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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狗越世-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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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时,我看到杨二少眼里有光芒一闪而逝,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阵,威少爷忙招呼大家都来品尝地道绍兴风味。几个男的坐拢在了一起,喝茶倒酒。小蝶姑娘单独一张小桌,拿了几样东西,柔手捻着往嘴里送,朱唇轻抿,很优雅地吃着。

这边几个读书人看到她的吃法,也变得斯文起来了,轻酌慢饮,细细品尝。

我在少主人脚边转着圈圈,最后只能无奈地躺下。这满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爱吃的。那个闻掌柜,咋恁是这般小气呢,看到我在这,再怎么着也让人拿几块骨头上来将就将就嘛!唉,看着他们津津有味,我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品着,喝着,气氛开始上来了。

开始是威少爷要与齐峰较量酒量,互不服输,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还没等他们两个分出高下,杨二少不知怎么了,也凑上去连连举杯,一气喝了三大杯,还说这个酒酒劲不行,喝再多也不会醉。

少主人不跟他们玩闹,略饮了两杯,就只喝茶了。

小蝶姑娘优雅地端着茶杯,眼睛却不时往这边瞟过来,视线多数落在少主人身上,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少主人只是自己喝茶,眼睛不看别处。

我一会儿看看少主人,一会儿看看小蝶姑娘,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

“哎呀,倒了,倒了!”

威少爷连连叫着,用手撑着桌子,东歪西扭,像是要栽倒了。一旁的小伙计忙过去搀住他,一边让另一个伙计下去叫人。不久,人高马大的阿贵带着人进来了,把同样昏昏欲睡的齐峰搀扶出去,说先送他们回府。

杨二少也有些口齿不清了,却不愿回去,坐在那里红着一张脸,摇头晃脑不知念叨些什么。

室内现在只剩下少主人和杨二少,以及小蝶姑娘主仆,门口站着一个小伙计,当然还有一个我。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未得吩咐不要进来!”

小蝶姑娘挥手打发走了那个小伙计。

她要干什么?

我疑惑地挺直上身,看着小蝶姑娘,感觉她要说什么话了。

“文伟表哥,昔年家母与二姨母就是在此室内酬唱应和,说着知己话儿,姐妹间无所不谈,尽享姐妹情谊。前些天,家母对我说起当年的往事,仍是念念不忘,感怀良久!”

小蝶姑娘轻移莲步走过来,眼睛灼灼地看着少主人。少主人忙放下茶杯,请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的确如此!‘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诗仙曾有此感慨,今人又何尝不是呢?”

少主人看着一幅画感叹道。那幅画正是以李白醉酒题写“得月楼”为题材,画中的诗仙,只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潇洒不羁的神态,令我不得不赞叹绘画者功力的深厚。

“昔日已去,来者可追,我们这些后辈,还是要往将来看才是。”

小蝶姑娘的话似乎有所指。

“将来一片迷茫,不知路往何方,那又将如何呢?”

杨二少忽然插了一句话进来,眼睛半张半合,右手抓着酒杯不放。

“杨公子,你,你喝醉了吧?我叫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蝶姑娘说着,刚要招手让丫鬟过来。

“我没醉!小蝶,我没醉,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

杨二少放下杯子,身子不再摇晃,眼睛直直地盯着小蝶姑娘,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忙低下头不看他,脸上飞出一团红晕。

忽然,杨二少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他猛地站起来,抢到小蝶姑娘身边,两手一伸,抓住了她的双手!

“小蝶,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么?小蝶,小蝶……”

“杨公子,你,你,你放手!”

小蝶姑娘猝不及防,被他抓了个正着,慌忙抽手,却又抽不出来,惊得连连直叫,声音颤抖。

我也吓了一跳,这杨二少太冒失了吧?须知在大清朝,男女大防比什么都要紧,“男女授受不亲”,这可是写在书本上的规条!

“一慎,一慎,快放手,快放手!”

少主人连忙站起来扶住杨二少,不住劝解,试图让他松手。

“不,不,我不放手!我怕一放手,就再也没机会了!小蝶,小蝶……”

小蝶姑娘的丫鬟赶紧过来,急得只会叫着“小姐,小姐”,也毫无办法。而小蝶姑娘急得差点哭出来了,连连挣扎,但无济于事,杨二少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挣脱。

我站起身来看着,想帮忙又帮不上,脚下团团转。总不能咬杨二少一口,逼着他松手吧?我下不了嘴,少主人也不会允许这么做。

“一慎,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别让外人看见了,那,那多不好,快,松手……”

“林兄,林文伟,你别管我!”

