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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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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幼陶专心迎敌,可城内的声音还是能听到的,殷不沉飞过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面对成群涌来的妖术和法术,蛟王后裔竟然没有吓得面无妖色,倒是一件稀罕事。
殷不沉双手在龟壳上拍来拍去,飞霄仰起头,吐出一团水球,水球见风而长,甚至生出双翅,像一只大鸟掠空飞翔,所过之处,妖术、法术纷纷被击碎。
殷不沉双手不停轻拍,飞霄接连吐出数十团水球,不仅挡住了兽妖与半魔的攻势,几团水球还能发起反击。
“嘘……这帮家伙真难对付。”殷不沉如释重负,声音却很轻松,显然不觉得将近二百名兽妖与半魔是太强的威胁。
辛幼陶的压力顿时消减了一多半,扭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殷不沉。
“是我,殷不沉,咱们见过面,虽然不太熟……”
“我知道是你,谁派你来的?”
“灵王,应该说是我主动请缨。”殷不沉笑着说,“我一直想还裴道士这个人情,都是因为她当初的信任,我才有机会立功……”
“其他人呢?杨清音呢?小蒿呢?”
“灵王说魔种擅长攻心,又躲在暗处,豢兽师也得分散各处躲起来,尽量不让魔种发现,为了躲避魔种,我们发明了不少法术。”
辛幼陶感到一点愧疚,望山之战刚一结束,杨清音就宣称魔种没有死绝,他和小青桃都不太愿意相信她的话,才导致双方联系中断,可杨清音还记挂着他们。
“向他们发出信息吧,这又是一场大战!”
“我已经发出了,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
远水不解近渴,殷不沉的实力虽然出人意料,可是对面的兽妖与半魔适应之后再度发起猛攻,那些水球又逐渐退了回来。
辛幼陶总算能腾出一点脑子思考眼下的局势,怎么想都觉得大事不妙,身子突然一晃,发现身后传来一股奇怪的吸力,整个观星台都因此摇动了一下。他急忙转身,这才看到那条拔地而起的光柱和铺天盖地飞过去的符箓、法器等物。
辛幼陶目瞪口呆,终于明白刚才听到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脑子灵光一闪,大声道:“撤退,殷不沉,撤退!”
“好啊。”在殷不沉看来,撤退从来都是最好的选择,他还没到坚持不住的地步,可是一发现敌方攻势增强,他就已萌生退意。
辛幼陶尽可能祭出观星台里储存的符箓,然后跳到飞霄背上,看了一眼秦先生,他这一天遇到的怪事太对,对这名陌生人已经不感兴趣了。
飞霄缓缓倒飞,数十团水球仍拦在前方,殷不沉控制着它们阻挡兽妖与半魔的攻击。
辛幼陶对高空中的小青桃大声道:“观星台守不住了,咱们退到另一边去!”
