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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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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七走过来笑道:“是啊!你当时差点就死了呢!你胸口撞在……”

“你胸口撞在石头上,有些红肿,想必是有了淤血。我们看你一动不动,就怕你死了!好在我姐姐用土法子摘了药草剁碎了涂上去,不然你还会再昏睡下去呢!”

鬼八抢了狐七的话头,摆明了就是不给她说话。她有些恼怒,这孩子又骗人!什么药草剁碎!她是用蛊术治好伤口的!

“那个……”她刚张开嘴,却见鬼八回头瞪着自己,他第一次用这种严厉森然的目光看她,狐七心中猛然一惊,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个……大叔你饿了吗?我这里还有两个冷馒头,你拿去吃吧!”

她从怀里掏出剩余的两个水淋淋的馒头,很大方地递上去。魏重天目光温暖地看着他们俩,微微一笑,那一瞬间,他们俩都觉得有些心虚。这个人丑归丑,笑起来却无比纯善温暖,他们却骗了他,于是两人都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魏重天接过馒头,丝毫犹豫都没有,大口把湿淋淋的馒头吞了下去。他人大嘴也大,一口一个,瞬间就吃了两个,香甜无比,好像那两个馒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一般。狐七见他吃得欢喜,忍不住开心起来,蹲到他身边,又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点心递上去。

“我这里还有点心,不要客气,一起吃了吧!”她向来大方,不知道小气为何物,有了好东西就喜欢大家分享。

魏重天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两个,全吞了下去。鬼八早用大树叶从河里取了水送上,他也痛快地喝干净,最后抹了抹嘴巴,飞快起身,对他们一揖到底,朗声道:“魏重天感谢两位小朋友的救命之恩!粉身碎骨也难报此恩!”

狐七连连摆手,“不!没什么的!大家互相帮助嘛!大叔快起来!”

魏重天转身去取被脱下放在一旁的盔甲,在里面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把金灿灿的物事。他转身双手递上,轻道:“受人滴水之恩,本将难以涌泉相报,唯有送上俗物,万望两位小朋友不要推辞!”

两人见他手中满满一把金叶子,璀璨夺目,不由都呆住。须知这一片金叶子就可以让普通农家过上一年的好日子!而此刻他手里起码有几十片这样的金叶子!狐七绝不是小气之辈,鬼八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小鬼,可是突然这样大一笔财富降临眼前,两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

狐七有些慌乱地摇手,“不……这些太……”

魏重天见他们盯着金叶子看呆了,心下不由微笑,只当他们是普通的农家少年,第一次看到金子难免慌张。他拉过狐七的手,不由分说把金叶子全塞进她手里袖子里,一面道:“请不要推辞!这是本将一点心意!万难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狐七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鬼八,她现在已经把鬼八当作军师了,完全信赖,什么事都想问问他。他微微点了点头,狐七只得把金叶子收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重天神态自然地坐了回去,披上外衣,笑道:“这个地方我认识的,叫做黄金滩,传说河水冲刷浅滩,会留下许多金块,所以叫做黄金滩。这里离龙尾山不远,我的部下应该会在两个时辰内找到这里,两位小朋友不用慌张。”

狐七也拉着鬼八坐了下来,问道:“大叔,你是将军吧?”

魏重天面上露出自豪傲然的神情,朗声道:“不错,本将是惠王座下的天威将军,魏重天。啊,还没请教两位小朋友的名讳?”

狐七点头道:“我叫狐七,这位叫鬼八,是我弟弟!”

魏重天笑了起来,“好古怪的名字,据我所知黄金滩附近没有居民,你们俩从哪里来?”

这回鬼八开口了,轻道:“我们……我们是……”他露出为难又害怕的神情,一付不知如何说是好的神情。

魏重天何等聪明,立即看出他们的为难之处,他慨然一叹,说道:“南崎多战乱,民不聊生,王上却关闭官道,不许百姓逃生……你们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鬼八轻道:“我们是打算去西镜,暂时避过战乱,等形势稳定了再回来。我和姐姐两个人跟父母失散啦……不知道何时能再遇到。”

魏重天叹了一声,怜悯地看着他俩,柔声道:“至死不忘故乡,哪怕南崎多战乱,南崎人却是四国之中最眷恋故土的,连小孩子也一样……你们不用怕,我不会责怪你们。现在情势危急,南崎的确不是安稳之处,不如先去西镜避避风头。”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锦囊,从里面倒出好几个拇指大小的令牌,取了一个递给狐七,说道:“拿着这个令符,顺着惠王的官道走,没有人会阻拦你们。走官道快一些,也没有那么多是非。不出三年,本将一定取下南崎江山,到时候,一定要回来!”