杨二少提高了声音,身子扭动,竭力想摆脱少主人的搀着他的手。

“你,你一直都在跟我抢小蝶……你,你以为对我杨家有恩,我杨一慎就,就一定要什么都让着你吗?……”

杨二少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起来了,但我还能听出他话里的用词。“有恩”?谁对谁有恩?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看着这一片忙乱的景象,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期待,期待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一刻……

第76章 落花流水(三)

“小蝶,你不要走,不要走……”

杨二少已经被少主人和小蝶姑娘一起搀扶着半倚在一把大椅子上了。随着酒意上涌,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没等少主人用力或我在他屁股上咬上一口,他自己双手一松,歪歪扭扭就往地上瘫去。

退开去,离杨二少有四五步远了,小蝶姑娘没了刚才的尴尬。她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低着头,胸前急急起伏,脸上潮红,一片羞愤之色。

“文伟表哥,谢谢你!没想到,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小蝶,你也不要过于介意,一慎他喝多了,才会有如此鲁莽之举。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他,他亦是情非得已吧?”

“不能怪他?你是说,不能怪他,那要怪我了?”

小蝶抬起了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少主人,脸又红了些。

“不,不是,小蝶你别误会,我没说要怪你!”少主人急忙辩解,“真要怪,就要怪我,怪我,怪我……”他嗫嚅着不知怎样说下去。

“文伟表哥,今天既然到了这一步,我,我想还是把一些话说开来,免得我们都为难。”

小蝶姑娘咬着下嘴唇,索性放开了。她盯着少主人的脸,眼里光芒闪烁。

“你知道,在大佛寺一见,我就,我就喜欢上了你!”

小蝶姑娘下定了决心,直露露地说出了这句话。她的话一出口,不止是少主人和站在她旁边的丫鬟,就连我也大吃一惊。我现在已经知道,在大清朝,男女婚事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了算,像她这样直白地对男子表露自己的心意,不说绝无仅有,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她所处的时代不是我以前待的现代大城市,男男女女在公共场合抱在一起,亲啊爱啊,没几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可以。那个时代开放啊,现在呢,怎么能够相比?

“小蝶,你,你……”

少主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是,文伟表哥,哦不,林公子,你可能会认为我是一个厚颜寡耻的女人。但我不怕,随你怎么说,我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说我不知自重也好,不知廉耻也罢,今天,我都无所谓了!”

小蝶姑娘的目光炽热,浑然忘记了现在的处境。或者也可以说,所处的环境激发出了她内心的勇气。在这里,她的母亲曾经追求过,最后抱憾终身,这一次她迈出的一步,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结果呢?

“小蝶,不,我不会这样看你,但是,但是……”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少主人说话很不利索,我暗暗替他着急,但又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什么?”

小蝶姑娘追问道,脸上充满期待。我发现她脸上涌出了一片奇异的红色,不是害羞,也不是刚才的恼怒,而是一种激动中混着急切的复杂神色。也许是“豁出去”之后,她反而激发出了主动的热情,流露在脸上就是这种表情吧。

“小蝶,我想你是误会我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把你当小妹妹看,后来得知你是三姨的女儿,我更是只把你看作一个亲人。刚才我说过,要怪就怪我,我的意思是,怪我没有早些跟你说清楚,害得你误会了我。”

少主人不愧已经见识过场面了,平定了一下心情,他轻声对小蝶姑娘说。他的右手在胸前摸了摸,我知道那里有前几天刚收到的一封家书,被他小心地收在怀里。那里,是他的精神寄托。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误会你!我不要做什么妹妹,我要,要……林公子,难道你从未喜欢过我?”

“是的,我从未喜欢过你!”少主人坚定地说道,“要说喜欢,也只是把你当作姨表妹妹来看,就像兄长喜爱小妹一般,绝无别的意思了!”