小青桃明白他的意思,借助光柱的吸力没准能将入侵之敌吓退,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帮我!”小青桃大声说,一直没发现慕冬儿的肉身,她心中越来越急。
城外的兽妖与半魔逼近了,与正在扩张的光柱吸力迎头撞上,显然吃了一惊,攻势暂缓。
观星台位于两方之间,符箓像龙卷风一样升起,飞向城内的光柱。
辛幼陶第一个看见了符箓群中的小小身影,望山之战结束时他见过慕冬儿一面,十几年过去,他的身形容貌都没有变,辛幼陶因此能够认出来。
“慕冬儿!”他大喊一声,小青桃、殷不沉和秦先生都向正在倾毁的观星台望去。
“魔王!”城外的半魔齐声惊呼,他们没认出秦先生的魔魂,却从慕冬儿的肉身上嗅到了魔种的气息。
第九百零三章魔文之烛
慕冬儿的肉身比各式符箓要沉重些,飞得比较慢,头朝上,整个身体在水平面上缓缓旋转。
近百名半魔像是忍饥已久的恶狼终于见到了肉食,连法术都不用,借助光柱的吸力,直接扑了上来,看样子似乎要将慕冬儿撕成碎片。
小青桃离得太远,来不及发招,殷不沉谨慎过头,贻误时机,只有辛幼陶仓促祭符——观星台里的大量符箓正排着队飞行,他的本意是想激发慕冬儿附近的少量符箓,用以阻挡半魔,可他忘了,这些符箓的架构正在遭到破坏,里面的法术逐渐流失,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轰的一声,好像一阵飓风平地而起,以慕冬儿的肉身为中心,成千上万张的符箓同时爆炸,形成一个极大的火球。
“天呐!”小青桃失声惊叫,辛幼陶目瞪口呆,殷不沉和飞霄同时缩起脖子。
最惨的还是那些半魔,刚刚扑到“魔王”身边,就陷入法术之火,而且是失真的法术,不受控制,更不好对付。
所有半魔都被点燃了,发出凄厉的惨叫,即使这样也不肯逃离,仍然围成一圈,护着“魔王。”慕冬儿的肉身因此躲过一劫。
符箓火焰消散,半魔也扑灭了身上的火,腾出工夫仔细查看千辛万苦找到的“魔王。”越看越不对劲儿,“他不是魔王!”终于有一只半魔愤怒地喊出了真相。
辛幼陶和殷不沉再不敢轻举妄动,小青桃从高空降落,指着半魔们的身后,“魔王,你们的魔王在那里。”
魔王两个字对半魔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虽然出自敌人之口,他们也不由自主地转身、扭头,城墙里的确在飞出更多的肉身。撞出一个又一个洞孔,而且每具肉身上都有魔种的气息。
“咦,那不是……”殷不沉认出那些肉身都是妖族,其中一个很像是慕行秋,仔细一想那其实是锦簇。
辛幼陶在殷不沉背上拍了一下,“快救人。”
殷不沉已经站起身,轻轻跺了下脚,飞霄不太情愿地摇了摇头,还是施法了,脖子暴长。越过半魔的头顶,从上方一口叼住了慕冬儿的一条胳膊。可它没能将到嘴的猎物带回来,慕冬儿的另一条胳膊被抓住了。
兽妖也赶来了,裴子函及时抓住了慕冬儿,他不知道这一切究意是怎么回事,但是本能地察觉到慕冬儿的重要性,“他属于妖族!”
飞霄的性格里没有较真这项品质,如果争不过,它很愿意放弃猎物。刚要松口缩回脖子,殷不沉双手按在它的脖子上,低声道:“给我一点面子,多坚持一会。一小会就行……”
飞霄暂时没动,的确多坚持了一小会,也就是眨两下眼睛的工夫,然后它就将脖子缩回来了。因为一只粗壮的兽妖举起了长长的骨刀,要对着细长的脖子砍下来。
以飞霄的修行,完全可以抗得住这一砍。但它一点也不想冒险,尤其不愿为一名人类冒险,殷不沉扭头看了看小青桃和辛幼陶,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那是慕冬儿,慕行秋和杨清音的儿子,即使此刻没有任何用处,小青桃也不能让他落入兽妖和半魔之手,身形一闪,在空中留下一连串的幻影,她冲进了半魔和兽妖的包围圈里,一把抓住慕冬儿,与裴子函面对面,辛幼陶根本来不及阻拦。
小青桃的实力只能勉强施展瞬移法术,而且要冒很大的风险,进入敌群之中就没办法再施展第二次了。她不管周围有多少双凶恶的目光盯着自己,也不管下一个刹那会有多少法术和妖术落在自己身上,双手紧紧握住慕冬儿的胳膊,双目死死盯着裴子函。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芙蓉山裴姓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兽妖在等首领的命令,半魔的注意力大都放在那些从城墙里飘出来的肉身上,都没有立刻对这名闯入者动手。
