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我在北京有张床-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淞乘频囊涣趁男Γ白旁鸨赋的<妇洌瞎П暇吹亟帘钋虢蟊鍪摇3的^限瓮蚍郑壑谀康煽诖簦型饧钦吆秃檬抡呙桥九镜匕纯烀拧
散场后,我和温雅在一个冷饮室见面,我说今天长见识了。
“是啊,太精彩了,我们都黯然失色了。”
“不过,在今天的佳丽里,你是最耀眼的。”我拿起数码相机,显示她的照片。
“啥明星啊,一小时才五百,还不如五星级宾馆里的——”她嘟着嘴,“不说啦,好歹比以前翻倍了。”
“你会身价百倍的。”
“谢谢您啦,宣传册真的起了作用,参展方一看,觉得挺专业的。”
温雅递给我一个Sundae(圣代),自己要了一个Haagen…Dazs(哈根达斯)。我打趣道:“辛辛苦苦挣来五百块,这一下一百多没啦。”
“您就别寒碜我啦,死要面子活受罪,小资不都这样嘛。”她哭笑不得,又说她已报名一个模特大赛,要我再捧场。我说我又不是评委,瞎操心。温雅说大赛上有个个人陈述和个人才艺展示想和我讨论一下。
“扶上马,我还得送一程啊。”我笑。她握着我的手摇一摇:“好人做到底嘛,您肯定有好主意。”
“隔行如隔山,我一个山里来的孩子,懂啥时尚啊?”我有些犯难。
“就一些文字工作,对您小菜一碟。”她看看杂乱的四周,说,“这儿太吵啦,去我家吧。打车算我的,做饭也算我的。”
“你真是有的放矢啊,我就怕别人抓住我的胃。”我笑着指着胃部,“君子晓以义,小人晓以利,流氓无产阶级最脆弱的部位就是这里了。”
温雅的新“家”位于白石桥附近,条件有些改善,只有一个早出晚归的室友,大多数时间很安静。她扔给我一堆大赛资料,就张罗伙食去了。我把她的个人陈述大改了一遍。更重要的是才艺演示,只能选一项,温雅在歌曲《我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诗朗诵《再别康桥》和印度孔雀舞三项里举棋不定。
饭后开始讨论,温雅将个人陈述朗诵了一遍,感觉很不错。个人才艺展示觉得几样都过得去,但都不突出。她一旦表演起来,给人绷着的感觉。这类比赛,绝大部分选手都会选择唱歌跳舞或诗朗诵。我问她还会别的吗?
“画画,但停留在小学生水平。”
“那就免了。”
“做饭?”
“得了吧,你当厨师大赛呢?你那手艺,也就吊吊我的胃口。”
温雅眼睛一亮:“我会打排球,中学时是校队的,二传手。”
“估计不好使,太闹腾,场地不允许,再说别人不选体育健将。”我摇头。温雅很泄气,顺势在床上柔软地躺下去。
“别着急啊!我这军师可不是属狗的。”我灵机一动,“这样吧,你唱一首英文歌吧。才艺展示嘛,得人无我有,人有我精,人精我就另辟蹊径。人云亦云没意思,再好也审美疲劳啦。”
“啊!还不得杀了我。我英语很烂的。”温雅很紧张。
2
在西单图书大厦音像部找到一张Céline Dion(席琳·迪翁)复出后的首张专辑《A New Day Has e。》(《新的一天来临》),试听了一下,觉得棒极了。同时买了一堆U2; Enigma; Nirvana; Coldplay; Linkin Park; Bon Jovi; Bryan Adams; Enya和唯爷的新碟子。