“妹妹,妹妹……”

小蝶姑娘念叨着,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亏得旁边丫鬟扶住才站稳。丫鬟忙又扶着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屋子里一阵静谧,只听到小蝶姑娘的急促的喘气声。我努力屏住呼吸,生怕打搅了他们。

“林公子,”小蝶姑娘的眼睛再次看着少主人,眼圈红红的,“是小女子自作多情,让您见笑了!”她站起身来,对少主人一个福礼,然后不等他还礼,落寞地转过身去。我凝神一探,两行清亮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流过白皙的脸庞,滴落在胸襟上!

小蝶姑娘终于还是哭了!

少主人站起身,想行礼又不知该不该,手足无措,呐呐着不知该怎么办。

唉!我叹了口气,这男人和女人之间咋就这么复杂呢?

过了好大一阵子,小蝶姑娘流泪流够了,用手帕擦拭了几下,她又回到椅子上坐下,脸上平静了不少,红色也消退了不少。丫鬟忙递上茶杯,她慢慢低头喝了一口,手托杯子,不再抬头。

“小蝶,你没事吧?”

看到她坐下了,少主人好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少主人顿了顿,“小蝶,其实你也知道,一慎一直以来对你一往情深。据我看,他也并非不值得你考虑考虑……”

少主人刚说到这里,原本老实倚在那里的杨二少似乎动了一下,“唔——”他换了一个面,继续靠在椅子上。几个人看了看他,不见有别的动静,还是说自己的话。

“哦,是吗?”小蝶姑娘淡淡地应了一句,避开了少主人的话题,转而问道,“林公子,您能告诉我,你们家对杨公子家有何恩情吗?”

林公子,林公子,听惯了她叫少主人“表哥”,现在听她口口声声叫着“林公子”,我只觉得特别的别扭,不知她为什么要换了称呼。不过,她问出了我心里的疑惑,我不去管她叫什么了,耸耳听少主人怎么说。

“这个,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前些天少勋叔叔对我说起当年与先父的一些往事,提到过与杨家结识的过程。他说,当年在从绍兴返回新昌的途中,他们曾经救过一个被贼人追赶的商人,因为是先父发现的险情,少勋叔叔才去援救,故此那个商人,也就是一慎的父亲一直把先父看作救命恩人。实际上真正出力的人是少勋叔叔,他一直推让罢了。从那以后,一慎的父亲就与少勋叔叔有了来往,结成了好友。不知道一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唔,前些天他收到了一封家书,恐怕是信里告诉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心下释然了。

“嗯?小蝶,小蝶,你不要走……”

杨二少又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呓语,一丝晶亮的口水从嘴角挂下来,垂到衣襟上。少主人看到了,忙起身用一条帕子替他擦掉,再把他扶正了些。

“小蝶,我看一慎确是一个不错的男子,你是否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再了解了解他呢?”

少主人还是没有放弃说合的机会。

“林公子,你,你是一个木头还是,唉,亏你已经成家了!”小蝶姑娘像是很气恼,她有些责怪起少主人来,“这样吧,今天本姑娘把话说清楚,免得你老是想把我跟他往一块扯。我告诉你吧,我以前从来没有看上过他,以后也不会看上他!这样的答复,你该满意了吧?”她恨恨地说道,语气有些冷了。

“怎么会这样呢?”

少主人扶了扶歪到一边的杨二少,不解地说道。

“林公子,你在这里照顾你的好朋友吧,小女子先回去了。小秋,我们走!”

小蝶姑娘头也没抬,带着丫鬟开门出去了,很快就没了她们的脚步声。

这就走了?

我紧走几步来到门口,只看到一个小伙计远远地站着,再不见别的人。

回到少主人身边,我看到他坐在那里,右手支撑着下巴,正在那里发呆。今天小蝶姑娘的这一出,会给他带来什么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前些天看到《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中的两句诗:“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那时我不太理解其中的含意,现在我有点儿懂了。

“水,水!”

杨二少说着,眼睛半张半合。少主人忙把茶杯塞给他,他抓过茶杯一扬脖,“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杯子一放,歪着身子又要睡觉。

“一慎兄,我们还是回去睡吧!”

少主人忙又拍了拍他的肩头。

“好吧……”

杨二少迷迷糊糊地答道。

叫来早已等在外面的下人,搀扶着杨二少下了楼。少主人跟闻掌柜告辞,出来上了车,马车“辘辘”地向街道一头驶去。无意中一回头,我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仔细一探,又没看到身影。我悚然一惊:谁会跟踪我们呢?

