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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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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呻吟着摇了摇头:“只是发烧,躺躺就好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正准备离开,我又叫住了他:“村长,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 出事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他怔了怔,笑道:“不用谢,我哪里会晓得你出事了,只是恰好经过那里 。”

“哦,那你来得真及时啊。”我“不清醒”地嘟囔一句,'W'w'w。5'1'7'z。C'o'm' 翻身“睡着了”,村长又站了一小会,便离开 了。我闷在被窝里暗自好笑,但是头却真的晕起来,不多时,便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作,一线微白从窗口投射进来。我起了床,精神振 奋许多,只是还有一点头晕。不知道是几点钟了?我慢慢踱出房间,穿过重重的房屋,到了金叔的小房子里 。他正俯身在火炉上烤红薯,见我起来,热情地问我是否要吃点。我肚子正饿,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看看 他床头的闹钟,竟然已经九点多,这一觉睡得颇为沉实。

在我吃的时候,金叔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并且关切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我正要说没事,却 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想到他拦阻我出门查看,又想到赵春山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暗暗多了个心眼,摇摇头 :“头疼,全身都疼,走不得几步,胸口就发闷。”

“那就在房子里歇着,别到处乱走,外头冷。”金叔好像是相信了我的话,叮嘱道。

我没有做声。

他越是叫我不要到处乱走,我越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恨不得立即出门查个水落石出。然而我表面上 仍旧是不露声色,慢慢地啃着红薯,时不时皱皱眉头显示我的“痛苦”,甚至厚着脸皮央求他帮我倒一杯热 水,身体也可笑地缩起来——惭愧,幸好这副窝囊的样子没被江阔天那厮看到,不然他一定要笑掉大牙。想 到江阔天,我赶忙向金叔打听附近什么地方有电话可打,他摇摇头,表示这村里都没有电话。

“怎么会呢?”我感到奇怪。

“电话线坏了,政府一直没来修。”他闷闷地说。说完就靠在门边晒太阳,不时瞟我一眼,我装作没看 见,只埋头对付红薯。他以为我真没发现,那眼神变得相当犀利,且充满敌意,但是我一和他对视,他便立 即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让我暗暗心惊。

吃完红薯,我“艰难”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朝外面挪去。金叔霍然站起来,身子挡在门口,有意无 意地拦着我:“外面风大,你到哪去?”

“我想晒晒太阳。”我有气无力地道。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双瞳孔直直地盯着我:“屋里有火烤,比太阳暖和。”

“我想晒太阳。”我坚持说,不停脚步地朝外走。他没有办法,只得让开来。

阳光瞬间落在身上,我叹了口气。貂儿曾经告诉我,无论有多么伤心难过,看见阳光依旧灿烂,就觉得 这世界上还有希望。我其实并无任何伤心难过的事情,只是莫名地感到,有一团冰冷的黑色,笼罩在整个村 庄,连头顶这光辉灿烂的太阳,也无法穿透。

我忽然感到很孤独。昨夜有赵春山与我共同面对这个古怪的地方,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只剩我一个人 ,金叔虽然离我很近,但他离我越近,我越孤单。我真想快点回南城,快点见到貂儿,见到江阔天,见到那 些我熟悉的人们,那个正常的世界。

我又叹了一口气。

走出了祠堂,第一次看清了三石村的全貌。这是一个非常清秀宁静的山村,四面环山,山间一块不大不 小的土地,分布着田地和房屋。祠堂位于一座小山的脚下,几级水泥台阶铺出一个独立的地带,一排重重叠 叠的土砖房子被粉刷一新。面前是一大块空地,几块农田从空地四周延伸开去,与山接壤。一些村民在靠山 的小道和田地之间行走着,有的挑着柴,有的拿着菜,看上去颇为宁静。

我朝其中一个村民走过去。刚走下台阶,一直注意着我的金叔便走过来,问我要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我说。

“你不是病着吗?好好休息,不要劳神了。”他笑着说。

“我忽然觉得好了。”我也笑着说。我虽然身体仍旧有些不适,但是称不上是病,高烧的额头被屋外的 凉风一吹,似乎清醒了许多。

金叔见我如此说,有些慌乱,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伸出一条穿得肥厚的胳膊拦住我。我笑了笑,轻轻推 开他的手臂——之前因为听了赵春山的话,我对这个村子也产生了些微恐惧,故而不敢直接与他们对抗,现 在看了村里的情景,也无非是普通的农村,谅他们也不至于强行将我赶出去,装病反而显得可笑了。推开了 金叔,不顾他的阻拦,我径直朝靠我最近的那个村民走去。金叔见拦我不住,便飞也似的走开了。我知道他 是去叫村长,笑了笑,不去管他。