狐七捏住那枚令符,重重点了点头。一定会回来的!她心想,而且很快!只要和通宝书局的人“切磋切磋”,老板的任务完成之后就回来啦!天底下哪儿也没南崎好,哪儿也没九千书局好。

三人又在山洞里闲聊了好一会,魏重天虽然面目狰狞可怕,言谈却甚是雅致,举手投足间豪气万千,是个真正的伟男子。狐七甚至渐渐有些喜欢这个温和的大叔,不复先前的拘谨,放心和他聊了起来,只是对之前用蛊术救人一事只字不提。

晨曦微露的时候,洞外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似乎是许多人在叫嚷着什么。魏重天起身抖了抖盔甲,挂在肩上,回头对狐七鬼八二人微微一笑,说道:“我的部下来了,就此告辞。狐七,鬼八,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在西镜好好生活下去!战乱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还能再见!”

狐七急忙跳起来,追到洞口,就见魏重天大步走向那些出来寻找自己的士兵,大声叫道:“我在这里!不用找了,策马回营!”

狐七怔怔地看着他翻身上马,一群人踏水而行,很快就消失在路尽头。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对这个人又是尊敬又是崇拜,但和对老板的感觉又不同。魏重天让她不由自主兴起仰视的心态,好像一位敬重的长辈,老板却让她觉得十分亲近,如同家人。

“人早就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当心眼珠子看掉下来!”鬼八的声音听起来酸溜溜地,而且冷冰冰地。秋日清晨本来就微寒,狐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袖子却忽然被人拉住,是鬼八。他把她拉进山洞,一起坐在火堆前取暖。

“鬼八……”狐七怔了半晌,才低低叫他的名字,“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呢?”虽然并不指望魏重天感恩戴德,可是这样做明明是欺骗,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鬼八拨了拨火堆,冷道:“你果然不长脑子,先前奔雷和魏重天的对话你没听见么?惠王是个用蛊术控制人的君王,而且我早就听过他派人四处搜集蛊师为自己效命,如果不听从,便教其他蛊师惩罚。你不是去西镜有任务么?万一被他知道你会蛊术,还是蛊人,什么地方也别想去了,你又一付天真的脾气,被人整死了还不明不白。”

狐七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凉,手指僵硬地想挣扎开,可是略动了动,还是反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

“谢谢你,鬼八。我出来才几天而已,可是和你在一起,真的觉得自己好笨,什么都不知道。幸好遇到你了。”

狐七说的十分诚恳,鬼八却哼了一声,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下来,还不忘损她:“你的确是笨了点,不过看在你心肠好的份上,我就多陪你一些时候。我鬼八可是从不欠人恩德的男子汉。”

狐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晃着他的手,笑道:“喂,鬼八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哦!等我办完了任务,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老板见了你一定十分欢喜的!这样咱们就不会再分开啦!大家热热闹闹,多好!”

鬼八未置可否,只是从她袖子里把那些金叶子全部取出来,然后分了一小半到狐七的荷包里,剩下一大半,一半放进自己的荷包,另一半塞怀里。他说道:“这些东西千万不要随便露出来,待会去官道,找一家钱庄换两张金叶子,让他们多给一点碎银子。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在南崎露富!你这人太迷糊,东西放你那里我实在不放心。”

狐七听他这样一说,干脆把自己的荷包交到他手上,笑道:“那正好,你替我保管吧!这下有了钱,你可不许再饿肚子啦!以后每顿都一定要吃肉!我要把你养胖一点,这样才好回去见老板啊!”

鬼八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抢过荷包,喃喃道:“就是被我把钱全骗走了也是你活该!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他虽然口中这样没好气地骂着,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些微的笑意,眼神温柔。

××××

花九千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上,手里捏着紫金的烟杆,一整个下午的大好时光就被她浪费在吞云吐雾上了。

日落西山,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起来,于是干脆放声大叫:“猫三!晚饭到底什么时候才好?老娘快饿扁了!”