月上中天,已经不早了。街上偶尔可见几个乘凉的路人,映着昏黄的灯笼偊偊行着,白天繁忙的街道一片空旷,再无其他人。我们的马车驶过去,蹄声得得,显得分外响亮。

“馄饨,馄饨!”

驶过一个街角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沉沉的杨二少:

“有馄饨吗?我饿了,给我来一碗!”

他半闭着眼睛说,脸上红得像猴子屁股。

“停车!”少主人忙对前面驾车的人说道,“我下去买一碗馄饨。”

驾车的是王少勋的车夫,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汉子。

“不用您去了林公子,小的叫他送过来就行了。”

驾车汉子停稳马车,收住缰绳,冲着买馄饨的摊子叫道:

“那个卖馄饨的,来一碗馄饨!”

昏暗的夜色下,馄饨摊子一盏昏黄的灯笼,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妇人正在忙碌着,团团白气笼罩着她,我看不清楚她的面貌。

“来了客官,您拿好!”

老妇人有些蹒跚地走过来,递上盛着馄饨的粗碗,脸色还是隐藏在黑暗里。赶车汉子接过碗,正要付钱,忽然,巷子的一侧传来嚷嚷声:

“谁许你在此设摊的?快走,快走!”

脚步踢踏,灯笼晃动,走出两个黑衣人来。赶车汉子忙收住手,身体一紧,霎时进入了戒备状态。我疑心他是一个功夫不错的人,否则王少勋不会用他做车夫。

“你这妇人,说了不许随意设摊,怎么不听劝告哩?快些收摊,否则莫怪我等不客气了!”

走在前面的人提着灯笼一晃,上面一个大大的“捕”字。他对着赶车汉子说道:

“客官,实在对不住,您不能买这个东西,她不经官府允许在此设摊,属于非法买卖。请您到别处去买吧!”

看到少主人探出头去看,他再走近了两步,挡在少主人与那个老妇人之间:

“客官,我们乃是绍兴府的捕快,专门负责夜巡的,请您相信我们!”

“好吧,到别处去看看!”

少主人退回来,对赶车的说道。

马车再次启动,向着街头快速驶去。留意后面,我好像听到了一阵争执声,应该是那两个捕快在清理馄饨摊吧。以前在大城市里,我多次看到过身穿制服的城管治理非法摊点,可没有今天的捕快这么客气。稍有异议,早把小摊小贩的车啊货啊搬上执法车了。

“怎么没买?”

杨二少还是迷糊着问,待听明原委,他嘟哝了一句“小题大做”,就不再说要吃馄饨了。一路走过去,也再也没看到有卖馄饨的摊子了。他不知道,没有吃到馄饨,却捡了一条性命,他一点儿不亏。此为后话,以后再表。

回到威少爷的家里,王少勋等人迎了上来,看到少主人他们无恙,都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几句话,少主人去洗漱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杭州呢。

躺在少主人住的屋外,我仰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想起今晚在得月楼的前前后后,不由为小蝶姑娘感到叹息。

落花遇见流水,实属天意,而流水不恋落花,亦是无奈,在人生啊狗生啊的旅途上有多少这样的萍水相逢、一见钟情、转瞬即逝而又经久难忘的一厢恋情……构成了一幕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剧性场景。但多情总被无情恼;那无情的风景,总让人牵怀。小蝶姑娘是这样,林刘村的小花也是这样。难怪南唐后主李煜在《浪淘沙》词中说:“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里面所含的,何尝不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与痛惜?

“落花,流水;流水,落花……”

我念叨着,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向我招手,竭力想看清面容,却总像隔了一层薄纱……

(又是三章一万两千多字奉上!!呼唤收藏和推荐啦!)

