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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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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练钧如竟是一时找不到该说的话。毕竟,比起华王姜离和伍形易这一君一臣来,他浸淫在朝局中的时日尚短,要真正看透一切,需要得是无比的阅历和经验,而这恰恰是他最缺少的。练钧如心知肚明,他在华都即便再尊荣,也不过是表面,难以在华王姜离和伍形易眼皮底下笼络人心,布置势力,与其徒享使尊身份地位,还不若在外头苦心经营,说不定能得另一番景象。当然,若能在他国种下可以存身的势力,将来他便有了后退的地步。

伍形易见练钧如低头不语,误以为对方仍有顾虑,便又凑前了一点,语气中多了几许神秘之意。“殿下不是曾经从属下那里拿走了四只雏鸟么?那是上古异种雷鹏的后代,若是好生驯养,将来比之吾等使令的骑乘博乐鸟强上百倍,就连赫赫有名的旭阳金乌也决计不能相提并论。若非四只雏鸟和殿下您十分亲厚,怕是属下也割舍不下。殿下在外三年,只要驯养得法,这些小家伙便都足以长成。”

练钧如被伍形易忽东忽西的说辞转悠得心里发虚,不过,他很快就醒觉了过来,见一旁的华王姜离正满脸期待,他便郑而重之地深深一礼道:“陛下,无需多说,如今我身属中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无转圜之处。既然您和伍形易都认为此计可行,那我这个受了陛下诸多礼遇的人也就应该竭力效劳才是。”他突然扬起了头,眉宇间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既然周侯已经知道了陛下将派义子兴平君姜如随他归国,那其他三国诸侯又如何?倘若事情流传太广,恐怕会令心怀叵测之人有可乘之机!”

姜离傲然大笑,声浪却奇怪地未曾引起外界任何响动,练钧如见伍形易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心中不由恍然大悟。

只是片刻,姜离深沉的声音便不断传入他的耳畔,“练卿放心,其他三国诸侯自然已是得了消息,他们将借着陪伴朕义子的名义,令国中贵胄随行护卫。炎侯派出的乃是义子许凡彬,其人是旭阳门首徒,无论武功智计,应该都是一流人物,而其他三国相信也差不到哪里去,都是最心腹的亲信。如此一来,你这游历各国之举便有名正言顺的说法,若是遇着袭击,他们奉了君命无法袖手,就暂时将四国绑在一起了。话说回来,此次四夷突然蠢蠢欲动,怕是一时半会消停不了,练卿在外也得小心战事才是,这种地方若是出了纰漏,朕也无法怪罪。”

练钧如重重点了点头,心里明白,眼下该是时候将魏方派出去了。趁着所谓游历的机会暗中布下势力,这才是他的存身之道。

第四章 绝色

王姬离幽并未出席这一晚的盛宴,她一早就给炎姬发了帖子,两位不分伯仲的绝色美人,竟是在众人云集商侯府邸时,悄然来到了城外的凌峰之上。虽然不是十五,但明月仍旧当空,银白色的月辉下,那绯衣和紫衣身影格外显眼,仿佛两女是乃是月宫仙子一般。此时此刻,就连伺候王姬离幽多年的侍从,也几乎陷入了一片幻觉。

许是今夜大宴贵客,炎侯阳烈对女儿的行踪也就未加几分钳制,因此,炎姬身后除了十几个护卫之外,别无从人,而王姬离幽则更是大方,四个侍从只是远远跟着,绝不靠近两女,只有目中神光紧盯着四周环境,右手更是全都搭在剑柄上。

“久闻炎姬殿下乃是炎国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离幽眼见峰顶在即,不由展颜一笑,脸上的媚惑之态在月光辉映下显得光彩夺目,竟是让炎姬身后寸步不离的两个护卫愣了神。

“哪里,幽夫人过奖了,那不过是外人谬赞,当不得真的。”炎姬似乎察觉到了身后侍从的不对劲,俏眉微微一皱,随即便转身吩咐了几句,挥手斥退了紧跟不放的那两人。“幽夫人趁着今夜相邀,不知有何要事?”