她把脚翘在案上,整个人软成了一团泥,现在任谁进了九千书局都会吓一跳,因为她的毫无形象。花九千在迷霞镇也算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她开的九千书局从来揽不到任何生意,居然还能迟迟不倒闭,坚持了许多年,加上她行为举止夸张,喜欢穿红衣服,成天打扮的妖妖挑挑,一个年轻女子这般浪荡,自然流言四起。而且书局中也没个当家的男人,平常两男两女嘻嘻哈哈,都不是正经人物,偏偏长得还都很好看,如此一来,自然招惹了许多好事之人。

南崎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加上战乱,人人苟且偷生,什么事也都能做的出来。九千书局在六年前开张起,就纷扰不断,经常有许多无赖地痞找麻烦,打着收地皮费的名头,来调戏一番美女老板。外人只道这个花九千手段厉害,地痞们都是凶神恶煞地进去,笑眯眯地出来,好像失了魂一般。因此花九千渐渐有了一个称号——“九千魔女”,谁也不敢贸然去招惹她,也因此,没人敢和九千书局谈生意,在迷霞镇,九千书局就等于虎穴,千万不能进去的。

门被人推开,猫三一只手里拿着两叠纸,另一只手拿着锅铲,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屋子里满是烟雾,猫三被呛得直咳嗽,只得把锅铲夹在胳膊下面,捏住鼻子,一面说道:“老板你三天前才说要戒烟的,这次又要放弃了么?”

花九千面不改色,手指在烟杆上弹了弹,说道:“老娘说戒就戒,不是戒了三天么?”

是是,老板永远有理!猫三在肚子里翻了个白眼。他举起手里的白纸,轻道:“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老板要先听哪个?”

花九千却先没搭腔,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会。猫三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只得干笑两声,“老板?”他问着,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花九千喷出一口烟,淡道:“看你的神情挺平静,狐七一定没问题了吧?昨天你那脸色简直和锅底似的。”

猫三脸皮子微微一烧,他到底奸猾一些,傻笑着蒙混过去,只道:“同僚之宜,我怎么能不关心。鹰六那小子看到狐七摔下悬崖也不去拉一把,巴巴地让鸽子发了急信回来,根本是吓人么!”

花九千晃了晃烟杆,歪着脑袋懒洋洋说道:“今天鹰六发了什么信?念一下。”

猫三立即低头念道:“狐七没事,身边跟着一个精明少年,今日辰时往官道行去。我继续护送。鹰六。”他弹了弹信纸,喃喃道:“这个鹰六,写信也要这么简单!什么精明少年?也不说清楚!狐七那么笨,被人骗了怎么办?”他极为不满,絮絮叨叨了半天,天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生气。

花九千啧啧两声,妩媚的眼睛挑起来,斜斜睨着他,“吃醋了?还是怪老娘派了鹰六去护送没派你?”

猫三顿时哑然,张口结舌,半晌才嗫嚅道:“老板说的什么话……”

花九千摆了摆手,“狐七那丫头福气大着呢,老娘根本不担心。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什么?”

猫三扬了扬另一张纸,“老板你还是自己看看吧,又有不张眼睛的偷子看上咱们书局了。”

花九千接过纸,随意抖了抖,低头一看,却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十月十三晚亥时,小爷将大驾光临,不必开门迎接。」她笑了一声,懒懒道:“这人连个帖子都写的这么平白,看起来倒是个实在人,有意思。”

猫三低声道:“老板!你看看署名!”

花九千又瞥了一眼,“苏寻秀?”诶,这个名字好耳熟,在什么地方听过?她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脑门子,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老板你应该知道东良鹤公子吧?”猫三一提醒,她立即拍手叫了起来,“啊!想起来了!鹤公子手下的四大天王之一么!听说四大天王都是俊美好色的年轻人呢。”

“自从鹤公子半年前被泉豪杰灭了之后,朝鹤宫四大天王都不知所踪。唯独这个苏寻秀,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嚣张,一路从东良偷到北陀,现在竟然来到了南崎!老板,他是其他三国榜上有名的大盗!而且偷东西之前都会毫不忌讳地写上自己的名字,从来没失过手!老板,这次是不是该小心些?”

花九千忽然坐直了身体,纤细的手指弹了弹那张帖子,微微笑道:“四大天王……老娘很想见见他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来如影去如风,俊美无俦呢。”

“老板!”猫三难得正色起来,“此人危险之极!不可以掉以轻心!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他家老板这种见色心喜的德行,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花九千根本没听进耳朵里去,她兴冲冲地从软椅上跳了起来,转身奔向内室,一面道:“猫三!老娘上次新买的那件烟红罗裙好不好看?穿它去见美人不会太失礼吧?哦……你快去做饭!老娘换好了衣服就要吃到嘴!”

