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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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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闪电从天而降,分别缠住拓开成的四肢与脖颈,力量比上一次强大了数倍。
拓开成没有躲避,甚至没有反抗,仍然张开双臂,脚下踩着的火线却突然膨胀了一圈,“我之前犯了严重的错误,居然跟你斗法,跟你比试力量的强弱。”拓开成的神情微有些痛苦,但是很镇定,好像缠在身上的闪电是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按道统的规则,当然是你更强一些。现在,我要换一种规则。”
高空中的闪电不停地涌向拓开成,像一条条急速流动的小河,却没有汇成大江大河,拓开成的身体就像是广阔的沙漠,贪婪地吞噬河水,连一片湿润都没留下。
他在引导道火消解闪电,这就是他的“新规则”。
慕行秋没有收回闪电,而是倾注更多的法术,必须超出消解之力的极限,才能对拓开成造成伤害。
异史君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引导大量妖术冲向拓开成,“我收回之前的决定,不留活口了!”
拓开成的长袍像装水的皮囊一样鼓起来,面目变得狰狞,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可准备还是不够充分。
“我能与拓氏王族泥丸宫里的元神产生联系。”拓开成艰难地发出声音,“这是道统根本想不到的法术,所以再强大的禁制也拦不住!只要离得足够近,我就能联系到元神。此时此刻,止步邦以外就有一位王族子弟,他率兵来攻打止步邦了,我一声令下……”
“拓开成,远水不解近渴,你若是愿意合作,大家可以就此罢手。”异史君也想劝说半妖王子入伙,比慕行秋还要着急些,“咱们无怨无仇,打个什么劲儿呢?一块逃出去岂不是更好?”
在地下蛰伏了几千年的拓开成虽然十分残忍,却不撒谎,冷冷地说:“你们两个必须得死,因为你们从神树那里得到了内丹,早晚也会领悟消魔灭道的法术,还是会成为我的对手。”
拓开成要用神树的力量禁锢整个世界的法术,只有他自己才能施法、才能称神,一切潜在的竞争者都要被杀死。
异史君愣住了,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独断专行的生物,只是为了消灭可能的对手,就能大肆杀伐。
“我真是错了。”异史君愤怒地大叫,“不仅要立刻杀死拓开成,还得让他魂飞魄散!”
慕行秋几乎分出近三成的闪电用来攻击拓开成,止步邦正在失去平衡,数百个幻境全都岌岌可危,有一些已经开始破裂,但他还得继续施加闪电,拓开成就要坚持不住了,这只幻想成神的半妖总是高估自己的实力。
拓开成头上七窍都在流血,全身骨骼咔咔响动,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一名拓氏王族的子弟就在止步邦以外不远的地方,他在斗法,慕行秋,他在斗法,对手是一个婴儿,慕行秋,婴儿名叫慕冬儿,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婴儿的母亲是庞山道士杨清音,父亲——就是你。”
慕行秋不仅要引导闪电攻击拓开成,还得保护大幻境的安全,因此施法时极为专注,将第八层幻术施展到了极致,可是听到这几句话,心中还是一震。
念心幻术最忌分心,即使只是心中一震,击向拓开成的闪电也失去了准头,大幻境更是在瞬间出现大量裂纹。
拓开成获得喘息之机,终于知道该如何应对念心幻术的施法者,“慕冬儿被活捉了,只要我向拓氏王族子弟送出一点想法,你和杨清音的儿子就会被杀死,真可惜,他才一岁多点。
第七百五十三章拳头
慕行秋一心八用全都放在了幻术上,如同注满水的湖泊,只需一丝波纹,湖水就能破岸涌出。
慕冬儿?杨清音?这两个名字掀起的可不只是一丝波纹。
闪电四处乱蹿,火焰点燃了海水,大大小小的幻境像泡沫一样破灭,释放出来的无相波纹破坏了止步邦千钧一发般的平衡,无形的法术显露出千奇百怪的样貌,有形的法术或被抻长或被压缩,有的凝固在空中,有的原地转圈,整个止步邦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美丽与荒诞。
“笨蛋,别听他的谎言!”异史君引导无数法术与妖术扑向拓开成,很快就发现它们越来越不听话,止步邦的空间与时间同时发生扭曲,已经没有任何规则可言,所谓的“准确”不复存在。
“想想你弟弟,还有那些居民,他们会被你害死!”异史君希望慕行秋能够悬崖勒马。
慕行秋扭头向大幻境望了一眼,它是诸多幻境中最牢固的一个,这时也显出不支之意,成千上万道法术正像群蛇一样从裂缝中挤进去,谁也无法预料它们会在幻境中造成怎样的影响。
拓开成身上的痛苦大大减轻了,可他仍期待着更大的胜利,“神需要祭品,你们两个就是我的祭品!新时代即将降临,道统和魔族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我却要将所有强者变弱,神树的力量可以消魔灭道,我称之为’逆术‘。今天,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很快我就会将逆术传遍整个世界,不管是虚空里的魔种,还是躲起来的道统,都将被贬为凡胎,跟你们两个一样!”