裴子函的头颅像是戴着骷髅面罩,往日的容貌一点也没剩下,“意义?如果不能实现妖族的复兴,那才是毫无意义。我已经舍弃一切,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语言对入魔者没有用,只会让他们的魔念更清晰、更深入,小青桃已经无话可说,也没有任何办法带着慕冬儿离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盯着那双突起的眼珠,希望从中看到一点点从前的影像。
“她、她这是送死……”辛幼陶跃起,准备飞向敌群,也要去“送死”。
殷不沉抓住辛幼陶的脚踝,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唉,我就知道不该现身,这回好了,慕冬儿出了事,灵王肯定……”
“放开我!”辛幼陶厉声喝道,他已经全力挣扎了,竟然摆脱不掉殷不沉的法术束缚。
“我奉命保护你们三个,损失一个已经够了,绝不能再损失第二个,救人可以,但是要从长计议。”
“哪来的从长计议?”辛幼陶又怒又急,全身像是要着火一般,对面的半魔已经将飘在空中的肉身都辨认了一遍,没发现魔王的踪影,很可能会拿自投罗网的小青桃撒气。
“让我试试。”旁边一个声音说。
辛幼陶和殷不沉同时扭头再低头,惊讶地看着一直坐在龟背上的老者。
“秦先生?这是你的名字还是称呼?”殷不沉摇摇头,压低了声音,“我尊重你是魔魂,可是就凭你现在这点实力,呵呵……”
秦先生从来不会“呵呵。”他拽着辛幼陶的胳膊费力地站起身,望着群情激昂的兽妖和半魔,还有中间一动不动的小青桃、裴子函、慕冬儿,“我需要一盏灯或者蜡烛。”
“什么?”辛幼陶被这位“秦先生”的冷静与威严震住了。
“灯烛科法器。”秦先生的平淡之中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度,即使他曾在光柱的影响下昏迷,此时也仍然显得成竹在胸,辛幼陶手忙脚乱地寻找灯烛,连殷不沉也在身上摸索了两下,然后遗憾地说:“我没有。”
辛幼陶召出三盏灯、五根蜡烛,“这是修士们制造的,不知道……”
道统退隐已久,带走了绝大部分法器,剩下的一些也都慢慢消耗掉了,想要获得补给就只能自己制造,豢兽师当中有几十人是道士出身,传承了道统数科的制造法门,小青桃与杨清音联系密切的时候要来了这些法门,传授给修士,得以造出一批法器。
这些法器品级一般,很少超过三品,效力也不稳定,以道统的标准只是勉强能用而已,却足够修士们欣喜若狂。
秦先生抬起右手,用三四寸长的食指指甲在八件法器上轻轻划过,选中一根蜡烛。
“求求你快一点。”辛幼陶几十年没直接求过人了,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接受王族的教育:不可开口求人,王族只有利益交换,没有恩情。
可是小青桃正处于险境之中,随时都可能变成一片飞溅的血肉,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只要能救出心爱的人,他愿意向任何兽、妖、魔、人哀求。
秦先生左手拈持蜡烛,举在胸前,右手食指在蜡烛表面轻轻刻划,像是在写符箓,辛幼陶很快认出来那与符箓一点关系也没有。
“魔文。”殷不沉崇敬地说,他跟随异史君的时候见识过魔文,不识其意,却认得字形。
秦先生在写魔文,不是一个,而是许多,慢慢旋转手中的蜡烛,要将它写满一篇文章。
辛幼陶心急如焚,但他没法再催促了,秦先生的右手食指快得惊人,点下去就是一枚魔文,可蜡烛本身迟迟没有产生变化,还是暗淡的乳白色,烛芯也没有点燃,那是它作为法器生效的最重要表现。
时间没多久,只是说几句话的工夫,殷不沉小心地提醒道:“骷髅头要动手了。”
裴子函的裸眼里没有亲情,甚至没有他自己,“血祭!”他大吼道,要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献祭。
兽妖齐吼,连半魔也兴奋起来,他们没找到魔王的踪影,心中正有一股怒气需要发泄。
秦先生手中的蜡烛仍然没有变化,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全心全意地刻字,终于刻满了整根蜡烛,又在字迹上刻划第二遍。
辛幼陶失望至极,正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搭救小青桃,却听得对面的兽妖与半魔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呼。
慕冬儿的肉身原本在旋转,被裴子函抓住之后就停止了,现在又恢复了旋转,各抓他一条手臂的裴子函和小青桃也被带着转动。
转动迅速扩张,很快就将周围的兽妖、半魔都带入进来,像一座无形的巨大旋涡,深陷其中者再也无法脱离。
裴子函连声咆哮,结果连手掌都不能挪开。
秦先生仍在专心刻字,蜡烛没有点燃,也没有任何法术迹象,辛幼陶看得呆住了,直到殷不沉的声音将他唤醒,“快瞧!”