第77章 闻人世家

辞别了一群送行的人,马车驶出绍兴城,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太阳刚在东方的山顶露出红红的笑脸,我们已经看不到绍兴城了。王少勋说,趁早出发可以凉爽些,众人自然无不应允。

车子还是三辆,少主人带着我登上了王少勋的马车,齐峰还跟威少爷在一起,同车带着阿贵、阿福,杨二少自己一辆车,驾车的是杨老四。

出门的时候,我留意观察了一下杨二少,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内心里,我却能感知到他的落寞,看上去他眼神呆滞,说话也有气无力。大家以为是昨晚醉酒的缘故,而我知道,事情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回想起来,他昨晚几次呓语、翻身,我怀疑他那时其实是清醒的。

车子放下了前面的帘子,我乖乖躺在少主人身边打瞌睡。昨晚不知怎么回事,怪梦一个接着一个,闹得我睡不舒坦,早上爬起来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要说最后做的那个梦,确实挺怪的。梦里,我好像也是在乘马车,一颠一颠的,跟现在很相似。马车走啊走啊,不知走出了多远,我只感到猛地一抖,向一个漆黑漆黑的空洞里坠落,吓得我张嘴大叫,却又叫不出声音。我一睁眼醒了过来,就再也没睡着,睁着眼稀里糊涂直到天亮。

“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呢?”

我闭着眼睛,心里直打鼓,希望不会朝坏的方面发展。

长时间乘车实在是一件很没趣的事,尤其是遇到同车的都不太说话,车厢里一片沉闷,简直要把我憋得喘不过气来。少主人与王少勋对面坐着,二人偶尔说几句话,然后就是沉默不语,好像都有心事。少主人的心事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王少勋在担心什么呢?

“文伟,当年我与你父亲是正月回杭州的。那时候天气寒冷,不像现在,这般炎热。”

王少勋淡淡地说,我忙睁开眼去看他。他有些缅怀的样子,眼睛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哦,那少勋叔叔您能说说回到杭州以后的事情吗?”

王少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当年,我与你父亲慕名来到绍兴,一来是久仰绍兴乃文化名邦,二来也想见识一下四大美女的风采。那年,你祖父与你王爷爷刚从京城到浙江为官,你祖父任浙江学政,王爷爷任省布政司理问,都算是高官了,攀附之人自然不少。我们是偷偷来绍兴的,可不知是谁透露了我们的家世,使得我们原定最迟正月十六回去的日子一推再推,直到二十日才成行。那次,你娘冒着严寒送我们到了十里亭,才依依而别。我知道,他们那时已经是情根深种了,也为他们高兴。”

“回到杭州,自然免不了被你祖父责备一番,但你父亲不以为意,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再难听的话都会变成天籁之音啊!”

王少勋脸上浮出了微笑,仿佛又回到当年与好友在一起的日子。

“那,那后来的科场弊案是怎么一回事?”

少主人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

我耳朵一耸,这个问题也纠缠我好久了。我只记得柳夫人曾讲过,那一年“众多举子联名举报,说今年的主考官接受贿赂,将劣等错误试卷作为合格试卷录取,先后收受许多的贿银”。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不得而知。王少勋当年人在杭州,应该知道其中的内情,现在少主人问出这个问题,的确是大家都憋得太久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少勋的一句话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看到少主人脸上的疑问,他又补充道:

“当年我也要参加科考,为了避嫌,从开考之前的一个月起,我就几乎不跟你父亲见面了,更未到府里去过。直到开榜之时,我都没见过你父亲。但是,过了两日,爆出举子联名举报的消息后,我曾上门去拜访,未看到你祖父,你父亲也不知道多少情况,我坐了坐就离开了。后来,事情惊动了当今圣上,严旨彻查,你祖父被下狱,一个月不到就逝于狱中。你祖母和父亲受牵连,起初还能自由出入,后来被困于府里一概不能外出,断了一切消息。”

王少勋说完,眼里闪过几许痛惜的神色,抿着嘴不说了。

啊,就这么简单?

“祖父过世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少勋叔叔您可知道?”

少主人还是小心地问,看来他今天想要借机把心中的疑虑都说出来。

“有传言说是畏罪自杀,有的说是旧病复发未来得及救治,还有人说是被人陷害,派人谋害的。”

“那您以为是哪个原因?”

少主人追问道,眼睛看着王少勋,很渴望听到他的回答。王少勋也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来由地发出一声感慨:

“正海兄,你的儿子真正长大了!”顿了顿,他的脸上变得庄重起来,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文伟,我曾答应过你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把当年的隐情告诉你。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不告诉你是不行了!我希望你知道实情后,不要过于悲伤,更不要急躁,我们要从长计议,你,能做到吗?”