我带着一堆CD赶往温雅“家”,匆匆吃过午饭,便开始反复听反复练。温雅声音很好,柔和而明亮,但英语的确很差,不识其意还不可怕,看了歌词汉语可以准确发挥感情;问题是发音严重不准,南方人有个通病,舌头是直的,发不好卷舌音,圆唇音和唇齿音也混淆不清。不得不先采取用汉语拼音注音的笨拙方式练个大概,再纠正细微处。几个小时后,终于有点味道了。除了练习歌曲,我还帮她翻译了个人陈述,并帮她反复练习,直到她基本掌握,剩下的就是巩固和背诵下来。
我们还去“钱柜”狂练,直到几可乱真。兴奋不已的温雅请我吃宵夜,喝了个痛快。这次送她回去后,我没走。室内闷热如桑拿,温雅打开空调,给我拿来一杯冰水,拿出一套浴衣,冲我调皮一笑,进了卫生间。
凉风习习,我半躺半坐在那张狭长、柔软、洁净而带有果香的床上,耳畔传来寂廖之中的细微声响,如天籁之音。午夜和酒精总是让人失去方位感,滋生自我否定感,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为何物。渐渐,淅淅沥沥的淋浴水流声传过来,像幽微而坚实的鼓点敲打着我的鼓膜和神经末梢。我干涸的喉咙突如其来一阵灼热感,拿起冰水杯猛喝几口。
温雅无声无息地进屋,湿漉漉如出水芙蓉。她莞尔一笑,向一根面条一样躺在我的身旁。此刻的温雅挥发出柠檬香型洗发水、沐浴露和女性身体的复合味儿。我看见她眼睛微闭,白皙的脸庞红晕泛起,丰润而线条分明的嘴角微闭微张,嫩玉米似的小牙粒忽隐忽现,玲珑笔挺如希腊美女的小鼻子微微翕动……默默无语激动不安的我徒劳地阻止全方位的大坍塌。
温雅伸手要关灯,被我阻止了。她柔媚地剜我一眼,闭上了。她的呼吸不再均匀,小巧的胸脯随之起伏不定。嫩绿如草坪的床单上,她骨感十足比例和谐的身躯如仙鹤栖息于绿洲。我的嗅觉连同意志一起陷落。我瑟瑟发抖地为她宽衣解带,就像褪去一套沉重的枷锁;我轻解罗裳,就像剥开一个真相。温雅顽皮地抵抗着,像抗拒,更像纵容。渐渐地,她荔枝一样的肌肤一寸一寸展示出来,柔滑的小腹腩、曼妙的腰肢、圆润的臀部、修长的双腿和整齐的脚趾,如同蛇蜕皮一样渐次显露。她灯塔似的胸脯巍然屹立,成了视觉美感的巅峰。我迟疑片刻,屏住呼吸,颤抖而笨拙地褪去她胸前小巧别致的丝质遮物,红樱桃般的乳头挺立起来。柔和的灯光下,这具曲线完美、红润而温润的躯体犹如一件璞玉艺术品,散发出令人晕眩的光泽和让人迷乱的味儿。我惊奇发现,在她深邃的肚脐壁缘小孔下隐藏着一粒绿豆大小的猩红肉痣,随着心跳有节奏地翕动。
我终于褪下最后一丝快乐的累赘,温雅羞赧地蜷起身子。我啧啧赞叹着,头晕目眩地欣赏起这件天赐艺术品。我温柔地抚弄她温顺的长发,就像轻抚一处温泉;我贪婪地吮吸她馨香的肌肤,就像品尝一道绝世佳肴;我急切打开她闭合的身体,如同打开一个旷古传奇……温雅痛苦而快乐地扭曲着,徒劳地压抑着不可遏制的呻吟,应和着我同样的扭曲和不可遏制的歌唱……午夜的天籁之音中,汇入了两个孤寂灵魂隐秘的快乐,世界因此难以言传的美妙。我们淌过浅滩,涉过深水,漂过激流,驰骋在无边的高原……最后,我们携手舍生忘死地攀上座座孤峰,滑翔起来,终于不可救药地滑入失重的深渊……
温雅的细心和默契完全消弭了身高上的差异,没有遇到姿势上不和谐带来的尴尬事儿。黑暗中温雅异常温柔地依偎过来,我躲开了,差点摔下床,她又乐又惊:“怎么啦?”
“我怕我爱上你。”我嗫嚅着。她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我们这落差,时间长了,怎么和谐啊?”我笑。温雅用手在自己腿部比划了一下,顽皮地说:“我取一截骨头给你移植上?”
