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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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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明白了,那几个劫匪,多半是不能活着走出府衙大门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青苗砸人

杨氏还有话要问田氏,却碍着有张仲微这大男人在,遂以林依身重体乏为由,让张仲微扶她回房休息。待得厅中只剩了她与田氏,方开口问道:“你衣裳被撕破,还有谁看见了?”

田氏捂着胸口,双颊飞霞,蚊蚋般答道 :“时恩人救我时,瞧见了。”

杨氏又急又怒,朝小几上猛拍一掌,一个茶盏盖子跌到地上,捧得粉碎,吓得田氏花容失色。

杨氏狠狠盯着田氏,悔道:“早知你行事如此轻率,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冲喜没冲成,倒要变作张家的笑话。”

田氏心里藏着那把扇子,待要辩驳,杨氏却已出声唤流霞,命她将田氏送进东厢第一间,从今往后,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一日三餐,全送到房里去吃。

田氏被软禁,吓得浑身发软,哪还敢提团扇,忙把嘴紧紧闭了。流霞一人拉不动她,又唤了流云和小扣子进来,三人同心协力,将她搀进东厢,劝道:“三少夫人,你是守节的人,出不出房门都一样,你瞧这屋子,二少夫人亲自带人收拾的,色色都齐全,你就安心在这里吃斋念佛罢。”

这番劝慰听在田氏耳里,怎么都不是滋味,一时觉得是奚落,一时觉得是挖苦,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流霞几人退出房门来上锁,提醒道:“三少夫人,要哭也小声的些,不然被大夫人听到,得送你回乡下去。”

田氏心想,早知进城来是这番光景,还不如独自在乡下逍遥快活呢。她这般想着,那哭声就愈发大了起来。

流霞听得直皱眉,又怕杨氏怪罪,忙走进厅里去,道:“大夫人,我去劝劝三少夫人?”

流云嘀咕道:“有甚么好劝的,直接塞块帕子了事。”

流霞一掌掴去,骂道:“三少夫人是主人,岂容你这奴婢多嘴?”

流云委屈,欲申辩,杨氏冷冷看她一眼,道:“不懂尊卑的妮子,打得好。”

流云吓得冷汗淋漓,缩了头,不敢再吱声。

流霞又请示杨氏,如何待田氏。

杨氏还带着气恼,道:“不必管她,哭累了,自然就歇了,若旁人问起,就说她思念亡夫,这才哀切不止。”

流霞应了,退至一旁。

杨氏想起田氏被撕开的抹胸,就心神不定,于是命流霞请来张仲微;道:“田氏承蒙时大官人相救,该备个酒谢他。”

这话在理,纵然张仲微对时昆没好印象,也不得不答应下来。回去转告林依,让她做准备。

隔日,时昆接到帖子,笑一声“张编修做了祥符县父母,倒离我很近了些”,吩咐长随备厚礼,动身赴宴。

张仲微到外面待客,林依在里面清点礼物,大小盒子摆满了桌,这时昆,竟是上到杨氏;下至张家新来的小丫头,一个没落下,人人都有份,让人不得不感慨,如此八面玲珑的人,怨不得生意做得好,发大财。

林依注意到,除却三位夫人,就属送与青苗的礼最厚,锦盒里盛的,竟是两支镶珍珠的金钗,光彩夺目,把流霞这姨娘的礼都压了下去。

林依心知有缘故,没有声张,待其他人的礼物都分发了下去,才独留下青苗;将那锦盒递与。

青苗打开盒子,见是一对价值不菲的金钗,吓了一跳,忙丢回林依手里,道:“这礼太重,我收不起。”

林依道:“收不收得起,由我说了算,但其中有甚么缘故,却得由你告诉我。”

青苗不是扭捏之人,大大方方把在工地上的一些事讲了,道:“二少夫人,你是晓得我的,不愿与人做小,时大官人把我想差了。”

林依盖上盒子,道:“那这份礼,还真是收不得,待会儿叫二少爷还与他。”