异常发生在另一边冲天而起的光柱上,它在百余丈的高度分出一条细若发丝的光线,忽快忽慢、曲曲折折地延伸,好像随时都会中断,目标却坚定不移,正是慕冬儿的肉身。
第九百零四章魔劫之主
白手起家的富人,家当再多也计算得一清二楚,脑海中时刻萦绕着一个又一个数字,有安全也有沉闷,乍富者却往往一脑子浆糊,大手大脚时不知钱多,再次穷困潦倒时也不知钱少,有快乐也有绝望。
慕冬儿就像那乍富之人:手握魔种形成的三丈藤枪,里面蕴含着由父亲激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注神道士沈昊以顶级法器察形之镜为他增强体质;左流英亲自出手分散敌方的攻势;异史君献出自己以七只魂魄炼成的魔魂珠助他寻找肉身。
对这一切,他都坦然受之,然后毫不吝啬地挥霍,前方的白雾一层又一层,似乎永无止境,他却一点也不气馁,只知一路冲锋,刺开一片又一片虚空,嘴里大呼小叫,兴奋劲儿一路高涨。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异史君属于“白手起家的富人”,脑子里时刻都在算计,越算越觉得手头的“钱财”所剩无几,前途一片阴暗。
“秦先生会找到慕冬儿的肉身。”左流英是眼光独到的鉴赏家,对金钱没有**,可是当他需要的时候,总能轻松换取一批可观的财富,他看中的东西往往能够升值,就像慕行秋,就像外面的秦先生,两人几乎没有交谈过,连目光对视都极少,彼此间的了解却已非常深入。
“你确信虚空不是秦先生在捣鬼?”沈昊是官商,对一切与官府无关的富人都抱有深深的怀疑,总觉得他们的财富来路不正,人品也好不到哪去,秦先生在他眼里就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永远没有改邪归正的可能,必须时时警惕,最好绳之以法。
“不是他。”左流英只说结论,不愿多做解释,异史君忍不住显示自己的“算计”才能,补充道:“你也不想想,魔魂将咱们关进虚空能有什么好处?只剩他一个,随便来一名星落道士都能将他生擒活捉,魔种关在这里更是如同瓮中之鳖,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虚空肯定不是魔魂制造的。”
沈昊原本也只是随口一猜,哼了一声,拒绝与异史君争论,专心维持察形之镜的法术。
龙魔则是富人圈中的神秘掮客,哪里都有她的身影、人脉和传说,可是谁也弄不清她的生意到底是什么,她好像无所不知,又好像是个大骗子,在真相揭开之前,没人敢得罪她,也没有人真的相信她。
“我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大到十万年一遇,可能比当初的道魔之战小一点,但是比念心科的灭绝要大一点。”龙魔暂时无事做,周围魔劫虽多,却都不受她的控制。
“不管事情有多大,我只想做见证者,不想当牺牲者。”异史君长叹一声,“慕行秋,都是你的错,见到你之前,我从来没被任何事情卷进来,总能及时脱身,现在倒好,我连自己怎么掉进来的都不知道。我发誓,这回逃出虚空之后,我一定走得远远的,从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战斗,要么胜,要么负,没有’逃出‘的选择。”慕行秋是那个破坏规则的捣乱分子,最不像商人的商人,手里明明掌握着价值连城的货物,却可能一时兴起免费分发,没有倾销的行为,却造成了倾销的后果。富人们都想利用他,也都提防着他。
异史君从嗓子眼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他不喜欢战斗,甚至瞧不起战斗,觉得那是愚蠢至极的浪费行为,但是在目前的这种形势下,战斗是唯一的选择,他也只好供献自己的力量与财富。