“这工程太玄乎了,操作不好会死人的。”
“要不你穿高跟鞋,我穿平底鞋。”
“还走高跷呢,得了吧。”
“我走街道,你走街沿。”
“亏你想得出。”我哭笑不得。
“那就没办法了,这就叫有缘无分啊。”温雅捏捏我的鼻子,“你说说,我们这叫啥关系?”
“这就叫有缘无分关系。”我无力地说道,紧紧搂着她,一声叹息。
此后一段时间,有缘无分的我和温雅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关系,我一直避免和她出现在公共场所,反差实在是太大,超过了我阴暗心理的承受极限。温雅有时会不解地问我:“那么自负的人,咋突然这么自卑啊?”
“我不想给和谐社会增堵添乱。”我调侃道。
温雅又陆续付了五千块钱,余下的五千块,我给她免了,令她喜出望外,怯生生地问我是不是因为和她“那个”了。我勃然大怒:“你怎能以生意人——甚至性工作者的心态看待一切性关系?两情相悦是无价的!你收我费,我还没收你的费呢!”
3
温雅顺利进入决赛大名单。决赛时,她发挥正常。个人陈述时先是柔和标准的普通话,接着那一番英语复述,抑扬顿挫,语惊四座。然后那一首《新的一天来临》如泣如诉,行云流水,醒着的听众和评委睡着了,睡着了的观众和评委醒来了,几个驻足倾听的老外瞠目结舌。唱毕,掌声雷动,有人打起尖锐的唿哨,有个中年男人还冲上场献花。我认为她至少可以进入前三名,结果却意外得了个第四名,另加单项大奖——最佳才艺奖。
赛后那个晚上的庆功宴上,温雅喝了不少酒,忽然哭起来,我问原因。她问我:“知道我为啥没进前三?”
我摇头。温雅气呼呼地说:“这个圈子太脏了!那帮评委,个个道貌岸然个个衣冠禽兽,得前三名的都被潜规则了。”
我心里一点也不吃惊,还明知故问:“你咋知道啊?”
“他们死乞白赖地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我没去,这种饭能吃吗?那帮老头看着都恶——”温雅话还没完突然手机响起,她一看,挂断电话骂起来,“看,又是骚扰电话。您说,男人咋都这德行啊!稍微有点权就胡来,家里有个太太还不够吗?”
“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衣食基本靠送住行基本靠供。”我呵呵笑起来,“新四项基本原则听说过吗,成功男人新标准。”
“人太坏了。”
“什么是人,穿着衣服的灵长类高级哺乳动物而已,你以为什么呢?是动物就有兽性。”
温雅很迷惘地看着我:“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该咋办了。”
“你与其这么折腾,还不如钓个金龟婿算啦。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迟早要嫁,不如一次到位。”
“我妈也是这个意思,但总不能搞成交易。”又一脸惊诧看我,“你怎么也这样啊?”
“那得看情况了,我给你参考一下吧。”
温雅将追她的男人们一个个说了出来,有商人、大学生、讲师、太子党、军人、海外华人,居然还有房东,已婚离婚单身都有。可靠的没钱,有钱的不靠谱,中不溜儿的又没性格,总是不太完美。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最好,只有相对好的。
“哪你算啥?”温雅幽幽地看着我。
“我——?相对很差。”我一脸衰相,“硬件就别说啦,旧社会过来的嘛。咱就说事业,我是自身难保,我从事的行当就决定了发不了大财,所以即使你哭着喊着跟我过日子我也会逃之夭夭。我可养不起你,你说说,就你这一身行头换成大米白面我得吃多久啊?”
“我不一定穿贵的,如果不是这个职业,我不会这么穿。”
我执意说:“可是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尽管我不至于牛粪一堆,也不能暴殄天物啊。怎么忍心一大美女跟我吃糠咽菜?我可没武大郎同志那境界。”
“我还没说和你好呢。”温雅笑。
“说也白搭,我不吃这一套。”我抢白道,“找美女折寿,周瑜吕布李隆基武大郎没一个不短命的。”
“那我适合找啥样的?”
