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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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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还是书记,前来探视的一定是门庭若市,眼下则是门可罗雀。所以,我去看望,他感慨万分。

我与张书记是有几方面情谊的。是他主动提拔我做团支部书记,他说我有文化,能够深刻地理解上级的指示精神,对工作有利,这叫做出以公心,是革命的情谊。我爷爷的第一任夫人,是他们桑树子(辽河边的一个村屯)老张家的姑奶奶,他就是我的表叔了,我们存在亲属的情谊。但是,我有一个党员又是书记的亲戚,并没感到有什么可以依赖的政治背景让我心境轻松。那时,亲戚的情谊早已被淡化得如同辽河的冰水,被视为最寒冷最没有价值的人性链条。我们之间的革命情谊,在那个年月更显得脆弱,经不起任何政治风浪的强势冲击,早就消失在严峻的政治气候中了。

不可思议的是,把我赶下政治舞台的是李大叔,让我淹没在阶级斗争的漩涡,几乎命丧九泉的则是张大叔,后来证实了。

那天我去看他,他显得很颓唐没落,自暴自弃的心态尽在言谈中。

“会元啊,我们这辈子算完了,我比你大多了,论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没有外人,我才敢这么说……”

我到他家来慰藉,他才感到亲情温暖的存在,才认下我这门亲戚。说实话,我当团支部书记没有一点亲情的成分在其中,确实是张国生按原则办事,一心秉公的结果。

临走的时候,我劝慰他好好养伤,还说了一句“大叔,我再来看你的时候,说不定你又是书记了”。

他苦笑着,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沮丧尽在不言中。

“三支两军”像很多的政治运动一样,一股风似的过去了。张国生在“文革”中离奇般地被打倒,又神奇般地站了起来,再次当了大队的书记。因为他提拔我没有亲情在其中,得到了证实。

官复原职使他所料不及,也使他追悔莫及。他悔恨当初仅仅凭一时热情高涨,提拔我当团支部书记,害得他赶大车喝尽了西北冷风,受尽了骨折之痛。他重新上任之后,不像原来那么“热血沸腾”了,变得“沉稳”,变得“成熟”,但紧跟政治形势的宗旨则更加强烈。没有这一条,他不能生存,不能抗拒数不清的风云突变。于是,他选择了做“捍卫无产阶级政权”的先锋,做彻底的革命派,和一切反动势力做不调和的坚决斗争。于是,我又成了一个受害者,又有了牢狱之灾,又一次证明他和我没有亲情关系,过去的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1 厉害的上司(再走阎罗)(3)

1厉害的上司(再走阎罗)(3)

我在“监督利用,改造使用”理论的指导下,当上了生产队的组长,农民叫打头的,也是给队长扛活的。俗话说得好,“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又说“买卖要狠,庄稼要紧”,说的都是不误农时的道理。对此,庄稼人哪个不懂得?可在“文革”时期,有的人就忘记了自己是个靠地生活的农民,忘记了靠土里刨食生存的祖训,玩起了政治家的长项,我看不过去。

一天早上,我刚刚分配完社员去干活,队里的一个女红卫兵头头手拿一份中央文件,硬要我把社员喊回来学习。我没有听从她的命令,她就以“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帽子来压我,我不听邪,发火了,撅了她的威风:“学这些东西有鸡巴毛用!就是不学,你想怎样?”

我说了“脏话”,没什么了不得,没有人在意。在农村不说脏话的就不是人,但我从来没说过,那天我不说脏话,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是人!

话说出去了,你想会怎样?那可是中央的文件哪,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和中央对抗吗?顶撞红卫兵马,就是藐视毛主席,就是反党反对“文化大革命”,就是反动派……有你这句话,给你戴什么帽子都不过分,都恰如其分,何况那是我的父亲正在被专政!

