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沙滩上的鱼-第1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哦,做代课教师?怎么没转正?代了几年了?”有些人会惊异地看着一旁的陈丝瑜。

  “唉,现在已是第九年了。”母亲哀叹着,“我家丝瑜命不好,可算命瞎子不是这样说啊!”陈丝瑜更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什么?快九年了还未转正?”这些人更露出惊愕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一个怎么都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最后还是没有给嫁出去。

  有一个老伯倒像是有点文化的样子,母亲常一口一个“老干部”地喊着,他坐在椅子上正歇着气,真诚地说:“那你们应该找找人。”

  “哎,老干部,你要知道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这些大人物啊我们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我们。就是准备了钱也没门缝塞啊!”

  “是啊,这个社会就是曹中无人莫做官!”“老干部”也有一些感慨。

  母亲忽然讨好地问:“老干部,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一下我的女儿啊?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

  “老干部”摇摇头道:“若早几年或许还有一点权力,可退休都这么些时候了,谁还认识我这个过气的老头?权力在手,猫儿狗儿嗅着赶过来,一旦没权时,谁都不认识你了。别说你们,就是我也感觉世态炎凉!”“老干部”一副沧桑悲壮的样子。

  “哎,我们两眼漆黑,还能找谁呢?”母亲似是自言自语。

  “人是要找,但不能乱找,否则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干部”传授着,母亲知道他有着丰富的官场经验,赶忙又讨好地拔了支上等烟,因为他对她的女儿多了份关心。

  老伯接过烟,吐着烟雾继续道:“找的人物一定要用在刀刃上,要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这种人不一定自己是高官厚爵,但人面广,路子多,可以进行牵线搭桥的作用,且这样的关系不易造成尴尬,不易东窗事发,最后办事反而高效,这可是一门学问啊!” 

  听了老伯意味深长的话,母亲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你不认识大人物,不代表别人不认识,社会关系就是这样产生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章  抓住希望(1)
一年又要过去了,局里终于来了消息,只要具有大专文凭,且是小学教育的,工作满X年,就可填表送到教育局。

  汪然实在太开心了,她的大专文凭在不知不觉中也得到了,自己通过努力争取到仍在原校代课没有白费,一次次的望眼欲穿,总算听到奏响天明的号角声,只是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甚至怀疑这个迟来的消息是不是真实的,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与邹郝芸填好表送到教育局。

  邹郝芸在陈丝瑜的帮助下才拿到卫曾征学校开放教育类的大专文凭,拿得早不如拿得巧,现在刚好派上用场,那种心情是她三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她和汪然一样带着一丝兴奋将表送到教育局。

  当然也有很多不在这次的范围中,未达到一定代课年限的,如野梅,野梅就差两年代课时间的限定,没有资格填表,心里有些黯然神伤,但她也习惯了这种等待。而吴楚菲这些才工作没多久的年轻人,还有足够的青春作赌注,他们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能充分体谅到老一辈代课教师转正机会的不易,憧憬着自己什么时候也碰到这样的机会。因为有很少的年轻人愿意继续代课,所以年限未达到的人员不是太多,而更多的则是些在学历上被卡住了的老代课人员。她们有些人还未拿到大专文凭,有一部分人虽拿到大专文凭却也是白费。这次转正非得要小学教育专业,不管是从哪个学校获得的,只要有“小学教育”这几个字既可,专业不对口的一律不予转正。

  陈丝瑜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傻了,她实在是一个最倒霉的人了。自己辛辛苦苦考到的高等自学大专文凭,虽含金量高,可却是中文专业,她想不通,自己是一名小学语文教师,按说这样的专业应该是对口的,可文件上规定小学老师就非得要有“小学教育”这四个字才行,哪管你的文凭含金量有多高。

  她决定到教育局请求放宽这种设限,不要过于教条主义。

  教育局办公室三个人一听陈丝瑜的情况连忙摆手道:“这是绝对不行的,上面要求什么就是什么,怎好随便放宽条件呢?不过你也真是可惜啊,若你是中学语文教师兴许就可以转了,中学语文代课人员转正的要求就是中文专业!”