“老板!”猫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飞一般兴奋地窜进去,就是天降横财她也没这样迅速过。

他家的老板,估计是没救了。

6.美人乱

传说中的大盗苏寻秀现在正躺在一个美人的怀里,旁边的另一个美人用手剥了荔枝送到他嘴边。美人纤手如玉,映着莹白的果肉分外好看。可惜这只手现在却在微微发抖,荔枝也跟着抖起来,一不小心掉在了苏寻秀脖子上,顺着赤裸的胸口滚了下去。

“啊!”美人惶恐地低叫一声,半垂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脸,她的声音也抖得很厉害,“官……官人……莫怪……奴家……奴家一时失手……”

苏寻秀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动作令他满脸纵横交错的疤痕也跟着扭曲,看上去分外狰狞可怕。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脸色惨白的美人,她被看得浑身和筛糠似的,几乎要哭出来。苏寻秀忽然叹了一口气,在身后美人的怀里蹭了两下,轻道:“胆子这么小,小爷的脸当真如此可怕?”

身后的美人掩嘴笑了起来,柔声道:“苏大官人别和小丫头计较,她才来了没两个月,还不懂服侍人呢。”她两只手轻抚着苏寻秀一头乌发,一面细声对那个梨花带雨的小美人说道:“你呀,不知好歹的丫头。男人怎么能看脸呢?真正的汉子,哪里有皮相好的?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还不赶快给官人陪不是?”

小美人哽咽着要跪下去赔礼,苏寻秀忽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下去,小爷不爱看你这可怜样。”

身后的美人笑道:“你还不下去?别让官人生气。”说罢,她抬手轻柔地抚摸着苏寻秀脸上的疤痕,柔声道:“官人,痛么?”

苏寻秀自己剥了荔枝丢嘴巴里,发了好一会呆,才喃喃道:“这里不痛,心里痛。”他摸着胸口,很有些无奈的模样。

美人轻道:“心痛,是因为忘不了。官人是个逍遥自在的人,很快就不痛了。”

苏寻秀捏了捏她的手,动动脖子,把脸贴在她柔软半裸的胸脯上,好半天才叹道:“唉,这样快活的时候,谈什么痛不痛……”他忽然支起身体,回头瞪着巧笑倩兮的美人,低声道:“你对我说几句话,凶狠一点。”

美人很配合地摆出恶巴巴的模样,学着他教的话,说道:“总有一天,我……我要……阉割……阉割了你!”还没说完,她自己撑不住大笑起来,“官人好有趣,这是什么混帐话?”

苏寻秀摇了摇头,喃喃道:“是啊,真是混帐话……小爷怎么就是忘不掉呢?”他反手抱起美人,将她柔软的身体压去墙上,贴着她的额头轻道:“你说的不够味……不是这样的感觉,要惩罚……”

欢场女子,自然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她柔顺地打开身体,由着他发泄心里的郁闷。床头的嫣红帐子猛烈摇晃起来,扑通一下,放在床上的盒子滚到了地上,红艳艳的荔枝撒了一地,但没人去理会,这种时候,谁还会管荔枝呢!

他本是不想来南崎的,毕竟这里是鹤公子的家乡,令他心惊胆战的秘术也十分盛行,可是东良让他心生反感,北陀是个穷地方,偷不到什么好东西,西镜富人最多,却是他的伤心地,他再也不想踏上那片土地,于是只好来这个战乱动荡的南崎。

或许在他的心里,也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来到这个什么也无法预测的国度,发生一些什么事。哪怕他明白那个人根本不会知道,可就是赌气一般地想发泄,大约只有不安定的环境,才能让他沸腾的心稍微平静一点。

他放弃了采花贼的身份,只因觉得没意思,采花采花,却再也采不到他想要的那朵花,不如从此放弃,转行做盗贼。至少那些珠宝钱财不会弃他如蔽履,还能卖个好价钱让自己衣食无忧自由自在。从东良一路嚣张行窃,到北陀,然后再辗转来到南崎,他仗着一身好轻功,从来没失过手。

南崎这里虽然大多地方都贫瘠动荡,但也有略微平静富有的小镇,例如他现在身处的迷霞镇,自从来到了南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较奢华的妓院,白天也观察过了,富有的人家还是比较多的,例如被他看中的九千书局。听说老板是个漂亮的女人,书局开了六年,什么生意也没谈成居然没倒闭,可见主人一定家财万贯,不拿书局当正经生意。他一早递了帖子,不但要去劫财,顺便看看那里的色值不值得劫。