这个女头头的脸气得铁青,当即就去找张书记,要求对我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张书记毫不犹豫,立即做出决定,随即组织十多名革命派先锋,经过一番部署,气势汹汹地直奔8队而来,一次规模宏大的批判会在晚上开始了。

批判会的气氛十分紧张,队部的南北大炕上坐满了人。围坐在张书记周围的,都是能说会道的革命派造反派,人人脸上都是杀气腾腾的,做好了置我于死地的准备。

女红卫兵头头充当急先锋的角色,揭发我的罪行。紧接着,张书记开始声讨。

他以分析我的家庭出身做开场白,说我骨子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动份子,继承了反革命家族的血统!他还说我的言行是封建主义、反动势力,对共产党的进攻,是复辟资本主义,是攻击文化大革命……字字见血,句句要命。

我没有发言的权利,听之任之,成了任人宰割的“鱼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随后,张书记命令我坦白,老实交代。

给自己戴帽子,我冤屈;坦白?我委屈!于是就说我不老实,说我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接下来就是急先锋们对我的批判。

张书记知道,我们队的人是不会批判我的。这倒不是一个队的人抹不开说话,而是没有理由批判我,再没有良心也不能颠倒黑白,拿不是当理说吧。所以张书记就纠集外队的“打手”向我开炮,以打倒我来证明他的“革命”,证明他以前对我出以公心,还自己的清白。

批判会上,外来的打手们,进攻最猛烈的有两个人,一个叫曲作明,一个是郭海春。

郭海春是5队的会计,我们曾经是同行,年龄比我大几岁。他是我母亲的远房姑表弟,所以我很尊重他,平时见面我叫他舅舅。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火力竟然异常的凶猛,对准我的胸膛开火,让我在眼里流泪,心中流血,感到世界上最残酷的就是“六亲不认”。

曲作明,在上文中就提到了,我们是真本实料的姑舅亲,他的祖母是我太爷爷的亲妹妹,他就是我的表叔了。然而,就是他,引导张书记把我带进死亡的大门。

曲作明曲会计,比我大3岁,小时候我们在孟家窝棚住一趟街,相隔只有两家,他住我家东头。原本是个聪明机灵,身体健全的人,1950年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胳膊,成了伤残人。

他是大队会计,也是我曾经的上司,也是厉害的上司。他的嘴厉害,伶牙俐齿。批判会从他发言开始就变成了批斗会,他的每句话都咬得我出血。

回想起来,正是他厉害的嘴,咬去了自己的眼睛和胳膊。

刚解放,农村的经济和解放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孩子们吃的零食只比解放前多了一样东西,叫做“嘣豆”。嘣豆,有玻璃球那么大小,黄褐色的有光泽且酥脆,我没有吃过,是看人家吃时想象到是那样的。那时农村没有小卖店,小食品都是小商小贩走街串巷叫卖,品种只有麻花、烧饼、灶糖、糖葫芦、炒花生这么5种。在平时谁舍得花钱买啊?只有孩子头疼脑热了,家长才思考再三买那么一点,就当吃药了。我能吃上这些小食品,都是有病时得到的。为了多吃几口,病好了也说没好,母亲有时候就再买一些给我,但她总要搭上一句话:“装病!”

曲作明也是孩子嘛,也想吃到嘣豆,家里没有钱买,就捡些碎铜破铁换。

初冬的一天早上,突然一声爆炸震惊了所有人,是从堡子东面传来的。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有许多人朝曲家急急忙忙地跑去。

曲作明被炸了,他捡到一个炮弹的引信,扣那上面的铜引爆了,顿时血肉模糊。刚解放,雷管、子弹、手榴弹、炮弹,那个地方都有,只要你细心就会见到。

我们的堡子在辽河边,离沈阳90华里。那咱没有平坦的公路,更没有公交汽车,遇到这种紧急的情况,只有抬担架。直到60年代初,急症患者都采用这样的方式去沈阳就诊,至少得8个小时才能到达,好多不该死去的人,在半路上就命丧黄泉了。

他死里逃生,但活得很艰难,眼看就30岁了还没有成家,尽管有一个会计的招牌。谁家的姑娘眼睁睁地嫁给一个残疾人啊……

后来曲作明心不甘情不愿地,与一个比他小5岁失明的女人结婚了。那个女人姓刘,也是我们的老乡,从小就失明了。听有人说过,结婚的当晚,他哭得很厉害。刘姑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几年就死了,好不悲凄。

曲作明是不是有些心灵扭曲,我不敢断言,但他处事做事确实与一般人有所不同,他得罪了很多人就是证据。他的对立面很多,一条共同创作的顺口溜就是讥讽贬损他的写照——

一个眼睛两张嘴,三只胳膊四条腿。

这就是他们夫妻的画像,尽人皆知。我听了摇头,不应该这样“放肆”,口无遮拦的咒骂人。

批斗会上,我想起了这个顺口溜,觉得他挺可怜,也可气。为什么不好好地做人,不然的话,这个顺口溜会止于善者,是你不善啊。

他果然不善,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指着我说:

“像这样的败类,就得交到公社专政组去接受专政!”