那个村民正专心在他的菜地里用菜刀砍白菜,那些菜长得十分水灵,齐根被砍下来,放在篮子里,白的 与绿的交叠在一起,十分好看。我走近他,打声招呼。他听得有人说话,蓦然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我,神 色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人?”

“我是记者……”我话音未落,他已经连连摇头,飞快地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匆匆走开了。我困惑不已 ,在后面跟了几步,倒似乎吓到了他,他走得越发快,不觉就撞上了迎面来的一个年轻人。两人撞在一起,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他们匆忙分开,互相看一眼,各自不发一言,错开身,继续各走各的。

这情景让我深感困惑。据我对农村的了解,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互相之间都是烂熟的,见面了开个玩笑 、打个招呼是很平常的,若是毫不交谈,那必然是有意见了。何况两人撞在一起,依照人的脾性,不说吵架 ,说两句是一定有的,哪有这样轻易就分开的道理?

更让我不解的是,那个村民看见我,怎么好像看见了鬼一般,那样慌张?

我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与先前那村民相撞的年轻人匆匆朝这边走来,正好路过我身边。我一把拦住他 ,还未开口问,他已经先自一惊,神色越发惊恐,转身便跑。幸好有那村民的先例,我已经防着他这一招, 一把抄住他。其实这么做的时候,我心里毫无把握,这年轻人个头虽然不高,但是矮矮壮壮,浑身肌肉十分 结实,真要发怒,我未必是他对手。但是他仿佛被吓慌了,我一抓他,他立即站住,小声哀求道:“你别碰 我,你放手,你要干什么?”

我被他那种惶恐的神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想要放手,又怕他跑了,手底下略微松了松,笑道:“你别 慌,我只不过是问你点事,跑什么?”

“问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羔羊般地望着我,让我感到自己似乎十分凶恶。

我苦笑一下:“我不是坏人,我是南城来的记者。”

“记者?”这个名词似乎让他更加慌张,在我手底下努力地挣扎着,“记者来我们村干什么?我们村又 没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起来很壮实,挣扎的时候却十分小心,似乎是怕弄伤我,几乎没有使什么力气,这又是个奇怪的地 方。赵春山说得对,这个村子,的确是有点奇怪。

《》 突变 … 火灾(1)

《》 突变 … 火灾(1)“你们村前段不是发生火灾了吗?”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道。

看起来“火灾”两个字让他慌张到极点,他猛然发力,挣脱了我的手,朝远处跑去。我犹豫了一下,还 是决定不去追他。眼见他一溜烟跑没了踪影,我心里的疑惑,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沿着山脚的小路,我在村里随意地走动着,不时有些村民慌张地从我身边闪过,瞟我的眼光里都充满了 惶惑。我只觉得郁闷难当。

早晨的太阳是淡淡的,照在田间未消尽的白霜上,那霜便抹上了淡金,一簇簇短小的稻茬,被冻得如针 般耸立,尖端处毫光闪耀。山上的枞树依旧是郁郁青青,针状的叶子油油地亮着,在延绵柔和的山中涂抹出 无限生机。那山如同一条长长的绿带,随意挽在村庄周围,上方围出一片碧青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天下 笼着一窝格子似的田地,绿边黄里,中间一些小人在活动,倘若从高空俯瞰,俨然一个巨大的象棋盘。这种 农村景象一向令我心旷神怡,如果不是这村子如此怪异,我一定要好好欣赏欣赏这里的景色。然而此时,我 却满心烦乱。在村子里行走了一阵,很想找个人问些情况,却始终没有机会,没有人肯让我靠近,似乎我身 上带着可怕的病菌,看见我,他们就远远地绕弯子躲开了。比较起来,金叔的笑容实在可贵。

正郁闷时,一个高大的青年人朝我走过来。实际上,他已经远远地看了我好一阵。我望着他,不知他是 只经过我身边,还是的确来找我的。

他笔直地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这让我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在三石村,这是第一个主动来到我 面前的人。