青苗笑道:“还是二少夫人懂我。”

林依见她脸上带笑,眼里却是惆怅,不免暗叹一口气,起身开了自己的首饰匣子,取了一只珍珠簪,递与她道:“这是大夫人自衢州带来与我的,虽比不上时大官人的那两支,但也算好的了,你且拿去戴罢。”

青苗摇头,不肯接。

林依也知道,青苗的惆怅,不是为金钗,但还是把珍珠簪插到了她头上,道:“这是奖励你有骨气。”

青苗谢了赏,告退出来,顺着天井新移的一排海棠,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外面去。合该她与时昆有缘,才出门,就遇着了。时昆见了她,又惊又喜,道:“我这几日生意忙,不能在工地待着,匆忙去了两次,却又没见着你。”

青苗没好气道:“那又不是你的地,不消劳烦时大官人每日去盯着。”

时昆笑道:“你还是这脾气,不曾改。”

青苗见他摆出十分熟络的样子来,更加生气,扭身就走,时昆就叫住她道:“你头上多了珍珠簪,却不是我送的。”

青苗猛退两步,恨道:“我虽是个奴婢,也容不得你这般轻薄,若再叫我听见这样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时昆觉得她是误会了,上前两步,想要解释,青苗却以为他要耍混,捡起一块石子就丢了过去,没想到,那石子虽小,却有个尖角,正中时昆额头,立时流下血来。时昆捂着脑袋,傻了,青苗见他头破血流,一时心虚,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

张仲微听到动静,搁了酒杯走出来,见时昆满头是血,吓了一跳,忙问出了甚么事。

时昆已回过神来,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走路不当心,磕了。”

张仲微连忙叫人端水来,与时昆清洗伤口,又上了些药,将他送了回去。张仲微是个实诚的,时昆自称是磕伤,他就当作是磕伤,并不深究;待人走后,便进到内院,向杨氏回禀待客的情况,称时昆在桌上只是谦逊,不敢居功。

杨氏隐晦问道:“他可曾提起当时的事?”

张仲微愣了一愣,才明白杨氏问的是田氏被劫的事,摇头道:“只骂了一通劫匪可恶,并不曾多讲。”

杨氏闻言,猜想时昆算是个嘴严的人,稍稍放心,挥手叫张仲微下去了。

流霞与流云送饭到东厢房,搁下食盘就走,却被田氏叫住问道:“怎地这时候才送来?”

流霞耐着性子解释道:“三少夫人莫怪我们送饭来迟,这全是为了你——时大官人救你一场,总要请人吃个便饭,方才厨房赶着做席面,所以没顾得上你。”

田氏正扇着团扇,闻言停了下来,惊喜问道:“时大官人来了?我这次脱险,多亏了他,得去谢他一谢。”

流霞欲答话,流云却拉了她就走,道:“三少夫人出不得房门,怎么谢,咱们赶紧去吃饭是正经,饿得慌。”

流霞被她拽出房来,只好带上门,埋怨道:“三少夫人到底是主人,你怎能如此怠慢,还嫌上回那巴掌打得不够?”

流云就是记恨着那巴掌呢,全算到了田氏头上去,闻言不屑道:“她一个寡妇,又没一儿半女,也值得我们奉承?”

流霞道:“你怎知她就没飞黄腾达的时候?”

流云笑道:“就算有这命,也是到别人家,在我们家,是不会有这机会了。”

流霞略一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笑着:“休要胡说,三少夫人立志守节的。”

她们隔着门板讲话,哪里消得了音,全一字不漏的落在了田氏耳里,让她又是臊,又是不甘心,饭也吃不下,委委屈屈伏在桌上哭了半天。眼看着饭菜都凉了,她还没动筷子,正想叫小丫头来收下去,却忽闻窗外有人交谈,悄悄推窗一看,原来是林依派给她的小丫头桂花正在问青苗:“姐姐,时大官人不是刚走,怎地又来了?”

青苗神情有些慌张,匆匆答道:“没有亲自来,只是遣了个人。”

桂花又问:“遣人来作甚?”

