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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共和国前夜风云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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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南京陆师学堂部分学生因呼吁拒俄而与学堂意见不和,一怒之下,在学生领袖章士钊的带领下来上海投奔爱国学社。章士钊是个文章才子,来上海不久就被《苏报》聘为主笔,又与章太炎、张继他们成了朋友,他便以《苏报》为阵地,约请章太炎等人撰写反满文章,同时自己翻译宫崎的《三十三年落花梦》一书,欲向国人介绍大革命家孙文。
很快就是一九零三年的五、六月,爱国学社却开始闹起了内乱,学社的发起人蔡元培一怒之下宣布不管社内的事了,接着离沪出走。学社内另一个颇有影响的老师叫吴稚晖,在如何搞好学社的问题上,他和章太炎常常意见相左,章太炎因而气恼不已。
但此时邹容的《革命军》写完了,倡言革命震聋发聩,章太炎见了兴奋不已,当即动笔为此书写序。序成自看,大笑说道:“《革命军》是炸药,我这序便是雷管,此书配此序,将震动国中,从此街谈巷议便以不说‘革命’二字为耻了!”
这时章士钊、张继与学社的创办人之一乌目山僧一同来访。章士钊见了‘序《革命军》’爱不释手,坚决要求先在《苏报》上刊发,章太炎笑着同意了,却问:“看你今日高兴,有何喜事?”
章士钊笑道:“《三十三年落花梦》出版了,今天来特地给老师送书,还请斧正。”说着双手奉上书来。
章太炎大喜,呵呵而笑,说:“好啊,喜事成双,我当买一包好烟庆祝。”
乌目山僧说:“那怎么行,须得聚餐一次,以酒庆祝。”
章太炎正在大笑,闻言愁眉苦脸说:“拿什么聚餐,我买烟都必须找人借钱了。”
乌目山僧微笑说:“你等宣传革命有功,明天由我请客,只要你几个肯赏脸就行。”众人一听大喜,眉飞色舞。
张继却说:“老和尚请客,还不是弄些青菜豆腐哄大家,我这一段穷困不堪,只是馋肉。”
乌目山僧说:“这个放心,明日这一席饭的价值超过二百两银子,大鱼大肉的自然不在话下。
众人惊得睁大了眼睛。当时二百两银子相当于普通职员一两年的薪水。大家于是问:“你穷和尚有这么大的气魄,掏钱的人是谁?”
乌目山僧说:“掏钱的人是哈同的夫人罗迦陵,我最近画了一幅《苍山夕阳图》送她,她要给我银子,老衲是她的师傅,这银子自然不能收,她便要办酒席请我,我一个人去也是没趣,便想叫上你们几个去凑热闹。”
张继首先叫好,其他的人自然也都赞成。山僧本来想再叫上吴稚晖,章太炎却坚决反对,蔡元培此时已去了青岛,大家便决定不再叫其他人了,就他们五人第二天在学社聚齐,一同前往。
翌日,《苏报》刊出了章太炎的“序《革命军》”,立刻引起了地震一样的效果。该文直言反满,语言犀利如刀,最后说:“同族相代,谓之革命;异族攘窃,谓之灭亡。改制同族,谓之革命;驱逐异族,谓之光复。今中国既已灭亡于逆胡,所当谋者,光复也,非革命云尔,容之署斯名何哉?谅以其所规画,不仅驱除异族而已,虽政教、学术、礼俗、材性,犹有当革命者焉,故大言之曰“革命”也。”将满清称为逆胡,号召同胞光复汉家河山。
当日的《苏报》被抢购一空后,又加印了一万多份,紧急运往南京、苏州、杭州等地。看完报纸,人们兴奋的期待着《革命军》一书的出版。这个时候,章太炎、邹容他们却随了乌目山僧,往南京路上哈同的爱丽园行去。
哈同当日却不在,罗迦陵将章太炎一行恭礼接了进去。章太炎哈哈笑道:“早听说夫人的园子美轮美奂,上海第一,今日可以一开眼界了。”
罗迦陵笑着说:“众位先生若喜欢,欢迎随时光临。”
进了园子的大门,一脉石山挡住去路。那山高约四五丈的样子,以青石垒叠而成,上生小松怪树,山势狰狞。众人赞道:“虽是假山,却有真山的气势。”罗迦陵与乌目山僧领众人曲折而行,从山岔间穿过,于花木的掩映之间,时见亭台楼舍,最后大家过桥,越过一道长满荷叶的溪流,来到邻水凸起的小丘上,丘顶一亭,亭内早备下了两桌酒席,荤素各一,男女仆人七八个在旁恭立侍候。
罗迦陵招呼章太炎他们坐了荤席,自己与乌目山僧坐了素席。仆从斟酒,罗迦陵举杯说道:“各位都是有学问的人,是我师傅的好友,我该遵以师礼,但我不擅敬酒,第一杯喝过,咱们自饮可好?”