听到他这么说,所以的人都为我捏了一把汗。那是个什么地方啊?那是个阎罗殿,是个“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地狱!

由他这么一说,张书记表态了:

“明天我就送你去公社!”

大队组织的来人没有示弱的,揭发批判一个比一个上纲上线。和大跃进誓师大会一个模式,态度一个比一个坚决。最后一个人的“发言”,只有用“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来结尾了……

 1 厉害的上司(无力回天)(4)

1厉害的上司(无力回天)(4)

第二天清晨有些阴冷。我还没有上班,大队人保组的老雷派人就派人来传唤我,吉凶难料。

爱咋咋的,我没有多想什么。

大队部很清静,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雷,一个是老贺头。

老雷是人保组的主任,老贺头是老党员,当过多年的大队长。解放初期老贺头就是党员了,合作化他在全县第一个办起了初级社,一时间名声鹊起。这些年来岁数大了,不再担任什么职务了。别看他不是什么官了,但说句话还是有人听的,很有面子。在家没事,老贺头就来大队看报纸,从来不参与大队的任何“政事”。

见我来了,他放下报纸,看看我,没有说什么,又继续看报纸。

老雷呵呵地笑了,骂了我一句“他妈的”,就让我坐。

“他妈的,下回注意,回去吧,真他妈的……”

我的滔天大罪就这样被豁免了,我没有想到,就对老雷表示“谢谢了”。

“他妈的,些我干什么……”

我和老雷都是原来孟家窝棚的老户,街坊上论,我叫他雷二叔。他不让我谢他,我不解,只好倒出缘由来。

我这次法外开恩大难不死多亏了老贺头。我“造反”的事,他在大队听得一清二楚。后来听说张书记要把我教到公社,他说话了:

“教育教育就是了,弄到公社有什么必要吗?”

张书记反问他:“你说怎么教育?”

“批判会你也开了,你说怎么教育?”

张书记默不作声,就和老雷耳语了几句。

老贺头怕节外生枝,所以一大早就等在大队。见老雷如此这般“教育我”,他扔下报纸就走了,我没来得及谢谢他。

80年代初,老贺头已经90岁的高龄了,还经常到大队来看报纸。那天我从乡里来我们村办公事见到了他,他正在被书记呵斥。

“碍事叭啦的,总往这溜达啥?”

“曹书记,碍什么事了?有这样关心国家大事的党员,咱们村有几个?”

我看不过去,连说带笑地诘问他说话太不尊重人。

村上的报纸多得是,真正看的真就没有几个人,挑点花边新闻看看,闲聊有话题也就是看报纸的宗旨了。

老贺头是不是建在,我不知道,只知道后来他不去村上看报纸了,仅仅是年龄大了吗?

那次没把我置于死地就算是造化了,还当什么组长啊?我也后悔不该不听红卫兵的最高指示,闹出一场虚惊来。清醒的时候就想,天即使塌下来,我之所忧又能奈何?“促生产”永远也不能促进“革命”,“促生产”险些成了革自己的命了,作茧自缚!

“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张书记也因天天酗酒,酒后无德,疏于朝政而遭革职。他喝酒没有一点的节制,从监狱回来就喝。什么酒他都敢喝,贫下中农的喝,满月酒也喝,甚至“地富”的酒也敢喝。他不怕“混线”,我是书记我怕谁?

刚从监狱回来喝,尽人理解,结束牢狱之灾值得庆贺。后来接着喝,人们更是理解,老婆回来了,大喜。

他在监狱时,老婆不能养活一帮孩子,“嫁人”了,和本队一个姓朱的老光棍同居多年。那时的人讲良心,老婆“不愿意”离开姓朱的,说那是忘恩负义。姓朱的满脸的皱纹,形体猥琐,斗大的字不认识一麻袋,怎么和潇洒倜傥的张书记相提并论啊!后来经热心人说和,彼此都解放了“传统守旧”的思想,破镜重圆啦。

再后来的喝酒,是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几起几落,致使他内心矛盾重重,难以走出如何做人和做官的怪圈,烦闷又苦恼,唯有“借酒浇愁”。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走错了许多步好棋,心甘情愿地整过好多好人。在喝酒的言谈中,他想过向人家赔礼道歉,但清醒后就推翻了。他说,道歉是无济于事的,“疮好了,疤瘌还在。”下野后,他消沉了许多许多,自以为毕生的精力已经耗尽枯竭,更是想以酒来激活仅有的一丝希望,他希望历史重新再来!

