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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天-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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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足踝。花九千腰身用力一扭,左足跟上,在她面门之上虚晃一招。这一下可说是突然之极,若是寻常人想必也避不开。安心却如同熟门熟路一般,飞快甩开她的脚踝,微微转一个圈,右足跟着踢上,正中花九千的脚心。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僵在那里。花九千仿佛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一般,死死瞪着安心隐藏在斗篷后面的脸。半晌,她忽然低声道:“这一招同心式……你居然还没忘……小八……”
原来,花九千见她捻银针的动作眼熟,下意识就使出了这一招同心式。这是当年她和八姑娘拜在大师父门下学艺的时候,两人一起想出的招数。要说攻击力几乎没有,只是动作迅速潇洒很是漂亮,当年两个小丫头是觉得好玩才天天练习,最后练到配合得天衣无缝。此刻两人的双足抵在一起,足心相贴,所以取名同心式。
这样的场景,让花九千恍然以为回到了少女时期。她眼怔怔看着安心,目光中又是惊讶又是骇然,还夹杂了一点喜悦,一点防备。等了半日,却不见安心说话,花九千忽然放下左足,一手抓向安心的面门,说道:“好好的遮什么脸!让我看看你!”
安心却迅速后退,让过她的手。花九千急道:“小八!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也是为惠王做事的人?!你要来抓狐七?!你难道不知道她是……!”
话未说完,却见安心缓缓解开斗篷。花九千骇然抽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她只觉不真实,好像眼前这个苍白清秀的女子不是真人,与她记忆里的八姑娘简直是天壤之别。小八的脸上应该是永远挂着温柔笑容的,总是笑吟吟地看着胡闹的自己,等大师父责罚的时候就会和她一起请罪,两个人一起饿肚子,在冷风里面互相说笑话,两个人一起笑得前俯后仰,把饥饿的感觉远远抛到脑后。
即使后来她们闹翻了,小八也从来不曾拥有过这种冰冷的神情。她现在看上去简直像是木头雕刻出来的人偶,没有一点表情,眉头和嘴角一点波动都无。
花九千突然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几乎要跳起来,猛然用手指向安心,骇然地,低声地说道:“你……你的眼睛和嘴巴……难道……是大师父……?”
安心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小丫头忽然面露狰狞之色,厉声道:“姑娘!你在发什么呆?!难道由着这个叛徒诬蔑你的师尊么?!”
安心缓缓点了点头,双手忽然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面容,手指翘起,拈了一个古怪的式。花九千乍见她搭这个式,面上神情登时变得凝重。她后退一步,十指跟着交缠在一起,也拈了一个古怪的式。她死死看着遮住面容的安心,沉声道:“你果然……成了惠王的走狗!要抓狐七也是你的意思吧?!”
安心手指一弹,半空中陡然发出古怪的声响,依稀像是有人在乱弹琵琶。花九千脸色巨变,似乎是被那种声音激得心神震荡。她抚住心口,袖子一甩,重新稳住身体。她紧紧盯着安心,轻声道:“你是想在这个时候和我分出胜负?……也罢,七年前,你我没得到的结果,今日来解决也不错!”
安心缓缓放下袖子,她面上的神情也开始凝重。须知真正的蛊师相斗根本没有什么打斗,都是互相放出蛊虫,谁厉害立时可分出高下,在这里,打斗根本派不上用场,纯粹是技术的比拼。
这两人明明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分明能让人感到剑拔弩张的气势。渐渐地,安心苍白的脸上出了细细一层汗,她咬了咬唇,露出一点孩子气的样子。她身边的小丫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她落败。花九千目中渐渐露出奇异的色彩,乍一看竟仿佛五彩斑斓,烟波浩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红唇微微撅起,好像是随便吐气,安心的脸色却突然惨白,身边的小丫头失声叫起来!
“老板!”窗外同时响起猫三的叫嚷声,跟着窗户被人一脚踹开,猫三在外面叫道:“要我帮忙么?”
花九千面色微微一绿,急道:“不要进来!给老娘滚!”