张继笑道:“夫人客气了。不过你的提议不错,咱们各喝各的,不用搞那些俗套了。”于是和章太炎等豪饮大嚼起来。席上肴馔的丰盛自不待言,又不断有新菜流水般端了上来,张继、章士钊、邹容轮番把酒与章太炎相碰,章太炎来者不拒,不多时便酒意微醺,乃起立四顾,望见四处烟柳翠竹、高树低花掩映,而楼台亭阁半隐半藏在树荫花影之间。此时正是五月天气,花媚柳暗,犹如仙境。章太炎因而大笑,说:“革命成功之后,国富民强,那时每人都起这么一座园子,我等笑傲其中,饮酒作诗,那才真叫人生乐事阿!”
张继、邹容嘲笑他说:“革命还未开始,先生却想着享受,太不应该了。”
章太炎说:“我是穷惯了,不过想想富贵的滋味也不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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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指点纵意气,挥斥喝愚顽(3)
章士钊却若有所思,向章太炎说:“老师,我感觉这座院子很熟悉,似乎来过一样,可我今天确是第一次来。”章太炎怒道:“以后不许叫我老师,咱们几个情投意合、共谋革命,今日有酒,便当结拜为兄弟。”
邹容年龄最小,只有十八岁,闻言惊道:“这怎么行,你是前辈,我们怎敢。”
章太炎板着脸斥责说:“此处不论年龄大小,凡不结拜者,便不许再饮酒吃菜。”
张继笑道:“兄弟我倒愿意,但不论年龄,却如何分出大哥、二哥?”
章太炎指着邹容:“你怎么说?”
邹容说:“能与先生结拜,荣幸之至,只是——”
章太炎一挥手,说:“不许‘只是’,愿意就好。”又指着章士钊:“你可愿意?”
章士钊说:“愿意。”
章太炎就吆喝乌目山僧:“和尚,我等结拜兄弟,你参加不参加?”
山僧微笑道:“我是化外之人,不与俗人结拜。”
章太炎“哼”一声,说:“不结拜便罢。我们四人就借酒结盟了。”于是吩咐张继斟酒。
罗迦陵问:“章先生要不要香案?”
章太炎说:“不了,不了。”手持酒杯大声说:“酒乃最真最纯之物,上可以致天地,下可以通人心,古今中外,结义莫不用酒。”章士钊、张继、邹容也端起酒来,四人酒杯相碰。章太炎说:“此酒一喝,咱们就是异姓兄弟了,以后肝胆相照,光复我汉家河山。”
章士钊三人同声说:“自当尊奉大哥吩咐!”大家一齐喝了酒,相视而笑。
罗迦陵乌目山僧笑逐颜开,连连说:“恭喜你四位啦。”
章太炎哈哈大笑。当下结拜兄弟自报了年龄。章太炎年龄最大,三十五岁,自然做了大哥,章士钊二十六岁,是二哥,张继二十一岁,是三哥,邹容年龄最小,便是小弟了。章太炎说:“邹容小弟,你虽最小,却是雄姿虎胆,英气逼人,最为大哥喜欢。”
邹容拱手说:“小弟此后当多向大哥讨教学问,以革命为己任,不负大哥厚望。”
几个人边饮边谈,只觉豪情满胸、快意无比。章太炎便问章士钊:“二弟,你刚才说感觉这园子好熟悉,却是何意?”章士钊说:“这园子要么我在其他地方见过,要么它引发了我的某种感觉,总之,我对它不感到一点陌生。”
章太炎便站了起来,将四周的花木亭台仔细看过,忽然笑道:“依我看,这丛翠竹旁的屋子就是林黛玉的萧湘馆,那儿一片畦田篱落,莫非是李纨的稻香村?”