历史不会再来,生活却在无情地延续着,就像他一天到晚的程序——

无论是生产队时的“大帮哄”,还是实行分田到户的责任制以后,张大叔都是早上默默地去地里干活,晚上悄悄地回到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生怕有人来讨债似的。那是他很少喝酒了,体力难以驾驭酒力,囊中羞涩难以沽酒,几乎是到了穷困潦倒的天地。

没过几年,他和老伴都得了慢性疾病,个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自己的责任田也无力经营,够得上“几块疮痍,几多疮疤”了。村党支部,对这个老党员老革命干部很关切,时常给予一定的补贴。怎奈他的困难太多太大,这些有限的输血难解他越烧越旺的“心火”,有限的补救仅仅杯水车薪而已。有道是:输血不如造血,世界上一切繁荣与昌盛,没有一样是输血创造出来的。张大叔已经没有造血的机能了。

期间,我去过他家两次,其捉襟见肘的拮据令人生怜。那时候我正处在“草房+学生=贫困”的尴尬中,对他无力支撑,只能“同病相怜”,好言相慰让他鼓起勇气了。后来我不想去了,也没有再去过他家,他见到我那种内疚之情让我坐立不安。

人为什么要自责呢?又为什么要记恨呢?我没有丝毫这样不人性的闪念,因为,所有的不愉快都有特定的历史背景。“电影”既已上演完毕,背景还那么重要吗?“小鱼泛不起大浪”,我们都是“小鱼”,就不要苛求那惊涛骇浪把你冲向何方,受到过什么惊心动魄的劫难,只留下那么一个疮疤就够了,忘却疼痛的好,更不可耿耿于怀。面向未来吧,那才是你的力作,才是你新的一页。

我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他的老伴到乡里请求救济,每次都是我帮她把事办完,再安排她坐车回家才做我的事。这时的张大叔已经过时了,他的小儿子也考上了大连的外国语学院,那就是张大叔能延续生命的一根稻草。

他的小儿子很出色,毕业后的工作也很好,时常把钱寄回来,补贴家用。张大叔的那一丝希望终于变成一缕曙光。遗憾的是,“曙光”的前程是多彩的光亮的,对于张大叔来说,却是反照的回光。

1998年,我到曹家村搞第二轮土地承包工作时,在一片荒岗上见到了张书记的坟冢,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月,镌刻着一个难以诠释的人生。让我吃惊的是,他的老伴也入土为安了,我才想起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心中不禁惨然。

 2 温文的上司(难抑悲情)(1)

2温文的上司(难抑悲情)(1)

2 温文的上司

和厉害的上司相PK,教育圈内我的某些上司,可以用温文尔雅来评介,尤其是我初次接触到的教导主任,王驱虎老师,他是界内界外人士公认的好人。但是后来一提起他,无不为之扼腕唏嘘,遗憾之情无不溢于言表。

在旧社会和刚解放时的农村,还是习惯把老师称为先生的,特别是上些年纪的人。“先生”,是不是“先知先觉”“先生一步”的本意我不知道,反正在百姓的心中,是知书达理满腹经纶的圣明贤达之士,王驱虎就是其中的一位。

1970年9月1日,我当上了民办老师。那时的二道房学校,有好多的民办老师我都认识,公办老师没有几个,我也都熟悉,有的还是我的老师。丁钦忠、邹和昌、谢长柏、李志民、李玉民、王玉杰……我们都是同龄人,都是新民六中的校友,相居很近,时常见面,彼此还会陌生吗?所以我迈进老师办公室的门,他们自然热情十分,把我介绍给王主任,我们第一次握手。

王主任比我大两三岁,中等身材,脸膛白皙,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和颜悦色地向我交代工作。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欢迎你到学校和我们一起工作”,接着则是打听我的一些近况,又说明一些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等等。

总之,我头一次听到有人“欢迎”我,才懂得人格是那么的贵重,受到尊重是多么的荣幸。我也表示了态度,希望得到他的鼓励与支持,虽然是客套话,但绝不是言不由衷地迎合。

时间长了,我对王主任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竟然有一个比我还辛酸的历程。

王主任原本姓高,名叫高明铎。父母过世后,他成了一个孤儿,年幼的王主任被好心的高家收养了。高家老两口无儿无女,视他为掌上明珠,节衣缩食地供他上学念书,终于成为一名师范毕业的人民教师。

感叹老天不公平,好人不长寿,高老头夫妻俩命薄福浅,刚见到东方喷薄日出,就双双驾鹤西游一梦千秋了。幸好王主任毕业了,不然这个独根苗的吃喝穿戴将如何打点啊!