“守着青山缺柴烧吗?豪宅名车珠宝美女是浑然天成的,咋不见农产品、饲料或农用车啥的展览请你们?”我就像当庭判决一样,“你这样的美女,天然属于有钱人。”
温雅说:“那也得看人,那天闹场的几个暴发户,钱再多也没门。”
“他们是没戏,好不容易脱贫致富了,又穷得只剩下钱了。我这关也过不了。”我开导她,听着就TMD跟妈妈桑给刚入道的小姐做政治思想工作似的,“穷人里垃圾不少,人穷志短、穷凶极恶嘛;有钱人好人也不少,慈善家贵族什么的。上天赋予你的资本,你就要充分使用,多少丑八怪千方百计整容误导消费者啊?男怕入错行——跟现在的我似的;女怕嫁错郎——多少天仙似的美女,就因为年幼无知被感情骗子给糟蹋了!”
“你真会劝人!”温雅笑。我也笑起来:“缺德事咱别干!但合理合法地运用自己的先天条件,就跟爱因斯坦靠脑子成为伟人,运动员靠身体为国争光一个道理,光荣的事儿。武大郎潘黄河那样天生打地滚球的,你让打NBA去,还不得闹出人命来啊?”
温雅呵呵地笑起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她说:“我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
“死心眼啊,条条大路通罗马嘛,只要不作奸犯科,不有损党格国格人格,只要不是一场交易,都是正当的。”我是不把她推进火坑不罢手了。
温雅思忖一会,勉强认可了我的看法。根据温雅的倾向和我的综合分析,我建议她和那个三十五岁的澳大利亚某公司驻华高管陈买办交往。其实温雅决赛那天,这人也在场,就上场献花的那位。他是惟一保证让温雅出国后读书的,这点很让温雅动心。
“其他的基本拿我当花瓶,受不了。”温雅忿忿地说,“有两个居然想包养我,气死我了。知道我为啥喜欢和你交往吗,你从来不和我谈钱谈时尚呀穿戴啥的。”
“我想谈也没话题,我多土啊。”
“那就这么定了,先接触接触,改天我带他见见你。”温雅一付如释重负的样子,又劝诫我,“这下我马上有男朋友了,你也得赶快啊。”
“这事还能拔苗助长吗?”我苦笑。温雅摸摸我的脸颊,握着我的手,很严肃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像我们这样的北漂,要不有个伴,病倒在哪个房间里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都没人管,我们附近小区里就有个女孩死在屋里几个月才发现,都腐烂了,吓死人了。”
不同的孤魂野鬼都有着共同的情感软肋,她的话触动了我。我哀伤片刻,强打精神,凑过去说:“是啊,我的确该有个女人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过,今晚我就不走啦。”
“去你的,讨厌。”温雅笑骂,“最后一晚啊,这是你把我推到别人怀抱去的,别后悔啊。”
“后悔了我就上景山找吊死崇祯皇帝的那棵歪脖子老树去。”我起身走向厨房,“这最后的晚餐,还是我来掌勺吧。”
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就像失控的野马,在混沌的天空恣意驰骋。每一个卡路里都释放出来,每一滴欲望的荷尔蒙都被压榨殆尽,直到麻木不仁。
凌晨,我被窗前槐树上啾啾啁啁的鸟雀吵醒。一束蛋黄一样的逆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我们光滑咸湿的身体,如同银幕一样映射出鸟雀跳跃的影子,啄米般雕琢着我们平坦的小腹。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不知名的色彩斑斓的鸟儿在衔枝含羽建家筑园,干得热火朝天,欢天喜地。不禁顾雀自怜。
忽觉腰酸背痛腹中空。为了不惊醒温雅,我花了十多分钟,才轻轻褪去她如锁子一样钳住我的手和脚。终于没惊醒她,我挣扎着悄悄下地。洗漱,去厨房为她做了丰盛的早餐,蹑手蹑脚地放到她房间的写字台上。我坐在床边、站在门口凝视安详的睡美人好一阵,终于轻抚一行暗涌的浊泪,无声无息而去。我拖着灌满了铅似的双腿爬上105路电车,一路上泪眼朦胧无限哀伤,喋喋不休地自责:“地球上有我这样的傻逼吗?有?没有?”