“你是外地人?”他问我。

我点点头,将我告诉村长的那番话又告诉了他一遍,他边听边点头,等我说完,笑了笑道:“你还是回 去吧,我们村没什么事可以让你写的。”

我看着他:“我不能回去,我必须完成采访任务,不然会被辞退的,我家里很穷。”说这些话时我觉得 自己有些卑鄙,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村子的人,都仿佛被看不见的铁幕遮得严严实实,不轻易将他们 的内心展示给人看,如果我不这样说,恐怕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不知是不是我这番话起到了作用,那汉子眯缝了一下眼睛,望了望周围的其他村民。那些人装作不在意 地在我们四周走动,但是我注意到他们警惕的眼神,不时从远处瞟过来,仿佛是在监视着我们。

汉子犹豫一下,正要开口说什么,一个人忽然大声到:“大林,你不去淋菜,在这里说什么空话?懒骨 头!”说着便迈步过来,要将大林拉走。

“爹爹,他是记者,不相干的。”大林站得笔直,望着我,焦急地跟那人解释。

我听得他叫“爹爹”,不由诧异地看了那人几眼——大林看来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那人也顶多三十五六 岁,怎么竟然是他爹爹?看来这人保养得倒是不错。

那人一听我是记者,眼睛里越发溢出敌意来,死命地拉着大林,发着倔脾气,一张黑脸涨得通红,脖子 上青筋暴露,几巴掌扇在大林身上,大声咒骂着他。大林不情不愿地被他拖出好远,只听得他们在不断低声 争执,两个人用乡下方言飞快地说着,虽然这种方言我大致听得懂,但是速度一快、声音一低,在我听来, 就无异于鸟语了。两人叽里咕噜一阵,那人终于被大林说服,放开了他。

“记者,我带你看你要看的东西。”大林朝我走过来,犹豫一下,“你看完就走是吧?”

我点点头。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跟他说的采访目的,是要针对消防写一些事实报道,正好他们村 里的祠堂大火是个极好的例子。这个借口,跟昨天对村长说的不一样,不过现在村长不在这里,也就由得我 胡说了。至于看过祠堂以后我是不是立刻就走,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大林带着我沿着山路绕行,其间我几次找他说话,他都不理我,有时候山路狭窄,我朝他身边靠近一点 ,他都似乎受惊了一般,立即跳得老远,让我分外诧异。

似乎这村里的人都不喜欢被人碰触。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见了我,都是警惕的表情,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特务,而大林则是汉奸。这种感觉真 是让人又气又笑,大林也是一脸无奈,只是反复对那些人说:“你去问我爹爹去,你去问我爹爹去……”

绕过了半座山,一片空地豁然出现在面前,让人眼前一惊。

这是一片焦土。

当年祠堂的地基上,还残留着半片土砖的墙,上面支棱着几根烧焦的梁,墙被烧得漆黑,四周一地都是 稻草和木头的残余,一片黑色狼藉,风吹过时,偶尔还会荡起一些黑色的灰尘。在那些烧成炭的长木头中间 ,有一些深黑潮湿的印记格外醒目。那是一些人形的痕迹,一个个,有大有小,横七竖八,布满了地面,看 得我背上一凉——我想起赵春山说过,当时全村的人都在祠堂里吃饭,突然火就起来了,那样大的火,谁也 逃不出去;据三娃临死前的说法,全村的人都被烧死了——现在看到这满地的人体痕迹,我仿佛见到了当时 的惨状,看来赵春山说得没错,这样大的火,不说全村人都烧死,至少是要死上几十个人才是。我在遍地残 迹中小心地迈步,不时要避开一些支在一起的木头。随着深入火场,地上人体的痕迹越来越多,我大致数了 数,已经数出了100多人,这个数字让我十分吃惊。根据政府的调查,村里一个人也没有死,甚至连受伤的 人也没有,但是地上这些分明的烧焦的人形,又是如何来的呢?根据我有限的消防常识,人如果被烧得能在 地上留下这样的痕迹,大约这条命也就差不多了。

这100多条人命,居然全部都丝毫未损?

我摇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没来由的,忽然一阵心悸,我打了个寒噤。望望身边一言不发的大林,不知他当时是否也在火场里?