猫三急忙要关窗户,然而还是迟了。安心忽然双手一扬,猫三只来的及看到一股绿色的东西往自己脸上砸来,鼻前猛然一香。他心知不好,自己绝对不是这女子的对手,当下狠命往后仰,几乎往后翻了几十个跟头,然而停下来之后还是一阵头昏眼花,手脚隐约有点无力。花九千曾在他身体里面种下天天笑的蛊,普通的蛊师只要想对他下恶意的蛊,天天笑都会反弹回去,施术者反倒中了天天笑,使劲的笑,若没解药便一直笑到死。他仗着身体里的奇异蛊虫,对其他蛊师从来都不在乎,谁知这次却吃了瘪。那女子的蛊好像与其他人的都不同。他猛喘几口气,用力摇头,试图把脑子里面眩晕的感觉甩走,然而没用。
猫三捂住口鼻,眯着眼睛往屋子里面看,想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谁知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与老板差不多大,脸色却极苍白,双眼紧紧闭着,面容清秀有余艳丽不足,说白了就是平淡,看一眼便会忘记的类型。但她身材瘦弱,气质独特,倒让人有一种单薄如纸的柔弱味道。虽然猫三很明白人不可貌相,越是厉害的蛊师反而越是不起眼,还是忍不住小小吃惊了一下。原来她竟然这样年轻!而且似乎和老板有什么渊源?
花九千见安心攻击猫三,不由大急,一个箭步上前便要阻止。安心反手就是一掌,好像她身后也有眼睛似的。花九千注意力都在猫三身上,待反应过来,她的掌风早已劈到。“砰”地一下,花九千捂住自己的小腹,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安心知道她的要害在这里!她真的要杀自己?
她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绞了一下,好容易疼痛过去要缓一口气,跟着又是一下。七年前八姑娘温柔的笑脸还在眼前,最后一次手牵手去后山的林子里散步,她低声说起自己的家事,自己无言的安慰。然而,所有的事情突然都变了,天翻地覆。为了什么呢?
花九千急退,从袖子里撒下一包迷香,转身就要逃。烟雾中,安心好像也退了一步,双手捏成了拳头,紧紧地。那个小丫头忽然尖声叫道:“姑娘!不能让她逃!她是叛徒!”
花九千连愤怒都想不到了。她骇然地回瞪那小丫头,她正极愤恨地反瞪着自己。她原以为这只是八姑娘身边随便服侍的丫鬟,但……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知道!
她是谁?她是谁?花九千在极度的痛楚和茫然中拼命想着,大腿内侧忽然一热,有什么东西汩汩滑下,她脸色越发苍白。看起来那一掌是触动了一直被封印的伤口,她的裙子很快被染湿。
安心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似乎不想动,小丫头气极败坏地吼了起来:“你到底动不动?!不明白我的话么?!杀了她!”
话音一落,安心身形便是急动,花九千勉强避开她的掌风,心中却突然一宽。她没用蛊术了!如果单比拳脚,她目前还不会输。她单手格开安心的胳膊,五指变爪,狠狠朝她脸上抓去,势必要把她逼开。
安心竟然不动!花九千也愣住了,眼看着自己的五指抓过她苍白的左颊,她脸上登时多了四道血痕,鲜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花九千怔怔看着安心没有表情的脸,下一个瞬间,她忽然咬了咬唇。这是八姑娘以前的习惯性动作,虽然她平时很稳重温和,但也有孩子气的时候,每次咬嘴唇自己就会笑她,说她一世大人,难得小人。
当下她愣在那里,有点茫然。一直到鼻子前面嗅到一股似甜非甜,似呛非呛的香味时,她的心才猛然一落,从梦境回到现实。
安心手指间多了一朵金色的花,从花瓣到花蕊都是纯粹的金色,乍一看就像用黄金打造出来的一般。但它却是柔软的,金色单薄的花瓣随着夜风缓缓拂动,一股股香甜的微呛的味道就是从它的花瓣中散发出来的。她在缓缓转动这朵花,由于花瓣上有细细的黑色纹路,她越转越快,便渐渐形成一付古怪的图案,好像人的眼睛,眼睛还在一眨一眨,似悲似喜。
花九千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古怪。她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朵花,但对它却一点都不陌生。对一个蛊师来说,能成功炼一朵黄泉花出来,需要多少精力多少材料,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是的,它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炼出来的蛊。在南崎,它的恐怖程度不亚于碧空剑诀在江湖上的地位。之所以叫做黄泉花,是因为见到它的人必死无疑,送人进黄泉的花。