离幽却只是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伸出那一只如同白玉般了无瑕疵的右手,迎着月光照耀了许久,方才将其放了下来。“美人迟暮,就是我如今的年纪了,炎姬殿下可知道什么叫做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她不待炎姬回答,便自顾自地向前走了几步,这才苦笑道,“旁人皆以为我身为王姬,嫁的又是天底下声名最显的周侯,又有谁知道我内心的苦楚?”

炎姬眼神一亮,却不似旁人见此情景那般上前安慰,反倒是好奇似的问道:“照幽夫人如此说,难道似周侯这般尊贵无匹的人并非良配?周侯后宫虽然姬妾众多,却无人能当椒房之宠。夫人艳冠天下,身世无双,列国中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您尚且觉得苦楚,那又有何等女人称得上是幸福?”

王姬离幽仿佛从不知道炎姬的口舌如此之利,稍稍愣了一愣方才自失地一笑。“炎姬殿下不是也有同样苦恼么?放眼天下,能入得你眼界的人屈指可数,此外还得禁得上令尊的挑选,倘若一旦细细筛选,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当得了你的夫婿才是。倘若我那日在隆明殿赐宴时未曾看错,你怕是已经对那位使尊殿下动了心思吧?如果你真的有意,我去求王兄下旨赐婚,你觉得如何?”

炎姬顿觉芳心悸动,然而,她并非寻常女子,平素不仅见多识广,也早在绎兰夫人教导下练就了表面功夫。她随意折下了路边一株迎着月光绽放的野花,将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幽夫人此话最多说对了一半,也许我是动了心思,但要说别的,却是言过其实了。”炎姬突然仰起了头,深情地凝视着高悬于穹顶的明月。在这山顶之上,除了远远的几个护卫中,只有几只宿鸟被人们的脚步声惊起,扑打着翅膀消逝在长空之中。对于深居宫中的两女而言,这等景象分外难得,因此一时间,炎姬和离幽都沉默了。

许久,炎姬方才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继续着适才的谈话。“不可否认,在我看到过的同龄人中,使尊殿下给人一种不同凡响的感觉,不过,我并无意因为那一丁点直觉而托付终生,更何况,以他的身份背景,恐怕并非我的良配。幽夫人应该知道,身为王侯之女,这婚姻无法自主乃是最关键的一条,您想必不会意图让我父侯雷霆大怒吧?”她随手一指近处的一块青石,脸色轻松地招呼道,“这样站着说话实在太累,若是幽夫人不在意,我们在那边坐着说如何?”

离幽也不推辞,用衣袖在上头轻轻一拂,便将腰间罗帕盖在其上,这才好整以暇地坐下,示意炎姬接着往下说。

“我父侯是什么性情的人,天下恐怕无人不知,所以,惹怒了他会给整个天下带来什么后果,幽夫人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炎姬仿佛在说着旁人的事情一般,舒服地倚靠在青石上,目光紧紧盯着天上熠熠发光的群星,“幽夫人的夫君乃是周侯,既得天子赐福,又得百姓称道,如此你尚且觉得心有苦楚,那又何况是我?天下英雄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姬婢无数,一旦消磨掉感情,日子也就平淡了。你我身为王侯之女,又怎能奢望所谓幸福?”说到这里,炎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绝望和悲哀,却在王姬离幽醒悟过来之前消失无踪。

“炎姬殿下,可是我曾经听说,炎侯许你亲自择婿,难道这不说明着你可以挑选自己的爱人么?”离幽轻轻抓起了炎姬的右手,一字一句地道,“二十年前,我也曾经是你如今这般年纪,却是为了父侯的一道旨意远嫁他国。如今你既有选择的余地,便不需要再重蹈我的覆辙!”