在拓开成的计划中,大幻境中的居民根本不值一提。
慕行秋离开原位。向高空升起。
他在这个位置坚守了一年零几个月,从未有过片刻松懈,这时却离开了。
“嘿!”异史君大惑不解,因为慕行秋不仅擅离职守,而且前往的方向既不是拓开成,也不是大幻境,“你没有这么快放弃吧?”
拓开成却已经不在意了,随着时间推移,他取得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几千年的昏睡不醒。在这一刻被证明都是值得的,他微微仰头,嘴唇翕动,发出雷鸣般的预言:“道魔僭越,妄图毁灭神树,半妖王族拓氏开成,化身为神,秉神意、得神力、行神迹、执神规,以逆术消魔灭道。令众生复为众生,各司其职,行不逾矩,繁衍生息。万代以传,世间唯我为神,唯我为神……”
拓开成身上出现一层光芒,光芒逐渐扩大。所到之处,一切法术尽皆消失,空间变得平衡。时间也恢复正常,只有道火不受影响,它吸收了神树的力量,与普通的法术全然不同,它将跟随拓开成辟出的时空与最外围的道统禁制进行决战。
“我已经下令杀死慕冬儿,慕行秋,神不会宽恕,因为神掌控世界、主导世界,冷酷即是公正。拓氏子孙很快就会在外面对道统禁制发起进攻,他们的实力远远比不上道士,可他们会用我开创的逆术在道统禁制上打开一个口子,可笑的是道统甚至不会出手阻挡,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逆术的存在。”
拓开成的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空中的小小人形,专心致志地消解周围的法术。
异史君的目光开始还在游移不定,很快就只盯着越升越高的慕行秋了,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相互间一直存有敌意与警惕,可是在这一刻,没有谁比异史君更了解慕行秋的意图。
“让我来帮你一下吧,是死是活,就看你了。”异史君轻声道,以前所未有的细致施展妖术,在混乱不堪的止步邦内整理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止步邦时空遭到破坏,方向都不准确,越是想靠近某处,反而离得越远,慕行秋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飞向拓开成,而是顺着一条相对明晰的时空曲线飞行,曲线的末端就是拓开成的位置。
这就像是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一根能够顺利进入内部的麻线,异史君的作用就是尽可能推开其它麻线,让慕行秋将行进路径看得更清楚一些。
慕行秋几乎升到了顶点,伸手就能摸到道统禁制,它像是透明的宝石,远看毫无变化,近瞧却能发现里面的颜色瞬息万变,没有一刻停顿。
慕行秋调转方向,异史君已经替他开出道路,他不用再小心翼翼地寻找那条唯一的麻线了,于是纵身向下坠去,眨眼间就到了拓开成身前,相隔不到五尺。
人类与半妖互视片刻,拓开成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马上冷静下来,“你曾经依靠幻境和积聚已久的法术打败过我,可这里不是你的幻境,也没有你的法术。”
的确,慕行秋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很难施法,就跟当年站在远荒半岛的土地上一样,连飘在空中都很勉强,必须一刻不停地将法力传遍全身,即使这样他也坚持不了太久,这比维持整个止步邦的平衡还要困难。
“这很重要吗?”慕行秋说。
“法术不能用,逆术却……”
拓开成的话刚说出一半,慕行秋出招了,他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说几句话。
难以施法,那就不施法,慕行秋左手闪电般伸出,扼住拓开成的脖子,右手握拳向那张枯瘦的脸上狠狠击去。
第一拳击中了,拓开成怎么也想不到一名道士会抡拳头,而且还是那么硬的拳头,他觉得眼前一花,脑子里有些发晕。
第二拳没有击中,拓开成反应过来,用一招逆术挡在身前,拳头停在离他数寸的地方,好像陷入了沙袋,然后慢慢后退,离目标越来越远。
拓开成心中燃起几千年来不曾有过的怒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语言都显得软弱无力,必须重重地惩罚慕行秋的渎神之罪,必须让他尝尝世间最深切的痛苦……
“想看看你儿子吗?”拓开成终于开口,话音未落,一团景象硬生生挤进慕行秋的脑海。