“咦?”异史君亲自操控魔魂珠,因此第一个察觉到肉身的存在,比慕冬儿本人还早一些,“真让左流英说准了……慕冬儿,你的方向不对……”
“我感觉到啦!”慕冬儿纵声欢呼,调转方向,朝感觉中的肉身位置冲去,虚空中的景象与真实世界几乎一样,却并非重叠一致,他知道自己的肉身藏在观星台下面,可是除非有人施法强化身魂之间的感应,他永远也不能在虚空中准确地找到它。
慕冬儿的挺进速度大幅加快,藤枪抛如破竹,白雾纷纷避让,几乎没有任何抗拒,“哈哈,太有意思啦……好强的魔念,让我消灭它们!”
他可不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只是在说出心中的想法,话刚出口,他已经施法了,魔种在他手里越来越驯服,心意一动,就向他的肉身发出命令,在真实的世界里引发一连串的法术。
“专心点。”慕行秋加重语气,身经百战的他坚守一个原则:在没有看清战场形势的时候,不要随意施法,那不仅是一种浪费,还可能误伤到自己人。
“外面有人在帮助你,可不要伤着他们。”龙魔笑着说,开始准备召引属于她的魔劫了。
“都是魔种……”慕冬儿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很不喜欢受到管束,嘴里嘟囔着表示不服气,但是在这之后没有再乱用法术,而是专心刺破重重白雾。
终于,白雾散去。
前方不是皇京,也不是世界的任何一部分景象,而是一片洁白,白得令人目眩神迷,分不清上下左右,好像伸手可量,定睛一瞧,又好像无边无际。
慕冬儿的藤条没有了用武之地,他转过身,惊讶地说:“后面的白雾也没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泥丸宫。”慕行秋答道,他认得类似的地方,可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泥丸宫也没有如此洁白无瑕,甚至令人产生不真实之感,好像身处于不可思议的梦境之中。
“谁的泥丸宫?”慕冬儿问,对这个地方感到十分好奇。
这正是问题所在,他们在谁的泥丸宫里?又是谁能召引如此众多的魔劫?
“别管这些小事了,龙魔,快点施法打破虚空吧,逃出去……不,战斗要紧。”异史君平时的好奇心最重,在生死关头,却一点也没剩下。
“我有预感,咱们将揭开道统历史上最大的秘密。”龙魔声音微微发颤,没有立刻施法,而是先望向慕行秋,接着又望向左流英。
“你说这是道士的泥丸宫?”沈昊隐隐感到不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属于某位服月芒道士吧。”
“这不是服月芒道士的泥丸宫。”左流英在原处缓缓转动,到处观望,寻找泥丸宫传承小人儿的所在,这是正统道士泥丸宫里的必有之物,可他什么也找不到,甚至说不清哪里才是正中间。
“服日芒。”沈昊有些激动,“道统终于有了一位服日芒道士,新祖师,第三十八代祖师诞生了,这一定是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沈昊也在原处转了一圈,退后数步,与同伴们对峙,结束了察形之镜的法术,“一切都有解释了,虚空的确是道统制造的,但是力量没有失控,左流英,你弄错了,不管魔劫是什么力量,都在道统的控制之下,因为我们有了新祖师,几万年来第一位服日芒境界的祖师。”
没有察形之镜的支持,慕冬儿的法身立刻变得虚弱,精神头儿也随之一落千丈,身体一软就要坐倒,慕行秋抄手将他抱在怀里。
“你确认这是新产生的服日芒祖师吗?”龙魔笑着问。
沈昊将察形之镜对准同伴,“你想说什么?我被你们骗过一次,不会再第二次上当了。”
“魔劫的力量积累了十几万年,中途被念心科发现了一点破绽,没等她们明白这股力量的来历,就被整个消灭了,所以,魔劫到底是留给谁的?”
