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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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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书房中,四个人影或坐或立,个个都陷入了沉思,香洛刚才坦陈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但其中究竟代表着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他们现在暂时无暇考虑这些,如今,已经完成了大半准备工作的练钧如,也到了该动身返回华都的时候。

孔懿孔笙姊妹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孔笙先开口道:“这一次事情重大,由于需要调配的高手太多,我已经禀告了师尊,所以估计届时除了黑水宫十二都护之外,其他高手也都会出动。对于殿下和黑水宫而言,这都是一场豪赌,因此,孟尝君斗御殊的话只能相信一半。我建议,抵达华都之后,每一次行动前都必须先比较两边提供的情报,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其他三人都点了点头,他们都听出了孔笙的言下之意。这位黑水宫少宫主如今和练钧如关系菲浅,倘若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到时被任何一边拖了后腿,事情就再难说清楚了。

“另外,旭阳门最近传出有关许凡彬和明萱的消息,激起了轩然大波。几个门中长老对许凡彬很不满,甚至有将其召回旭阳门问罪的意思。许凡彬能够以卑微出身得炎侯和旭阳门主看重,足见其人不凡。如果旭阳门和炎国真的因为一点小事而舍弃了他,殿下不妨出面笼络他试试。”突然,孔笙又补充了一句让所有人诧异的话。

于是,练钧如行前,再次多了一桩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第十九章 情孽

明萱的离去让许凡彬平生第一次遭受重挫,甚至连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尽管他往日很少留意女色,就连王姬离幽赐下的两个绝色姬妾也只是淡然相对,但对于认识未久的明萱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情愫。两人相处时间很短,见面也不过寥寥数次,可许凡彬就是忘不了那云淡风清似的笑颜。

“许兄,我可以进来吗?”许凡彬陡地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愣了好半晌方才前去应门。果然,练钧如一个人站在那里,目光中充满着猜度和疑惑。“许兄这些时日深居简出,是不是仍在心伤明萱小姐的离去?”由于从孔笙那里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因此练钧如直截了当地将话题挑明了。

饶是许凡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里也不由脸色一变,他曾经在练钧如面前说过自己和明萱之间的那一层障壁,此刻又为情所伤,不啻是自欺欺人的笑话。“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面对对方坦诚的笑脸,他突然冲动地想要一吐心中郁闷,“记得我上次还说不会奢望这段恋情有所结果,现在又摆出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平常的我到哪里去了!”

“许兄,你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但总免不了过情关吧?再说,明萱小姐一看就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女人,你心动也是应当的。”练钧如突兀地冒出一句话,随即自己也自失地摇头大笑起来,“我自己都未曾过了情关,又哪里有资格劝慰你?”他犹如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酒壶,这才一指院子中的三个坛子,眨眨眼睛建议道,“如何,许兄不会拒绝我这一醉解千愁的主意吧?”

许凡彬先是一愣,随即也觉得心中畅快,点点头便将练钧如让进了房间,摆上桌子的却是两个大大的白瓷碗。“要喝就来真的,那种小酒杯看着就娘娘腔,怎么样,殿下不会见怪吧?”

练钧如瞪着那两个硕大无比的碗,许久才迸出一句话:“舍命陪君子吧,只希望许兄到时候放我一马就成!”

许凡彬一手一个从院子里提过两个酒坛,轻轻往地上一搁,这才随手拆去其中一个酒坛的泥封。环手一抱之后,一股清澈的酒箭便分毫不差地落在了一个碗中,直待与碗口平齐之后也无一丝一毫外溢。他如法炮制地斟满了第二碗,这才放下了手中酒坛,径直举起那碗满满的酒道:“先干为净!”