青苗似是急着走,不耐烦道:“我怎么晓得,自己打听去。”说完就朝第二进院子去了。

田氏听得是时家来人,满心欢喜,招手叫桂花进来,拔下发间的一根琉璃簪,塞到她手里,使她去打探消息。

桂花接了簪,藏进袖子,跑到耳房里,向家丁问了两句,回来告诉田氏道:“三少夫人,时家来的是个媒人。”

田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问了三遍,方才肯定,紧紧将那把团扇抓了,欲去见杨氏,又有些害羞,只得耐着性子,在屋内等候。

且说青苗到了第二进院子,急急忙忙寻到林依;扑通跪下,叫道:“二少夫人救我。”

林依吃了一惊,忙问出了甚么事。

青苗哭道:“我失手砸伤了时大官人,躲了出去,方才回家时,听门上说,时家派人来了,想必是来找我算账的。”

张仲微从前面进来,恰好听见这话,惊讶道:“原来时昆头上的伤不是跌的,而是你砸的,你好大的胆子。”

青苗得他责怪,愈发哭得厉害,却不忘解释:“他言语轻薄,又欲图谋不轨,我是为了自保……”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一腔执念

张仲微急道:“你要整治他,我半分意见没有,还要与你道个‘好’字,但他今日乃是我们家的客人,你要砸,也得等他离了张家,不然他平平安安来的,到了趟知县府,就带伤回去,这叫甚么说法?”

林依劝道:“青苗一向是火爆脾气,说也说不好了,你还是到前面去探探消息,看时家来的是甚么人。”

张仲微应着朝前面去,但还没踏出厅门,就见流霞领着个媒人打扮的人,撑着清凉伞,往这边来了。他退回厅内,指了让林依看,林依忙叫青苗起来,躲进西厢去,莫让别个瞧见了泪痕。

未几,清凉伞儿随流霞进来磕头,只见她黄背子,一窝丝,果真是个媒人,再一问,时家遣来的人,正是她。

林依同张仲微想起刚才青苗吓的那样儿,都忍不住地笑。媒人上前,道明来意,一是要为青苗赎身,二是要替时家提亲,求娶青苗。又要赎身,又特特遣了媒人来,是纳是娶,一目了然。林依且惊且喜,与那媒人道:“青苗自幼服侍我,我也愿她有个好归宿,不过她肯不肯走,还得问她自己的意思,你且先回去,待我问过了她再回信儿。”

她欲打赏,青苗却在西厢,杨婶在厨房,虽有流霞在跟前,却不好让她见着钱,于是只好亲自进里间,取来上等封儿,递与媒人。

媒人接了丰厚赏钱,觉得此事有望,欢天喜地。又见林依挺着肚子还要亲力亲为,自认为发掘了另一条生财之道,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告辞离去,直奔县城牙侩家。

林依送走媒人,唤了青苗进来,将方才的事讲了,笑着看她。青苗红着脸,扭捏起来,半晌方道:“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就好。”

林依扑哧笑道:“你就这点儿出息?就算时家上门寻理,还有二少爷护着呢,别忘了,他如今可是堂堂知县。”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去看张仲微,这才发现,后者正唬着一张脸,黑似锅底,忙惊讶问道:“时家提亲,乃是喜事,你沉着脸给谁看呢?”

张仲微不做声,待青苗躲了下去,才道:“娘子,你也不想想, 青苗再能干,也只是个 婢女,他时昆家大业大,作甚么要娶她?”

林依不以为然,道:“时昆有钱不假,但只是个商人,娶个婢女又何妨?”

张仲微摇头道:“他家是商籍不假,可时姓在祥符县乃是大族,枝繁叶茂,岂会容他娶个婢女回家?收作偏房倒还罢了。”

林依道:“媒人都来过了,你还质疑这个?”