乌目山僧哈哈大笑。罗迦陵说:“章先生好眼光,这园子是我师傅仿大观园的布局设计的,其中亭榭楼台、一花一木都力求与书中合拍。几位先生想是熟读此书,便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章士钊、张继、邹容闻言动容,这才知这所园子大有来历,乌目山僧与罗迦陵喜滋滋的,当下便领大家将园子大略走了一走,几处地方走过,当走进贾宝玉的怡红院时,众人却吃了一惊。
。。
二六 谁说枷锁无香,最难得相见欢(1)
乌目沙僧领着大家逛园子,只见亭台富贵,花木媚人,不料进了怡红院后,里边却是尘土满屋,气味呛人。原来这园子虽然修得好,但因是私园,来逛的人不多。哈同本人忙着投机赚钱,哪有闲情整天留恋风景,罗迦陵笃信佛教,要么烧香拜佛,要么搞些慈善之类的活动,逛园子的机会也是不多。再说了,园子占地极大,也不是一半天能逛得完的,因此,仆役们偷懒,许多地方内部就不大打扫了,除非主人有重大活动。宴请章太炎他们本来没安排游园,这一时兴起的乱看却把爱丽园不该看的一面看到了,弄得主人罗迦陵很不好意思,连连解释,请大家原谅。章太炎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极了,好极了,看了这怡红院,我忽发灵感。这一部《红楼梦》,可比当今的满清,二者极其神似!”
乌目山僧一愣,说:“奇怪,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且说说看。”
这时众人已出了怡红院,到了水边一座凉亭内坐下。章太炎指手画脚,大为兴奋,说:“慈禧妖后便是红楼中的贾母,光绪便是宝玉。贾母疼爱宝玉,让他住到大观园,内外事一概不理,只与姑娘丫鬟做伴,慈禧将光绪关在瀛台殿中,也是一应杂事不管,只和几个太监聊天解闷。”
众人一齐大笑,说:“有点意思,的确神似。”
章太炎又说:“黛玉爱宝玉,却硬让贾母活活拆散,使二人伤心不已;这黛玉便是康有为了,黛玉的丫头紫娟,自然非梁启超莫属。”
乌目山僧鼓掌大赞,说:“比得好,比得好,慈禧拆散了光绪与康有为的组合,的确遗憾千古,和宝黛不能结合同样让人惋惜。”
章士钊问:“那么大哥,容禄袁世凯等该比谁呢?”章太炎说:“这两个都是王熙凤的脚色。已死的刘坤一可比贾政,已废的大阿哥可比薛蟠,杨崇伊是假清高的妙玉,李鸿章与探春差相仿佛,谭嗣同便是晴雯,而瞿鸿机则活脱脱一幅薛宝钗的样子。”
众人一齐鼓掌,夸章太炎比得精确。张继邹容笑着问:“大哥你文章学问出类拔萃,也算是号人物,你却可比红楼中的何人?”