景象非常模糊,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向外观望,但是能大致看出这是在一条巨大的船上,周围站立着许多妖兵和妖术师,他们都在抬头观看半空中的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的面目更加模糊,声音却很清晰,他在叫喊,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景象转瞬即逝,慕行秋怒目圆睁,拳头停止了后退,双唇微动,以极快的速度在说些什么。
“想说话就大点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拓开成愤怒的火稍稍得到宽慰。
慕行秋张嘴吐出一连串的声音,拓开成一愣,他听得很清楚,一共五个字,字字入耳,可是他却说不清这五个字的顺序,它们好像是同时发出来的。越是说不清,拓开成越要深入细想,那五个字不知不觉就在他的脑子里生根。
慕行秋的第二拳势如破竹,再次击在拓开成脸上,比第一拳更重,还附有法术,虽然刚进入拓开成体内不久就被消解,疼痛却切切实实留下来,“半妖之神”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愤怒之中又生出了震惊,拓开成接连发出十五道逆术,他不想惩罚了,只想立刻将慕行秋撕成碎片。
慕行秋的左手仍然牢牢扼住拓开成的咽喉,右拳飞快击出,每一拳都能击散一道逆术,十五拳之后,他第三次打中半妖的脸。
拓开成发出一声怒吼,脸上的疼痛和喉部的窒息都让他明白一件事,慕行秋居然摸到了逆术的门道,虽然还极不熟练,却能造成伤害了。
“无心之咒!”异史君飞过来了,却不敢靠得太近,“拓开成,是你自己将逆术传给了慕行秋。”
拓开成对道统与魔族的基础法门非常了解,可是对开花结果之后的具体法术了解不多,他没听说过什么是“无心之咒”,只是震惊于慕行秋竟能如此之快地领悟到逆术的秘密。
脚下的道火骤然升起,将人类与半妖团团包围,拓开成还有最后一招,跟神树一样,他能在道火中坚持很长时间,慕行秋却不行,无心之咒和一知半解的逆术这时都没有用。
异史君就是为此而来,越靠近拓开成,时空越正常,异史君的妖术也能正常发挥作用了。
“斗法要公平,让我送你们去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吧!”异史君使出了全力,成群的妖术扑上去,隔绝了道火,将拓开成和慕行秋撬了下来,好像他们是镶在石头里的珍宝。
异史君施展更多的妖术,手里挥舞着祖火棍,造出一个又一个幻境,层层叠叠地将人类与半妖包裹在里面,幻境不停地被逆术消解,不停地产生,终于占据了优势。
异史君一挥手,茧一般的重重幻境沿着弯曲的时空飞向大幻境,在整个止步邦,那里是唯一尚还完整的地方。
“我坚持不了多久,慕行秋,速战速决!”异史君喊道,开始着手恢复止步邦的平衡。
慕行秋盯着那双微微突起的眼珠,不再挥拳,双手死死扼住拓开成的喉咙,任凭天旋地转、火焰加身,也不肯撒手。
第七百五十四章天裂
有战争就有死亡,有死亡就有悲伤,当悲伤习以为常之后,老兵们才会纵酒狂欢,在争抢军功的一片喧闹声中暂时遗忘同袍的逝去,止步邦大幻境里没有老兵,这是三千多名人类与妖族成为战士的第一天,战后的悲伤气氛因此经久不散,浓郁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块。
数百具血肉之躯倒在荒山中,受伤者更是多不胜数,而他们击败的敌人却只是一堆木石,居民们将木头堆在一起点燃,将石块敲成碎屑,可这样还是无法驱散心中的悲伤。
雷驰站在路边,心中除了悲伤,还有一丝惶恐不安,是他最先号召止步邦居民战斗,是他带领大家来到北边的山上,到现在他也说不清这些敌人的来历,更不知道战争是否到此结束,因此,他觉得自己对伤亡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尤其是他和两个儿子虽都受了伤,却不致命,他们冲锋在前,勇猛的表现有目共睹,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从山上走下来一队居民,里面有不少老弱妇孺,他们要将死者与伤者送回家,经过雷驰的身边时,有的向他点头致意,有的过度悲伤对他视而不见。
队伍中的一小群人类停下了,让在路边。雷驰几步走过去,他认得这家人,也认得担架上的伤者,那是雷惊,雷部众的元老之一。