练钧如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凡彬瞬间变得通红的脸,立刻醒悟到了对方酒量极差。只可惜他自己平日也是很少喝酒的人,一气喝下整整一碗后,头晕目眩的感觉立刻冲了上来。兴许是因为胸中都气闷得很,两人也没有运气自疗,就这么一碗一碗地拼了下来,直到练钧如觉得脸上火烧火燎,舌头也有点不太利索,便急忙照着往常练气的方式运转了几遍真气,这才觉得脑际稍稍一轻。

“殿下,我……”

“许兄,现在……现在是喝酒论交情的时候,又……又没有外人,你直呼其名就是!”练钧如打断了许凡彬的话,这才又灌下一碗酒,“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我就僭越一次叫你姜如好了……”许凡彬微微点了点头,胡乱将一碗酒倒进嘴里,便开始了回忆。

“我……我是一个被师傅收养的弃儿,自幼就在旭阳门中长大,在七岁之前,我从未见过除了师门长辈同辈之外的人!”大约是因为醉意太重,他挥手逼出一点酒气,言语也变得连贯了一些,“后来,父侯带着小妹上山来见师傅,因缘巧合之下,我就成了他的义子,从此之后,那些原本还会捉弄我的师弟师妹就都避得远远的!”

尽管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练钧如却听出了深深的苦楚之意,再想起孔笙透露的消息,心中更觉感慨。

“父侯曾经说,有意将小妹许配给我,虽然不过是一个姿态,我却觉得很高兴,并非为了自己能博得小妹青睐,而是为了父侯能看重我这个没有凭依的外人。一直以来,我都在外人面前戴着名门首徒炎侯义子的面具,直到遇见明萱的那一刻!”许凡彬说得兴起,仰脖子又灌下了一碗酒,终于浑然忘记了一切避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因为她的自报来历而有所退缩,但接触的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她不是寻常装腔作势的无忧谷弟子,而是一个真正悲天悯人的女子,一个兰心蕙质的佳人……”

“我们就这么一天天交流着彼此的心得和苦闷,我本以为我们可以永远维持着这种美好的关系,即便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也没关系,谁想到,最终因为她的奉命行事,我还是说错了话。”许凡彬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再次想起了那一夜的情景,“她说挥剑斩断情缘,我却觉得那一剑好像砍在我的心上,结果,她就那样决绝地离开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完成师门任务,就是回去也可能受罚,可是,她仍然……”

“想不到在人前温文尔雅,气度非凡的许兄,也不是真的万事如意!”练钧如不想过于打击许凡彬,却又觉得不吐不快,“许兄和明萱小姐都是名门子弟,身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再者中间又夹杂着天下大势,要水到渠成自然得费上很大功夫。我听说……”他稍稍顿了一顿,见许凡彬烂醉如泥地伏在桌子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许兄和明萱小姐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旭阳门中,似乎有些长老对此很不满。许兄若是真的放不下此事,恐怕有人会大做文章!”

许凡彬突然抬起了头,只是片刻便醉意尽去,目光又重新恢复了清明。“姜如,此事理应是我师门隐秘,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用炯炯的眼神锁住对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你想以这些话挑拨,那就打错算盘了,师傅教导我多年,几句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话虽如此,他却突然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椅子上,泄愤似的举动立刻让椅子喀嚓一声碎成齑粉。

“这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练钧如夷然不惧地直视着对方的眸子,果然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罢了,不提这些了,你就当作是提醒好了!两方各自敌对,你若是真的想和明萱小姐在一起,势必有一方要做出痛苦的选择,或者……你们也来一个远走高飞!”练钧如想起孔懿那一次之后的抉择,心中又生出一股自豪和甜蜜,“以许兄重情义的性子,怕是那一种选择都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

许凡彬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那一夜他何尝没有动过心念,但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姜如,不,应该称呼你为练钧如!”他石破天惊地拆穿了练钧如的伪装,这才淡淡地一笑道,“我很早就察觉到你的身份有假,却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就是为了当初小妹的一句话。可以这么说,如今我的困扰,将来也必定是你的困扰,难道你就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该如何面对小妹么?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对小妹动过心?”

“炎姬殿下……”练钧如的面前又浮现出了那一张绝世笑颜,心中不由狠狠地痉挛了一下,“许兄,你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这无边苦痛,还用得着我回答么?”不过,许凡彬一语拆穿他的伪装,这又让他再次陷入了挣扎。许久,他才端起桌上那满满的酒碗,狠狠地从头淋到脚,这才惨然笑道,“许兄未曾对外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这一点我很感激,不管你是为了炎姬殿下还是别的……我只想知道,倘若炎侯或旭阳门主下令取我性命,你会遵令而行吗?”