不知这些烧焦的人形中,是否就有大林?

这种想法让我又打了个寒噤。我不自觉地离他远一点,四面看看,这里背靠着山,远处有几个人在那里 ,都是三石村的村民,太阳虽然照着,光线却并不强烈。

假如真如赵春山所说,这村里的人,实际上都已经死了,那么,我所见到的这些人,就都不是人?!

如果是这样,我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一阵微风拂过我的脸,我感到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完了?”大林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

“没有,还要再看看。”我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在火场里慢慢踱步。

从现场的痕迹可以看出祠堂的大致构造,这祠堂占地面积十分大,却似乎只有 一个门,并且门还不大,这从烧得只剩中间一小块的门扇可以看得出来。这种结构有点不合常理。这里农村 的房子,讲究通达豁朗,通常房子正面就是两道大门,一道门朝堂屋,一道门朝灶屋,两道门都有两米高, 比城市里的大门要宽一倍,侧面还有通往猪舍、茅房的小门,屋子后面有后门,侧面有侧门,总之一句话, 整栋房子到处都是门。如今虽然学着城里的样式建造了许多楼房,对门的偏爱略微减低,但是也至少是有前 门和后门的,何况这祠堂自建国前造好之后,就一直不曾动过,依旧维持着旧时的结构,无论如何不应该只 有一扇门。

“怎么这祠堂只有一道门?”我问大林。

“啊?还不是要改建成实验室,将其他的门都封了。”大林随口答道,刚说完,仿佛意识到什么,立即 住口,尴尬地看看我,将眼光移到别处。

“实验室?什么实验室?”我追问道。

他脸红了,低着头,用脚踢着一块石头,不肯说。

我又再问了一遍,他摇摇头:“什么实验室?我没说啊。”他是个老实人,说这一句话已经让他脸涨得 通红。我有些不忍,然而这件事一定有古怪,便继续追问。我站到他面前,直盯着他。

江阔天以前曾经告诉过我,他审犯人的时候,最厉害的一招就是“鹰眼”。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能够长 时间盯着一个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再厉害的犯人在他的眼睛面前都难免心虚。我曾经尝试和他对视,结果我 盯得双目流泪,他却依旧是目光炯炯。他告诉我,眼睛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如果一个人不敢和你对视 ,那么那人一定有问题。

现在,我就将这招用在了大林身上。我虽然没有江阔天的“鹰眼”,但是大林也不是狡猾的罪犯,在我 这样的逼视下,很快就受不了了,大声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所以说人老实有时候并不一定会吃亏。大林如果跟我斗心眼、耍花招,说不定我还能套出点话来,然而 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反而让我无从下手了。我只得放弃这个问题,继续在火场里转,脑子却一刻没停。

大林说的实验室,指的是什么?这么一个偏僻的乡村,会需要什么实验室?

如果真有一个实验室,那个实验室中进行的是什么实验?那种实验,是否跟发生的这些事情有关?

我仿佛又闻到那种奇异芬芳的香气,那种从来不曾见识过的香气,莫非就是一种实验的产物?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之前始终将香气与死亡联系在一起,是不是可以说,实际上与死亡相联系的, 并不是香气,而是产生这种香气的实验?

那会是怎样的实验呢?

“那种香气是怎么来的?”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大林是个朴实的人,看来脑子也比其他人要慢半拍, 他一听我问,下意识地便答道:“是血……”说出这个字,他立即反应过来,用大巴掌捂着自己的嘴,吃惊 地望着我。

我没有再追问,既然他已经意识到,我再追问也是没用的。

血!

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血,在这一系列案件中,一直都是一个奇怪的角色。通常的凶杀案中,血是必然会出现的角色,而在郭 德昌他们的死亡事件中,一切凶杀的元素都具备了,独独缺了血。不但没有那种鲜血流溢的可怕场面,甚至 连死者身体里的血,也全都流失了。

大林所说的那个“血”字,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含义?但是这含义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疑惑地看看大林,他扭头避开我的眼光,催促道:“好了吧?好了就走吧。”

现场已经一片焦土,再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我却不能就这么走了。看大林的意思,如果我在这里调查 完,他恐怕就要送我出村子了。到那时候,整个村子的人只怕都会站在他那一边,我想不出去也不行了。

而我却不想这么快就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调查些什么,只是隐隐感到这个村子有些古怪的地方,除了赵春山跟我说过的那些, 似乎还有古怪的地方。

是什么呢?