魔奴的寿命将近二百岁,雷惊刚过中年,脸上皱纹丛生,身子倒还硬朗,只是受的伤太重了,一柄石斧从他的左胸斜斜砍下来,留下一道两尺多长的口子,多少绷带也挡不住鲜血涌出,他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已经是个奇迹。
奇迹不会一直持续下去,雷惊要求家人将自己抬到雷驰身前,看着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在身下摸索了一会,拿出半截神像,它原本藏在怀中,现在只剩下上半身。
“还记得咱们曾经的梦想吗?”雷惊费力地问。
雷驰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时他们还是一群热情洋溢的魔奴,厌倦无休止的种树,憎恨对岸的火树王和官吏,他们梦想着成为战士,可是火树王的倒掉如此突兀,以至于没有任何战斗发生。
“实现了。”雷惊轻轻吐出一口气,当年加入雷部众的魔奴当中就数他年纪最大,激情也最旺盛,几十年过去,这一点仍未改变,“铁先生说过,安稳只是暂时的,咱们终究要为生存而战,瞧,被他说中了。”
雷惊咳了一声,嘴里流出一点血,周围的家人全都伸出手臂,他却摇摇头,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只是望着雷驰,“铁先生还说过,战争需要首领。首领是选出来的,也是自己站出来的,今天,你站出来了,请你坚持下去,不要倒下。”
雷惊将半截神像递过去,雷驰接在手里,紧紧握住,又点下头,什么说不出来。
雷惊的家人向雷驰躬身行礼,然后抬着担架离去,行至山脚,哭声突然大了起来。
雷驰回到路边,心中的惶恐不安消失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即使有人不理解甚至误解,他也要坚持下去。
最后一拨居民下山了,全是战士,满身血污就是标志,十几人抬着一具特别大的担架,步履缓慢,以保证担架平稳,更多的战士在前后护卫,随时替换抬担架的人。
沈家大个儿躺在上面,双手抱着黑木长枪,他的前半生稀里糊涂,后半生只会种树,从来没有过成为战士的梦想,却在最后一刻冲进战场,鼓舞了所有人的斗志。
没人知道大个儿是怎么想的,是被战斗场面给打动,还是看到自己辛苦种下的树被毁而发怒?没人知道,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死了。
战士们在雷驰面前停下,他们和雷惊一样,愿意将眼前的这个人当作首领。
雷驰走到担架前,低头看了一会,后退数步,伸手指天,对所有人说:“或许天外真有神灵,或许在神灵眼里咱们只是一群蝼蚁,可是蝼蚁自己知道自己的重要,蝼蚁的性命不比神灵低贱。我拿起了兵器,那我就要抗争到底,有人死去,有人幸存,但我绝不会一动不动地接受神灵的安排。”
这些人类与妖族第一次成为战士,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说什么,所以他们什么也不说,紧紧闭着嘴,举起手中的兵器,如果两手空空,就举起拳头。
雷驰替换下一名抬担架者,与大家一起下山,他们得将大个儿送回家。
战场上的火焰仍在燃烧,浓烟遮蔽了半边天空,沈老爹坐在自家院子里,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托着谷粒,几只小鸡时不时过来啄一下。
他那双昏花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双耳却能听见走近又走远的哭声,有时候他甚至能分辨出哭声来自于谁,于是猜出谁家的丈夫或是儿子战死了。
他静静地听着,思绪却没有停留在从门口经过的各种声音上,野林镇就像是一根栓马桩,无论他的思绪如何奔跑跳跃,最后总会回到这里。
他怀念自家的大宅院,怀念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客人与奴仆,怀念那些主动跑上来打招呼的邻居,怀念脚下破旧的青石路面,怀念镇外的小河,即使是财主,也跟农夫一样天天喝这里的水。
他还记得自己有一年去小耳堡公办,喝了那里的井水之后上吐下泄,直到回家重新喝到野林镇的水,才拣回一条命。
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就此凝固,手心里的谷粒已经没了,小鸡仍然啄来啄去,沈老爹一动不动。
沈家父子的葬礼同时举行。
按照魔奴的传统,尸体被当众焚化,大部分还能走动的居民都来了,暂时放下自家的伤者与逝者,为止步邦第一位英雄送行,此一战中伤亡者无数,可所有人公认沈大个儿才是唯一的英雄——他没在势均力敌的时候参战,而是在士气崩溃的时候冲进战场,因此比其他战士更加勇敢。