王主任出身贫寒,吃得苦耐得劳,且又根红苗正,到工作岗位上不久就入党提干了,是“文革”前的党员。那时的老师中有几个党员啊?全公社200多名“臭老九”中,党员人数不过四五名吧,那是相当的奇缺,珍贵。在很多人的眼睛里,王主任的政治资本得天独厚,不可同日而语,令人艳羡。他本可以在“文化大革命”中一显身手扶摇直上,他却选择默默地耕耘属于自己那一块田亩,心无旁骛。因之,不少人都为他惋惜啊,说他白白地放弃了大好的机遇……

王主任本分也本质,是他放弃机遇的主导。这样的“机遇”在清醒人的眼睛里是这样解释的:

他深知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愿意充当孤立无援的众矢之的……

此说也有道理,也算明智之举,明哲保身也是人生上策,明智人不会做无谓的牺牲啊。

是的,他靠自己的“小心谨慎”,无作为就是大作为。在“文革”中王主任没有沾上一滴血迹,依然一身洁白地从事着教育工作,有口皆碑。

王主任对他的属下一贯的“温良恭俭让”,从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他那张脸犹如一幅画,一幅“笑画”,一年四季没有丝毫的怒目相视,什么人见了都是那样的笑容可掬。

1971年,王主任被提升为公社教育助理。我们相处一年多相互感觉甚好,在那种轻松的氛围中,更多的愉悦色彩,应该是王主任的热心所浸染。

1976年,我去了公社做气象员的时候,王老师转任“知青办”主任了。就是因为管了知青,有些事儿他自己就说不清了。

知青办主任有很大的权力,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安排新来的知青到条件好的大队插队;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安排老知青或回城或升学;还可以把国家下拨的建青年点的资材,根据特殊情况由他酌情分配……所有的“情况”,都要由主任去定性,来定夺……

就在王老师主持知青工作的期间,他家盖起了3间砖瓦结构的新房,“祸起萧墙”似乎顺理成章。

新的砖瓦房,在那时的农村可谓金碧辉煌的景观了,谁看了都会说“这家真有钱”啊!下一句就是“钱从哪来的?”的疑问。问的不是没有道理,“千元户”都是大海捞针,盖这样的房子,岂是千元户的“消费”?别说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就是大队公社的干部对此也要划个问号。

问号划在脑子里,拿不上桌面,这倒更糟糕,没有办法把这个问号从每个疑惑人的心中抹掉。抹不掉的问号就是个肿瘤,会致人于死地。正是这个问号,把王老师拖进了下坡路。

领导永远是关怀同志们的。听到那么多的非议,公社的领导决定对王老师先行转移,省得肿瘤转移要他的名,就把他转移到了曹家中学当了老师,不做领导了。

他走了,“假公济私”、“收受贿赂”、“乱用职权”的“控告”也转移到“无声无息”那去了。

王老师没有为这样的“转移”而申辩,只要人家做了决定,申辩是毫无结果的,何况也没说你犯了什么错误啊!

要知道,“革命干部犯了错误是不能公开的”,这就是当时处理“嫌犯”的原则,例行公事的做法。公社党委会的“意见”,还给他一个体面的说法——“深入基层锻炼”……

“深入基层锻炼”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的圣旨,那是对后备干部的恩赐啊。但人人心里都明白,“深入基层锻炼”也是削职为民的代名词。

王老师不再思谋什么东山再起的抱负了,像所有的家长一样,他把希冀倾注于两个小儿子身上。就在他憧憬下一代的微笑中,一个晴天霹雳让他的心支离破碎,哭干了眼泪。

来到曹家中学第二年的夏天,其中的一个孩子在辽河洗澡不幸溺水身亡。

王老师悲痛不已,精神几近崩溃,人在恍惚中度日,神情也颓唐了。

一次,我到他们学校采访一位老师的事迹,顺便看看他。他显得很激动,泪眼汪汪。

“唉,想不到你还来看看我……”

我没有什么更好安慰的话,也不想多说,痛定思痛是更痛苦的,奈何多言多语旧事重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让知心的话在无声中交流,会更适合我们之间的“革命情谊”。