4
陈买办也是江南人士,澳洲的灿烂阳光将他晒成一尊健康的青铜器。他文质彬彬,干干净净,衣冠楚楚——袖口上的商标没保留——属于一表人材功成名就的流氓。他比我大几岁,和我海拔相当,横向发展更有优势,但和温雅比起来基础仍然非常薄弱。陈先生钱多人不傻,不装逼,小声说话,也很少插入弱智的英语词汇,倒是我的阴暗心理促使我时不时情不自禁地冒几个生僻词汇出来装大个。
陈买办和我对饮红酒或日本清酒,小杯喝酒,浅尝辄止,满脸通红。他点菜一律小盘小份,看起来既丰富奢华,还不浪费一分钱。不愧是买办,挺会过日子。把温雅许给他,我也放心了。尤其令我赞赏的是他频频给我敬酒,还用感激的口吻说:“你对温雅帮助不少啊。”
“哪里哪里,我做好事向来是扶上床——不对——扶上马,送一程,还不留痕迹。”我醉醺醺地说,“你运气比我好,你钱包比我大,份量比我重,路子比我多,见识比我广,血压比我高。”
“哪里哪里,只有最后一条是真的。”买办陈谦让着,“我这人啊,属猪,傻人傻福。”
温雅敬我一杯,归纳道:“这就叫人生的荒谬,你说对吗,作家哥哥。”
“对荒谬的荒谬就正常啦。”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嘟哝道,“美女基本配了野兽。”
“野兽”半是呻吟半是哭笑,终于嘣出了:“Humor啊Humor!(幽默啊幽默!)”
看着他们手牵手离去的背影,我悲喜交加无法自控,当街抽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几旁人吓得夺路而逃。
两个月后陈买办了离婚,半年后,温雅带着身孕跟他去了澳洲。我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和康妮在内的几个朋友把他们送到机场。在陈买办办理登机手续时,温雅塞给我一封薄薄的信,让我回家再看。回城的车上,我禁不住打开信封,是一张五千块的现金支票。我强忍悲痛而不能,泪腺如一只虫子蠕动,瞬间噙满了泪腺分泌物,眼前一片迷濛。康妮奚落我:“看着挺惆怅啊,如丧什么来着?——你没事吧?”
“咋说话呢?”我揉揉眼睛,故作镇静,“刚才我眼睛里飘进了一粒沙子,一阵不明真相的风将一粒不明真相的沙子吹进了我不明真相的眼睛。”
“是吗?”康妮就像背台词一样逗乐,“风!妖风!”
第25章
1
据李皓说,他在北京谈过惟一一次恋爱。那个刚烈的内蒙女子,让他还未破处便饱尝“家庭暴力”,不到两个月他便逃之夭夭,换工作,连手机号也换了。这事儿没任何旁证,根据他的一贯为人,我信了他。在其后整整六七年时间里,除了出于礼仪的握手、公交工具里身不由己的隔着裤子意淫以及那个强买强卖的“霹雳娇娃”,他连女人的手都没再摸一下。这事也没旁证,也姑且信他。李皓曾尝试找一个北京工人阶级的女儿做老婆,可是这年头,别说工人阶级的女儿,就是农民阶级的女儿都把目标对准了资产阶级或买办阶级啦。李皓的终身大事就这么一直耗着。
李皓的家人不答应了,他老爹无数次唠叨,李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他这一代上。多次唠叨无效后,忍无可忍的家人发动了一切能够发动的关系为这个三十来岁的独子介绍对象。以前他们向别人推销儿子时总说:“我儿子在北京工作,火车来火车去。”
别人当场拒签:“咱村在北京修房子的建地铁的当保姆的做小姐的一大把,都火车来火车去。”
自从李皓到那个联合国涉华项目做翻译后,他们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同了:“我儿子在联合国工作,给外国专家当翻译官,飞机来飞机去。”
这句话很短,但几个关键词的能量就像齐天大圣的咒符一样将他们镇住了。很快,李皓家比村长乡长家都热络。老两口选来选去,择优录取了二十七岁的镇医院医生邱杏花——既能生娃,还能挣钱,还能给家人治病,一本万利。邱杏花积了十天假来京,名为旅游实为“验货”来了。我和杨星辰责无旁贷地充当起陪客兼说客角色。
李皓精心倒饬(注:倒饬,北京方言,指修饰,乔装打扮,下同。)一番,让杨星辰开着他的“马自达”去西客站接人。我上车时提醒杨星辰:“记住,这是李皓单位的车,你只是个同学兼车夫。”
“放心吧,咱是联合国牌照,牛逼大了。”杨星辰发动引擎。李皓纠正:“别胡说,联合国和领事馆的车都是黑色牌照,连外企都是。”
我们举着牌子在出口等,几乎到人流最后,才有一个戴眼镜大背包的娇小女子从一个背角汗流浃背怯生生地走过来说:“我是邱杏花。”
赶紧扛包的扛包,递水的递水。小镇长大的邱杏花看上去颇为清秀和质朴,和李皓搁一块,顿成美女和野兽之势。李皓手足失措语无伦次,要不是今天戴着隐形眼镜,眼珠子就掉下来啦。一上车,杨星辰来了个火力侦察:“小邱第一次来北京吗?”