炎姬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面上的神情也冷冽了下来。“幽夫人,你无需反复撩拨我的心绪,炎姬习琴时日虽短,这守心的功夫却是连师傅也赞不绝口。”她轻轻地将手中那株野花向远处一掷,这才颇有深意地缓缓说道,“天底下难言之事有许多,尤以王侯之家为最。寻常草民固然能够享受自由,可他们的自由就犹如那野花一般,尽管开得灿烂,却禁不住他人一折之力,那种完全不能操控的自由,不要也罢。”

王姬离幽怔怔地看着眼前少女决绝的脸,一时间竟感到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她今次出行虽未曾告知丈夫樊威擎,却着实是不怀好意,一来是对年轻美貌,才艺双全的炎姬心怀嫉妒,想要挑起炎侯之怒,二来便是想从对方口中套出一点讯息,回去也好向丈夫邀功。谁曾料到,明面上看起来云淡风清的炎姬阳明期,竟是如此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幽夫人,再过几天,我便会归国,不能恭聆夫人教益,想来也觉得遗憾。”炎姬仿佛并不在意对方的怔忡,左手在离幽的肩膀上一搭,脸也凑近了些许,“我虽然年轻没见过世面,却也知道父侯的心意,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半年之后,便是我的十四岁生日,若是夫人有心,不妨拨冗前来出席,那炎姬将不胜感谢!”

言罢,炎姬也不待离幽回答,便转身缓步离去。“凌峰赏月固然是中州一景,只可惜我未曾有良人相伴,形单影只更为孤寂,只能辜负幽夫人美意了!将来若炎姬得无双夫婿,定然携来请幽夫人过目。”她一边说一边招呼自己的侍卫,又从沁雪手中取过那古琴,竟是且行且奏,丝丝清音自弦上跃出,须臾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离幽的四个护卫见炎姬远去,愣了好一阵子方才忆起自己职责,为首者示意其他人原地等待,几步奔到主人身边,躬身一礼问道:“幽夫人,她已经离开,是否要……”

王姬离幽突然掩口轻笑,随即笑声愈加响亮,竟是在林间久久回荡,激起一群群的宿鸟。“如今天下果然还有才貌双全的女子,而且还出自王侯之家,看来真是本宫太过浅薄了!”她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回答地说了一句,便扶着那侍从的右手盈盈起身,皱着眉头瞥了青石上的罗帕一眼。“你们把这里的痕迹都破坏掉,莫要让他人玷污了此处。凌峰之上今夜能得本宫和炎姬殿下莅临,怕是将来会传遍天下也说不定!”她也不顾那人愕然的脸色,嫣然一笑便挣脱了手,轻扭莲腰向峰下行去,再未回头看上一眼,留在另一边的三个护卫也连忙跟在了后面。

为首的护卫眉头紧皱,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小心翼翼地取过那一方皱巴巴的罗帕,如同珍宝似的揣进怀中,随后拔刀出鞘,把旁边的一丛灌木砍了个稀烂,这才几个起落向离幽下山的方向跃去。

第五章 临行

华王姜离即将排遣其义子兴平君姜如前去周国的消息很快在华都传了开来,街头巷尾,几乎人人都在议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贵胄少年。不过,天子膝下别无子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不少人心目中,这位所谓的义子也许就是承袭王位的不二人选,毕竟,一个姜姓就能解去一切疑惑。只有少数大臣心中有数,倘若真是华王姜离择定的储君,那便绝不会去四国之地冒险,这个派出去的兴平君姜如,应该只是和周侯商议后妥协的产物。不过此等大事,没有一个朝官敢于宣之于口,无不是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周国和夏国将迎回原本入质中州的两位公子,另派他人的消息也同时散布了开来,甚至有传言说,夏侯闵钟劫将废长立幼,另立庶子闵西全为世子,而周侯之弟长新君樊威慊也在边关蠢蠢欲动。一时间,各式各样的谣言充斥着大街小巷,与此相比,围绕着中州朝议大夫——商国信昌君汤舜允的去留而进行的一系列暗中行动,便显得微不足道了,毕竟,这位公子在中州呆了足足十年,平日也是低调得很。