我也没有料到,这次握手,竟然是“最后”一次了。

 2 温文的上司(冒牌上司)(2)

2温文的上司(冒牌上司)(2)

又一次去曹家中学采访,有老师告诉我,王老师到新民市内上班了,家也搬去了。他执意离开这里,大概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撩起他的辛酸与惆怅。

至今我还在想:王老师真的有“问题”吗?即使有,会有那么严重吗?这样的“问题”假如放到现在,还算是问题吗……

在我受命于王老师领导的同时,还有一位上司在异地对我们这些民办教师施展着遥控。这位上司,就是于海庆老师。

我们一些德盛堡大队的民办教师,工作、业务上听从二道房学校的领导,人事权、“经济权”掌握在本大队的手中。每年年末大队给我们多少工分也是大队一言九鼎。当然了,大队也要听听各个方面的意见才会定夺。

听谁的意见?于海庆老师的意见十分重要,左右着大队的意见,却无视我们的意见。

于海庆得说是我们的长辈了,公办老师,与家父同龄。他既不是校长也不是主任,是个“负责教师”,大队委派的,因为德盛堡小学太小,只有四年级以下的学生,公社不下派。

在他的概念中,只有公办教师才是知识分子,民办教师就是拿笔杆子混饭的农民,他就是天然的统治我们的上司。

“文化大革命”,于老师遭受严重的打击,造反派打得他几乎体无完肤。为什么?因为他没有“人性”,他在乡亲们中,早就有“没人性”的雅号。不管他见到谁,谁都没见他笑过。用鼻子说话是他的特征,看别人的小脚是他的功能,向领导打小报告是他的家常便饭……于是乎,好多人早就想暴打他一顿,怎奈找不到借口。“文革”来了,那些人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破绽,寻到一条“下蛆”的缝儿。

解放前,于老师做过伪保甲的会计,虽然保长才够专政的资格,但他是保长的走狗,也该挨打。游斗他的时候正是盛夏酷暑,伤口上沾满了苍蝇,却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同情之感,没有一个人为他喊冤的,哪怕是在心中。

那时候流行一句绕口令,叫做:“好人打好人哪该,好人打坏人真该,坏人打好人不该,坏人打坏人活该”。于老师挨打起码属于后一种。

“文革”结束了,被专政的大多数人都成了“英雄”,不是领导的都得到了提拔,多年的老教师嘛,有一定的教学经验。

人家是英雄,只有他还是“狗熊”,看在他那忠实于“主人”的份上,大队就封他为“负责教师”了,他就很“负责”了。

说他是“狗熊”,众所公认。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到他退休了也不会5、6年级算术的四则运算,汉字读音分不清平舌翘舌。凡是一有统考,他教的课程和班级基本上回回倒数第一。在他的领导下,德盛堡小学的教学成果,只得到一个民谣的奖赏,倒是人人倒背如流——

德盛堡,往后数,不是第六,就是第五。

说他“负责”,众目睽睽。他专门负责收拾比他强的民办老师,让他们的经济收入永远保持在生产队九等人的水平上。因为你是农民,就不能高于农民,这就是他说服大队给我们工分的理论依据。

其他大队的民办老师,每年的工分都是上等的,和打头的差不多。而我们只有人家的70%,在全公社保持最低的水平。我们去大队理论,每每都是他出面答复,且振振有词。

为了体现党对民办老师的温暖,国家每个月发给我们5元钱的生活补助。那时的5元钱了不得,很多生产队都是零分值。5元钱可以买好多东西,我记得5元钱够我们一家油盐酱醋的费用了。每到月初,都盼那5元钱到手,早就有打算了。

于老师压低我们的工分份额,把5元钱打进年终的工分里,平衡了……

他不讲理,和我们叫号:“不乐意干就回家!”

1972年,所有的大队几乎都有了初中班。我们几个属于德盛堡大队的民办老师也回到了德盛堡学校,不得不听从于老师的摆布。现在,人事权、经济权都归一统,人人心中焦虑,个个心情暗淡。

于老师终归是于老师,德盛堡学校的编制一扩大,“草寇成不了大王”,于老师头顶上的“负责”2字缩编了。

到了新的学校,于老师很不适应和我们平起平坐,依然摆出公办老师就是民办教师的领导的架势,还是我行我素地去大队打小报告,说我们不听摆弄。

果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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