“嗯。”
“那咱先去全国人民都向往的地方。”李皓发出指示,杨星辰唯唯诺诺:“喳——”
我故作担忧地问李皓:“快下班了,单位还用车吗?”
李皓大咧咧地:“没事儿,外国专家出差还没回来,今儿个这车就归我啦。”
杨星辰对副驾座上的我挤挤眼睛,嘀咕道:“还好专家明天就回来了。”
“马自达”驶过天宁寺桥,绕过西便门桥北上复兴门立交桥,然后转入西长安街向东直奔天安门而去。汽车在天安门绕了一圈,并深入前门大栅拉一带晃悠一圈,折回长安街,朝建国门四川驻京办而去。一路上,李皓以一个老北京的口气介绍着沿途著名街道和庞大建筑群:
“这就是电报大楼。”
“这是西单。”
“这是新华门,里面就是中南海——党中央国务院就在里面。”
……
和任何初到北京的外省人一样,邱医生对这个帝国般庞大的都市有些惊慌失措,我们的过度热情没消弭反而放大了她的局促。我和杨星辰拐弯抹角考察了邱杏花一番,得知邱杏花也属上进青年,除了当上了县里优秀医务工作者,还考上了在职研究生。
登记“来京目的”时,那个还记得我的女服务员开玩笑:“又来瞻仰伟大领袖遗容啦?”
“这次来看活的。”我郑重其事地指旁边的李皓和邱杏花解释说,“千里相亲,肯定得见大活人。”
李皓咧着大嘴笑,邱杏花窘得恨不得逃路而逃,随后轻车熟路来到附设的餐馆。喝了两杯凉啤酒后李皓镇静下来,不时谈起一些和老外共事的奇闻轶事,时不时冒出几个GRE级别的词汇,以下马威的方式来打消在形象和学历上的双重自卑。我和杨星辰及时莫名惊诧,以自己的愚昧无知反衬出他的学识渊博和下流倜傥。
“最重要的是Detail(细节)。”李皓绘声绘色地讲完和美国专家托马斯共事的插曲,强调,“Devil is in the details。(魔鬼在细节中。)”
“严重同意。”我附和道,“我这人为啥狗揽十泡屎泡泡揽不净,就是我找不着Detail。”
“恶不恶心,咱在吃饭呢!”杨星辰责备我,附和李皓,“李总高见!老外确实严谨,和他们做生意深有体会。”
李皓提高声调纠正道:“岂止严谨,简直就是死板,Too punctilious!(太死板,拘泥形式)”
“啊——?Punc—tilious这个词你都知道啊?”我眼睛瞪得就像一对鱼丸子。
“别人和联合国专家共事,这些小Case不懂行吗?”杨星辰白我一眼。
“那是那是,A piece of cake。(小菜一碟)”我低头啃着茄饼吸溜着川北凉粉咕哝着,“不懂就装呗。”
李皓意犹未尽:“不但死板,简直As punctilious as a Spaniard。(像西班牙人一样死板。)”
“Spaniard?这又有啥来头?”我一付被雷状。
“Spaniard就是Spanish,西班牙人。”
“你直接说Spanish不就得了嘛!”我趁势给他垫背,“欺负咱文盲啊。”
“不甚了了了吧?”李皓看我就像看一个老抄他作业的后进生(当年确实也如此),“这是一句谚语,固定用法,而且Spaniard指的是土生土长的西班牙人,这句话意思是比那些土著西班牙人还呆板,就像你比北京土著还会瞎掰,比山西人还冒酸气。”
“不对啊,西班牙人属于拉丁族,热情奔放,咋会死板呢?你看看斗牛士,死板吗?”我迷惑片刻,做恍然大悟状,“也对,斗死了就翘板板了(注:翘板板,四川方言,指死亡,完蛋。),简称死板。”
一片哄笑中,李皓有些气急败坏:“你这就是钻牛角尖,就是死板!就是Stereotpye(成见)!”