  这是什么话,她原来想到中学再代课的,又以断了工龄为借口,现在又这么说,她越来越搞不懂了。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请求他们,看在她这么多年代课的份上,自己本来就是从N市师范学校毕业,其它地区的同学都是正式的,且现在她教师资格证书、普通话等级证书都一应俱全,本科也快拿到手了,能不能不要限制得那么死。

  那三个人依然摇着头。陈丝瑜好话说尽,换来的还是一张张冷漠的脸。这些人只是按章办事惯了,教条主义比较严重,哪管你是地方性还是全国性的文凭,哪怕是世界级的金字招牌,没有“小学教育”这样的标记,就算你是硕士、博士在这上面就是通不过。

  陈丝瑜现在是懊悔不迭,恨死自己太自作清高了,看不起那些从各个杂牌职校花钱混来的文凭,邹郝芸在卫曾征学校获得的文凭上面就印有“小学教育”这四个字,理所当然在这批转正行列之中。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从卫曾征的话在他学校也混一张好了,只可惜错了就错了,再也不能回头了,手里拿着全国高等自学考试的文凭,在这儿却是废纸一张,似乎在嘲笑这个含金量较高的牌坊在当今时代已经过时。

  她两腿无力地下了楼,世界就这样轰然倒塌了吗?自己真的又要与转正失之交臂了吗?难道这辈子真的不能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吗?她一遍遍问自己。。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九章  抓住希望(2)
楼下几个代课教师交好表高兴地围聚在一起,感叹她们终于迎来了翻身日,同时对有些未能等到这一天就无奈离开代课行业的或没有达到条件填表的朋友们感到惋惜,他们知道离开的人心中是多么的不舍不愿,而他们还要在外界从头开始生活;依然等待的朋友们还要继续在黑暗中挣扎,受着别人的冷眼。

  陈丝瑜有气无力地走下去,远远地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心中更不是滋味,她想挨着墙壁悄悄地溜过去,却被汪然和邹郝芸看到了,都招她过去,人逢到喜事做什么就会积极主动。陈丝瑜躲不过,勉强笑着走近,心里却好想痛哭一场。很多人都是从各职业学校得到的毕业证书,未有多少人进行高等自学考试,不知内情,而学校所有人都懂陈丝瑜很用功,很上进,都以为陈丝瑜也大专毕业了,所以汪然和邹郝芸也向她表示祝贺。

  陈丝瑜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压住难过装作轻松的样子说:“现在大家总算要熬出头了。”

  汪然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我们牺牲了足足九年的青春,真的快心灰意冷了,忽然听说要转正,有点范进中举的感觉。”

  陈丝瑜羡慕地看着她们,猛然感觉自己好孤单好害怕,就像一只离群的小雁折了翅,突然间被丢弃在荒林中,黑暗、孤独与恐惧越来越强烈地笼罩着她。

  她必须要争取这次转正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已经有股风声传来,说这些年从各种路子中充斥到教育系统的人是越来越多,代课人员不断被清退,以后转正的机会将会越来越渺茫,这次很可能是教育局最后一次开恩的机会了,从此后将会彻底关上代课教师转正的大门。她不能就这样让这难得一遇的、最后的一次转正机会从身边溜走,哪怕是花尽代价也要搏一搏。 

  她赶紧到母亲那儿准备好好商议一番。

  母亲听说此事,急得一时不知怎么办,其实像她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又能怎么办,只得数落陈丝瑜自己捞害受,别人都是吃现成饭,她偏要动手煮,一定要考个什么有含金量的狗屁文凭,现在好了,反毁了自己。但失误既已铸就,无法挽回,也只能怪女儿心眼太直,脑袋一根筋。

  父亲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打电话找老同事,可一连几个都说在教育局没有人,父亲不便挑明是自己的女儿,且他也知道自己本身就没有什么一官半职,现在退了休就更没有用了。

  母亲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太重要了,让陈丝瑜又把卫曾征喊来一起想办法。卫曾征也有些急红了眼,他也略微听到点消息,说:“看来这次确实需要行动行动了,我也听说以后再不会有转正机会了,可惜陈丝瑜和我都没有当官的亲戚。”

  “原先帮你调到教育系统的那个什么叔叔管事吗?”陈丝瑜的母亲想起从前的事儿来。

  “这哪成,我当时只是运气罢了,半只脚已踏在里面,且那时我是有企业编制的,好办事,又搬出了我的父母,我那叔叔完全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卫曾征觉得他那个远房亲戚根本就是忘本的人,当了官后几乎不与老家人来往,那时还真亏他父母和他老脸皮厚地走了好几趟,总算为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至于陈丝瑜这件事,他料想那个亲戚也帮不了忙,一方面他不是归口管理这块,另一方面年纪大了,已经退居二线,也就不再讨没趣了。