安心小指微微一翘,黄泉花轻轻巧巧弹跳起来,在空中打个圈,再缓缓落下来。花九千急急用手捂住口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花蕊里洒落无数金色细微的花粉,全部落在她左手上。她居然惊呼了一声,好像见了鬼一样跳起来,连翻数个跟头,一直退到窗边。
左手突然变得麻木,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左手从此报废,从沾上花粉的那一瞬开始,慢慢开始腐烂。然后会蔓延上来,一直烂到心脏,人会痛苦无比地死去。
“你……终于炼成了么……?你的眼睛……和声音……你……”如果这时苏寻秀看到花九千,一定会得意大笑。因为不可一世的花魔女终于也知道什么叫恐惧了,她发抖的模样会让他笑翻过去。
安心手腕一翻,黄泉花忽然消失,一道寒光从她的袖子里射出。花九千心神大乱,根本躲不过去,硬生生接下这一匕首,肋间被深深刺穿。她闷哼一声,反手劈烂窗户,正要一跃而出,安心却追了上来,一掌狠狠击中她背心。
花九千再也撑不住,“哇”地一声喷出鲜血。她神色涣然,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却不意对上苏寻秀震惊的双眸。相信她的表情一定不会比他好到那里去,两人都是一付见鬼的呆样。他半蹲在窗口,似乎是想偷偷往里面看的,结果花九千突然劈烂窗户,然后就喷血,他袖子上被染红一大片,是她刚才吐出来的血。
他呆呆看着袖子上的血,这时他的表情才叫见鬼,就好像突然看到肥猪飞天,或者猫三的鼻孔里突然开出一朵花似的,完全不能理解。
“快走!”花九千先回神,不顾一切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往外推。苏寻秀头皮一阵剧痛,终于回神大叫:“别!快!松手松手!痛死小爷了!”
花九千恨不得大脚踹上他的脸,把这人踹到天边去,省得自己在快昏过去的时候还要操心他。她松开头发,改推他的脸:“快给我滚!滚远一点!”
话还没说完,安心又是一掌劈上来,花九千反脚架住,就听苏寻秀在外面大叫:“乖乖!这女人是谁?!闭着眼睛还能打人!”
花九千又怒又想笑,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安心袖子一挥,对准了苏寻秀的脸,她急忙抓住他的头发,一把按下去,一股绿色烟雾从他头顶喷出,散在夜风中。苏寻秀叫得和杀猪似的,花九千低声道:“不许叫!快走!别回头!”说完聚集最后一口真气,提起他的后领子,一把就要抛出去。
谁知他却中途出招,反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拽。花九千只觉整个人和腾云驾雾一般,一下子从窗户里飞出去,被他用力扛在肩膀上。她吃惊极了,好像想不到他会突然这样做。苏寻秀笑道:“要走一起走!你扯我两次头发,这笔帐咱们可要好好算算!”
要说这时候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花九千抿紧嘴唇,竟然说不出话来。她抓紧他后背的衣服,好半天才轻道:“你……小心!她非常厉害……”
“怕什么?小爷又不和她斗蛊!”苏寻秀瞪圆了眼睛,见安心攀上窗户要追出来,他反手一抛,只听“卒卒”数声,安心急忙跳回去,就见几柄极细的暗器小刀整齐一排钉在窗棱上,上面蓝幽幽地,似乎是涂了毒药。
“小心!蛊师是不怕毒的!”花九千出言提醒,却换来他的不耐烦:“给小爷闭嘴!消停些不行么?”
安心果然压根不在意,右足在窗棱上一点,整个人纵身而起,如同一只展翅而起的仙鹤,袖子一卷,眼看是又要放蛊了。苏寻秀忽然恶意地嘿嘿笑起来,学着她袖子一卷,原先钉在窗棱上的小刀竟然又飞了起来!安心虽然也会武功,但到底拳脚功夫远远不及苏寻秀纯熟精炼,动作也不如他快,这一下没能躲开,只听“刺啦”几声,她的外袍竟然被那些飞舞的小暗器扯个粉碎!
安心陡然变色,猛地落地,抬手本能地捂住胸口。她眼盲,虽然能通过气知道各人的方位,但却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失态到什么地步,当下动也不敢动,苍白的脸上终于也泛起一点红晕,不知是羞还是怒。
苏寻秀得意地吹一个口哨,大笑道:“好风景啊好风景!想不到竹竿似的女蛊师也很有料!这下大饱眼福,多谢多谢招待!”