烟雾袅袅升起,送行者静默无声,可是越来越多的人类与妖族抬头望天,他们都发现一件怪事,止步邦的太阳停在原处已经很久了。
雷驰也望向天空,直到焚化尸体的火焰渐渐消失,他才大声道:“拿起兵器,止步邦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没有用。”人群中响起一个苍凉而又不屑的声音,雷驰望去,认得那是符箓教师之一。
止步邦原有四名符箓教师,衰老得比普通人类与妖族都快,三名已逝,只剩下一位,也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声音却还响亮。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符箓教师抬高声音,他厌恶这具老朽的身体,更厌恶止步邦和这里的居民,“我早就说过,整个止步邦就是一个幻境,现在幻境要破灭了,所有人都会死。所以,回家吧,跟家人告别,跪下痛哭,等待死亡。要怨就怨你们都是天生的弱者,没有能力自保,再怨就怨一个叫慕行秋的道士,是他将你们留在幻境里,幻境的毁灭肯定与他有关。”
符箓教师的话取得了应有的效果,居民们陷入恐慌,哭声此起彼此,他满意了,拄着拐杖挤出人群,他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等死,而不是与一群无知者待在一起。
并不是所有居民都放弃希望,一些战士手里仍然握着兵器,还有他们的妻儿,这时都望向雷驰,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反驳。
慕行秋这个名字让雷驰心中一颤,每次都是这样,他想不起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可这三个字总能让他怅然若失。
符箓教师已经走远了,越来越多的目光望来,雷驰开口说话,没有激昂慷慨,也没有愤怒咆哮,“只要我还能站立,就不会跪下痛哭,只要我还能战斗,就不会埋怨任何人,止步邦或许只是一个幻境,但它对我来说就是全部的真实。”
这样的话很难鼓舞士气,但是却驱散了居民心中的绝望。
大地就在这时动摇,天空传来刺耳的响声,巨大的裂纹肉眼也能看见,空气变得越来越热,时不时有诡异的光芒或烟雾从居民头顶掠过。
这是强大无比的毁灭力量,止步邦居民甚至看不到敌人在哪,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无论是魔奴还是普通百姓,都从心底最深处生起一股震颤,只有面临洪水滔天或是山崩地裂惊恐到极致的时候,人心才会如此震颤。
雷驰也不例外,甚至感到双腿发软,可他遵守自己的誓言,没有跪下,没有痛哭,双手紧握黑木长枪,膝盖微弯,做出一副要与老天作战的架势。
无数件黑木兵器指向天空,老人举起拐杖,妇女摘下簪子,儿童抓起石块……他们惊恐但不慌乱,他们害怕但不怯懦,他们期待着与“神灵”一战。
轰的一声巨响,天空出现一个窟窿,大量闪电、火焰、烟雾、强光蜂拥而入,片刻之后,窟窿合拢了,在一片奇景当中,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互相厮打,拳如雷鸣,脚如地震,飞溅出来的鲜血像彩虹一样横贯天际……
于是止步邦居民明白,他们并非孤军奋战。
第七百五十五章不死之躯
慕行秋从来没有如此认直地击打一个活物或是一件东西,他紧紧握起拳头,力量贯注整条臂膀,心中默念咒语,为拳头同时加持法术与逆术,然后努力控制心中的怒火,将钢铁般的拳头击在千年沉木似的枯瘦脸部上。
这张脸与普通的血肉之躯不太一样,挨打之后不是皮开肉绽,而是由坚硬变得稍稍松软,在一小块松软之下的部分还是那么坚硬,真的就跟树一样:即使表皮被打烂了,内里仍然完整,只要一些时间,枯木也能生春。
慕行秋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打下去,直到将内里的核心也击溃。
拓开成不在乎皮外伤,只是感到无尽的愤怒与羞愧,疯狂地施展逆术,可是每一招都毫无意外地被拳头拦截,正是这一点让他迷惑不解,甚至乱了阵脚。
确信逆术真的无效之后,拓开成伸出双手,抓住迎面打来的拳头,比拼体力他更不占优势,只能稍稍减缓拳头的速度,双臂弯曲,姿势更像是抱拳求饶。
他管不了这么多,只想争取时间说句话,喉咙仍被另一只手扼住,脸上鲜血滴落,骨头也碎了几块,这让他说起话来非常困难,“你……是怎么偷走逆术的?”