章太炎想了想,说:“我整天臭骂这些不成器的慈禧光绪王熙凤,可比红楼中的焦大。”
众人一齐笑倒,乌目山僧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咳嗽连连。章太炎却背起手来,满脸豪情,为自己像焦大而自豪不已。
《革命军》一书出版了,迅速成为抢手货,在上海一带大行其道,并迅速传到海外。革命之说、光复之说不胫而走,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康有为在海外闻之大惊,急忙写文章论辩革命,说革命引致流血惨祸,绝不可行,法国因倡革命而大乱八十余年,死伤枕籍,他说欧美各国富强的主要原因是定君民之权,行立宪政,和革命不革命关系不大,又说如今中国满汉不分,君民一体,所以绝不可革命、不能反满,只可立宪,免致大乱。
《新民丛报》将康有为的文章登了出来,题目叫“南海先生辩革命书”,此文一出,人们的思想又为之一变,感觉康有为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章太炎见了大怒,便写文批驳康有为,文章题目直接就叫“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援引今古,洋洋万言,将康有为的观点逐一驳斥,将康有为文中的圣主光绪骂得一钱不值,直呼其名说:“载湉小儿,不辩菽麦。”此文在《苏报》一经刊出,立刻掀起一股狂潮,其震撼效果赛过一场飓风。如此辱骂皇上固然令革命之士大为痛快,却将朝堂自慈禧以下全都激怒了。此时朝中荣禄已死,奕劻做了军机处的领班,瞿鸿机、那同等都进了军机处。慈禧气得大骂章太炎狂徒,又听说他序的《革命军》一书大倡革命之说,《苏报》为之摇旗呐喊,当即令奕劻行文给两江总督魏光焘,命其查封《苏报》、抓捕章太炎、邹容、吴稚晖等为逆之人。
魏光焘接令却为难起来,因为《苏报》及章太炎一伙人全住在租界里,那儿归洋人管理,满清的官吏不能入内随便抓人封报。慈禧却不管这些,盛怒之下,三天两头让军机处发电催他。魏光焘便下令给上海道员袁树勋,让他速速和租界当局联系,务必请租界帮忙抓人封报,然后把章太炎他们引渡过来。
袁树勋接电不敢怠慢,亲自找到租界工部局见首席领事美国人古特,要求古特配合抓人封报。古特却乱摇头,说:“那不行,租界保障言论自由,人家写写文章,怎么就能随便抓呢。”
袁树勋急道:“这伙人都是暴徒,要推翻朝廷,扰乱大清,哪是写写文章这么简单!”
古特却是不信,等袁树勋走后,古特派人召来章太炎、吴稚晖、邹容、章士钊等,问他们:“你们就写写文章说要革命,没有组织军队吗?”
章太炎笑道:“我们都是些穷文人,哪儿来的军队。”
古特说:“那你们有没有枪械,是否准备着杀清国的官吏?”
大家一起摇头,说:“没有枪械。”
古特便说:“那好,那你们就不是暴徒,租界可以保护你们。”
袁树勋联系多次得不到租界的配合,只好如实向总督魏光焘报告。慈禧这时也频频令军机处来电催魏光焘速速抓捕章太炎等,只急得魏光焘团团乱转,头上冒火,恼恨租界的洋人不讲道理。无奈之下,忽想起总督府曾聘了个英国人赖特作顾问,便传赖特问策。赖特说:“大人应该向租界起诉《苏报》,这样租界就无法推托了。”
二六 谁说枷锁无香,最难得相见欢(2)
魏光焘大喜,即发电命袁树勋照办,将《苏报》及章太炎邹容吴稚晖等写过反满革命文章的人全部起诉,同时又派了候补道俞明震到上海协助袁树勋办案。
袁树勋与俞明震随即向租界工部局起诉《苏报》及章太炎、邹容、吴稚晖等七人,租界工部局接了案子,并于六月二十九日派巡捕至《苏报》逮走了帐房先生。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说凡涉嫌写反满文字的人都在被抓之列,吴稚晖、章士钊、邹容、张继以及《苏报》社的老板陈范等知情况危急,只得或逃或藏,惟有章太炎冷笑连声,拒不逃走。
二十九日晚间,爱国学社的老师叶浩吾见章太炎的房间还亮着灯,急来敲开门,说:“还不快走,巡捕抓人,名单上有你。”章太炎说:“不走,章太炎岂怕人抓。”叶浩吾说:“还是逃走好,留存此身以有后待。”章太炎不耐烦了,怒道:“抓便任他抓,逃走的不是英雄好汉!”叶浩吾无法,又出去了。
第二天,租界巡捕房倾巢出动,分赴爱国学社与《苏报》社抓人。陈范此时已带家小转移了,欲备着逃往日本。章士钊逃在一个老乡家里躲避。邹容、张继躲在虹桥一天主教牧师的家里。吴稚晖也早躲起来了。章太炎却昂然坐于寓所,任谁劝也不走。巡捕入门时,章太炎端坐不动,以手自指,说:“要抓章太炎,本人便是。”巡捕们一拥而上,抓了他便走。
章太炎被抓到巡捕房先暂押候审。同时被抓的还有守《苏报》社的钱保仁、守爱国学社的徐敬吾。章太炎见邹容不在,说:“我这个把弟写《革命军》,何其大义凛然,岂可临事脱逃,太无英雄气魄了!”