张仲微道:“定是他觊觎客栈,且想与我张家拉上关系,这才说服了族中诸人,要娶青苗。”

听了这番话,林依也迟疑起来,若时昆真如张仲微所想,那这桩亲事,还真得再斟酌斟酌。

张仲微重回前衙办事,临走前,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许将 青苗嫁去时家,免得误了她终身。

青苗躲在西厢,见张仲微出了院门,忙跑进厅里,眼巴巴看着林依。林依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就算没人来赎你,等你出嫁时,我也会将卖身契还你。”

青苗的脸又红了,垂头望着脚步,声音低低的:“二少夫人,你晓得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林依知道她是个清醒人,也不瞒她,将张仲微的分析和态度,原原本本讲与她听,又道:“二少爷是为了你好,怕你遇人不淑,你切莫怪他。”

青苗心中五味纷呈,勉力笑道:“二少爷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一个丫头,何德何能,会让时大官人瞧上?是我自己痴人做梦,当了真了。”

林依见她难过,也不好受,想了想,道:“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有三媒六聘,正室的位子假不了,何况还有我们与你撑腰,嫁过去也不妨。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去回复媒人。”

青苗坚决地摇了摇头,道:“娶我的人,可以对我无意,但怎能有所企图?若办我嫁人,与张家添麻烦,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这若换作别的丫头,听说能嫁进富家作正室,只怕飞奔着就去了,哪还理主人家怎样。林依感动非常,劝慰勉励了青苗几句,就叫她下去歇着,今日不必再上来侍候。

时家媒人上门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衙,成为众人口中最大的新闻。杨氏待下人,一贯不太上心,更何况是林依的丫头,因此对此事持无所谓的态度。杨婶历来与青苗亲厚,又同是四川出来的,自然是替她高兴的。小扣子桂花,除了艳羡,还是艳羡。

流霞与流云,都是嫉妒心满胀,趁着与田氏送饭的机会,躲在东厢大发牢骚。流霞故意道:“青苗是二少夫人跟前的人,与你又没利害关系,她再好运,也碍不了你的事。”

流云笑道:“我倒还罢了,反正是个丫头,见了谁都得行礼,你可就不一样,如今是青苗与你行礼,以后见了她,就该换作你行礼了,还得口称夫人。”

此话恰中流霞痛处,她与青苗,历来是差不多的身份,后来她飞上枝头做了姨娘,高出 青苗半头,却不受青苗尊重,这已够让人窝火了,岂料,如此青苗竟走了大运,要做正经夫人,这以后,两人的身份天壤之别,让她嫉妒到气闷。

田氏被她们视作无物,在旁听了半晌,疑惑道:“你们究竟在讲甚么?青苗交了甚么好运?”

流霞正窝火,没好气道:“她要嫁与时家做夫人了,往后别说我们要与她行礼,就是三少夫人,也要同她平起平坐。”

田氏一听此话,心里先有了不好的预兆,怪不得前些日家里有媒人来提亲,杨氏却不曾来通知她,原来是朝青苗那里去了。她强撑着问道:“是哪个时家?”

流云答道 :“还有哪个时家?就是救过三少夫人的时家。”

田氏一听,浑身发冷,一双筷子捏不住,啪地落 到汤碗里,溅了一身的汤水。流霞就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慌张避开,不悦道:“三少夫人当心些。”

流云站在后面,笑道:“不怪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是甚么身份,往后要与一个丫头平起平坐,心里怎会舒服。”

田氏勉强笑道:“我怎会如此小气,青苗能嫁入时家,是她的福气。”

这话太假,流霞与流云都是暗哼一声,出去了。

田氏独坐房中,取来团扇,豆大的泪珠脱线似的落到扇面上,打湿了好大一片。许久,桂花来收盘盏,见到如此景象,吓了一跳,忙问:“三少夫人,是饭菜不合口味?”

田氏依旧落泪;道:“我一个寡妇,又有谁在意我爱吃甚么,不爱吃甚么?”

桂花琢磨,这是在抱怨下人服侍不周,还是在抱怨林依不关心她?