  “找个什么样的人呢?”母亲冥思苦想,她曾得到小店里那位老伯的指点,便扩大范围、抽肠刮肚地搜索着找有没有其他可以牵线搭桥的合适人选。

  她眼前忽然一亮,想到了前些时日买菜时遇到的人,那是她儿时结拜姐妹的老公,便决定当天晚上和陈丝瑜夫妻俩登门拜访。 。。

第十九章  抓住希望(3)
这次卫曾征似乎开了窍,推开手边的一切活儿,全部以老婆的事业为重,陪着一起行动。

  开门接待的是个又矮又胖的女人,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就像个冬瓜在地上滚动,看得出是富日子过惯了。母亲和她亲热地寒喧了几句,便让陈丝瑜夫妇喊她姨妈。

  这位姨妈将他们带进很宽敞的客厅,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翻看着报纸,眼睛极度近视,整个头快贴在报纸上了。他看清来人,嗓门大得像洪钟:“哎哟,大妹子是你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母亲又一阵客套,让陈丝瑜他们俩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吴伯伯,便直奔主题将陈丝瑜的情况告诉给他。

  这个吴伯伯看了看陈丝瑜夫妇,说:“大妹子,不是我责怪你,这点小事怎到今天才想办法,早就该出出手了,若早些年花点钱,稍搞些动作,丫头也就无需吃那么多的苦喽!” 

  母亲连连称是,说:“那时也未当什么大事,只说会有什么好政策下来的,且又两眼漆黑,不认得人。前些时日不正遇到你嘛,你谈到大儿子竟也做了教师,说明老哥还真有两下子,特意来麻烦你呢!”

  吴伯伯一提到他那大儿子吴术,又是生气又是骄傲,大儿子完全是他年轻时的克隆版,不管是相貌还是生活习性,都活脱脱地像他。吴老伯年轻时可是个大花少,这个被称作姨妈的又圆又矮的女人是他最后没能摆脱掉的一位,还为他添了一老来子,遂成为他第三任老婆。所谓一物降一物,自有了这位老婆,吴老伯到处寻花问柳的习性就此收敛了很多。吴术是他原配妻子所生,因与此后母、小弟不合,不怎么在家住。吴术初中就学会抽烟、喝酒,把女朋友带回家同居,搞得吴老伯十几年前就差点做了爷爷,真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好不容易让吴术糊了初中毕业,又出些钱让他上了个半调子中专,前年毕业,托了一位在教育局有些脸面的老弟,竟然成了一名教师,是正式的、有编制的初中教师。

  吴老伯很自豪地又说:“不是我吹牛皮,我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儿子都混到教育系统里面吃公家饭了,就不信丫头的事解决不了。”

  母亲感动得连连点头,递上一个红包:“让老哥辛苦了,这烟酒、电话费我出,就烦你替你这个侄女也去找找那个兄弟。”

  吴老伯未拒绝就收下了,拍拍胸脯:“我那兄弟可是从小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几次请他帮忙都二话未说便把事给办好,还不是钱好使?你们要稍稍大放血一回啊。我先探听探听他什么时候空闲在家,你们就先回去准备几万元,听候我的消息。”他就像一个大将军在战场上进行指挥。

  母亲连连说是,只要有路子,花多少钱她也愿意,这是女儿一辈子的事。

  陈丝瑜有些难过,早知要出几万元还不如以前就上那狗屁进修校。

  第二天,卫曾征捧了几万元放在陈丝瑜面前,说:“为了你,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也没了,还向几个同事借了一些。”

  陈丝瑜非常感动,平生第一次感觉两人近十年的婚姻还是有一点点感情的。曾几何时,她已经对这个婚姻失去了信心,再也没了幻想,就像对这份工作,失去了所有激情后又燃起了希望。

  卫曾征抚着这些钱,问:“你妈妈找的这个吴伯伯管事吗?这样的人就像皮包公司一样,自己不做官,没有怎样的成本,全靠在中间吃回扣和报偿。现在有很多这种人,已经成为一种时尚职业,你信不信?”