他扛着花九千,和躲在暗处的猫三飞快离去。安心听脚步声远去,料得是追不上了,这才放下手,缓缓在身上摸着。原来她只是外衣被扯碎几块,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夸张。她也不知是发怒还是好笑,一时竟愣在那里。
小丫头走出来,半晌才说道:“让她跑了……不过也没办法,她有帮手。姑娘,还是快点带人离开吧!别磨蹭了。只要有这丫头在手上,不怕她不来!”
安心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微微抬首,闭着眼睛缓缓把左手放在面前,握了握。那小丫头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她中了黄泉花的蛊啦!左手立即报废!姑娘做得真好!师尊一定会夸奖你……”
安心放下手,一阵风猛然吹过,身后小丫头说的话,好像也被风声吞没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听到泪水落在衣服上的声音。风最好再吹大一点,猛一点,快点把她满面纵横的泪水吹干。然后,她就会告诉自己,她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
28.大欢喜
那一段时间一直阴雨,天气阴沉沉地,让她原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糟糕。最后一天终于变晴朗,然而所有的一切却是从那天开始的。
八姑娘藕色的裙裾擦刮着路上的积雪,被染湿成一块一块的。她已经很久都没来找自己了,今日天晴,她终于来了,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一进门,她熟门熟路地坐到自己床边。她眼睛有点红,好像刚刚哭过。
「我要炼黄泉花,已经决定了,就是来告诉你一声。」
八姑娘的声音淡淡地,她向来都是这样淡然的语气,但里面却含着不容扭转的固执,让人不敢轻视。她没说话,只是艰难地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桌上残冷的茶水。
八姑娘接过杯子,刚刚喝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满脸颊,落在杯子里面玲珑清脆。半晌,她忽然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紧紧紧紧地,还在微微颤抖。然后她又道:「小九,你看,我们都没什么后退的路了。以后该怎么办?我们……还何必……都没意义了。」
她还是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小腹里一阵阵的剧痛还在,侵蚀她的身体,让她几欲疯狂。
八姑娘似乎也不想听她说什么,她用力擦去眼泪,飞快起身,坚决地说道:「我就想告诉你,我从来也没真正讨厌过你……还有,以后我要走自己的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反正我也已经失去一切了……你我日后如有敌对之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当然,你也一样!告辞……你,保重!」
可是她没等到八姑娘走,自己却先离开了。三大夫的尸体还挂在大门那里暴晒,被雪水浸泡的早已肿大不成人形。她这样一个胆小鬼,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午夜梦回,会见到三大夫花白的胡须头发,他满面皱纹的慈爱笑容,还在殷殷地对她说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醒来时就是满身冷汗。
他曾说她没心没肺,既不晓得什么叫难过,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幸福。他再也不知道,她最先了解的强烈感情,它竟然叫做痛苦。他也没有说过,痛苦原来让人生不如死,她很久很久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肚子里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难过,还是为了三大夫的惨死而茫然。
她还没来的及体会幸福是什么。
这一生,就要这样过了吗?
花九千骤然醒来,清晨的凉风正从微敞的窗口倾泻而入。早春的花瓣被风带进屋子,窗前一地落红。她忽然觉得极度的茫然,不晓得身在何处,是梦非梦?
左手忽然又开始刺痛,她一惊,低头看去,就见左手上紧紧缠着白布,一直缠到小臂上。回忆如同流水一般涌进脑海,她微微揭起白布,就见左手的皮肤变成了黑色的,摸上去没有一点感觉。她知道的,被黄泉花粉沾上的一切生命都不可能再存活,只是想不到,这样快。她原以为自己还能活三年。
花九千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绝不是悲伤,或许是疑惑,更或者是感慨。有一句话,她始终没机会告诉八姑娘,她原以为她知道的。她微微撑起身体,想坐起来,然而肋间一阵闷闷的疼痛,被八姑娘刺伤的地方还没痊愈,胸口也有点窒闷,应该是她那一掌打成的内伤。
她在床上长叹一声,太狼狈了,七年之前的交手没分胜负,七年之后她却惨败。八姑娘会不会在后面偷偷笑她?哦,不管了,她要笑就笑吧,最好把大牙笑掉。反正从以前开始,她在八姑娘面前也没啥面子可言。
门忽然开了,花九千怔怔望过去,却见猫三苦着脸,光着上身慢腾腾“走”进来。不,其实他是用膝盖在走,每走一步就说一句“老板我对不起你”。花九千眼睛瞪得老圆,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指着他的上身,笑得直哎哟,触动伤口疼得她咬牙切齿,但又忍不住想笑。
原来猫三身上用红色的颜料写满了“都是我的错,我死不足惜”,“请老板责罚”之类的废话,看上去红通通一片,甚是吓人。更夸张的是,他脸上也写了这些话。见花九千笑得几乎岔气,猫三苦着脸说道:“老板,都是猫三的错,让你受这么重的伤。你要打要骂,小的绝对不敢反抗……”
他说着就蹭上去,跪在床边做忏悔状,可深沉了。花九千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说什么废话呢?谁教你这样做的?好恶心!”