商侯汤秉赋虽然厌恶这个侄儿,对其才能也是万分忌惮,却是禁不住几个近身内侍在耳边的叨咕,再加上此次随行的两个名士都早已被汤舜允花大价钱买通,并允诺了不少好处,因此迎回信昌君的呼声日渐高涨,国内的军方更是头一次放出了强硬的回应,理由很简单,西戎的攻势已经展开,汤舜允统率大军时,曾经对西戎十战十胜,被称作军中战神,如此将领始终搁置在中州,浪费之大不言而喻。若仅仅是因为这些缘故,汤秉赋也许还会拖延一阵,但不少流言已是传入他的耳中,似乎其他三国诸侯也在暗中取笑他的伪善。

如此一来,比周侯樊威擎更爱惜名声的商侯汤秉赋终于上书求告,决定以自己的幼子换回汤舜允,毕竟,他的世子早已成人,他日若有差池,这诸侯之位也决计轮不到汤舜允接掌。接到文书的华王姜离却是态度微妙,先以汤舜允位居中州朝议大夫,功劳卓著为名不肯放人,而后又以其精通武略,欲委任其为镇西将军。汤秉赋心烦意乱之余,愈发坚定了把汤舜允弄回国中监视的念头,五日之内连上七本,终于使得华王姜离下旨认可。

状似安分守己的汤舜允尽管待在府中,却无时不刻地在关注着外界的动静。伯父汤秉赋的举动他廖若指掌,而华王姜离那欲擒故纵的把戏也没逃过他的观察,在他看来,所有的人不过都在演戏,只有汤秉赋一人被蒙在鼓里。他在中州十年,经营却未曾停过一刻,当年在商国军中埋下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成长得郁郁葱葱,就连商侯汤秉赋,如今怕也是难以控制所有军队,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一旦脱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愁大事不成?

练钧如也无暇顾及外界的情况,他如今正在紧张地进行着行前准备。伍形易早已将王师无锋布置在了边境之上,而那些精锐扈从更是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响应召唤。由于这一次的四国朝觐乃是时间紧迫下匆匆而为,所以四位诸侯全都弃了车驾,骑乘国中的异鸟远来赴会,周侯的三足青鸟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这个缘故,准备扈从大军便不切实际了。对于各国诸侯来说,所谓异鸟乃是国中最珍奇的物事,数目绝不会过百,即便是以此次诸侯出行的盛况,也仅仅在重臣和家眷之外带了四十名近身甲士,其余人马尽是在国境蓄势待发而已。

为了这个所谓兴平君的身份不为寻常人看穿,练钧如需要的掩饰还着实不少,然而,伍形易传授的一种变脸秘术却轻而易举地弥补了这一切。由于练钧如本就身具魂力,因此领悟了寥寥数句口诀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尝试了起来,仅仅是须臾之间,他的脸五官稍作了变换,只是移动了少许位置便显得张扬而锐气十足,正是寻常贵胄子弟给人的感觉。

只不过,在伍形易的反复警告下,练钧如也明白了这种所谓的变脸之术并非随心所欲,用多了不仅有所损害,而且很可能导致面部僵硬,因此也就断了尝试那种高难度变脸的打算。除此之外,他还费了好大气力改变说话的声线,力图使旁人无法识穿,毕竟,要是人家知道堂堂使尊竟然离开了华都,这漏子就捅大了。

料理完一切的伍形易匆匆回到自己的居所,却愕然发觉里头多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他仿若司空见惯般地微微一笑,这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你这么晚前来,应该是不放心那位殿下吧?”他也不计较对方的沉默,取过清早沏下的香茶,咕噜噜地一饮而尽,随意用袖子擦拭了两下,又起身踱了两步,眼神突然变得冷冽了下来,“真正使尊殿下的尸体你也见过,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而这位冒牌殿下也被事实证明不是那么容易控制。既然如此,不让他在外头吸引各国的注意力就太可惜了!”