田氏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顾自地讲起往事来:“三郎还在时,大夫人就不待见我,嫌我性子软,可她不想想,我贫苦出身,冲喜的身份,连下人都瞧不起我,如何硬气得起来。等到三郎过世,大夫人怪我冲喜不力,处境就更加地难了,我想着,跟到城里也是受人白眼,还不如就留在乡下守孝,这一待,就是三年多。三年里,只有我一人孤零零住着,丫头蠢笨,手里又无钱,虽有田租收上来,可那是大夫人的、二少夫人的,我生怕多用了一文,将来就不受她们待见。”

她讲着讲着,泪如雨下,听得桂花都心酸起来,抹着眼泪递帕子,同情道:“三少夫人若过得不顺心,不如改嫁去。”

田氏之所以要进京,就是存了改嫁的心,此时被桂花无意点出来,吓了一跳,忙道:“休要胡说,当心被大夫人听见。”

桂花不以为然道:“咱们大宋,改嫁的人多了去了,值不得甚么,三少夫人何须小心翼翼?”

田氏看了她一眼,故意道:“说得轻巧,咱们这深宅大院住着,哪来的改嫁机会?”

桂花不以为然,点头道:“这倒也是,若大夫人不放出话去,根本不会有媒人上门。”说完又劝田氏:“三少夫人何不向大夫人说去?若你不好意思,我替三少夫人跑一趟。”

田氏想起杨氏那冷冷的眼神,止不住一颤,慌忙摆手道:“千万不可。”

桂花见她又抱怨又不肯行事,不喜,遂收拾碗筷,不再开口。

田氏进城前,还在为改嫁的事烦恼,她不敢告诉杨氏,就没了接触媒人的机会,到哪里寻到合适的人家去?可是老天怜她,叫她进城前遇见了时昆,又得他赠 扇,遂将一颗芳心暗许,只当他会来提亲,就算没有正室的位置,偏房的名分总会有一个。

谁知媒人来是来了,看中的却是青苗。这让田氏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痛的不是失了良人,更非嫉妒青苗;而是她一个寡妇,婆母又厉害,若不攀上时家,便是过了这村不没这店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墙下偷听

若不能嫁到时家,她上哪里再寻个人家去,这是唯一的路子。田氏哭着哭着,眼神却明亮起来,心里有了计较。

桂花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去,田氏叫住她问道:“方才我与你讲的话,你不会转头就告诉大夫人罢?”

桂花停住脚,道:“三少夫人把我看成甚么人了,我既跟了你,就是你的人,又怎会去大夫人面前搬弄是非。”

田氏闻言,暗暗高兴,开了衣箱,取出珍藏多年的一对银镯子,套上桂花的手腕。桂花吃惊道:“三少夫人,我不会乱讲的,你这是作甚?”

田氏紧握她的手,央道:“这黄连似的日子,我不 想再过了,求你帮我一把。”

桂花心生怜悯,道:“三少夫人,我是你的丫头,帮你做事是该的,你有甚么吩咐,讲来便是。”

田氏大喜,忙附耳过去,讲了几句。桂花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到底学过几天规矩,懂得厉害,听过田氏的计策,迟疑道:“三少夫人,你想改嫁,直接告诉大夫人便是,怎能私下与男子相会?”

田氏连连摆手,道:“千万不能让大夫人以为改嫁是我的主意,得让男方主动来提,我再假意推辞一番,这事儿就万全了。”

桂花虽然觉得田氏可怜,但听了这话,不知怎地,脑子里竟冒出一句当了甚么还要立甚么的话来,她连忙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想法甩干净。

田氏见桂花摇脑袋,还以为她不肯,心许诺道:“待我成事,要甚么没有,断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桂花认为此事重大,不肯答应,但又舍不得已套上手腕的一对银镯子,便假意敷衍田氏道:“我连时大官人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得慢慢去寻访,三少夫人别着急。”

田氏心急如焚,却怕催急了桂花,让她说漏了嘴,只得耐着性子道:“迟些不要紧,只千万别传出去,不然你我二人的性命堪忧。”