身下的美人发出似痛楚似欢愉的呻吟,连声道:“官人……奴家已经不行了……”她紧紧攀住他的身体,如同一只柔弱的菟丝花,在狂风暴雨中摇晃着身子,纤细的腰肢几乎要被他折断。苏寻秀忽然有些情动,捏住她光滑的下巴,低头想去吻她,可是她身上脂粉的味道却令他闭上了眼睛,偏过脑袋,张口咬住她的耳朵。

云收雨散,美人满面餍足,有些疲倦地依偎在他怀里,伸手柔柔地抚摸他的胸膛,一面腻声道:“官人真是厉害……在咱们这里多住几天吧,别急着走嘛。最近南崎战乱,都没人来咱们这里了,姐妹们都好无聊。” 

苏寻秀闭着眼,轻声道:“那要看这里好不好……”他推开美人的手,睁眼微微一笑,又道:“今天晚上如果能做一票大生意,小爷便多留几天。”

××××

午夜亥时差一刻,花九千换上了她的新裙子,头发花了百般心思,打扮的神仙下凡也没她美。她还不满足,左摸摸右弄弄,一面回头问猫三,“这样好看么?喂!会不会太艳了把他吓到?”

猫三无奈地闭上眼睛,轻道:“老板,那人是个色鬼,你这样打扮,分明是找事。”

花九千瞪圆了眼睛,“老娘还怕他不成?他敢不找事!他若是来了就走,老娘就把他脑袋揪下来当风铃!”

猫三终于哑然。他突然开始同情苏寻秀,因为他太清楚自家老板的德行了,最后很可能演变成她扑上去的景象,当初他和鹰六也是被老板这样“扑”回来的,鹰六有段时间简直对老板恨之入骨,打也打不过她,下毒也没用,她是个厉害的蛊师。可是,相处之后,就会明白,再也没有比老板更好的人了。外人不了解没关系,只要他们知道老板是怎样的,就够了。

眼看亥时快到了,花九千把猫三推进内室,低声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也别出来!那人功夫一定高于你我,不可硬拼!你乖乖待在这里,老娘独自对付。”

猫三还想急着说话,却被她用力推进去关上了门。花九千理了理头发,整整裙子,款款走到桌边,推开窗,月照中庭,亥时马上就要到了。忽然,前门那里传来衣袂拂动之声,她目光微微一动,张口吹熄蜡烛,慢慢坐在了椅子上,安静等待客人的到来。

大门上三把锁,左边树下放了陷阱,右边回廊上也有陷阱……苏寻秀一面在心里盘算着书局中的布置,一面轻手轻脚地跳上树,朝唯一的大屋望过去。九千书局从外面看那样大,谁想进来之后只有一间极大的屋子,旁边就是一个回廊,回廊通向一片小小的池塘,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难道书局那么多人都住在这间大屋子里么?

苏寻秀见大屋子墙上一连许多扇窗户,倒有些不敢放肆了。他静静蹲在树上,一个一个望过去,没有一扇窗户里面是有灯火的。啊,原来早有准备!他微微勾起嘴角,被激起了好胜心,他就不信偷不到财,劫不到色!

他轻轻跳下树,按照他的经验,通常来说第三扇窗户里面,不是帐房就是书房,到了第五扇窗户之后才会是卧房。所以他飞快朝第三扇窗户奔去,先用手指戳个洞,往里面看了一下,黑灯瞎火,半个人影也无。他推开窗户,转转眼珠,先丢了一块石头进去,然后飞快闪身。

等了半晌,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样子可以确定没人。他轻巧地越过窗棂,翻身进屋,还不忘顺手关上窗户。

屋子里一点灯火也没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苏寻秀凭着刚进来时候的印象,往角落的大柜子走了去。伸手摸一下,触手的物事似乎是个老青铜鼎,他心中一喜,急忙取了火折子点燃,却见柜子上放满了各种古董,他甚至在角落里发现了两百年前南崎皇朝官窑烧制的琉璃八彩花瓶!而且还是一对!单就这一个花瓶,放到外面就足以卖个上百两黄金!

他急忙从怀里取了大布袋,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进去,然后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怎么这样乱!好值钱的物事都被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原来柜子上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他随手一摸,摸到了一把黄金匕首,上面竟然满是灰尘!