猫三神情扭曲,虽然不甘,但还是悔道:“是……苏寻秀说的……老板,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会长跪不起。若不是我让你分神了,那女子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花九千笑骂:“就知道是秀秀的鬼主意!他从来也没做过好事!”说着她推了一把猫三,“给老娘站起来!我可不待见你这模样!是男人就给我争气点,老娘又没死!”
猫三见她要坐起来,急忙上去搀扶,一面轻声道:“老板,你的左手……”
花九千点了点头:“嗯,没任何感觉了。不过不要紧,我自有办法让它暂时停止腐蚀身体。唉,说什么她不是我对手呢!就算你不出来,到后来,我还是要落下风的。七年不见,她成长了太多,超乎我的意料……现在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老板!”猫三急急说着,似乎是想安慰她,花九千却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再说废话了。我问你,我睡了多久?什么时候回书局的?”
猫三挠着脑袋,道:“已经回来……快半个月了。老板你一直昏睡不醒,苏寻秀说你是受了内伤,身体在自我调整,什么时候调整好了就会醒过来……我每天都更换鎏金鼎里面的织辉草香,老板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花九千用手轻轻按了一下小腹,已经不痛了。忽然发觉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不由奇道:“谁帮我换衣服?谁允许的?”
猫三涨红了脸,急道:“不!是我从外面请来了老婆婆!开始几天你……一直流血,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去请了稳婆回来……这些天多亏她照顾你。”
花九千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小腹,心里有些酸楚。七年了,伤口一直也无法痊愈,二夫人也说过,她总有一天会死在这个伤口上,所以根本不需要对她做什么处罚,这是万峰会对将死之人的仁慈。
其实,当时最疼的不是肚子里的伤口,而是八姑娘的那一掌。她毫不犹豫攻击自己的命门,这让她又震惊又伤心。同门十几年,她们虽然在最后一年相争,但其实谁也没当真,还是赌气的成分居多。她用术强行把腹中胎儿取出之后,八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那不单是抚平她身体上的伤痛,更是安抚她当时狂躁茫然的心。
再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真的会痛下杀手。果真如她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再见,休怪她心狠手辣。花九千苦笑起来,又叹一声。
门口突然传来苏寻秀嚣张的声音:“终于回魂了?小爷还当你翘辫子了呢!既然醒过来了,干嘛学人家长吁短叹?猫三已经洗刷干净送到你面前啦!快动手屠宰吧!”
说着他就钻了进来,看上去气色不错,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看热闹的恶意。花九千正要如常取笑他一番,忽见鹰六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鹰六?你怎么在书局!不是让你沿途保护鬼八么?”
鹰六说话还是那样简洁,一面把盘子放在她面前的小案上,一面道:“人已经送到双阳镇,一切平安。”说完他捧起盘子里的一碗粥,依然很简单地说了一句:“喝粥吧,不烫了。”
花九千乖乖张嘴,由他喂自己。要知道能让鹰六亲手服侍自己,那可是千年难得的福气。对猫三可以用硬的,对秀秀可以磕牙笑闹,对鹰六她却没啥办法。他太正经了,正经到在他面前她会觉得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很无聊。
她一面享受美男喂自己吃饭,一面又道:“罗太真同意收他入门了么?”
鹰六微微蹙起眉头,好半天才说道:“我……也不知道。罗老先生看到鬼八之后和他说了许多莫明其妙的话,然后两人一起进门,我就回来了。”
“哦?说了什么?”花九千很有兴趣,那个怪人罗太真总是很有意思的。
“罗老先生第一眼看到鬼八,就说何方何踪,何人何事。我正想怎么回答,鬼八就回答无方无踪,此人此事。然后罗老先生就笑起来,又说,此事不通。鬼八回他一句,不通则通。然后他们就一起笑着进门了。”
现在说起这事,鹰六还是一脸茫然。花九千笑道:“罗太真越来越怪了!当真书读多了变得痴呆!和小孩子也玩这套把戏。好啦,既然他肯收留鬼八,那就错不了!他的事,总算可以稍微放心了。”
鹰六喂完最后一口粥,正色道:“不能放心,黄泉花怎么办?”