桂花摸了摸手上的银镯子,满口应了,关门出去。她不过是贪图钱财,才胡乱应付田氏。其实根本没想去找时昆,才出房门,就把这事儿忘到爪哇国去。

谁料没过三天,时昆竟真的到张家来了,桂花外出提水时瞧见,心想,莫非是老天要助田氏;又或是自己当有这发财的命?她虽然不愿主动去时家寻时昆, 但也不想拒绝送上门来的机会,于是飞也似的跑去东厢通知田氏去了。

时昆带着长随,刚递过帖子,正在门口等候,忽见一个丫头见了 他就跑,水桶都不要了,惊得愣了半晌,摸着脸道:“莫非我生得这样凶神恶煞?”

长随也是吃惊,道:“哪里话,老爷乃祥符县有名的美男子,那丫头定是见了害臊,才跑了。”

主仆二人在门口议论一时,还不见有人来接,等得好不心焦。长随抱怨道:“老爷既已使了媒人,就当在家等候,何苦亲自来一趟。”

时昆将把折扇收拢,敲了他一记,道:“这都好几天了,张家还没个信儿,定是媒人办事不力,或者传错了话,让张家误会了,我一定要亲自来问问,才能安心。”

此时张仲微正在房里磨蹭,一件见客的衣裳总也换不好,林依急道:“见时昆一面,要了你的命?”

张仲微虽然做了知县,在林依面前,还是当初的少年模样,一面扯衣带,一面嘟囔:“我家的丫头,不给就是不给,有甚么好问的。”

林依哭笑不得,道:“那你就出去,当面拒绝他,好叫他死了这条心。”

张仲微手一顿,接着飞快穿衣,道:“这话在理,我这就出去会会他,叫他死了这条心。”

林依瞧他出门,忙招手叫来青苗:“快,咱们也上前头。”

青苗不明白,伸手扶了她,疑惑道:“我们去前头作甚?二少夫人若要去,怎么不同二少爷一起走?”

林依拍了拍她脑袋,道:“傻妮子,咱们是去听墙根,怎能正大光明?”

青苗见她要偷听,还讲得理直气壮,笑个不停,待扶着她到了外书房,贴着墙根站定,再朝窗内偷瞒了一眼,才发现里面坐的正是时昆,一张脸立时就红了,扭身要走。

时昆为甚么要娶青苗,到目前为止,都是张家人自己猜测,林依不愿青苗留下遗憾,这才特意带她来听墙根,此时见她要走,忙一手拉住她,一手伸出食指,放在嘴边晃了晃,叫她稍安勿躁。

书记内,时昆的声音先传出来:“张知县,前几日我遣媒人上门,不知……”

张仲微没等他讲话,就出声打断:“不必再讲,我家的丫头,你不用再打主意。”

时昆道:“张知县是否对我有误会?我是真心实意想求 娶青苗。”

张仲微哼道:“真心实意?你是对我家的客栈真心实意罢?”

时昆笑道:“张知县也太小看我时某,那间客栈,张知县不愿地卖我就算了,同我娶青苗有甚么干系?”

张仲微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和不屑:“你敢说你别无目的?”

时昆道:“自然是有目的的。”

此话一出,窗外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青苗,小脸惨白一片。

里面,时昆问张仲微道:“其实我前面还有个娘子,被我休了,张知县可知我为甚么要休她?”

张仲微道:“想必是不贤。”

时昆道:“非也,我先前那位娘子,出身书香门第,父兄都是有功名在身上的,她为人又贤惠,又孝顺,还给我添了个儿子。”

张仲微掩不住惊讶:“那你是高攀了,这你都敢休?”

时昆道:“世人都道商户下贱,那位娘子也不例外,她万般都好,就是不许我经商,成天在我耳边唠叨,劝我弃商从农,最好还买个官做。”

张仲微道:“那也是为了你好。”

时昆却道:“所谓人各有志,我经商,也不全是为了钱,只因从小就爱这门行当,哪日不翻账本不拨算盘,心里就发慌。她不许我从商,这叫我怎么活,还不如送她回娘家,另觅良人。”

张仲微迟疑道:“这与你要娶青苗有甚么关系?”