“留给未来的祖师。”沈昊冷冷地说。
“呵呵,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吗?道士的修行一代不如一代,魔劫却越来越强,这就像是留给小孩子的一笔巨大财富,他能保得住吗?”
慕冬儿张口想要替“小孩子”辩驳,发现全身软弱无力,连争论的劲头儿都没了,趴在父亲怀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沈昊盯着龙魔,没有吱声。
“甚至就连道士们的’一代不如一代‘也很可疑,你们拥有更完善、更合理的修行法门,更强大、更有效的法器和丹药,却连服月芒境界都很难达到,后代道士的悟性与意志就比前代差这么多?”
龙魔抬头仰望洁白的泥丸宫,脸上又露出惯有的慧黠微笑,“我终于明白了,一切疑惑至此迎刃而解。”
沈昊猜到了龙魔要说什么,神情变得阴郁,他在努力控制迅速高涨的愤怒,以免影响到自己的道士之心,“左流英,你也相信她的胡说八道吗?你刚才还在为道统作战。”
“如果某些事情只有一个解释是合理的,那么除了相信它,没有别的选择。”左流英低垂目光,他的手里一直拿着草帽,这时戴在头上,“所有道士都被骗了,你、我,活着的道士、死去的道士,普通道士、宗师、祖师,从吸气直到服日芒道士,都被骗了。魔劫的力量就是十三万多年来全体道士创造的,被九大至宝吸纳在一起。”
左流英顿了顿,如果此前没有退出道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敢于相信这样的事实,很可能也会像沈昊一样面无人色,如遭重创。
“初代三祖还活着,起码有一位还活着,这就是他的泥丸宫,他也是魔劫的主人。”
第九百零五章柔情与魔念
细若游丝的光线离慕冬儿的肉身只剩五步距离时,停止前进,光芒仍然从光柱里传来,仿佛一轮轮波纹,每一次波动都像是集中全力的最后冲锋,却总是在光线尽头消散。
肉身也不再向光线靠拢,平躺在空中,头顶朝向光线末端。
将近二百名兽妖与半魔像是受到潮水冲刷的沙砾,自动在肉身脚后摆出扇形,保持着头上脚下的正常站姿,却是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目光惊慌地转来转去,鼻子能够呼吸,嘴巴也能够说话,体内法力不可遏制地快速流出。
很快,他们的质问集中在裴子函身上。
兽妖的质问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咆哮,半魔的质问则是尖锐的鸣叫,再响亮的声音也挡不住,裴子函终于忍受不住了,他还抓着慕冬儿的一条手臂,同样移动不了,他的咆哮声甚至能暂时压过半魔,喷出一阵狂风,吹得对面的小青桃发丝舞动。
远处的辛幼陶既担心又愤怒,却不能上前搭救,只好小心地问秦先生:“怎么样了?光线为什么停住了?小青桃不会受到伤害吧?”
秦先生就像没听见一样,仍在专心地以指甲刻字,一边的殷不沉用崇拜的目光观赏魔魂。
辛幼陶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青桃陷入危险,一咬牙,从龟背上跃起,准备飞向小青桃。
殷不沉反应倒快,又是一把抓住辛幼陶的脚踝,劝道:“再等等,老先生的法术很管用……”
辛幼陶扭头,尽量保证语气平缓,“谢谢你这段日子里一直暗中保护我们三个,让我、小青桃和熏皇后没有入魔。”
“嘿嘿,小事一桩,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魔种大多数时候根本不在皇京,我只需要保护别人的魔念不会传染……”
辛幼陶两手夹着纸符,打断殷不沉的唠叨,“可你要是再不撒手,就是我最大的敌人,就算不是你的对手,我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殷不沉惊讶得两只水晶眼都快掉出来了,“鱼死网破?至于吗?我……灵王……”
他还是松手了,看着辛幼陶飞走,对秦先生笑着说:“请您做个见证,灵王问起的时候就告诉她,’能做的事情殷不沉都做了,这两位自己非要送死,谁也拦不住啊。‘”
越接近慕冬儿的肉身,辛幼陶法力的流逝速度越快,相距百余步时,那股吸力已经强劲到要将他控制住,他只好停下,施法与这股吸力对抗,大声对小青桃喊道:“我来帮你,有办法松手吗?”