这话一出,猫三连连点头,三个人,六只眼,直直盯着她有点苍白的脸。花九千笑了笑,耸肩道:“不怎么办,黄泉花没解药。就这样吧!”
“胡说!”鹰六终于有些动怒了,“去找那女人!她能炼出来,必然就有解药!”
花九千叹了一口气,靠回床上,半晌才道:“知道我为什么当时要逃么?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如果我被抓住,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一个狐七被她带走也罢了,如果你们俩还被人带走,就彻底完了。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不可以轻举妄动,明白么?”
“难道等死?”鹰六问得尖锐。
花九千摇头:“不,我不会等死,而是想万全的对策。虽然只剩三年不到的命,我可也珍惜的很,不想那么早死呢。”
鹰六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花九千摆了摆手,说道:“总之我有办法,你们不用操心。好了,鹰六猫三,你们俩先出去。秀秀你留下,我有事要你帮忙。”
猫三还想说什么,被鹰六强行架起拖了出去。门砰地一下关上,苏寻秀慢慢踱到她床边,低头与她对望,两人谁也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花九千终于长长舒一口气,微笑道:“以后叫你好男人秀秀如何?”
苏寻秀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掉脸就走。花九千急忙笑叫:“诶诶!别走!好啦,不取笑你了!回来,咱们说点正经的。”
苏寻秀干咳一声,转回来,毫不客气地坐上她的床,张口就问:“告诉我,只能活三年是什么意思?”
花九千笑着垂下眼睛,过了一会,轻道:“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秀秀,别急。”
“总有一天是哪天?!是等你死的那天再说?!那还有什么意义?”苏寻秀的火气突然上来了,大吼起来。
花九千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一点生气的神情。她柔声道:“你是在关心我么?是想救我,对不对?”她故意这样问,因为她知道按照苏寻秀那种别扭的脾气,他肯定恼羞成怒,然后这话题就可以中止了。
果然,他的脸又涨红了,看起来是有冲动站起来就走,然而他却压了下去,咬牙道:“……不错,小爷侠义心肠,就是想救你!怎么着?不爽?!”
花九千喷笑,笑得一个劲在抖,埋在枕头里好久都出不来,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她揉着眼睛,笑道:“好……好!我成全你的侠义心肠,好了么?”
苏寻秀却不笑,只是瞪着她,半晌又催:“快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渐渐停下笑声,用手抚上小腹,轻声道:“因为……我身体里有一个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总有一天,我会失血过多而死。”
苏寻秀骤然想起十一月的时候,在她身上发生的种种异像,最后残留在眼前的,是她当时身下触目惊心的血液。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失声道:“那织辉草是……?”
花九千点头:“不错,是被我用作蛊虫了。伤口没有永远无法愈合的,那是因为一种蛊术,我解不开,只能用织辉草暂时压抑住。但每年到了十一月,织辉草也会失去作用,我就会一直流血。”
苏寻秀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道:“那……是谁下的蛊?把他抓回来强逼他给你解开!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他突然激动起来,几乎想就这样冲出去把罪魁祸首抓回来千刀万剐。花九千微微一笑,低声道:“你找不到的,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后连尸体都没有,因为被暴晒,又放在雪水里浸泡,待要下葬的时候已经烂成一块块,被人烧了。”
苏寻秀只觉浑身寒渗渗地,什么人能想出这种阴毒法子!良久,他才道:“为什么……是十一月?除了织辉草,就没别的法子抑制么?”
花九千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好久好久,她才用一种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因为……七年前的十一月初九,是我生产的日子。”
苏寻秀觉得天上好像有雷劈下来,他被劈得面目全非,找不到自己的表情,他的脸好像不受控制了,嘴巴和鼻子也是,呼吸也屏在那里,搞得胸口一阵闷痛。
生产。生产?生产!
她曾嫁过人么?她曾怀过孩子么?苏寻秀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怜惜,还是嫉妒,更或者是狂怒。一切都乱套,她用手把自己世界里的风云搅乱,抗拒无效,逃跑无效,忽略无效。就连他现在想装作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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