。”

    阿麦眉头皱起,终于笑不出来。

    常钰青嘲讽地说道:“就算你是来联系的石达春的南夏细作又如何?就算你能和石达春联系上又能怎么样?他不过是一介叛将,在这豫州城里虽然还挂着个官名,可你觉得我们会把他真得纳入自己的将领体系么?他又能知道多少你需要的东西呢?呵呵,如此看来南夏朝廷还真是白痴。陈起不杀石达春,不是因为看重他,只不过给其他的南夏军官做个姿态罢了。所以,你是做什么的,陈起并不关心,因为你根本取不到他看重的东西。而我,之所以关心也只是因为最近闲得无聊而已,而且我比陈起更看石达春不起,我不用在意什么大局为重,能找个借口除了他,我只觉得开心。”

    阿麦心中虽惊,但混乱了几天的心绪却渐渐地清晰了,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光线渐渐粗亮了起来,只是还没能彻底照亮她所有的疑问。她平静了一下心境,淡淡问道:“既是如此,那将军为何还让我去杀陈起?”

    常钰青睁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问道:“难道你竟然都不知道么?在这豫州城,我第一看不上的是石达春,第二看不上的就是陈起了啊!能逗着他玩也蛮有意思的啊。”

    阿麦默默地看着常钰青,第一次有一种想扑上去咬死一个人的欲望。

    常钰青却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低声说道:“不过,我现在却觉得更有意思了,虽然我看不上陈起,不过他的本事我还是略有佩服的,他能放你出来必然有他的理由,而现在,”他低头瞥一眼阿麦,“我对这个理由很好奇。”

    正说着,就见后面一骑疾驰追来,那骑兵绕过常钰青身后的那些卫士,在常钰青马前停下,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后高声说道:“启禀常将军,元帅有令,请将军速往城守府议事。”

    常钰青点了点头,俯身在阿麦耳边低声笑道:“你看怎么样?戏没有白做吧?”

    阿麦抿着唇并不应声,常钰青冲她笑了笑,伸手招了身后的侍卫上前吩咐道:“你们带姑娘先回府,好生照顾着!”

    阿麦闻言想要下马,却又突然被常钰青拉住了,她纳闷地转头看向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常钰青用披风劈头盖脸地盖住了,黑暗之中一个温热的嘴唇就压了过来。阿麦大惊,伸拳打向他腹部的伤口,常钰青闷吭一声,也没怜香惜玉,手用力地捏了下她肩头尚未痊愈的箭伤,痛的阿麦咧嘴抽气。

    宽大的披风遮住了其中的一切,只不时传来闷吭与类似于呻吟的声音,把街上的众人都看得傻了,不论是常钰青的侍卫还是那前来传令的骑兵,都直直地呆坐在马上忘了动弹。好半晌,常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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