“父命或是师命都不可违,即便对不起小妹,我也只能下手!”许凡彬跌跌撞撞地行到小院中,大喝一声便将仅剩的酒坛举过头顶,略一倾斜便引出一股酒箭,不偏不倚地向口中灌去,那芬芳的酒液随着他的大口吞咽四处飞溅,只是片刻,他的周身上下就几乎湿透了。他突然仰天悲怆地清啸三声,这才大笑道:“人在局中不能自已,自古无人能脱出阃中。别说杀人,就是要我杀己,我又何来抗拒之力?”

练钧如本就不指望许凡彬会倒戈,更没有孔笙的十足信心,苦笑一声便反问道:“倘若要你杀的是明萱小姐,那又如何?”

许凡彬浑身巨震,手中酒坛再也拿捏不稳,咣铛一声砸在了地上,碎片溅得四处都是。他茫然抬起了头,正欲说些什么,目光却被不远处的白衣人影吸引了过去。馨黄的桂花树下,娉娉婷婷地立着一个面色怔忡的佳人,幽远的眸子中饱含着说不出的情感。醉意朦胧的他只感到浊气和清气在身体中搏击不止,勉强踉跄行了几步便颓然倒地。

“明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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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同行

练钧如望着脸色复杂的明萱,心头不由浮上了一缕明悟,似这样出身名门的女子,话一旦出口就绝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因此,此女这一次回来的目的只怕是不单纯。即便如此,单看明萱忙忙碌碌地服侍着大醉不醒的许凡彬,他就知道两人之间的那份情意却是无可置疑的。只是怔了片刻,他就感到脑际一阵晕眩,苦笑了一声便软软倒了下去,他的内息尚且及不上许凡彬的高深莫测,酒却没有少喝,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着实不易了。

孔懿得到消息冲进许凡彬的小院时,入目的就是院中一片狼藉景象,鼻间能够闻到的尽是冲天酒气,与之伴随的就是阵阵鼾声。然而,最让她觉得震动的却是那个立于桂花树下的白衣身影,那如同幽林明月般的眼眸,那集山川灵秀于一体的身段才貌,这一刻,饶是她平日自负容貌,也看惯了美女,却仍然觉得是天界的仙子贬谪到了人间。

“原来明萱小姐回来了!”竭力忍住心底的真实情绪,孔懿淡然笑道,“许公子情伤已久,这一次想必该有完满的结果了!”

“婉儿姑娘这话未免言不由衷,你也应该知道,这无非是师门之命而已!”明萱摇摇头,随手从枝头折下一枝桂花,这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兴平君殿下和凡彬都大醉不醒,所以我的事情就只能对姑娘明言了。如今乱势已成,估计殿下也应该有了反击的打算,我只想知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中州?”

听了这么直截了当的话,孔懿本能地心中一凛,强自笑道:“明萱小姐臆测太过了,殿下未得陛下之命,又没有向夏侯请辞,怎会轻言离开?再者,殿下无兵无将,就是回了华都也是徒然……”

“婉儿姑娘,你就不用虚词敷衍了,我此来乃是奉了师尊严命,一是为了凡彬,而则是表明师门态度。伍形易的逆举已经惹怒了太多人,所以,无忧谷也不会坐视不管,倘若殿下要回中州,我也将同行。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无论门派家国,大家的目的都相同,难道不是么?”明萱似缓实疾地出现在了孔懿身前,明亮的眸子中精光乍现。

“你……”孔懿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随即想到了许凡彬最近奇怪的表现,隐约猜到了点子上。四大门派果然都不是易欺的,她本以为妹子孔笙所属的黑水宫已经是异数,谁知竟根本就小觑了他们的能耐。一想到伍形易这一次的举动会使得所有势力群起而攻之,她就感到心中一片冰冷,难道,真的一点挽回余地都没有了么?

“一会待凡彬醒来,我会和他商量此事,想必炎侯和旭阳门主也应该传过这样的命令。”明萱指了指房中大醉的两人,最终下了逐客令,“你先把殿下带回去吧,到时我自会和凡彬一起前来拜访!”

醒了酒的练钧如沉默地看着面前众人,一种疲乏无力的感觉从心底浮了上来,就犹如无边无际的波涛一般将他狠狠地压倒在地。“这么说,我的真实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孔笙身上,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我早应该明白的,你能够在那个时候就看穿了一切,其他人又岂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唉,太过自信的后果就是一切都被人牵着鼻子走,看来,我们的计划不得不做一做改动了!”