皇京上空飞满了法术物品,连那些刻在建筑物上的符箓图案,也化作一团团青烟飘在空中,个别完全依靠符箓搭建起来的高楼发出不祥的轰鸣,楼体开始缓缓倾斜。
“别过来!”小青桃大声道,隔着裴子函,冲辛幼陶挤出一丝微笑,她体内的法力流失得更快,深知这里的危险有多大,“告诉杨清音……”
辛幼陶心一沉,他不想听到告别的话,更不想见到告别的场景,“杨清音会原谅咱们的,她不是把殷不沉派来了吗?虽然我更希望来的是别人。”
辛幼陶增强法术,抵抗那股要将他推向兽妖群身后的力量,一鼓作气向前飞行,绕过裴子函,握住小青桃的一只手,两人共同把持慕冬儿的一条胳膊。
“别生气,我的胆子不总是这么大。”辛幼陶说,他也被肉身粘住了。
小青桃又挤出一个微笑,“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慕行秋的勇气是天生的,你却要自己激发。”
辛幼陶的肌肉也僵住了,还以勉强的笑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四目相对,彼此怎么都看不够。
“呸呸……哦哦……”对面的裴子函发出厌恶的呕吐声,“肉麻、无耻、恶心……还有愚蠢,大难临头,你们两个想的就只有卿卿我我吗?”
“是。”小青桃一点也不害羞,目光仍然不肯离开辛幼陶,“我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用来争强好胜,如果不珍惜这最后一点时间,才是愚蠢的。”
辛幼陶想大笑,肌肉却凝结成一团,想要说些什么,身体里却只有一腔柔情,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全体兽妖都跟裴子函一样,发出厌恶的声音,一名浑身是毛的高大兽妖激愤地叫道:“求求你们了,谁把他们两个立刻杀掉,我不想在死前看到这样恶心的场景啊。”
谁也帮不了他,那两名人类互相凝视的目光变得更加含情脉脉,平时私下里都不好意思表达的爱意,此时此刻当众展示出来,因为他们知道,相比于他人的耻笑,甚至相比于皇京的毁灭,对方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已经尽力了,却没有能力扭转乾坤,宁愿将最后一点时间留给彼此。
半魔发出蛇一样的咝咝声,他们也不喜欢这种场面,厌恶程度比兽妖只多不少,李青竹排在扇形队列的第一行,离肉身的脚尖只有几尺远,对两名人类看得也最清楚,“你们就要死了,所有人类与妖族都要灭亡,可我们能够重生,你们不会!你们将彻底死亡,一魂一魄都不剩!”
辛幼陶与小青桃充耳不闻,诅咒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让他们入魔!让他们看清真相!”李青竹尖声叫道,脸色憋得发青,他身后的半魔发出同样的尖叫,兽妖以吼声应和。
半魔还剩下一些法力,不足以施展强大的法术,却足够传播魔念。
远处的殷不沉脸色微变,低头问飞霄:“咱们要帮忙吗?入魔不是好事,咱们可以施展一道防护法术……嗯嗯,听你的,反正他们两个也活不了多久,咱们何必冒险呢?皇京越来越危险了,咱们得尽快离开。对对,灵王也不能责怪咱们,可是到时候你得承认这是你的主意……”
秦先生只是刻字,对周围发生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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