  陈丝瑜很吃惊地摇着头,这还能成为一种职业?世界无奇不有。

  “我说你确实孤陋寡闻。不过我还是担心那个吴老伯办事牢不牢啊?”卫曾征最后又提醒她。

  陈丝瑜也有些担忧,但现在是穷途末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十九章  抓住希望(4)
两天后,终于接到吴老伯的电话,先到他家集中。

  在那儿,吴老伯将陈丝瑜夫妇俩准备好的钱塞进一盒牛奶箱中,他解释道,这些做官的人虽然拿惯了,但一下这么多钱递上去他们心里也是害怕的。如何让他们收下钱,又不能掉了他们的面子,这就必须与他们打迂回战了。

  陈丝瑜很不放心地问:“要是他们把这些东西送人了怎么办,企不是打了水漂?”

  “丫头,你这句话倒中了,常有拾荒人发现过期的食物箱中有红包。这情况以前常常有类似的报道,可现在当官的都贼精得很,哪会总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没有人那么傻地认为请他们帮件不算小的事,只拎那丁点破东西,这些牛奶什么的还会在他们眼里?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样的事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是怎样的市场行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放心,他们基本上都会将别人送来的礼物好好审查审查一番的。”

  陈丝瑜的母亲还是有些疑虑:“老哥,就这样能成吗?”

  “你们放一百个心好了,若真怕被他们扔掉,我也可以用语言暗示,不就双重保险嘛!”

  “那你怎么暗示啊?”陈丝瑜有些好奇。

  吴老伯得意地说:“丫头,你不懂,这就是本事,你在送时可再三叮嘱说,这箱牛奶请留给自家孩子吃,或这牛奶可不要送人啊!咳,话也不能太多,点到为止,他们都心照不宣。”

  一席话让陈丝瑜他们又上了一堂人生哲学,原来送礼还有如此大的学问。

  晚上,吴老伯带母亲和陈丝瑜来到那所谓的兄弟住宅楼,他让母女俩在楼下等会儿,由他一人送上去。见陈丝瑜母女有些迟疑,便说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送礼人多了不好办事,有了生人反会产生尴尬。

  话说得似乎有道理,陈丝瑜便和母亲在楼下等待,过了两小时,吴老伯空着手出来了,他对陈丝瑜说:“丫头,你也要份表填一下送过去吧,人家心里有数了。”

  第二天,陈丝瑜向学校要了表填好,把所有的材料复印好交到教育局,那个贾虎威看了看未说什么就装进材料袋中。陈丝瑜心里有些高兴,感觉自己的执着真的没有白费,便开始期待着暑假早点来临,这是九年来她第一次如此热切地盼望着暑假。

  暑假中,当大家正兴奋地翘首以盼时,忽传来通知,因符合条件的人比较多,还要兼顾到今年分配的毕业生,必须进行人才市场的双向选择,未选中的只能自认倒霉。这让很多人有些扫兴,但所有的人还是使出浑身解术,展开各方面的路子进行双向选择。

  不知是否真是吴老伯起了作用,还是其它原因,陈丝瑜所填的表非但未退回,还在双选中给聘上了,她真的是太激动了,虽然说还要到更远更远的农村,但被聘上了就有了希望。

  邹郝芸也被另一所学校给聘上了,而信心十足的汪然竟然没被录取,作为一向有着弹、跳、说、唱、画扎实功底的汪然在面试时竟然未通过?这令熟知她的所有人都感到愕然。

  汪然的父亲只是叹着气,这个家由来是老婆说了算,养成了他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到的习性。汪然的母亲气得在家直跺脚,她只是个快退休的幼儿教师,长期与幼儿在一起,自己的思维也和孩子一样单纯,以为汪然填了表就万事大吉了,谁想要双选,她又想凭着女儿的气质与能力,加上党员身份,决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自然也未怎样当回事,更何况女人再有能耐,其所站的高度和男人就是不一样,她也想不到那么远。

  汪然则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悲无喜。晚上她会更加放纵地与客人喝酒,喝得天旋地转,那些披着官皮的动物玩腻了她,早就把承诺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丝瑜知道朋友不好受,很想打个电话安慰她,可又有些心虚,一直没敢联系,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白颠倒。

  人生就是阡陌交错的路,很多人会在一段路上陪着你,当遭遇人生的十字街口时,会各自拐弯,另一些人将陪着你走,再拐弯,又有些人陪你……就这样,直到走进只剩下自己的小巷。