“可是,伍大哥,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自私了么?”黑衣人口中的声音是那样软弱无力,他倏地抬起头来,伸手抓下了头上的风帽,这才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真正的使尊殿下身死,让你很是为难,可是,我们这样利用一个无辜的人,难道不是草菅人命么?伍大哥,你曾经说过,要让天下万民重沐王道,可如今你这么做,又和当年欺压百姓的权贵有什么分别?”风帽之下,赫然是一张少女清秀而苍白的脸,尽管算不上十分的绝色,那种坚决却带来了别样的异种风情。

“孔懿,你不要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伍形易再也难掩心中怒气,厉声喝道,“当年是谁害得你们姊妹分离?是谁救了你那垂危的父亲,又是谁教授你武功学识?天下百姓何其多,倘若我事事畏首畏尾,要到何时才能真正让天下一统?”

伍形易来回在室内踱着步子,声音几近咆哮,眉宇间也尽是狰狞。“我告诉你,莫说真正的使尊殿下已经死了,就算他仍旧活着,我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心念!练钧如既然要远赴周国,中州便得推出另一个傀儡应付民众,否则老是斋戒祈福可不行。真正的使尊殿下虽然已死,但其尸首经我多番炼制,足可应付一般场面,就是中州三右也察觉不到差异,如此一来,就正好遂了陛下心愿。孔懿,你此次扈从练钧如前去周国乃是奉了王命,你千万不要忘记,你可不是那个冒牌货,而是一个真正的使令!”

孔懿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曾经敬仰的大哥,许久才垂下头去,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明白了,伍大哥。”她颤抖着盖上了风帽,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她今夜此举本就是逾越,却没想到会从伍形易口中听到这般回答,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直至孔懿的背影全然消失,伍形易才重重地一掌击在几案上,那茶盏扑地跃到空中,一道锋芒倏地闪过,瞬间将那光滑润洁的茶盏分作了两半。“孔懿,你不明白,天底下要使尊性命的,远不止四国诸侯!”说着,伍形易的脸上掠过一丝凌人的杀气,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温和而又暖人的笑意缓缓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一时间,室内凝肃的气氛一扫而尽。

突然,伍形易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形一动便往门外掠去。御城之中,只见一条迅疾无伦的黑影在亭台楼阁的阴影中一闪而逝,夜,愈发深了。

第六章 起行

转眼已是到了十月初三,各国诸侯各自入宫请辞,明面上把各色客气话说得天花乱坠,暗地里却是一副别样景象。自然,大多数人还是对这一次中州之行颇为满意,即便是事先再心中不满的炎侯阳烈,眼下心情也是格外好,不住对即将离开的义子许凡彬嘱咐些什么。

练钧如含笑伫立在周侯樊威擎身侧,时不时和前来送行的人寒暄一阵。由于华王姜离和伍形易的手段高明,因此他的一应身份各自齐全,父亲的名头也挂在了已故华王幼弟姜钒身上。中州群臣见这位华王义子一副从容自若,沉着镇定的表情,心中都不由暗赞,毕竟,此去周国风险极大,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因此对他的勇气和决心分外钦佩。

而练钧如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次一去便不知要离开多久,为了安父母之心,他只是说将为天子斋戒祈福,随后会在王宫中苦读三年。练氏夫妇尽管心存疑惑,却也只能接受爱子的这种说辞,行前千叮咛万嘱咐,金洋更是哭了足足半日。不仅如此,练云飞仿佛感觉到了其中玄虚,将那只藏了十几年的匣子交给了练钧如,交待今后有空便需寻到义兄霍弗游,了结这桩心愿。练钧如无法,只得苦笑接下,心中却早已将此事搁置一边。如今的情势下,他能保命已是诸多不易,哪有空计较这些。父亲的那位义兄不和他扯上关系还好,一旦牵扯不清,不啻为他人带来天大的灾祸。