过了几天,章士钊、张继听说捕人名单上没有他俩,便来巡捕房探望章太炎。章太炎说:“我已弄清楚了,吴稚晖向狗官俞明震告密,巡捕房这才签票抓人的。”
章士钊张继不大相信,但也不好多说,便安慰他耐心在内,待他俩设法营救。章太炎却大笑说:“不用营救,洋人敢把我怎样,就是审判,难道我章太炎不会讲道理吗!”然后问起邹容的情况,张继说了。
章太炎就说:“小弟邹容推我为东帝,自己欲作西帝,如今脱逃而走,不是让吴稚晖之辈小看了嘛!”于是写了个条子,招邹容来投案,并叮咛张继章士钊一定要把条子送到。
张继章士钊看罢章太炎,又往虹口见邹容。邹容见了章太炎的条子,决绝说道:“大哥招我,没什么可犹豫的,我投案去就是。”于是毅然出了大门,往租界巡捕房而去。
上海的各大报纸对章邹钱徐四人的被抓大肆报道,为他们鸣冤叫屈,向租界当局施压。半个月后,租界会审判章太炎邹容无期徒刑,消息传出,海内外舆论为之哗然,纷纷谴责租界当局,租界各领事协商后再审,判章太炎监禁三年,邹容监禁二年,钱保仁、徐敬吾无罪释放。
审判完毕,押章太炎、邹容到上海提篮桥监狱服刑,提篮桥监狱俗称西牢。章、邹两人带形具被押上汽车,开往提篮桥。一路上,市民蜂拥来看。章太炎于车上笑顾左右,吟诗曰:“风吹枷锁满城香,满城争看员外郎。”但汽车开得极快,市民们还没看清章邹两人的模样,车就已经过去了。大家啧啧遗憾,说这两人是大大的英雄,敢骂皇帝朝廷,巡捕来抓也不怕,真是豪杰之士。
章、邹入狱之后,《苏报》随即也被查封了,后世遂将两事并称,叫做《苏报》案。
《苏报》案后,吴稚晖经香港去了欧洲,陈范一家跑到了日本,钱保仁不知去向。章士钊和张继却没有走,二人又筹划办《国民日日报》,以接替被封的《苏报》。此时留日学生陈独秀也从日本回到了上海。章士钊张继便相邀陈独秀一同办报,陈独秀就与他们一起奔波起来,不长时间,《国民日日报》就在英租界的昌寿里开张了。反满革命的文章还是不断,鉴于《苏报》案的教训,这次他们的论调舒缓多了。但内容新颖,时评又精当准确,发刊不久就风行一时。张继主管发行,干得有滋有味。章士钊、陈独秀则既写稿、又校对,辛苦殊甚,常常和衣而眠,弄得身生虮虱,好在不久又来了苏曼殊、刘思培等人加盟,报纸的人手才慢慢拉得开了。此时蔡元培也从青岛回来,办了一个《警钟日报》宣传革命。爱国学社此时已经风流云散了。
章士钊一日因晚上加班写稿,早上倦怠晚起,正睡得香甜,忽有人“咚咚”敲门。章士钊嘟哝着起身开门。门开处,一个身材魁梧、脸盘阔大、上唇满是黑硬短须的人闯了进来。章士钊一惊,那人却哈哈大笑,叫着章士钊的字说:“行严,不认识我了?”