慕行秋知道半妖又在拖延时间,所以这一拳仍然狠狠击出,根本没有开口回答问题。
“你杀不死我!”在拳头击来的间隙,拓开成大叫,砰,脸上又挨了一拳,他不再伸手阻拦了,只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语言,“我与神树共生。”砰,“它没有让我变得太强。”砰。“却给我不死之躯。”砰,“神树不死。”砰,“我也不死。”
慕行秋停下拳头。
拓开成彻底放弃反抗,反而让拳头没了着落,一下又一下,慕行秋仿佛击在没有生命的死物身上。
拓开成鲜血模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就是神树结出的硕果,也是神树的唯一意志。”
“但你不是神树。”慕行秋不会因为对方的几句自吹自摆就放弃杀机,他决定换一种方法,既然拓开成不再抵抗。他可以正常施法,于是将念心幻术送进拓开成的脑子里,逐步摧毁里面的全部记忆。
拓开成的记忆长达几千年,绝大部分是在阴暗的地下缓慢移动的场景,他并不珍惜,将它们当成条条沟壑与重重城墙,用以保护最宝贵的那些记忆。
“我知道你是怎么偷走逆术的。”拓开成还记得这件事,“那条咒语,所谓的无心之咒。我上当了,无意中将它记在心里,而你也在心里念诵同样的咒语,于是我施展逆术的时候。你也复制了一份,但是很不完整,所以我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你自己领悟到的。”
无心之咒是一只空篮子。往里面装入何种法术,施法者可以自己决定,慕行秋做得还不够好。准备也不充分,否则的话,他能完整无缺地复制拓开成的逆术。但这不重要了,念心幻术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那些平淡无奇的记忆,直奔正中心的“神树意志”。
“很巧妙的法术。”拓开成赞道,“兼具道魔双方的特点,竟然能绕过逆术的拦截,可它也有严重的漏洞,只需封闭泥丸宫,无心之咒就会失去用武之地。”
这正是道统做过的事情,根本隐遁之法护持三田,对来历不明的咒语天生排斥,慕行秋在庞山多次念过咒语,很多道士都听到过,却没有一个人放在心里。
“你来不及了。”慕行秋说,几千年的平淡记忆虽然漫长,却不堪一击,念心幻术已经摧毁大部分,就要攻到记忆的核心区域了,那里隐藏着拓开成的所有秘密,异史君曾经夺取其中一部分,慕行秋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想速战速决,尽快杀死这个自称神灵的半妖。
“你杀不死我。”拓开成重复这四个字,语气坚定不移,好像这是他的神奇咒语,“低头看一眼,愚蠢的人类。”
慕行秋看了一眼。
地面上站着一大群人类与妖族,正抬头仰望空中的战斗,他们不明白激烈的拳来脚往为何停下,更不知道斗法已进入决定生死的最后阶段。
慕行秋注意到的不是这些居民,而是几百处古怪的突起,它们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像一座座迅速成形的蚁丘,碎土如泉水一般涌出,越来越高,他突然醒悟,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拓开成在大难临头时仍能保持镇定?当然是他的那些同伴。
慕行秋记得很清楚,初见面时拓开成曾经说过,被神树吸入地下的活物不只他一个,还有其他人类与妖族,可他们都在惊慌失措中彻底失去了神智,与行尸走肉无异,当拓开成被送出远荒半岛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来到新“家”。
一群无知无觉的地底怪物被召唤出来了,止步邦的居民尚未发现异常。
“你杀不死我。”拓开成再次重复,他想笑得轻松而镇定,在血迹的影响下却显得狰狞可怖,“我与这些树精共享生命。”
念心幻术撞上一层无形的障碍,透明如空气,光滑如铜镜,拓开成最重要的记忆全都躲在后面,他曾在头脑不太清醒的时候被夺走过一次记忆,因此特意加强了防护。
慕行秋将幻术提升到极致,无形障碍略有些松动。
“你不是一直在保护这些肉体凡胎吗?再多看一眼吧,看看他们是怎么被杀死的。”拓开成厉声喊道,他又要故伎重施,引诱慕行秋分心。
地面上,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那名符箓教师,他离开居民,走到一片树林里,静静地回忆自己在圣符皇朝的几世显赫生涯,“没有我们,龙宾会和人类世界都会毁灭,确定无疑……”他正在喃喃低语,看到附近一棵刚种下不久的小树倾斜倒下,从地下升起一座小小的土丘。
当土丘长到四五尺时,泥土散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名人类,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隐约像是几十年前魔奴的装扮,可他的肤色惨白得像是刚拔出来的白萝卜,而那些活着的魔奴,即使获得解救已经数十年,还是黑得跟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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