“是我计划失误,师尊一直说我自负狂妄,我却始终不服气。如今看来,事情果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孔笙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心中随之一惊,随即立刻收摄心神,犀利的目光又朝练钧如回望了过去,“合则力强,眼下我们没必要考虑敌我,一旦殿下掌握了中州大权,那么一切就可以再议!先前你和那三国权臣的盟约不也是如此么,大家各有所图,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唔,目前而言,只要能够助我回中州的就全都是盟友,至于以后是敌是友就只能留待后观了!”练钧如沉重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许凡彬先前的话,不禁感到后背发冷,“总而言之,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只有一试深浅了!”

天亮之后,明萱果然和许凡彬一同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是一个脸色苍白若死,另一个则是神情漠然,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一番试探商谈之后,练钧如终于勉强确定了两人背后门派的动向,原来,旭阳门和无忧谷已经达成了协议,尽一切可能将伍形易拉下马,为此将不惜一切代价。话虽如此,从明萱那冷漠的脸上,练钧如却看出了另外一点端倪,兴许,许凡彬和明萱两人的事情并非全然没有希望,只是,一旦爱情被利益掺杂其中,就再也不复往昔的甜蜜了。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八日,练钧如等人终于踏上了行程,随行的除了孔懿严修和姜明等四个家将之外,隶属虎豹营的五百甲士全都留在了洛都。此行虽然危机重重,但无论是孟尝君斗御殊还是长新君樊威慊,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因此斗昌和樊欣远全都在随行之列。在他们起行之前,孔笙也向义父霍弗游辞行,只带了两个贴身婢女先行离开。而许凡彬和明萱两人则在掩去了本来的出色容貌之后,扮作普通护卫随行。

由于十几只异禽翱翔长空实在太过碍眼,因此一拨人只能分作数批,三三两两地抵达了夏国和中州边界的涉谷城。此地城守早已换作了斗氏一族的年轻将领斗斌,再加上练钧如等人都是趁夜抵达,因此丝毫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斗斌对外宣称来人是夏侯使者,因此一一通报了对面中州应南城的情况之后,他便亲自骑乘自己的苍冥,带了两个护卫之后便引着练钧如和孔懿共乘的异禽上了长空。

练钧如自天空远远地俯瞰应南城,只见往日平静的城池上立满了各色甲士,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兵刃,浓重的防备和杀机弥漫着整个城池的上空。不仅如此,很少在此地出现的飞骑将也现出了影踪,湛蓝的天空中,四只类似鹞鹰的异禽正在盘旋飞舞,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鸣声。在发现有人接近己方城池之后,其中一只异禽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只是几息功夫便出现在了练钧如等人面前。

“斗将军,我记得夏国并未宣战,你引人偷观我中州边境重镇,居心何在?”异禽上端坐的武将模样男子厉声喝道,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紧张,“若是因为你的举动引来冲突,斗将军应该无法向夏侯交待吧?”

斗斌出身名门,在涉谷城先为副将再为主将,阅历比年轻的外表要丰富得多,对于这样色厉内荏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傲然瞥了对方一眼,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吴将军未免自视太高了,若是我夏国真的有意一战,别说你们派出区区四个飞骑将,就是再多一倍也不济事。你这浮鹰看上去威猛迅疾,战力却只是寻常,在我眼中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货色罢了!”他见对方勃然色变,又火上浇油地道,“我为主上来使引路巡查,与尔等何干?”

“你……”那吴将军气怒不已,狠狠瞪了斗斌一眼便回头退去。练钧如和孔懿见身前的斗斌哈哈大笑意极畅快,不禁都生出了一股恼怒。毕竟,这本属中州的权斗,最终他们却要靠外人之力成事,不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就连一直对伍形易抱着敌对态度的练钧如,也第一次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了怀疑,一旦将伍形易拉下马,自己真的能够镇压得了局势么?