许凡彬直待义父一一交待完所有明细之后,方才躬身一揖送炎侯阳烈上了金乌,又转身对一旁的炎姬吩咐了几句。然而,身着绯衣的炎姬却始终心不在焉,目光不时在人群中穿梭,最终落在了改头换面的练钧如身上,许久之后,面上疑惑的表情才缓缓褪去,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炎侯阳烈对许凡彬的嘱咐没有他人知道,其算计也是颇绕了几个圈子,就连炎姬也被蒙在鼓里。

许凡彬见炎姬怔忡的脸色,心中不由暗叹,本来还想告诫几句的说辞便再也寻不到话头,只能摇摇头转身离去,谁料此时炎姬竟几步靠了上来。

“大哥,父侯先前对你交待的事应该就是关于那位兴平君殿下的吧?”炎姬轻轻拉住许凡彬的衣袖,低声问道,“你应该知道那位兴平君殿下是陛下义子,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不值得。父侯的谕命固然重要,但是,万一事机有变,父侯恐怕也会丢卒保车。”她的表情无比淡然,仿佛不觉得说的话有多么惊心动魄。深深地凝视了许凡彬的双目一眼,炎姬便微微一笑,转身朝自己的坐驾走去。

许凡彬已是感到心中五味杂陈,偏生便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义父的所有算计只是被炎姬这一眼就看穿了。好在他此次并不负责动手,最多只是推波助澜而已,饶是如此,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到炎侯那数十只金乌展翅离去之后,他方才转身来到练钧如身侧,躬身为礼道:“旭阳许凡彬参见兴平君殿下!”

借着适才那匆匆一瞥,他已然看清练钧如身侧立着的另外三人,与他自己未曾领受炎国爵位不同,其他三人都是名副其实的三国贵胄。来自周国的是长新君樊威慊的外甥,洛欣远的族兄——中大夫洛欣坚;来自商国的是商侯世子的妻弟,中大夫冯聿铭;来自夏国的是夏侯的外甥斗昌,其父斗御殊乃是夏侯夫人的嫡亲兄长,世袭孟尝君的封号,养着门客三千,仅次于商侯的馆清宫,被天下传为美谈。如果认真论起来,许凡彬虽然有旭阳门为后盾,又是炎侯义子,其身世背景也只是处于劣势。

不出意料,听到许凡彬报名之后,其他三人都露出了几分轻视的神色,眉宇间傲气毕露。练钧如和许凡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对其很有好感,忙不迭地将其搀扶了起来,神情更显温和。

“许兄大可不必如此多礼,本君奉父王之命游历列国,不过是一介常人罢了,今后和大家一起同行,还要靠大家多多照应,这些虚礼免去也就是了!”他虽然是在许凡彬面前说出这些话,其意却是针对所有人,因此那三个年轻人都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自视极高之人,练钧如现在的身份虽是华王义子,要他们成天卑躬屈膝却也是一件屈辱的事。

“殿下果然快人快语,这礼数都是做给外头人看的,没有外人的时候,我等何妨兄弟相称?”斗昌承袭了其父的性子,当先建议道,“不过,在周侯面前,吾等还是稍稍收敛一些,否则他一个僭越的罪名下来,吾等小卒可是吃罪不起!”他见周侯樊威擎向这边射来一道冷冽的目光,不由苦笑不已。

五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心中却各自做着盘算。虽然伍形易安排了孔懿和明空随身护卫,再加上严修的身手和随行的禁卫,练钧如的安全已是可保无虞,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启用高明等那些家将。正如他的预料,高明果然曾经去过天宇轩,却是被林主事一口回绝,尽管尚未完全死心,但他至少已是暂时安心立命,所以练钧如便从十八家将中挑选了四人随行,并请伍形易为他们改头换面。如此一来,周侯这边便多了几十号人,济济一堂,光是用作骑乘的异鸟便是各式各样,看上去格外显眼。