“呵呵,这个问题下次可以和西班牙专家Discuss(商榷)一下。”杨星辰解围。
“那,外国人对中国有成见吗?”一直洗耳恭听的邱杏花终于提出惟一问题,紧张如课堂提问的小学生。
“有啊,太多啦!”李皓激动得手舞足蹈,“最大的成见就是——他们老觉得咱中国人没Human Rights(人权),平时不说,一有机会就露出尾巴。”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杨星辰骂。
我循循善诱:“那你咋办?”
“Bullshit!(废话)——对不起我说脏话了。”李皓打打自己嘴巴,接着说,“当然给他们解释啦,你是Developed country; 咱是Developing (发展中国家),时态都不一样。咱肚子才填饱,谈啥人权?——我挨过饿,你他妈洋大人挨过吗?再不行就斗争呗。咱有没有人权关你洋大人屁事,老子打儿子碍你鸟事啊,吃饱了没事干,资产阶级假人道!你要真关心我的人权,给我发张Greencard(绿卡)得了,别玩虚的。”
“You rock!(牛逼,有种!)”我和杨星辰先后向爱国愤青伸出大拇指,异口同声。
邱杏花也用崇敬的口气说:“好爱国啊!”
魔鬼的确在细节中,饭后小憩时,李皓拿出在当时稀缺的IBM笔记本电脑,展示他和联合国专家们的合影。当我留意到邱杏花羞涩而充满敬意地看着对面春风得意侃侃而谈的大尾巴狼时,便意识到这件陈年旧货终于脱手了。果然,当我和杨星辰演双簧似的将李皓夸成不可多得的、由国家栋梁级上升到联合国顶梁柱的、一出门就可能被恐怖分子或外星人劫持的人才时,她又羞又急,“呵呵”“嗯嗯”一阵后:“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吧。”
“好好了解,——一定要深入哈。”我一脸坏笑。
饭后,我们陪着李皓的准媳妇逛王府井。东方广场开业了,建筑宏伟大街宽阔车流汹涌灯火辉煌行人光鲜浮华逼人。望着这浩繁宏大的场面,邱杏花又露出一些怯来。我和杨星辰则轮番摇舍鼓唇,见缝插针,对这一对准新人进行了没原则的吹捧和拔苗助长的拉郎配,恨不得直接将两人五花大绑塞入洞房了事。俩人被逗得红光满面呵呵大笑,为伟大首都平添了一份喜庆和繁荣。
周末,我和杨星辰夫妇赶到李皓位于东四中国美术馆附近的新“家”一聚。和六里桥的居所相比,李皓新居住大为改观。几人轮番下厨,奉献出一桌精彩纷呈的盛宴,乐得李皓眉开眼笑唾沫横飞。余下一段时间,李皓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地兼任了主人、导游、护花使者和出纳的角色,超额赢得了乡村女医生的芳心。一切皆有可能,爱情的种子还没有播下,就发芽了。
2
日韩世界杯小组赛是和房东一起看的,他连越位都不知为何物还喋喋不休现场解说,弄得你恨不得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