我装作搜索火场里的东西,在地面上走来走去,大林盯着我看了一阵,便不耐烦的靠在一株树下睡了起 来。这让我有机会思索一下遇到的事情。

这个村子,每个人都似乎排斥我的到来,这我早就知道了,赵春山也早告诉我了,让我感到奇怪的不是 这个,而是一些别的什么。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你知道它就在那里,但是却无法立刻捕捉,一丝一缕 在脑海里飘来荡去,捉不住,放不开,煞是苦恼。

茫然思考中,我的目光越过面前黑色的火场,朝远处看去。三石村的人果然不少,来来往往的,一些忙 碌的身影,像蜜蜂一样匆忙。这种情形,在其他村庄也曾见到过,但又似乎有些不同。

是哪里不同?

我苦苦思索着。

没错,赵春山说的那些都没错,村子里的人,的确都穿得鼓鼓的,现在是冬天,穿得鼓一点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一个个武装到牙齿,不仅是衣服鞋子又厚又结实,每个人都还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帽子 底下一副皮耳套——这在南方的农村,是绝对没有见过的。这里气候并不十分严寒,那种大皮帽子和耳套, 通常只有赶时髦的学生们才戴来游戏,平常人是不戴的。除此之外,这里的村民,手上都戴着厚厚的皮手套 ——除了一张脸还露在外头,几乎再没露出一寸肌肤,这点和赵春山说的十分符合,也的确十分古怪。

而狗也的确不见一只。

整个村庄都极其安静,没有狗的吠叫,农村仿佛失去了生机。

不对!

想到这里,我蓦然睁大眼睛。

正是这点不对!

怎么会如此安静?

不应该如此安静!

农村里的人,一向喜欢高声谈笑,有谁见过这样安静的农村?

我终于发现,从我离开金叔的祠堂到现在,我甚至没有听见一声村民们之间互相说话的声音。

莫非他们互相都不说话?

这不可能。

我认为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互相不说话呢?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我刻意地观察那些在金色土地上走来走去的人们,想知道我的猜测是否错了。

那些勤劳朴实的人们,依照千百年来的传统,早早地起了床,即使地里没什么事,也忍不住出来转转, 这里望望,那里看看,有的人在挑水浇菜,有的人在田地里烧稻草肥田,而有的人则呆呆地站在田边,不知 在想些什么。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风景,我看了许久,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在一起的场面。

每一个人都是独自行动,与周边的人至少相距两米,互相之间没有协作,更不用说言语的交流了。

不仅如此,当他们在狭窄的田垄或山路上相逢时,都是小心地互相让开,依旧是无声无息,而眼光,却 在一刹那亮了一下。

那眼光,和他们看我时的眼光一样,闪亮,警惕,怀疑,胆怯!

我看到那种眼光,心中疑云荡起:这里的村民之间,为什么也互相戒备?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似乎在村民之间,产生了互相排斥的磁场,每当他们距离不小心靠近一点,总有一方会自觉地朝旁边闪 一闪,以保持“安全距离”——安全距离到底是多长?我苦笑一下,莫非整个村子的人都疯了?

怪不得我心里总有些古怪的感觉,原来如此。原来这村里的人,不仅仅是排斥外人,连他们自己,也互 相排斥。

想到这里,似乎一阵寒流涌过心底——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下,该是怎样的痛苦?

我看看大林,他靠着树,睡得十分香甜,一缕晶亮的口水沿着嘴角淌下来,打湿了他的厚棉袄。这个淳 朴的青年,心地似乎十分单纯,但是对人的戒备之深,我也是见识过的。到现在为止,他一直小心地不让我 们之间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望望天色,估计大约是十点多了。我想再去其他地方看看,犹豫了一下,决心不叫醒大林,免得节外生 枝。他虽然单纯,但是单纯的人倔起来,比那些心机深沉的人还难对付。

我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火场,大林依旧在酣睡。

我怕被大林的父亲发现——如果没估计错,他一定在原来我遇见大林的地方警惕地守的候——我转朝另 一边走去。

这回走的是一条只有一人宽的小道,在两座山间一转,田地与村庄便消失了,只余山野茫茫。越走越深 ,满目都是枞树的针状叶子。山上看来久无人去,满山都长着半人高的柴草,密密层层,阻隔着人的脚步。 我走了一段,发现不对路,正转身要走了,眼角一闪,似乎瞥见山上有一个什么东西。

我站住了。

那东西是一个小小的土包,掩盖在柴草丛中,轻易看不见,只是偶尔风吹开柴草,才能勉强看见土包一 闪。那种土包,我也十分熟悉,在乡下,这种馒头一样的黄土堆,就是坟墓。这种小坟在乡下是很常见的, 所以我看了一眼,便打算继续朝回走。

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你冷不冷?”