代替华王姜离前来郊送的有不少朝臣,为首的乃是太宰石敬和太傅张谦,尽管两人对于这四国诸侯都没有什么好感,但眼见朝觐能够平安结束,他们的心中还是充满了喜悦。除了华王姜离和伍形易以及相关使令之外,华都尚未有其他人得知练钧如就是所谓的兴平君姜如,因此石敬和张谦两人的态度很是坦然,对练钧如这边的几人也未曾加以多少注意。

很快,夏侯和商侯两边的队伍也都纷纷消失在了长空之中,眼前便只剩下了周侯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足足上百只异鸟等候的场景一直都是极为罕见,因此送行的中州群臣都露出了几分惊叹的神色。不过,堂堂华王义子即将和周侯一起远行,有这样的排场也是应当的。

然而,夹杂在人群中的阳无忌却是怀着深深的恨意,眼见平素最看不起的汤舜允也得以回国,忌恨和嫉妒便如同烈火般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深知,由于那一次的争吵,自己和阳烈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因此将来在中州的日子也必定不好过。有了汤舜允的前车之鉴,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华王姜离从中扮演的角色,心底已是动起了一丝邪念。只要是能够回国掌握大权,暂时牺牲一点炎国的利益又有何妨?

周侯樊威擎和身边的王姬离幽打了个招呼,便笑吟吟地朝练钧如几人走来。“兴平君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可以动身,我们今夜应该便可以抵达周国边境,不知你这里准备得如何?”随着他的到来,奉命护佑练钧如的四国贵胄纷纷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练钧如见各人都准备就绪,而太宰石敬和太傅张谦那里也别无交待,便含笑点头道:“有劳君侯久候,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樊威擎见练钧如发了话,便挥手示意自己麾下众人骑上坐驾,那一只只各具灵异的飞禽纷纷展开双翅,其状极为神奇,竟是让从未目睹过这盛况的练钧如心中赞叹不已。

石敬和张谦望着这一队浩浩荡荡的异禽远远消失在长空中,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华王姜离未作明言,但他们何曾看不出来,这位兴平君的所谓游历,怕也是有着入质的意思。堂堂中州王室竟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礼崩乐坏之说,已经名副其实了。

第七章 无锋

腾云驾雾的经历,练钧如至今还是第一次体会,尽管男装打扮的孔懿就在身后驾驭着博乐鸟,但他仍是觉得一阵心悸。他起先还有兴趣放眼地上的所有景物,愈到后来便愈发脸色发白,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久久不去。心中忐忑的他忍不住向前方的周侯夫妇望去,只看两人背影,便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等驭风而行的便捷方式,就连身侧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坦然。见此情景,他便只得咬牙苦撑着,尽力不让腹中已然翻江倒海的感觉影响全身。

好在周国边境的几个城池离中州华都并不遥远,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一众浩浩荡荡的人群便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胥方城。远远俯瞰下去,只见城门前早已等候着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军士,尽管刀剑入鞘,但看在练钧如眼中却犹觉战力非凡。

由于先前已经越过了中州边境,因此孔懿早就向他指点过,所谓的王师无锋驻扎在何地。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一眼便发觉了夹杂在周国军队中的那一个方阵,不管从队列还是装备,都和周围的其他军士格格不入。尽管是居高临下地大致扫视了一眼,练钧如便从他们身上发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便是王师无锋中的精锐甲士?”尽管心知不会有错,练钧如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看这些人似乎都诡异得紧,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他的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孔懿冷漠自持的声音,“这些人都是无锋中的精锐,平日自知上阵杀敌,不知生死,乃是天下最好的死士。殿下可别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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