“这家的主人不是疯子就是没眼光的白痴。竟然这样堆放宝贝!”苏寻秀喃喃说着,“宝贝宝贝,马上就不会再让你们明珠蒙尘。小爷理会得你们的价值,保证让你们大放异彩。”

谁知话音刚落,却听身后一个妩媚的声音轻道:“哦,是这样么?看起来老娘该感谢你才对。”

苏寻秀猛然一惊,手里的布袋差点掉到地上,他却不往后看,并起五指,闪电一般向那人戳去,只盼出其不意将她击倒,自己好夺路而逃。谁知那女子不避反上,苏寻秀手腕上忽然一软,似是被人握住了,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靠了上来,一股淡淡的烟味登时充斥鼻端。

“深夜来访,难免招待不周,美人莫怪。”

那女子柔声说着,那话语怎么听都有三分不正经的味道,再加三分戏谑,四分兴奋。

苏寻秀心头乱跳,惊骇的同时也觉得匪夷所思,她叫他……美人?他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把他原本想猎艳的心思全搞没了。他胳膊一抬,想逼开这女子,谁知她腰身一转,轻飘飘地让过去,他眼前一花,那女子居然出手如电,直抓向他蒙面的黑布!她口中还轻笑道:“蒙什么脸?美人蒙面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苏寻秀更是惊惶,这女子果然不简单!是故意耍弄他么?!他突然有些恼怒,格开她的手,双足一点,一脚踏上桌子,立即就要从窗户翻身而出。今晚晦气!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为上!

谁知他前脚刚跳到窗外,那女子后脚就如同影子一样贴了上来,他只觉后背被人轻轻摸了一把,登时起了一身反感的鸡皮疙瘩,她还在笑,“这么急就走,莫非苏大美人当真嫌弃招待不周?”

苏寻秀也不答话,将手里的布袋猛然往后一抛,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谁知刚跑了几步,腰上忽然一紧,竟然被她的袖子给缠住了,她笑道:“怎么?老娘乖乖等你大驾光临,你却说走就走?真当九千书局是任你揉捏的地方呢?至少把脸露出来再走!”

苏寻秀第一次对女人产生了避之不及的想法,粗粗交手几招,便已看出她身手不凡。他不想和女人动手,当下撕烂袖子,谁知她也在这时收了回去,只听“刺啦”一声,火红的碎绸布飞了起来,纷纷扬扬,仿佛大蝴蝶一般。他的脸忽然被人捧住,面上一凉,蒙面的黑布飞快被揭开。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妖娆女子,耳朵里忽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她的脸贴得极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见过无数妩媚妖娆的女子,却从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深刻自然。她的双眉斜飞,浓密的睫毛几乎要戳到他眼睛上,夜色那样深沉,她的红唇却比任何火焰都要炽烈,令人有发抖的冲动。月光如银,倒映在她深邃如梦的眼睛里,他竟然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眩目,不忍多看。

她简直像山里的妖魅,水里的精灵,火里的谪仙,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或许她还不够美,灵秀不足妖媚有余,可是却让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火红的袖子缓缓落到地上,苏寻秀如梦初醒,倒抽一口气,她的一截胳膊赤裸地暴露了出来!月光那样明亮,她的肌肤看起来简直是玉做的,纤细清秀,骨肉均婷。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狂烈心跳的声音,那或许是惊讶,或许是震撼,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走!不然就迟了!

至于迟了什么,他更不清楚。他微微一动,谁知那女子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柔媚,好像一片羽毛,擦刮着耳朵和心底,令他一阵酥麻。

“你的眼睛,真是美丽。”

她定定看着他的脸,仿佛压根没看到他脸上那些纵横的伤疤。她的目光穿透了一切狰狞,笔直准确地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苏寻秀鼻前嗅到一股非兰非麝的香味,他心头狂跳,在心脏快要爆裂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她,头也不回地,慌乱地转身就逃。

花九千也不去追,只是抚住自己赤裸的胳膊,笑得有些诡异。她定定看着他黑色修长的身影,很好,他跳上树了,很好,翻过围墙了。她垂下眼睛,开始在心里默默数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时间刚好。七步倒的蛊,下得极妙。

门口很准时地响起“扑通”声,像是一个人狠狠扑倒在地。花九千笑吟吟地,提着烟红罗裙款款走出去。门口躺着一个人,动也不动,漆黑的长发散在地上,那个背影精壮又修长,诱人之极。

他昏过去了。

花九千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抚摸着,手上的触感很可怕,凹凸不平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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