章士钊仔细一看,来人的却是分别了几年的同学黄兴,大喜下与他拥抱。黄兴伸出粗壮的胳膊,将章士钊凌空举了起来,然后又缓缓放下,笑道:“快倒水来喝,然后与你商量大事。”
黄兴,字克强,湖南长沙人,与章士钊同乡。两人曾同时在武汉的两江书院上学,那时候黄兴是书院的风云人物,文才武略俱备,尤其一手“乌家拳”打得出神入化,因而极受同学的尊崇。章士钊当时是典型的白脸书生,不过,文章却写得妙极,被同学公认为才子。此后,黄兴被官派日本留学,章士钊则考到了江南陆师学堂,两人便再没见过面。黄兴前一阵子在日本为留学生组织的义勇军作射击训练,可不久义勇军就被日方强令解散。参加义勇军的学生知日方此举乃是应清廷的要求而为,于是对满清怒恨愈甚。黄兴遂与义勇军中的激进分子杨笃生、陈天华,纽永健等人又组建“军国民教育会”,主张暴力反满。“军国民教育会”的活动极其秘密,在日本确定了反满宗旨之后,即派遣会员回国实施计划,以暴力、暗杀等各种手段颠覆满清。黄兴此次便是准备回国实施武装起义的。
二六 谁说枷锁无香,最难得相见欢(3)
章士钊与黄兴说了些两江书院的旧事,当下便问:“在日本留学了几年,如今你回来有何打算?”黄兴说:“也不瞒你,我现在想着真正干一回了。你们这些文人,写写文章骂满清,可满清有兵有将,骂不倒,须得真刀实枪的和他们干才行。我想着回长沙联络人手,你干不干?”
章士钊惊道:“你发疯了,我知道你有武艺、功夫好,可国人大部分尚未苏醒,靠少数人怎能干得起来,还是先搞宣传启蒙,等大部分人都觉醒了,那时候便可一举成功。”
黄兴大笑,说:“早有人觉醒了,并且真干起来了。我前几天就到了上海,见到了你翻译的《三十三年落花梦》。孙文不是早就走此道了吗?”
章士钊摇头,说:“孙文精神可嘉,但革命要成功谈何容易!国内民智未开,思想保守愚昧,你要搞,估计响应的人不多。”
黄兴说:“不要紧,我寻思着先在长沙谋个差事,然后四处联络,广结豪杰,再寻机起事,闹他个天翻地覆,即使不能一举而灭满清,若能割据两湖,徐图北进灭清,也很不错了。”
这么一说章士钊也兴奋起来。两人说了半天,忽感肚子饿了。章士钊便说:“好了,先不说这些,同学聚一次不易,我请你去喝酒如何?”
黄兴笑眯眯说:“好啊,那便叨扰你一次吧。”
两人出了门,顺小弄朝大街上走,刚到弄口,一个身形瘦小、面貌黝黑的男子却从街上朝小弄急拐,瘦小的身躯和黄兴一撞,那人踉踉跄跄跌退几步,便要摔倒。黄兴一个箭步抢了上去扶住他,说声“对不起”,那人也不生气,手拉着肩上的旧包袱,两眼骨碌碌在黄兴章士钊身上转来转去的看。章士钊觉得奇怪,拉了黄兴一把,抬脚便走。不料那人却张开双臂拦住他俩,说:“且慢,且慢。”
黄兴以为他要寻隙滋事,不由恼将起来,提起拳头,怒道:“你待怎样?”却看那人颇有些斯文气象,不像讹人钱财的流氓无赖,拳头于是放在胸前不发。
那人朝他俩微微弯一弯腰,睁大眼睛问:“敢问两位,谁是章士钊?”
章士钊愕然,问:“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那人笑眯眯说:“兄弟我是长沙明德学堂的胡子敬,慕名来访,一为同乡之谊,二有要事相求,经人指点才寻到这里,看两位西装洋服,想来必定有一位是章士钊先生了。”
黄兴章士钊忙拱起手,说“久仰久仰”,章士钊说:“胡校长大名,近来在下时常萦回耳边,可惜缘吝一面。这样吧,一同去吃饭,边吃边谈可好?”