时昆的语气,满是向往:“我若早晓得张知县家的青苗能写会算,还拨得一手算盘,先前那个娘子就不娶了,直接把青苗抬回家去,从此我在外跑生意,她在内算账,真真是天作之合。若她愿意安于室内也无妨,我们商人家,没那许多臭规矩,就随我东西南北地跑去,与我作个好助力。”说完又道:“张知县怀疑我求娶青苗的目的,乃人之常情,但就算我娶了她,得不到好处,也是张知县说了算,又何须担心?”

里头的张仲微,不知是甚么态度,许久不曾出声,直到窗外的林依等到心焦,才听得一句:“青苗是我夫人的陪嫁,此事须得问她去。”

这便是准了,里外的人都听了出来,时昆甚么反应,林依看不到,反正她自己是一阵狂喜,不是为张仲微点了头,而是为时昆待青苗的一番情义。

青苗抹着泪,双膝跪下,欲感谢林依,又怕里头的人听见,只好磕了两个头,爬起来搀了林依回内院去了。

里面的时昆欣喜若狂,拜倒谢过张仲微,准备回家备聘礼,但还没走出院门,就被一名小丫头拦住了,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先前见了他就跑的那个。

那丫头正是桂花,奉了田氏的命令,来请时昆入内一叙。时昆直觉得荒唐,他一名男子,哪能随便去见个寡妇,忙谎称有事务在身,转身就走。其实田氏就躲在墙角里站着,见他要走,忙出声唤道:“时大官人。”

时昆吃了一惊,忙举目四望。田氏有桂花放风,大胆出言:“上次多亏时大官人相救,一直没机会谢你,我这里有一个荷包,权当谢礼,还望时大官人莫要嫌弃。”

时昆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听这话,就知田氏甚么心意,不禁皱眉道:“时某不缺荷包,田夫人自用罢。”

时昆喜欢的,是青苗那样的坚贞自爱,他看不上倒贴过来的女人,言语里未免就带上了些鄙夷。田氏听了出来,大惑不解,若是时昆对她无意,又缘何赠扇于她?她本是胆小怕事之人,但因有了改嫁执念,就难免孤军一掷,遂将心中疑惑,拿出来问时昆。

时昆早把那扇子给忘了,听她提及,忽然想起,那把团扇本是准备送与青苗的,因此扇柄隐秘处,记得了个时字。他想到这里,大骇,那刻字若被人发现,误会他与田氏私通,如何是好?看田氏的样子,巴不得与他沾上关系,因而团扇的秘密,不能让她知道,须得想个法子,将团扇骗回来。

时昆有了这层顾忌,不敢照愿意拒绝田氏,更不敢在此处久留,遂匆忙换上三分笑脸,安抚了田氏几句,称此处不好说话,待来日得闲再来瞧她。

第两百三十六章  繁事化简

田氏也怕被人瞧见,只得眼泪汪汪, 极为不舍的看着时昆走了。

时昆回到家中,长吁短叹,长随问道:“张知县不肯放人?”

时昆摇头道:“张知县只说要问过夫人,这事一多半是准了。”

长随奇道:“既是准了,那老爷不急着去备聘礼,在这里发甚么愁?”

那日救田氏时,长随也是在场的,因此时昆不瞒他,将田氏有意,扇子藏字一事托盘而出,然后继续伤脑筋,琢磨那偷扇子的方法,问道:“我买通田夫人跟前的丫头,把团扇偷出来,你看如何?”

长随更为奇怪了,道:“那扇子乃是老爷好心与田夫人遮羞的,既然借出时是正大光明,为何讨还却要偷偷摸摸?”

这可真是当局者迷,时昆猛一拍大腿,叫道:“是这个理,老爷我没白养你。”他马上命 长随磨墨,铺纸写信,提笔时,觉得田氏春光泄露一事,不能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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