第二十章  终成泡沫(1)
像是历史倒退了九年,陈丝瑜应聘的那所小学和她刚毕业在纱桥乡那所村小有些相似,甚至还有再陈旧些,教师只有十个,班级都是单轨制,尽管如此,多少还是让她有种重生的感觉,似乎希望真的正在冉冉升起。条件虽说更简陋,路途变得更遥远,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有了那么一丝希望,就觉得做什么都不累了。在似曾相识的学校中,她对所谓的恶劣环境、简陋的条件已经极其适应,曾经的害怕与孤独感早已钝化了。

  只是教育局迟迟未帮他们办理转正手续,说还要再代些时日,大家也未放在心上,都等了快十年了,还在乎什么一些时日吗?

  这些通过双向选择的代课人员算是有了岗位,尽管现在暂时还拿着二百四十元的代课工资,各项福利还轮不到他们,却已经属于“待编人员”的性质了,新的学校教职工都将他们作为正式教师对待,那种看他们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因为陈丝瑜很快在新的环境中又崭露头角,被当选为学校大队辅导员,进行各类少先队大队活动。学校领导同事的信任、孩子们淳朴而听话,让陈丝瑜的自信又渐渐地回来了,脸上也有了笑容。现在与卫曾征聚少离多,再加上他一下大度地使出那么多血汗钱给她送礼,曾经遭受的那些伤害似过眼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相处倒也融洽了起来。

  当然周围的邻居与同事也会很小心地问起卫曾征陈丝瑜的情况,他便爽朗地说:“我丝瑜暂时还在农村,快了,快了,要转了。”因有了这种转正的希望,他倒也不再讳疾别人对他有什么看法了。为了让陈丝瑜和家里联系方便,卫曾征又替她买了部手机,陈丝瑜为表感谢,回到家也竭尽做到一个贤妻良母。她常常暗暗感叹,事业真的是一个婚姻的根基,会影响到婚姻的幸福,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存亡啊!

  在静寂的农村,陈丝瑜除了安心工作外,又心无旁鹜地将本科课程修完,令新同事新领导赞不绝口,都有意要将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只是教育局还没有任何动静,岁月不饶人,一晃都快一年了,依然没有声响,不知是不是又要故伎重演了。有一天没转,陈丝瑜的心里就一天不得踏实,毕竟她是找了人来的,有些心虚,常想,究竟怎么了?

  暑假刚到,T市忽然发生了教育界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事件,有关部门到一所中学查账时,无意间翻出一本“进贡”的账本,这本来不足为怪,几乎每个学校都会私设些小金库,记录一些灰色的活动经费。但这账本却是密密麻麻地、详详细细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向教育局某些领导进贡了哪些金额,几乎每一次的“照顾费”都做了详实的记录,且数额大得让人咋舌,这立刻引起N市的高度重视,对T市的好几所学校都进行了盘查,全部如此。

  N市开始责令T市进行前所未有的审查,一下就挖掘出一拨又一拨的硕鼠,牵扯出大批大批的贪官污吏,其广度与深度都使得上面实在难以继续查究下去,只得抓了几个典型作为警示。多少年来,整个T市一直波平浪静,这些官员们从开始虚情假意地推辞到心安理得地收受,再到后来的欲壑难填,是越陷越深。

  那个在T市教育系统做了十几年局长,堪称泰斗级人物的汤观原来是个不扣不扣的“三玩局长”,单从他的办公室抽屉中就搜出几十万现金,那个最豪华的星级酒店竟是他金屋藏娇的乐园,这么多被提拔的女人原来是他包养的情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这一权在手的教育局局长,他赖着这个位置不愿移动一点,一占就是十几年,其被养得之肥、之大可想而知了。

  消息犹如在T市投下了一枚原子弹,震惊上下,甚至辐射到了其他系统。这儿多少年来似乎一直风平浪静着,想不到其暗流如此汹涌,市民们齐声喝彩,实在大快人心。

  然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经济犯们只顶着个“不明财产罪”的帽子进了班房,在牢外受人拍马屁惯了,在牢内拍起别人的马屁来,倒也享受着高级待遇,勿需他们当苦力,让他们做着反腐倡廉的报告,或是做做账,数着不属于自己的钞票……社会如此,也难怪那些贪官污吏屡禁不止,在位时拼命*赚足了钱,坐几年牢找找人减减刑,不几年出来,有了足够的经济后盾又是一条好汉。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说好“待编”一年的又给耽误了,继续拿着二百多元的工资。大家想不通自己现在究竟又属于什么类型的人,只希望新上任的局长能为他们早日解决。