斗斌性格使然,根本没有考虑身后两人的心情,见对方忿然退去,他便转头低声道:“如今边境巡查日严,不过,四个飞骑将毕竟不能处处兼顾,更何况他们都未曾完全熟悉自己的坐骑。伯父既然吩咐下来要尽早送你们回去,那今夜就行动吧,免得夜长梦多惹来麻烦。”

是夜正是七月二十九,乌云掩去了空中的点点繁星,残月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正是月黑风高的时节。在熟悉边境情况的斗斌引路下,练钧如等人三三两两地躲过了飞骑将的巡查,安然抵达了中州境内。为了避免耽搁时间,他们趁夜赶路,终于在天亮之前抵达了华都城郊百里外的一处村庄,正是黑水宫根据孔笙吩咐早已备好的一处据点。

源源不断的情报自华都城内传来,到了孔笙手中便解读出了无穷讯息。除此之外,斗御殊布在城中的内线也拼命散布着各色谣言混淆视线,一点一点地进行着最后的计划。为了能够平安地混进城内,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了起来,就等待着那图穷匕现的最后一刻。

第七卷 中州惊变

第一章 敌我

尽管伍形易在华都城门设下了重重关卡,但他毕竟管不住所有权贵。各大世家在中州早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此要买通几个甲士兵卒着实容易得很。自从太宰石敬得到了练钧如的回文之后,六卿五官中的大部分人物便开始三三两两地展开了暗处活动,甚至在伍形易眼皮底下安插了内线。与此同时,伍形易埋在各家府邸中的钉子也将消息传了回去,一时之间,华都城内风起云涌,似乎一刻都不得消停。

“蒙辅,陛下先前吩咐要寻找的那个人,你可曾有了消息?”尽管伍形易早已不将华王姜离放在眼中,但那个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姜偃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陛下的病势有了起色,一旦他执意要立那人为储君不肯妥协,那么,我们先前的谋划就全都白费了!”

“伍大哥,事隔已久,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正主?再说,姜偃的生母位分卑微不显,未必能够得群臣认可。至不济我们也能找一个傀儡顶上,陛下自幼和姜偃失散,哪里能认得出人。”蒙辅却满不在乎地一笑,目光中现出几许狡黠。

“虽然事机尽在我掌控之中,但是,你们不要小看了陛下。”伍形易负手望天,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凝重,“此次我不计后果地发动了这一次的攻势,就是为了能尽快了结残局。那些所谓王子虽然确实是姜氏一脉,却没有一个真正是陛下的儿子,这一点你们最好记着。这些年来,我帮助舒姬在后宫争宠,结果,她却不争气,肚子始终都没有动静,而曾经得宠的嫔妃更是连见君都难。仅从这一点看,陛下对于子嗣怕是有别的计较。”

见底下诸人都沉默不语,伍形易又想起一事,脸色骤然一变。“对了,练钧如那边可有动静,明空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么?”

众人面面相觑,许久,常元才沉声道:“明空至今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就连小懿也一样没有动静。据夏国内线来报,这些日子练钧如和孟尝君斗御殊走得很近,和夏国世子闽西全也交情甚笃,似乎,如今的夏侯已经隐隐有被架空的势头。”他突然止声不语,心中却多了一缕赞叹,能在那种情势下争取自己想要的结局,小懿果然没有看错人呢,可惜……

“唉!”出乎众人意料,伍形易并未恶语相加,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是我小看了他!”他猛地想起那时行前和华王姜离一起定计的情景,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初我和陛下处心积虑要在各国之内激起隐患,所以才让他游历各国。果然,他在周国则挑起周乱,让长新君樊威慊和周侯誓不两立;谁知他在夏国竟和我们当初的计划背道而驰,舍弃了嫡长子闵西原而择了庶子闽西全,而且居然能让斗御殊这种老狐狸倒戈!”

伍形易越说越兴奋,神情竟多了一点特殊的意味。“我行事想来谨慎,却不想有人能够不完全依照章法,而且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若是他能归我所用……可惜啊可叹!”仿佛是想到当初的决断,他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如今看来是要拼一个你死我活了,白白便宜了外人,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拉拢了多少的势力?”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启禀各位大人,边境紧急军情!”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伍形易立即厉声喝道:“进来!”