那叫胡子敬的连连点头,说:“很好,很好,这顿饭我请客。”
原来这胡子敬名叫胡元倓,也是湖南人,前几年也去日本留过学,看见日本的富盛繁华,认为这一切都是教育发达所致,于是回国后发大誓愿,要兴办教育,为强国富民培养人才,可是他没有钱,便去找荣休在长沙城的龙侍郎商量。龙侍郎虽然年龄大了,却很有新思想,热心帮忙,听了胡子敬的想法,当即拿出二千大洋作开办费。胡子敬租好了地方,又四处延请有学识的人来做教师,人家要是不愿意来,他就死缠硬磨、苦苦哀求,甚至当众下跪,弄得人家下不来台,只好答应。为请数学老师陈荣生,他跪过一次,当时长沙城议论纷纷,大赞胡子敬的精神,下跪延师一时传为佳话,胡子敬也因此而名声鹊起。不过,他的学校越办越大,经费经常拮据,胡子敬就到处寻人募捐,募捐的钱多了,学校就更大了,资金就更紧,所以胡子敬老是东跑西颠,找人筹钱。
章士钊知道这些,所以听见他要请客,就说:“胡校长一向捉襟见肘,今日难道发财了?”
胡子敬笑道:“前几天我找上海的道员袁树勋募捐,连去几次他都不肯施舍,亏得今日他府上人多,我心急无奈,就当众直挺挺的跪下求他,袁大人无奈,要保全面子,就助了我一大笔钱。我可以给学生们建一个实验室了。”
黄兴笑道:“胡校长,钱来得如此艰难,你该好好珍惜才是,何必请章先生这等穷酸文人?”
胡子敬嘿嘿一笑,又版起脸说:“我不会白请他的,他必须帮我一个大忙才行,老胡的算盘精着呢。”
三个人说着话,信步走到了一家小酒馆门前,坐下后点了酒菜,章士钊顺带将黄兴介绍给胡子敬。哪知胡子敬一听黄兴的名字,满脸兴奋激动,急得站起来就向黄兴打躬作揖。黄兴不知所措,急忙还礼。胡子敬大笑哈哈,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极了,好极了,我老胡不用再跑了。”
黄兴、章士钊齐声问:“怎么了,你此行专为来找黄兴?”
胡子敬连连点头。黄兴说:“胡校长,请道其详。”
胡子敬就说:“我的学校如今数学、化学、格物、英语、日语、经史等课程都有优秀的人才充任教师,惟有体育一项,很难找到令我满意的人。研究学问的人很少兼通体育,国外的体育人才懂汉语的几乎没有,无法和学生沟通。我一直留心要找一位才兼两用,既懂体育、军事,又有新思想的人来做体育教员,有人就给我推荐黄先生,我本来预备着去日本请你的,找章先生是打听你在日本的地址,哪知却在这儿遇上你了,真是天助我也,幸运,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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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谁说枷锁无香,最难得相见欢(4)
黄兴大笑,说:“难得胡校长如此看得起兄弟,我正有回长沙谋职的意思,饭一吃过,便可以马上随你返湘。”
胡子敬一脸愕然,说:“真的?你就如此爽快,难道也不摆摆架子,让我多求几次?”
黄兴说:“愿意就愿意,又何必摆什么架子,胡校长说话真是奇怪。能得胡兄看中,黄某是很感荣幸的。”
胡子敬大发感慨,说:“介绍你的人说你义气当先、为人爽快,原来果真如此。我请别的老师,他们大多要假意推辞一番,要么说事情忙难脱身,要么说才疏学浅难当大任,必得我三番五次苦苦哀求才肯赴任,说是这样才显得有身份。唉,弄得老胡我苦不堪言。”说着连连摇头。
黄兴、章士钊一齐莞尔。此时酒菜都端上来了,章士钊给三个人斟满了酒杯,就举杯说:“恭贺胡校长心遂所愿,一点口舌不费就找到了好老师,干杯!”三个人干了一杯,然后边吃边谈起来。
章士钊问胡子敬:“听说你筹款募捐的办法极多,搞得湖南的富人全怕了你,吝啬的富人一见你上门,就设法从后门溜走,可有此事?”
胡子敬噘着嘴,气哼哼地说:“这些人岂止是溜走,他们还编了顺口溜来羞辱我,说什么‘人生大不幸,遇见胡子敬’,哼!”
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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