第二十章  终成泡沫(2)
新任T市教育局局长的就是原来贾鸿飞一天班都未上的那所学校校长,曾经的付出没有白费,他的当选得益于老副局长的提拔。

  当又一个春天来临之际,教育局忽然说要重新核查转正资格。

  那天陈丝瑜眼皮直跳,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慌,便把担心告诉给卫曾征,卫曾征劝她别神经过敏,不会有事儿的。她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开着摩托到了学校。

  过了些时候,校长忽然用异样的眼神走来对她说“你没法转正了”便没了下文,这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滋”地一下将陈丝瑜烫晕过去。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家的,当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已经一整天了,卫曾征像个疯狂的赌徒嚷嚷着:“我的钱,就这样没了,这些钱可是我的血汗啊,你到最后竟然为我唱了这么一出戏……”

  陈丝瑜一点力气也没有,像一堆软泥。卫曾征又急得给陈丝瑜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很慌张地赶来,知道事情真的完了,煞白了脸,她让陈丝瑜打起精神和她一起到那个吴伯伯家。

  门被叩开了,竟然换了新面孔,房子早就易主了。新房主说,原来的房主生意惨败,全家搬得不知踪影,房子成为银行的拍卖品,他是在拍卖行中买来的,根本不知这一家的去向。

  这无疑似五雷轰顶,将母女俩击得粉碎,她们决定厚着脸皮来到吴老伯提到的那个兄弟家。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人,有些老态,属于教育局局长级后几把手,很防备地看着这对母女。母亲介绍她们是吴邦柱的亲戚,他才让两人进去。因为T市暑假前的风波让这位副局长心有余悸,所以一直是战战兢兢。他小心地接待着这对母女,但并不热情,大有随时送客出门的意思。

  母亲犹豫了一会儿,便直接告诉他陈丝瑜没有被转,他愣了片刻又迅速恢复了神情,表示惋惜,但他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安慰陈丝瑜走走其它路子。

  呆了很长时间,此副局长绝口不提牛奶箱的事,母女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母亲急了,硬着头皮说:“我让吴老哥送来的牛奶箱里有几万元钱。”

  “那让他自己到我这儿来说清楚吧!”他到底见多识广,对于如此直白的话完全是一副处世不惊的样子,回答得也很官方,让你不知如何应对。

  “他不在这儿了,联系不到他。”母亲老实交待。

  “那我也没办法,有些事当面说清楚才行啊!”他还是不透露半点破绽,既没承认他拿了,也未承认没拿,只是那眼神更有迫切要将她们赶出去的样子。

  见说不到什么,又无法联系到那个吴老伯,母女俩只好失望地离开。

  陈丝瑜真的彻底绝望了,多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完全打碎,这种痛苦生不如死,她好想痛痛快快地将自己解决掉。

  一连几天她就像一具木乃伊似地躺着,却不断在虚幻世界里游离,让卫曾征吓得不敢多言,只是不停地唉声叹气,叹得本就迷迷糊糊的陈丝瑜心跟着上升又重重地摔下。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做教师的命?她忽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隐藏着太多太多虚伪的假象,很多人都在这虚幻的世界中拼命地努力奋斗,累得自己奄奄一息,最后还是一场空。

  陈丝瑜迷迷糊糊了几天,忽然想到费莉,听说她因为大专没到手,也失去了转正的资格,现在她在干什么呢?她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她又想到好友汪然,自从汪然在人才市场落选后没有继续代课,也忽然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她在哪儿呢?她现在一定也是孤独地走着自己的路。人一旦落入困境,自然而然会想到曾和自己同命运的人了,以证实自己不是孤独的。她坚持着打了汪然的手机,传来的却是“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怎会是空号呢?她又打了汪然家里的号码,是她母亲。那头听出是陈丝瑜,很热情很客气地邀她去玩,说汪然早就离开T市出国了,还往家里汇了很多钱。

  汪然的母亲未感受到陈丝瑜的悲哀,祝贺她苦日子终于给熬出头了。陈丝瑜苦笑着,放下电话竟一阵嚎啕大哭,她要把十年来久积的痛苦全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良久,她又拨了钟远黎家的电话,只是不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