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推门疾步走了进来,行至阶前才单膝跪下,朗声奏报道:“启禀伍大人,周国长新君樊威慊麾下军马三万,已经进驻胥方城,并在我边境城池外屡屡挑衅。”这句话尚未说完,他便感到四周气氛似乎凝结了,连忙低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商国信昌君汤舜允亲率甲士三万屯扎商国和我中州边境,仿佛也有不轨之意。”

寥寥数语让殿中诸人心绪大乱,饶是伍形易一向自诩镇定,此时也不禁脸色铁青。沉吟良久,他挥手示意那汉子退下,待到殿门紧闭后方才冷笑道:“真是说准了,想不到练钧如竟有如斯面子,能够惊动两国顶尖权臣替他开路,真是好手段啊!”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第一次审视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的局,却愕然发觉那一处处看似不起眼的疏漏,“刚才我还说小觑了他,看来如今还得加几个字才对,他练钧如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商人,若是没有足够的交换条件,又怎么会结下这样的后援?”

“伍大哥,他此举无疑引狼入室,我们可要向天下宣布他冒牌货的身份?”蒙辅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冷不丁地大声嚷嚷道,“再说了,他的父母双亲还在阳平君府,若是他真的敢一意孤行地胡来,那么……”

“住口!”伍形易怒声斥道,“你以为我就一定会输么?”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随即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练钧如想出这一招也真是不容易,他毕竟是外人,根基尚浅,倘若要明刀明枪地和我斗,无疑是自寻死路而已!你们放心,那些军马不过是为了牵制我的注意力而已,边关兵将不用再调动了,就凭华都城内的这些人,我就不信还会败给一个黄口小儿!”

蒙辅和常元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下定了决心。虽说伍形易撂了狠话,但他们不能就这么坐视事态发展,不管如何,练氏夫妇一定得再换一个地方。倘若真的出了大纰漏,这就是唯一的一步好棋了。

正在六位使令商议着应对之策时,阳平君府中却一片忙碌的景象。就在这一处府邸外,或明或暗地隐藏着众多高手,牢牢地盯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总管老金早已退居内院,外院中散居着十几个伍形易派来的护卫,他却只是装作没看见,至于那些早先置办的家将家丁一流,则在他的安排下守护着练氏夫妇的小院。他清楚得很,伍形易之所以将人安置在此地,无非是为了避人耳目。

“金总管,外头那些窥伺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把心怀不轨的人招来!”家将姜杰实在看不得老金慢吞吞的模样,找了个机会悄悄问道,“殿下离开时可是把事情都托付给了您,如今姜锋他们四个又都奉命走了,可二老又都挪到了这里,我们总不能干等着吧!”

“姜杰,如今的情势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想要立功,也不必急在一时吧?”老金斜睨了身旁的年轻人一眼,又想到了自己那一次提醒练钧如的话,“你放心,二位尊者在这里也待不了两天,到时还得靠你们保护。唉,该来的就要来了!”

姜杰先是一喜,见老金狠狠瞪着他,连忙又缩了缩脑袋,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在当初练钧如在天宇轩买下的十八人之中,他年纪最小,因此至今都不起眼,只是频频缠着总管老金,倒是得了不少好处。

“唔,想不到天宇轩主人的大手笔,最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哼!”老金满是皱纹的脸突然舒展了开来,显得格外诡异,“十年磨一剑,如今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时候,看来我少不得要往天宇轩走一趟了。”

天宇轩的密室之中,身着黑衣的老金一动不动地和凝视着眼前的身影,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就在等着这一天么?如今陛下已经命不久矣,即便你们之前有多大的怨恨,总不能带到地底下去吧?”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干什么,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要你来干涉了?”密室中传来了一个女子冷漠的声音,“当年若非是他,又怎会让中州落得如此地步,我若姜又怎么会以假死脱生?即便是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消我心头之恨!”

“可是你根本没有留下子嗣!”老金勉为其难地劝说道。

“那又如何,总而言之,有我在一日,他的儿子就休想承继中州大统,你不要忘了,他只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而已!”女子倏地转过身来,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若非我早有准备伏下后路,怕是毁的就不是这一张脸而已!老金,你是他当年最看重的人,不会想为现在那个天子效忠吧?”

老金望着女子那恐怖狰狞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指中的寒光再次隐去。“唉,你太固执了,也罢,这件事就不说了。不过,使尊殿下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如今伍形易四面楚歌的态势已经清晰可辨,我准备把他的双亲移到你这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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