“少勋叔叔,您放心,小侄一定做到!”

少主人抿紧了双唇,目光无比坚定。

“好,那我就告诉你!”

王少勋调整了一下思路,娓娓道出了当年的一段秘闻。

作为一个读书人,林正海的父亲林闽鸿是幸运的。他自从成为“天子门生”后,官运一路亨通,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这还不算,这一年官员春考后,吏部一纸调令,他调任浙江学政,从四品升为二品,可谓荣莫大焉。

携家眷到杭州上任后,林闽鸿很快发现了地方官与京官的不同。当京官那是在天子脚下,再怎么狂傲也有个限度。地方官就不同了,尤其是掌管一省的封疆大吏,总督、巡抚这些人简直就是“土皇帝”,很多事情不为人道,不为人知。按说,主管教育的学政衙门是清水衙门,既不管钱粮收支,也不管司法案件的审理,更不管水利工程和木土建筑,基本上不经手钱财。因此,与同级官品的总督、巡抚、布政使相比,学政确实是比较清廉的。

正因为如此,林学政一上任,就投入到了自己的职责之中,努力要把浙江的教育事业再提升一些,至少像自己这样的“天子门生”多一些。他知道,浙江是一方文化涵泳丰厚之地,古有灿烂的吴越文化,唐宋以后,政治经济重心逐渐南移,吴越之地开始显露出历史的优势。这次皇上调自己到浙江来,恐怕也有加强这里的文化事业的使命。想到圣上的眷顾,林闽鸿更加坚定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决心。

可是,不想跟其他衙门与官员“搭界”是不可能的。兴办教育决少不了钱粮房舍,人员调派,一应诸事亦需银钱先行。银钱从哪里来?还是要向那些衙门、官吏伸手。不是有财政赋税吗?那些银钱,等到分派到教育上,已经是寥寥无几了,怎么能支撑得了众多的吏役、庞大的衙门开支?

无奈之余,林学政只能一遍遍地跑巡抚衙门、布政司衙门,希望这些大佬能多拨付一些款项给学政衙门,但多数时候都是空手而回。“大佬们”说得也不错啊,农林牧渔,哪样不要使银钱?每年能把朝廷规定的教育款项拨付到位已经算很好了,哪还有多余的银子给你?看看其他地方,做得比我们还差呢,人家不一样出状元榜眼探花?几句话噎得学政大人无话可说。后来林闽鸿一合计,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自己初来乍到,还没跟这些封疆大吏搞好关系,就想着要大干一场,的确是有些心急了。你急着想做全省才子的“恩师”,有几人不会眼红呢?

“看来,京城与地方就是不一样啊!”

明白了其中原委的林学政,暂时放下宏伟的蓝图,投身到了官场的迎来送往之中。尽管自己内心里极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近一年的时间里,林闽鸿在任上没做出一件自己认为满意的政绩。他虽有些灰心,但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抱负。这一年,正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在正月的一次与地方乡绅的宴会上,他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在浙江,依靠民间资金兴办教育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地方的一些豪绅,他们往往热衷于造福乡里,除了架桥修路,资助、兴办各种学堂也是常见的扬名方式。谁不想让那么多学子知道自己是一个有文化的大善人啊!

得到了这个信息,林闽鸿如获至宝,不住责怪自己以前太官僚了,这么个好办法为何早未得知呢?他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钱投进了教育事业,学堂办起来了,举子们昂首挺胸走进京城去了,从此浙江才子名扬天下,皇上嘉奖连连……

林学政接触到的第一个有意于投资办学的家族是闻人家族。这闻人家族可不得了,在杭州,没有几家能与他们争锋,农商并举,富可敌国,文武人才辈出,据说在京城还有大靠山。与家族的高层几经恳谈,他得到了最后的承诺:每年拿出一万两白银,以地方捐金的形式给学政衙门,资助府县教育。

一万两,对于当时全年经费不足万两的林学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啊!林学政开心地筹划着这年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别的,尤其是这么多的捐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

开春之后,闻人家族的第一批银子五千两送到了学政衙门。入夏之时,另五千两也到账了。

林学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造和修葺秋试的贡院。本来秋试应为布政司组织,贡院的维护管理也应由他们承担。可这浙江的布政司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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