那声音远远的、低低的,似乎是从那座坟的方向传来的。我一时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人的声音,还是风 吹过树林发出的呜咽。

仿佛是为了解答我的疑惑,那声音又道:“还不醒呀?好几天了啊。”

这回听得真切,那是个孩子的声音,借着风势飞到我耳朵里,我仔细一听,那孩子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 ,只是呢呢喃喃,听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的声音,竟然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知自己这种 古怪的反应因何而起,只得暗自嘲笑自己被最近发生的事情弄得有些神经质了。

我现在站的地方,只有一条小路通往村里,且四面是山,看不见人影,看来平常也是不大有人来的,显 得分外寂静。我虽然胆子不小,但也不大,既然心里有了怯意,不如早走为妙。这种寂静的山岭,就算没事 也能让人想出许多可怕的事来。

我朝回走时,那孩子的呢喃之声,仿佛魔咒,忽强忽弱,总在耳边萦绕,让我心里越发地空起来,不觉 有些后悔,不该自己独自跑到这里来,三石村里的人虽然古怪,好歹总算是活人;现在在这里,冷气森森, 来时短短的小路,忽然变得漫长了。

走了几步,我停了下来。

到三石村这么久,昨天晚上到现在,在村子里转悠了半天,我竟然没有看见一个孩子!这在农村,绝对 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农村里的壮年男人,通常是不带孩子的,但是那些女人们,她们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怀 里抱着一个,或者手里牵着一个学龄前的孩子,这是农村特殊的风景。乡下通常都没有幼儿园,孩子们不上 幼儿园,母亲或者祖父母就承担了幼儿学前教育的责任。所以,在农村里,孩子和妇女老人,几乎是捆绑在 一起的风景。

而三石村却一个孩子也没有。

不仅仅是没有孩子,也没有老人。

刚才在火场时我曾经仔细观察过,我所见到的人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女,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但 是村民之间那种互相排斥的神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并未多想这件事。现在听到这个山里孩子的声音, 我才发觉,原来这也是不正常的,一个乡村里,没有老人和孩子,是绝对不正常的。

莫非那些老人和孩子们,都留在家里?事实上,现在在这山上就有一个孩子,虽然我没有看到他或者她 的脸,但是听声音,是个孩子无疑。

留在家里吗?我摇摇头,谁曾见过乡村里的老人如城市里老人一般颐养天年?除非是老得不能动了,这 些勤劳了一辈子的人,始终会坚持他们的劳动习惯。何况,待在家里,他们也耐不得寂寞。

这件事情,越想就越觉得古怪,倘若只是单纯的一件事,或许还不会让我多么感兴趣,但是三石村,已 经有太多古怪的事,何况还与尸体人有关!

我沉吟至此,咬咬牙,回转身,先抬头望望天,阳光依旧灿烂,这让我心里有 了些安慰。沿着那条少有人行的山路,一路行至那座传来孩子声音的山前,现在,那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草丛里的坟堆,在高低起伏的茂盛柴草间,如同波浪间的小船,时隐时现。我四面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 上山的路,但是有几处坡面上,灌木纷纷折断,形成一片倒伏的凹面,看来是有人曾经从这里走过。我拨开 及腰的灌木,对准了那坟堆的方向,蜿蜒向上,不时有树枝横空而来,沾了我一头一脸满身的树皮碎屑。深 柴中望不见的藤蔓纠缠着腿足,半天拔不出来。幸好是冬天,否则这样深的柴草丛,真怕会有蛇。那些灌木 经历过繁盛的夏秋季节之后,终于在冬天失去了活力,轻轻一碰,就是一片噼啪的脆响,颓然倒向两边。偶 尔有些干枯的荆棘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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